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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魏王珪迁都平城,始营宫室,建宗庙,立社稷。宗庙岁五祭,用分、至及腊。
桓玄求为广州。会稽王道子忌玄,不欲使居荆州,因其所欲,以玄为督交、广二州军事,广州刺史。玄受命而不行。
豫州刺史庾楷以道子割其四郡使王愉督之,上疏言:“江州内地,而西府北带寇戎,不应使愉分督。”朝廷不许。
楷怒,遣其子鸿说王恭曰:“尚之兄弟复秉机权,过于国宝,欲假朝威削弱方镇,惩艾前事,为祸不测。今及其谋议未成,宜早图之。”
恭以为然,以告殷仲堪、桓玄。仲堪、玄许之,推恭为盟主,刻期同趣京师。
时内外疑阻,津逻严急。仲堪以斜绢为书,内箭簳中,合镝漆之,因庾楷以送恭。恭发书,绢文角戾,不复能辨仲堪手书,疑楷诈为之,且谓仲堪去年已违期不赴,今必不动,乃先期举兵。
司马刘牢之谏曰:“将军,国之元舅,会稽王,天子叔父也。会稽王又当国秉政,向为将军戮其所爱王国宝、王绪,又送王廞书,其深伏将军已多矣。顷所援任,虽未允惬,亦非大失。割庾楷四郡以配王愉,于将军何损。晋阳之甲,岂可数兴乎?”恭不从,上表请讨王愉、司马尚之兄弟。
道子使人说楷曰:“昔我与卿,恩如骨肉,帐中之饮,结带之言,可谓亲矣。卿今弃旧交,结新援,忘王恭畴昔陵侮之耻乎?若欲委体而臣之,使恭得志,必以卿为反覆之人,安肯深相亲信?首身且不可保,况富贵乎?”
楷怒曰:“王恭昔赴山陵,相王忧惧无计,我知事急,寻勒兵而至,恭不敢发。去年之事,我亦俟命而动。我事相王,无相负者。相王不能拒恭,反杀国宝及绪,自尔已来,谁敢复为相王尽力者?庾楷实不能以百口助人屠灭。”
时楷已应恭檄,正征士马。信返,朝廷忧惧,内外戒严。
会稽世子元显言于道子曰:“前不讨王恭,故有今日之难。今若复从其欲,则太宰之祸至矣。”
道子不知所为,悉以事委元显,日饮醇酒而已。元显聪警,颇涉文义,志气果锐,以安危为己任。附会之者,谓元显神武,有明帝之风。
殷仲堪闻恭举兵,自以去岁后期,乃勒兵趣发。仲堪素不习为将,悉以军事委南郡相杨佺期兄弟,使佺期帅舟师五千为前锋,桓玄次之,仲堪帅兵二万,相继而下。
佺期自以其先汉太尉震至父亮,九世皆以才德著名,矜其门地,谓江左莫及。有以比王珣者,佺期犹恚恨。而时流以其晚过江,婚宦失类,佺期及兄广、弟思平、从弟孜敬皆粗犷,每排抑之。佺期常慷慨切齿,欲因事际以逞其志,故亦赞成仲堪之谋。
八月,佺期、玄奄至湓口,王愉无备,惶遽奔临川,玄遣偏军追获之。
燕以河间公熙为侍中、车骑大将军、中领军、司隶校尉,城阳公元为卫将军。元,宝之子也。又以刘忠为左将军,张豪为后将军,并赐姓慕容氏。李旱为中常侍、辅国将军,卫双为前将军,张顺为镇西将军、昌黎尹,张真为右将军。皆封公。
乙亥,燕步兵校尉马勤等谋反,伏诛。事连骠骑将军高阳公崇、崇弟东平公澄,皆赐死。
宁朔将军邓启方、南阳太守闾丘羡将兵二万击南燕,与南燕中军将军法、抚军将军和战于管城,启方等兵败,单骑走免。
魏王珪命有司正封畿,标道里,平权衡,审度量。遣使循行郡国,举奏守宰不法者,亲考察黜陟之。
九月辛卯,加会稽王道子黄钺,以世子元显为征讨都督。遣卫将军王珣、右将军谢琰将兵讨王恭,谯王尚之将兵讨庾楷。
乙未,燕以东阳公根为尚书令,张通为左仆射,卫伦为右仆射,慕容豪为幽州刺史,镇肥如。
己亥,谯王尚之大破庾楷于牛渚,楷单骑奔桓玄。会稽王道子以尚之为豫州刺史,弟恢之为骠骑司马、丹杨尹,允之为吴国内史,休之为襄城太守,各拥兵马以为己援。乙巳,桓玄大破官军于白石。玄与杨佺期进至横江,尚之退走,恢之所领水军皆没。丙午,道子屯中堂,元显守石头。己酉,王珣守北郊,谢琰屯宣阳门,以备之。
王恭素以才地陵物,既杀王国宝,自谓威无不行。仗刘牢之为爪牙而但以部曲将遇之,牢之负其才,深怀耻恨。
元显知之,遣庐江太守高素说牢之,使叛恭,许事成即以恭位号授之。又以道子书遗牢之,为陈祸福。
牢之谓其子敬宣曰:“王恭昔受先帝大恩,今为帝舅,不能翼戴王室,数举兵向京师,吾不能审恭之志,事捷之日,必能为天子相王之下乎?吾欲奉国威灵,以顺讨逆,何如?”
敬宣曰:“朝廷虽无成、康之美,亦无幽、厉之恶。而恭恃其兵威,暴蔑王室。大人亲非骨肉,义非君臣,虽共事少时,意好不协。今日讨之,于情义何有?”
恭参军何澹之知其谋,以告恭。恭以澹之素与牢之有隙,不信。乃置酒请牢之,于众中拜之为兄,精兵坚甲,悉以配之,使帅帐下督颜延为前锋。
牢之至竹里,斩延以降。遣敬宣及其婿东莞太守高雅之还袭恭。恭方出城曜兵,敬宣纵骑横击之,恭兵皆溃。恭将入城,雅之已闭城门。恭单骑奔曲阿,素不习马,髀中生疮。曲阿人殷确,恭故吏也,以船载恭,将奔桓玄,至长塘湖,为人所告,获之,送京师,斩于倪塘。
恭临刑,犹理须鬓,神色自若,谓监刑者曰:“我暗于信人,所以至此,原其本心,岂不忠于社稷邪?但令百世之下知有王恭耳。”并其子弟党与皆死。
以刘牢之为都督兖、青、冀、幽、并、徐、扬州、晋陵诸军事以代恭。
【原文华译】
1 北魏王拓跋珪迁都平城,开始营修宫室,建宗庙(皇家祖庙),立社稷(土神和谷神祭坛)。宗庙每年五次祭祀,春分、秋分、夏至、冬至及腊日。
2 桓玄请求任命他为广州刺史。会稽王司马道子猜忌桓玄,不想让他待在荆州,就顺水推舟,任命桓玄为督交州、广州二州军事,广州刺史。桓玄接到任命,却不出发上任。
豫州刺史庾楷因为司马道子割了他所辖的四个郡给江州刺史王愉管辖,上疏说:“江州在内地,而豫州跟寇戎接壤,不应让王愉分别管辖。”朝廷不许。
庾楷怒,派他的儿子庾鸿游说王恭:“司马尚之兄弟专擅朝政,超过王国宝当年,想要假借朝威,削弱方镇,回想过去的事,恐怕大祸难以预测。如今趁他们谋议未成,应该先下手为强!”
王恭同意他的看法,又告诉殷仲堪、桓玄。殷仲堪、桓玄许诺一致行动,推举王恭为盟主,约期共同出兵京师。
当时内外猜疑,全国戒严,道路、码头盘查严密,殷仲堪把书信写在斜绢上,装在箭杆里,再装上箭头,外面涂上封漆,通过庾楷送给王恭。王恭截断箭杆,取出绢书,绢绸剪角处抽丝,不能辨认是否殷仲堪手书,怀疑是庾楷伪造的,并且认为殷仲堪去年曾经违背盟约,没有按期出兵,今年肯定也是按兵不动,于是独自行动,先期举兵。
司马刘牢之进谏说:“将军是皇帝的舅父,而会稽王(司马道子)是皇帝的叔父。会稽王又当国秉政,之前为了将军您,杀了他所宠爱的王国宝、王绪,又把王的书信送给您,他对将军的尊敬和畏服,已经够多了。最近的若干人事任命,虽然并不恰当,但也不是什么大过失。割庾楷的四个郡给王愉,对将军有什么损失呢?晋阳之部队,怎么可以三番五次的随意发动?”王恭不听,上表请讨伐王愉、司马尚之兄弟。
司马道子派人游说庾楷:“当初你我二人,恩如骨肉,帐中酣饮,相互咬着耳朵说话,可以说是非常亲密了。如今你抛弃旧交,另结新援,忘记了王恭之前对你的欺凌、侮辱你的羞耻吗?如果你委身做他的臣属,假若王恭得志,必定把你当成反复之人,他能真正信任你吗?身首尚且不可保,还想要富贵?”
庾楷怒道:“王恭当年参加先帝葬礼,相王(司马道子)忧惧无计,我知道事态紧急,勒兵抵达京师,让王恭不敢发动。去年之事,我也俟命而动。我事奉相王,并没有辜负他的地方。相王不能抵御王恭,反而杀王国宝及王绪,从那时候起,谁还敢为相王尽力!庾楷实在不能让全家一百口人的性命被人屠灭。”
当时庾楷已经响应王恭的檄文,正在招兵买马。信使返回后,朝廷忧惧,内外戒严。(庾楷之前党附王国宝,司马道子和他曾经也很亲密。)
会稽王世子司马元显对父亲司马道子说:“之前不讨伐王恭,所以有今日之难。今天如果再让他得其所欲,则太宰(司马道子)的大祸,就在眼前。”
司马道子不知所为,将事情全部委任给司马元显,自己每日痛饮醇酒而已。司马元显聪明机警,好读书,明事理,志气果断锐利,以安危为己任。归附他的人,都说司马元显神武,有明帝(司马绍)之风。
殷仲堪听闻王恭举兵,因为自己去年没有遵守承诺按期举兵,所以即刻勒兵出发。殷仲堪一向不懂军事,把军队全部委任给南郡相杨佺期兄弟,派杨佺期率舟师五千人为前锋,桓玄做第二梯队,殷仲堪自己率兵二万,相继而下。
杨佺期自以为他的祖先是汉朝太尉杨震,一直到他的父亲杨亮,九代都以才德著名,认为他家的门第应该是江南第一。有人曾经把他与王珣相比,杨佺期尤其愤恨。但是,杨家南渡过江时间较晚,没有跟门当户对的豪门结亲,当官也走错路径,(杨亮在北方外族政权做官,很晚才渡江归晋,所以挤不进王、谢两家的权力中心。杨家兄弟娶的都是平民的女儿,没有亲家相助。杨家都是武官,没文化,被文官轻视。总之有各种委屈。)杨佺期及他的哥哥杨广、弟弟杨思平、堂弟杨孜敬都是粗犷武夫,经常受到排挤、压抑。杨佺期时常慷慨切齿,想要事变以逞其志,所以也赞成殷仲堪之谋。
八月,杨佺期、桓玄突然杀到湓口。王愉毫无防备,仓皇逃奔临川,桓玄派出一支偏军,将他追获。
3 后燕任命河间公慕容熙为侍中、车骑大将军、中领军、司隶校尉,城阳公慕容元为卫将军。慕容元,是慕容宝的儿子。又任命刘忠为左将军,张豪为后将军,并赐姓慕容氏。李旱为中常侍、辅国将军,卫双为前将军,张顺为镇西将军、昌黎尹,张真为右将军;都封公爵。
4 八月十五日,后燕步兵校尉马勤等谋反,伏诛;事情牵连到骠骑将军、高阳公慕容崇及慕容崇的弟弟、东平公慕容澄,皆赐死。
5 晋国宁朔将军邓启方、南阳太守闾丘羡将兵二万攻击南燕,与南燕中军将军慕容法、抚军将军慕容和战于管城,邓启方等兵败,他单人匹马,逃得一命。
6 北魏王拓跋珪命有司划定京畿范围,标示道路名称及里程,统一度量衡;又遣使巡行郡国,举奏弹劾郡守、县令中不法者,亲自考察升降进退。
7 九月二日,假会稽王司马道子黄钺,任命世子司马元显为征讨都督,派卫将军王珣、右将军谢琰将兵讨伐王恭,谯王司马尚之将兵讨伐庾楷。
8 九月六日,后燕任命东阳公慕容根为尚书令,张通为左仆射,卫伦为右仆射,慕容豪为幽州刺史,镇守肥如。
9 九月十日,谯王司马尚之大破庾楷于牛渚,庾楷单骑逃奔桓玄。会稽王司马道子任命司马尚之为豫州刺史,弟弟司马恢之为骠骑司马、丹杨尹,司马允之为吴国内史,司马休之为襄城太守,各拥兵马,作为自己的外援。
九月十六日,桓玄大破官军于白石。桓玄与杨佺期挺进到横江,司马尚之退走,司马恢之所领水军全军覆没。
九月十七日,司马道子把大本营设在中堂,司马元显镇守石头城。
九月二十日,王珣守京师北郊,谢琰屯驻宣阳门,严阵以待。
王恭一向自命不凡,看不起别人,既杀了王国宝,更是自以为威武不行,依仗刘牢之为爪牙,但又只把他当一般部曲将领对待。刘牢之也自负其才,深怀耻恨。
司马元显知道这个情况,派庐江太守高素去游说刘牢之,让他反叛王恭,许诺事成之后,就把王恭的爵位和官号授予他;又把司马道子的信送给刘牢之,为他陈述祸福。
刘牢子对他的儿子刘敬宣说:“王恭之前受先帝大恩,如今又是皇帝的舅舅,不能翼戴王室,反而数次举兵向京师,我不知道王恭的心思。事捷之日,他还能居于天子、相王之下吗?我想要奉国家威灵,以顺讨逆,如何?”
刘敬宣说:“朝廷虽然没有周成王、周康王那样的美德,但也没有周幽王、周厉王那样的恶行;而王恭恃其兵威,暴蔑王室。大人亲非骨肉,义非君臣,不过是共事的同僚,情义也不相投,今去讨伐他,和情义有什么关系?”
王恭的参军何澹之知道刘牢之父子的阴谋,向王恭告密。王恭因为何澹之一向与刘牢之有矛盾,不信。于是置酒请刘牢之,就在众人之中,拜刘牢之为结义兄弟,精兵坚甲,全部交给刘牢之,让他率帐下督颜延为前锋。
刘牢之到了竹里,斩颜延投降朝廷;派刘敬宣及他的女婿、东莞太守高雅之还师袭击王恭。王恭正出城阅兵,刘敬宣纵骑横击,王恭兵全部崩溃。王恭想要入城,高雅之已关闭城门。王恭单骑逃奔曲阿,但是他一向不习惯骑马,大腿都磨破了。曲阿人殷确,是王恭旧部,用船载着王恭,准备投奔桓玄,到了长塘湖,被人告发,捕获,送到京师,斩于倪塘。
王恭临刑前,整理头发、胡须,神色自若,对施刑者说:“我自己昏庸,轻率相信他人,所以至此,要论我的本心,岂不忠于社稷?希望百世之后,人们还知道有一个王恭吧。”他的子弟及党羽,全部被处死。
朝廷任命刘牢之为都督兖州、青州、冀州、幽州、并州、徐州、扬州、晋陵诸军事,替代王恭。
【学以致用】
关于王恭的几点教训
王恭素以才地陵物,既杀王国宝,自谓威无不行。仗刘牢之为爪牙而但以部曲将遇之,牢之负其才,深怀耻恨。
01,自以为是
前文有写过,王恭等人之所以能夠在這次博弈当中取胜,是因为王宝国这一方更弱,司马道子扛不住压力就把王宝国干掉了,而不是王恭自己有多厉害
02,不尊重他人人格
“王恭素以才地陵物”
这种性格的领导人,稍微有点志气,有点独立人格的人,在他手底下干事,都会被憋的不行,
就像刘牢之这种人,深怀耻恨。
刘牢之是谁? 他是在淝水战役中,给前秦造成了首个意外,5000人干掉了对方5万人,从而造成后面一系列势如破竹的局面
面對這樣的一個有能力的干将,王恭却把他当作部曲来对待,没什么区别
换作你是刘牢之,你会怎么想?
你是不是在打压我? 你要依赖我却又要打压我,凭什么给你卖命呢?
于是,外面伸了一只手过来,他就与别人握手了
所以,有的老板说自己的员工背叛,说自己留不住人,可能得找自己的原因了
尊重, 这两个字的作用极大
我们常常习惯于对高位的人示以尊重,但是高位的人习惯了这样,并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你对待下面的人尊重,也就是“君待臣以礼”
那下面的兄弟姐妹们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本身就是一种激励方式
我看过一些公司,很少有见到老板,尤其是创业初期团队还不是很大的时候,有老闆去關心一下员工工作之外的情况,走进“群众”
比如:離開家乡这么远,这周有誰跟父母聊天了?寄钱回家呢?
不要小看这种家长里短, 當年教员在井冈山已经给我们创业者做过示范了
只是我们很少留意和体会,然后去一些商学院学一些不值钱的玩意。
03,企业管理的角度看,王恭不是一个好的管理者
虽然有时代认知的因素,成就他人就是为了成就自己, 这种思维想不到
但是,當年吴起作为一位名将,能够俯下身子给普通士兵吸吮脓疮,这种案例他肯定是知道的 ,这本身就是带队伍的一个重要法则。可是王恭是不会考虑这些的。
所以,王恭临死讲的话,说自己亲信他人
这压根不是亲信他人的问题
而是自己不适合当老大的问题,不懂得管理人性,人欲,以及做不到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