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我的亲弟弟张卓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 这会儿一家人正在屋里商讨着，怎么才能把这笔钱还上。 妈妈马上把目光投向了我。 “你工作这么久，应该有些存款吧？” 我牵强地扯出一个苦笑。 “我没钱。” 妈妈立马就被点燃了，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白眼狼。 …… 还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让我就算卖肾也要帮弟弟把钱还上。 我在心里冷笑，就算我真的要卖，别人也不愿意买。 因为我得了艾滋病，已经命不久矣了。 1 “喂，爸，什么事？” “瑶瑶，今天是你妈妈生日？你不回来吗？” 我正头脑风暴着找借口准备婉拒。 就听见那头传来我妈妈不善的声音。 “建中，你给她打电话干嘛？她一个人在外面逍遥快活得很！哪里还记得我这个生她养她妈妈的生日？” “卓卓还给我包了个两千块的红包！整整两千块！” “你看她连句祝福的话都没有，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我给了张卓三千块，让他转交给妈妈。 没想到他就这样独占了，还私吞了一千。 而且我也早就在微信上给她发送了生日祝福。 却只有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提醒我不是对方的好友。 我扯了扯嘴角，我该解释吗？ 就算她知道了真相也只会站在张卓那边。 指责着我不懂事，我的钱就是张卓的钱。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就像我是什么特别恶心的垃圾一样。 避之不及。 …… 电话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有人拿得远了。 “瑶瑶，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妈妈就是这样的，刀子嘴豆腐心，理解一下。” “嗯，我知道的。” 爸爸的声音略带歉意，我沉沉地应了。 永远都是告诉我理解她，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爸，我会回去的……嗯嗯……你放心吧。” …… 我站在ATM机前，看着里面所剩无几的余额，还是咬牙取出了两千。 不能够再多了。 这个月我还有房租水电没交。 第2章 2 2 我敲了半天的门，这才被打开。 是我的好弟弟，张卓。 他正拿着手机打着王者荣耀，好不容易抬头看我一眼，脸上立马黑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我推开了他。 “张卓，我也姓张，这也是我家。” 还没走进去两步，就看见妈妈正在厨房里忙进忙出。 我颤颤巍巍地开口。 “妈，生日快乐。”说话间把包好的红包拿了出来递给了她。 她看都不看我一眼，把红包立马接了过去，摸索了下厚度。 “哟，还知道回家啊，我还以为你眼里早就没我这个妈了！” “这么少，也不知道打发谁，卓卓还没你工资高，都给我包了两千，你要是不想给可以不给。”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眼张卓，他眼神不自然地避开了我。 直到爸爸走了出来，打了圆场。 “钱多钱少都是一份心意，况且瑶瑶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 “快吃饭吧，吃饭吧，不然饭菜都要冷了。” 妈妈立马接过话头，开始阴阳。 “那可不是，所有人就等她一个！都说了让你不要叫她回来！” 我坐在了饭桌前，假装没有听见这话，假装没看见爸爸皱着眉让妈妈不要再说了。 刚坐下来，手里就弹出了一条短信，是张卓。 “不许告诉妈红包的事！不然后果你懂的！” 我看向他，他眼神中满满的都是警告，可我实在不屑与他争辩。 我看着一桌子的辣菜，只觉得胃里烧得疼。 张卓却吃得津津有味，这些都是他爱吃的。 我从小就不吃辣。 工作以后，因为跑业绩，酒喝多了，胃也坏了，更是一点辣都不能沾。 妈妈斜眼看着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筷子猛地拍在桌子上。 “做出一副样子给谁看？不想吃可以不吃，我又没强迫你吃我做的菜。” 我本来还想保持沉默，不想顶嘴，但是一而再再而三，我也是忍不住了。 “妈！我从小就不吃辣！” “你可能从来就不知道吧？” 我看着妈妈的脸，眼眶开始酸涩，心脏开始抽痛。 愤怒促使着我提着包，就要离开。 妈妈暴躁的声音又从耳后传来。 “你在这给老娘摆什么阔？” “张瑶！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我告诉你！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妈！你身上留着我的血！”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不是。 我不需要一个从来没有爱过我的妈妈。 “你看看这死丫头，真败兴致。" “不知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女儿！真是家……” 门被我“哐”地一声关上，也隔绝了所有谩骂。 第3章 3 3 等到我回到自己的小租房。 我只能拿出自己买的面包，干巴巴的，慢慢啃着，填饱自己的饥肠辘辘。 很快朋友圈里面出现了新的动态。 是张卓。 配图是和爸爸妈妈的合照。 ——祝最美丽的妈妈生日快乐！ 评论区突然有人问。 “怎么不见你姐？” 张卓很快回复:“别提了，今天她可把我妈气得不轻。” …… 我相信我妈妈的朋友圈也是一样的盛况。 她会告诉所有亲戚，我有多不孝顺，再把张卓拉出来狠狠地夸奖！ 可是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对我有多无情。 …… 这天我正在公司上着班。 一个电话突兀地在办公室里响了起来，我连忙拿着去楼道接通。 来电显示是张卓。 我心里一阵疑惑，他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 接通后，是张卓急促的声音。 “姐！你快来！妈出事了！” 我的心里一咯噔。 “妈出什么事了？” “哎呀！你别问了，反正你快点到我微信发你的地址这来！” “嘟嘟。” 电话一瞬间就被挂断了。 我皱着眉再打过去，对面却是忙音。 我的心脏突突地跳起来，想给妈妈发个信息询问一下，却又想起来我早就被拉黑了。 我只能硬着头皮去找领导请假。 果不其然挨了一顿霉，这个月的全勤又没有了。 好在请到假了，我马上就提着包打车。 “师傅！去这个地址！要快！” 一路上，我心急如焚，一遍遍地拨打着张卓的电话。 一直无人接通。 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几乎把所有不好的情况都想了一遍，越想心里越是慌乱。 即使她平常再对我不好，但我都不希望她出什么事。 我的心被紧紧地揪住。 只能催促着司机师傅再快一点。 …… 我到了目的地，周围却空无一人。 我继续锲而不舍地打着电话，这回通了。 “张卓！我已经到了！妈妈在哪里？到底怎么了？” 下一秒，我感觉到我的背部抵上了一个尖锐的东西。 我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 我马上就要跑。 结果一只大手立马钳制住了我的肩膀，我动弹不得。 陌生的男声在我背后响起。 “张小姐，不要乱动，不要发出声音，刀剑无眼，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4章 4 4 我被带到了一个废弃的旧楼。 一进去，我就看见四五个男人，表情凶恶，眼神有些猥琐地上下打量着我。 再走近。 就看见被五花大绑躺在地上的张卓。 他的脸上都是青紫，看来被狠狠揍了一顿，嘴角还流着血。 我一瞬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被张卓骗了。 …… 他一看到我，就眼泪鼻涕直个流。 冲着我哭喊。 “姐，你快救救我！姐！” 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求我，第一次看着我的眼神里透露着哀求。 把我带到这的刀疤脸，走上去一脚踹在了张卓的肚子上。 张卓痛得直嚎。 刀疤脸朝着他啐了一口，转头冲我笑，手上不停把玩着锋利的刀刃。 这会儿他旁边的人，也纷纷亮出了身上的刀。 泛着寒光。 “张小姐，我们也不想打扰你的，只不过，是你这弟弟太不争气了些，欠了我们的钱，还一直拖着不还。” “我们就只好找你了。” 我冷眼看着他。 “欠了多少？” 他的手指比了个数。 “两万？” 他冷笑一声。 “二十万。” 我听见这个数字，心口颤了颤，就算我要帮他还，我也还不起啊！ 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 刀疤脸蹲了下来，不紧不慢，手上的刀在张卓的手指上来回滑动。 张卓被吓得瑟缩成一团。 “张小姐，你也别怨我们，要怪也只能怪你弟弟一心想靠赌博发财。” 我看着地上苟延残喘的张卓。 我早就知道他被妈妈宠坏了，不学无术，高中毕业就去找了个厂上班。 可没想到他竟然还染上了赌博。 这可是违法的！ 我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 可我依旧保持着冷静。 “你这二话不说就把我骗到这里来，可我身上哪里一下子给你凑出这么多钱？” “你也得宽限宽限，我好去凑钱。” 我一边给他们打着哈哈，一边从屁股口袋掏出了手机，想报警。 他们要么就是打手，要么就是放高利贷的！ 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把二十万给他们。 张卓也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刀疤脸甩了甩头，身边的小弟就给张卓松了绑。 “张小姐，你应该知道我们没那么多耐心。” “而且，是你弟弟告诉我们找你要钱的，他告诉我们你有钱！” 我的心一下凉了半截，看向了张卓。 他闻言点头如捣蒜，一下子跪在了刀疤脸面前，一下一下磕着头。 “对！刘哥！我姐姐她有钱的，你通融通融，我姐姐回去就把钱给你！” 刀疤脸看着我，似乎在问张卓说的真假。 尽管我现在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 但在刀面前，我还是顺着他的话点头，手上的动作加快。 可不料还是被眼尖的人看到了。 “刘哥！她想报警！” 第5章 5 5 瞬间，刀就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手机也被他一把抢了过去。 一脚就被他碾碎了。 我被几个打手反手钳制住。 刀疤脸掐着我的下巴，来回看了看，露出了黄色的大牙。 随即就是一个巴掌。 我的眼前都被打得暗了几秒，耳边嗡嗡的。 嘴里一股血腥味儿。 “老子给你脸，你不要！现在还想报警！” 他死死地扯住我的头发，我感觉头皮都快要被他扯了下来。 “张小姐，你说这下怎么办呢？我们的生意还能好好谈吗？” “要是我把你放回去？你再报警怎么办？” “咱们哥几个可不得喝一壶啊！” 说着说着，他猥琐地笑了起来。 凑近了，他的鼻子在我的脖子间胡乱的嗅着，我挣扎着伸脚出去踢他，踹他。 “滚！离我远点！” 可这更是激怒了他。 “把她的衣服给老子扒了！老子可好久都没有开过荤了！” 我更加大力地挣扎，眼泪从眼角滑落。 “不要，求你们了，不要这样！啊！” 不知道有多少双手在撕扯着我的衣服，我无论如何用力也敌不过他们。 一件件的衣服被脱下，伴随周围男人的淫笑。 我成了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我侧着头看向脱困的张卓。 祈祷着他还有一丝良心。 “张卓！救救我！救救我啊！张卓！” 他听见我的呼喊，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刘哥！你们不能这样！刘哥，我们有事好商量！” 只一瞬间他就被刀吓退了。 “还不快滚！还是你想留下点什么来抵债啊？手还是脚，你选一个！” 张卓浑身颤抖着往后退，眼里有挣扎有痛苦。 我赤裸着上半身躺在地上，裤子的拉链已经暴力地被扯开了。 “不要！张卓！别走！” 我不停地摇着头，祈求地看着他。 可是他只是咬着下唇，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的心一下子就堕入了冰窖。 第6章 6 6 我被死死地压制住在地上，动弹不得。 刀疤男粗糙的手，在我的皮肤上来回揉搓摸索，直叫我恶心得作呕。 下一秒，他就掐住了我的下巴。 强迫让我张开了嘴巴。 滑腻且带着恶臭的舌头就这样直直地伸了进来，来回搅动。 我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泪水糊了满脸！ 嘴里只能发出呜咽声。 我发了狠，重重地咬住了他的舌头不放，他开始恼怒着想抽身。 可屈辱与愤怒早就让我失了心智，脑海里不断地在叫嚣着。 咬死他！杀了他！ 很快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他的血液和我的血液混做一团。 突然他抽出了腰间的小刀，猛地朝我手掌扎去，疼痛感瞬间将我包裹，我松了口。 “还敢咬老子！” 他啐了口血水后，骑在我的身上，一个接着一个巴掌朝我袭来。 身下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撕烂。 我感觉下体的撕裂痛，马上就盖过了手心的痛。 好痛啊。 心里涌起的更多却是恨意。 妈妈，你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你知道你的好儿子，把我害成了这样吗？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像一个被玩坏的布娃娃，瘫痪在了地上。 双眼无神，直勾勾地看着头顶。 身上的男人一脸餍足的表情，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 “和块木头一样，真他妈没劲！” “刘哥，你说这女的不会寻死吧？” “死了，那也是自杀！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 他们临走的时候还拍下了我的裸照。 “张小姐，我希望你能识相点，不然这些好东西我保证你的公司人手一份。” “期待你拿钱来买下这些艺术品。” 第7章 7 7 我好像在那里躺了很久，才挣扎得从地上爬起来。 手心的贯穿伤，身下的撕裂伤…… 我颤抖着在地上爬着，沙石深深咯进了我的血肉。 半天我才毫无尊严地把衣服穿上。 血迹和不明的体液糊了我满身。 就这样拖着残破的身子回了家。 任由着花洒冲刷着我的身体，用毛巾一遍又一遍搓着身体，直到皮肤被擦去一层皮才肯罢手。 沾上了沐浴露，火辣火辣的。 …… 手心的伤口已经开始红肿溃烂。 “好脏，好恶心！” 我的嘴里不停地喃喃。 我心里的苦楚一下就被堵住了，不知道怎么才能发泄出来。 眼泪好像都流干了，只觉得灼烧得疼。 我不敢去回想刚刚所遭遇的，可是那些都无法从我的记忆里面被抹去。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捶打着头部。 无声地尖叫。 胸前因为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手脚也开始麻痹僵硬。 我好像就要喘不过来了。 如果真的就能这样死去就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从这种状态中缓过神来。 默默穿上衣服，默默地去到药店买避孕药。 药店的医生注意到了我手上的伤口。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哦哟，你的手需要去医院处理一下的嘞，已经开始发炎了！”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拿了避孕药转身就要走。 她突然拉住了我。 “你等等，我先给你简单处理一下。” 然后她就忙进忙出，拉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为我上着药。 “姑娘，你这疼不疼啊？怎么伤成这样了？” 擦上一点药，她就轻轻地吹一吹。 突然就想起来，小时候在外面嗑伤了膝盖，回到家妈妈只是责怪我为什么又弄脏了裤子。 可能我这一生本就是不值的。 我·就·这样不受控制地嚎啕大哭起来，毫不顾忌地宣泄出我所有的委屈。 我被这个陌生的阿姨抱进了怀里。 “别哭，别哭，姑娘，你是不是想家了？” 家？ 可我好像早就没有家了。 …… 去医院简单处理缝针以后，我就回到了家，看着黑漆漆的房间。 我突然无声地笑了笑。 如果我今天就那样死了，妈妈会为我流下一滴眼泪吗？ 她会不会拍手叫好？ 在这样的想法中，我浑浑噩噩地昏睡了过去。 …… 又在一阵急性的高热中醒过来。 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吃了退烧药，却还是不见好。 症状却更加严重，我开始全身出冷汗，止不住的腹泻呕吐。 吐空了还在反着酸水。 镜子里的脸已经白得像一个纸扎人。 我意识到不对，又爬起来去了医院。 第8章 8 8 我戴着口罩，拿着我的检查报告，站在了家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 我就这样推门走了进去。 一家人都面色灰白地坐在了客厅里。 一见到我，妈妈首先就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怎么回事？打你电话也不接？你是不是真的想和这个家决裂啊！” 我没有理会她。 只是把目光投向坐在一边的张卓，他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脸色更白了，像纸一样，别过头不敢看我。 细看他的肩膀在小幅度地颤抖着。 他在害怕。 害怕什么呢？ 害怕当时把我骗过去，还抛下我落荒而逃。 怕我把事情告诉爸妈。 还是怕还不上二十万，那个刀疤脸真的来取他的狗命？ “张瑶，这次找你来不是为别的。” “你弟弟，在外面欠了点钱。” “你工作了这么久，应该有些存款吧？” 她的语气不是询问，反而是肯定，她早就咬定了我是要出这个钱的。 我牵强地扯出一个苦笑。 “我没钱。” 妈妈立马就被点燃了，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白眼狼。 “张瑶！卓卓可是你亲弟弟！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看向了一边一直没有说话，低着头的爸爸。 “爸，你也觉得我应该帮张卓还这个钱吗？” 爸爸抬头，一脸为难地看着我，半天才开口。 “瑶瑶，这次，你就帮帮卓卓吧。” “就当是卓卓借的。” 我无声地笑了笑。 妈妈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冷哼一声。 “反正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就算卖肾！你也要帮卓卓把钱还上！” 我看着她满眼的不屑与厌恶。 我在心里冷笑，就算我真的要卖，别人也不愿意买。 因为我已经得了艾滋病，已经命不久矣了。 第9章 9 9 我的出生好像就是一个错误。 自我记事开始，妈妈就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色。 很小的时候。 我用顽皮、哭喊来博取她的关注。 可当她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就是一顿没轻没重的殴打。 “小贱人，哭什么？你还有脸哭？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手上的藤条一下又一下抽在我的身上。 为了不被外人发现，她还会在大夏天刻意给我穿上长袖遮掩。 这时候我明白她不喜欢我这样。 后来我就拼命地学习，做一个乖孩子，人人眼里的三好学生。 可当我把满分的考卷和老师的奖状拿到她面前时。 她只撇了一眼。 就把我的手狠狠拍开。 “撕拉。” 手上的纸张一瞬间就被撕成了两半。 “没看见我正忙着吗？还在我这里碍眼？” 她手上的针线不停地来回缠绕，眼睛里满是温柔。 到了晚上我才知道，妈妈怀孕了。 肚子里有一个小宝宝。 我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眼睛里含着热泪，爸爸则是心疼地抹去她的眼泪。 把妈妈抱在了自己怀里。 他们都很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 我捏着被我用胶布粘好的考卷，躲在门后。 我出生的时候呢？他们也曾经是这样期待过我吗？ 那为什么妈妈现在那么地讨厌我？ 我心里生出了很多嫉妒。 …… 弟弟出生以后，家里来了很多人贺喜。 我坐在角落，偶尔有人注意到我，问起我的情况。 妈妈一看见我，笑容就立马僵硬了。 “她啊，害，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像个哑巴一样，也不知道叫人。” 可从来没有人把我领到他们面前，一个个地介绍。 …… 这天妈妈可能是出门买菜了，弟弟在摇篮里哭个不停。 我踌躇了很久才走到他面前，他一看见我就不哭了，只是对着我笑。 我的心一下就软了。 心里的那些嫉妒与不满也烟消云散。 我正准备伸手去摸摸他的小脸。 却被回家的妈妈误会了。 第10章 10 10 “张瑶！你在做什么？” 她手上提着的菜散落了一地，双眼死死地盯着我。 我被她吓得浑身一抖。 她几步就走到我面前，狠狠地把我一推，我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她检查完弟弟的情况，就忙质问我。 “张瑶！你刚刚想做什么？你是不是想害你弟弟？”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看不惯你弟弟！” 还没等我开口辩解。 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我的脸上。 我僵在那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张瑶！你心思怎么这么歹毒啊！我和你爸爸也没差着你什么？你现在就想对你弟弟下手！” 她嘴巴一张一合，一个劲地冲我输出。 声音大到把弟弟吓到了，哇哇大哭。 她立马抱着弟弟一个劲地小声哄着，小心翼翼地拍着他地背。 “没事了，没事了，宝贝，没事了……” …… 晚上，我听见妈妈和爸爸正在说这件事。 “建中，你知道要是我回来再晚一步，我们的儿子就要被她害死了！” “她就是个祸害！” “哎呀，我看就是你想太多了，瑶瑶不会这样做的！” “你就惯着她吧！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 …… 我在床上躺着，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看着窗外的星星默默许愿，希望明天上学脸上的肿可以消掉。 我本以为这一巴掌就会消除她的怒火。 可我低估了她对我的恨意。 第11章 11 11 这天她突然拿着一件漂亮的连衣裙到我房间。 让我去换上。 我看着手里的衣服，简直不敢相信。 难道妈妈已经意识到自己上次冤枉了我？ 我心里美滋滋地换上了漂亮裙子。 妈妈一句话也没说，就牵着我出了门。 我小心翼翼地感受着她手心的温热，都不敢抓紧一点，生怕她发现了。 就甩开了。 就这样虚虚地握了一路，我们辗转了很多趟公交。 我的脚都走痛了，我才张口小声问。 “妈妈，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妈妈的眼里闪过一道不自然的光，很是勉强地对我笑了笑。 “你不是很早就想去游乐场吗？” 那一刻我的心里生出了花。 游乐场！ 我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但我还是努力吸了吸鼻子，忍住了。 这是开心的事情，不能哭，不能让妈妈不高兴。 …… 进了游乐场以后，我几乎玩了每一个项目，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幸福。 最后一个项目是摩天轮。 “妈妈，你不和我一起去吗？”我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只是催促着我快进车厢。 我以为她是觉得票价贵，还在心底暗暗发誓。 以后要赚很多很多钱，让妈妈也能肆意地玩。 可就在门缓缓关上的时候，我突然心里慌慌的，随着机器的启动，我很快就看不见妈妈的身影了。 我再也没有心思看窗外的风景。 只希望这摩天轮快一点！再快一点！ …… 妈妈不见了。 我发了疯似地到处寻找，大声地喊着。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妈妈！” 突然看到一个背影很像妈妈的人，我快步冲了过去！ 一转头。 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有可能妈妈去买东西了，对，我不应该乱跑。 我应该在原地等她才对。 要不然她就找不到我了。 我就又回到了摩天轮下，眼睛咕噜噜地转，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突然，天公不作美。 哗啦啦地下起了大暴雨，一瞬间人影攒动的游乐场变得熙熙攘攘。 我成了落汤鸡。 “小朋友，你家长呢？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进来躲躲雨吧！” 我只是倔强地站在原地。 “我妈妈很快就会来接我的！” 雨停了，天黑了。 我还是没能等到妈妈，看着周围空无一人。 我这才逐渐接受事实。 妈妈不要我了。 第12章 12 12 今天的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 漂亮的裙子。 牵强的笑容。 眼神中的不自然。 她早就准备好了要把我丢掉！ 接受了这个事实以后，我迎着夜色冲了出去。 …… 我看着陌生的路段。 只能靠着感觉往反方向走。 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多远，无论多久，我一定要回家。 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着我的身体。 晚上还刮起了大风。 我冻得哆哆嗦嗦，找了个角落蜷缩了起来。 不知不觉就在靠着墙睡了一夜，喉咙也开始肿痛了起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的嗓子疼得冒烟。 我看着路边的水坑，没办法了，我用手舀起，大口大口地喝着。 脏兮兮的水里和着沙土，难以下咽。 周围的人都把我当成了精神病，怪异地看着我，离得我远远的。 还捂住了口鼻。 这几天我都是靠着翻垃圾桶里面的食物存活下来的。 ……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的脚上磨出了一个又一个水泡。 每走一步，我就龇牙咧嘴，钻心地疼。 当我看见熟悉的公交站台时。 我的眼泪哗一下就夺眶而出。 我脱下了鞋子，一瘸一拐地加快步子。 直到我回到了家，看着熟悉的家门，我抬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眼睛红肿的妈妈，她看着我的眼神复杂，语气错愕。 “张瑶？你……你怎么回来的？” 是啊，我就应该死在外面，才顺了你的心意。 没能说出这句话。 我的眼前一黑，全身失去力气，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 “妈妈，不要丢下我，妈妈！” 我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前半段，我在妈妈的怀里撒着娇。 后半段，妈妈就对着我怒吼。 “张瑶！你为什么不死在外面？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 我用力地睁开眼睛，眼泪的残留物糊了一层又一层。 就连昏过去了，我都在哭。 客厅里传来了激烈的争吵。 “王秀英！你疯了吗？你怎么这么狠？你这是犯法的！这是遗弃！” “建中！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怕她害了我们的儿子！” …… “可瑶瑶也是你的孩子，你不能这样对她！” 我突然感觉我的心不痛了。 已经麻木了。 这一次，已经彻底把我打清醒了。 我推开了门。 “爸爸，你不要怪妈妈，是我，我不小心走丢了，妈妈不是故意的。” “妈妈，我以后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 这样就够了。 之后的每一天，我更加努力地读书，我想快点从这个家里搬出去。 搬出去我就解脱了。 可当我真正工作了，搬了出去。 妈妈又想用道德将我捆绑。 “你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 “卓卓是你的亲弟弟！你不帮他？谁帮他？” 我无数次想反问她，那你呢？ 有把我当过亲生女儿吗？ 第13章 13 13 “钱，我不会帮张卓还的。” “至于原因。” “你们自己去问张卓吧。” 张卓冷不丁地被我提起来，身子被吓得一抖。 可看向我的目光，里面却带着怨恨。 就像是被逼急了。 死亡的恐惧朝他一步步靠近。 他紧绷的神经一瞬间就断裂了。 他猛的朝我扑了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一瞬间就像缺水的鱼，下一秒肺部就要炸开似的。 脸色也逐渐变得青紫。 他双眼赤红地朝我怒吼！ “都怪你！你为什么要报警！你把钱给他不就行了吗？” “张瑶！这些都是你自作自受！” “你早就恨我了吧！你是不是就想让我去死啊！我死了你就开心了对吧！” “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爸爸和妈妈也不会喜欢你！因为你根本就不是爸爸亲生的！” “你就是妈妈外面的野种！” 听到这句话，我的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来。 张卓也被爸妈合力拽了起来，紧接着张卓的脸上赫然就是五个指头印子。 大片的空气涌入了我的胸腔，我止不住地咳嗽，却还是要问。 “爸……张卓他……说的是真的吗？” 回应我的是无尽的沉默。 妈妈脸色痛苦地坐在了地上，大声地哭喊了起来。 “造孽啊！造孽啊！” 然后指着我的鼻子，眼睛里是满满的恨意。 “对！你的亲生父亲就是个强奸犯！” “我把你生下来！就是要折磨你！让你感受我以前承受过的痛苦！” “现在看来，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你就是一个扫把星！你毁了我们全家！” “你毁了我一辈子！” …… 我曾经想过不被爱无数种可能。 但是从来没想到是这一种。 我哽着嗓子，声线颤抖。 “那我就不无辜吗？也不是我想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既然不爱我，那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 “你知道我这些年过得有多苦吗？” “妈！是你毁了我的一生！是你们！” …… 我发泄完了一切，就夺门而出。 过往的种种都在我的脑子里像幻灯片似的，一遍遍播放。 也一次又一次凌迟着我的心脏。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终于跑不动了，蹲下来大口地喘气。 胃里一阵恶心地翻滚。 “哇”地一下我就吐在了路边。 我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 第14章 14 14 我回到了我的小房子。 一点一点把东西都收拾好。 能卖的，我都卖了。 不能卖的，我全都包好，丢了出去。 在用酒精给这个房子消毒完以后。 我拿出了新买的手机。 点开了录像。 看着镜头，我把我短暂的人生娓娓道来。 “我的妈妈她并不爱我……” “在她的眼里，我是她一生的耻辱。” …… 我将视频分成了三段。 设置成定时发布在了我的社交软件上。 我只是想给这个世界留下一点我来过的痕迹。 我也很好奇，妈妈如果知道了我所有经历的事情。 她会不会对我有所改观？ …… 最后再看一眼我的租房。 离开了这。 我就真的没有家了。 ……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了大街上。 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手机里还在源源不断地弹出信息。 有公司的。 告诉我，我已经被解雇了。 有同事的。 他们问照片是不是合成的？ 有的人可怜我，有的人看笑话。 还有妈妈的。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的微信放出了黑名单。 一条接着一条。 不停地谩骂着我。 我都觉得没有看的必要。 无非就是什么，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被拍下这样的照片，你怎么不去死？ …… 我拨打出了我这辈子的最后一个电话。 “张瑶！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你太不知廉耻了！”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你让我的脸面以后往哪里搁！” …… 我静静地等着她骂完。 “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 “这辈子，我们都辛苦了。” 电话被我挂断。 我脱下衣服，鞋袜，整齐地摆放一边。 还有我留下的艾滋病确诊报告。 以及一张没有密码的银行卡。 河水刺骨地寒冷。 我却第一次感觉到这么的轻松与温暖。 就像我还在妈妈的子宫里，被羊水所包裹。 第15章 15 15番外:父亲的视角 秀英现在拉着我。 嘴巴喋喋不休。 “你看看她！看看她现在是个什么德行！” “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妈！” “我话还没说完，她就敢把电话给我挂断了！” “你再看这些照片，我们老张家的面子都被她丢光了！” 见我不回应她，她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撒泼打滚，歇斯底里地哭喊。 …… 几天后，我们的家门被警察敲响了。 “请问你们是张瑶的家属吗？” 秀英一听这名字，马上就要关门，神色怪异。 “不是不是！你们找错人了，张瑶和我们没关系！” 我立马拦住了她。 “王秀英！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清醒一点吧！我们欠瑶瑶地还不够多吗？“ …… “请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吧。” “有一些事情需要你们配合我们调查。” …… 即使到了警车上，秀英还是不肯收敛。 “警察同志，是不是那个死丫头在外面犯什么事了？” “警察同志，我们都是老实人家！就出了她这个逆子！” 我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警察同志眼里流露出的厌恶。 我心里已经有预感了。 …… 这是我第一次进停尸房。 “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在河里泡了几天。 “样子是不太好看的。” 我点了点头。 颤抖着步子过去，缓缓掀开了那块白布。 已经没有人样了。 只一眼。 我就立马控制不住的转身去角落呕吐。 秀英没跟着进来。 “死了就死了！她早就该死！” ”我当年就不应该把她生下来！真是晦气！“ …… 在审讯室里面。 警察同志给我看了三段视频。 是张瑶提前录制好的。 她笑着说她的妈妈不爱她。 她笑着说她原来是强奸犯的女儿。 她笑着说她被弟弟欺骗。 她笑着说她在工地被人凌辱。 她笑着展示了她的艾滋病确诊报告。 …… “你们知道吗？我的妈妈让我去卖肾替弟弟还债。” “可是就算我愿意。” “别人也不会要。” “因为我已经脏了。” “每一滴血都是脏的。”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也早就泣不成声。 很多人都在评论区声讨着我们一家。 …… “张建中先生，我们现在怀疑你和二十四年前的一起强奸案有关。” “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我看着屏幕上张瑶的脸，我探了上去细细地摸索。 指尖冰凉。 终究，是我对不住这个孩子。 …… 其实秀英当年看不上我，她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 所有适龄男青年都想娶她为妻。 我也一样。 偏执的爱让我失去了理智。 我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我找人欺负了她，这样的话，她就不是完美的了。 我就有机会了。 事情发生之后，我还在村子里散播了这件事。 只有我不嫌弃她，还愿意娶她！ …… “我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 法庭上，我见到了秀英。 她双眼通红，如果眼神可以刀人，我可能早就被她千刀万剐了。 宣判过程中，一度场面混乱。 “张建中！你还我的女儿！你还我女儿！” ”原来是你！原来都是你！你就是个变态！疯子！你毁了我的一生！“ ”你毁了瑶瑶！“ …… 我突然就很想笑。 我看着她。 “秀英啊，把瑶瑶推向绝望的，难道不是你吗？” …… 她一瞬间就脱力跌坐在了地上。 表情麻木。 眼神中有无限的痛苦。 “是我……” “都是我……” ”瑶瑶是被我害死的……“ 我被警察带走后，身后还回荡着她歇斯底里的尖叫。 警察一直安抚着她，也无济于事。 …… 从此陪伴我的只有四面铁窗。 到了探亲日。 张卓来看我了，他左手的手指空了两节。 神色颓废，明明只有二十来岁，头上却生满了白发。 “爸，我以后可能没什么空来看你了。” “妈，她疯了。” “天天抱着个娃娃，嘴里喊着瑶瑶。” …… 可是张瑶也不会知道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