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喜欢我。
扫把星、撒谎精都是他给我贴上的标签。
他说我这个麻烦鬼只会装病卖惨博同情,心狠手辣搞事情。
要是我死了,他做梦都会笑。
后来如她所愿,我得了绝症。
可当我死在他面前时,他却后悔了。
谁也没想到,那个最讨厌我的傅总居然哭瞎了眼。
1
海安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肿瘤科诊室里。
“小姑娘,你的家人又没陪你来吗?”
医生那双黝黑的眸子怔怔的看着我。
家人?
要是不是面前这位医生提起我都快要忘记“家人”是什么意思了。
我沉敛着眸子没说话,答案不言而明。
医生紧蹙着眉头又对我说道:“作为你的责任医生,我有义务告知你,你这个胃癌晚期虽然无法进行进行手术与化疗抗肿瘤治疗,但可以试试靶向治疗,改善一下生活质量,可以适当延长生存时间,光靠吃止疼药是不行的。”
这话我每一次来找他开止疼药他都会和我说一遍。
一如既往,他似乎是在可怜眼前我这个年纪轻轻就得了绝症的女孩,说话和动作都显得很小心。
而我每次都只是淡淡回应:“谢谢您,不折腾了,我只想开止疼药,麻烦了。”
兴许是看到我眸光里的恳切,医生推了推鼻梁上驾着的眼镜,重重的叹了口气,眼神带着惋惜无奈,提笔写下一张诊方单递给了我。
我接过单子道了谢便起身离开。
离开关门的那一刻,医生又朝着我喊唤了一声:“傅囡囡,你还年轻,生命诚可贵,该珍惜,能多一天是一天,七天是你最后的期限了。”
我附上门把的手顿了一下,但只是一下我便利落的关上门转身离去。
七天够了,够我完成妈妈的遗愿。
其实我也知道生命诚可贵,该珍惜。
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失去和拥有都由不得我,向来如此。
半个月前,我高考完回住所的路上胃疼的抽搐晕厥了过去,是过路的好心人打了120把我送去了医院。
在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我确诊了胃癌,还是晚期。
情况已经严重到没有办法手术甚至没法化疗透析治疗。
医生说像我这种情况,如果不尝试一下靶向治疗的话,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青春刚开启就要与这个世界挥手告别。
可悲又可怜是不是?
其实一点也不。
因为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哦,对了。
傅囡囡就是我的名字,是傅晏时给我取的。
傅晏时是我爸,他是海安市著名的企业家。
他身份尊贵,有权有势,资产过亿,豪宅无数,是众人口中的人生赢家。
你们一定觉得,从一出生,我就是含着金汤勺长大赢在起跑线上的人。
可,其实,并不是的。
那一切荣华富贵都与我无关。
因为爸爸不喜欢我,甚至还厌恶我。
2
爸爸不是被迫娶妈妈的,我妈妈许清欢也没有未婚先孕。
说起来,可能没人相信,他们的感情故事还算得上是一段佳话,也可以说是霸总小说照进现实。
那时的傅晏时是傅氏集团的大少爷,许清欢是他集团顶楼一家外贸公司里的会计,两人在电梯里一见钟情。
许清欢出身很坎坷,是个孤儿,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
她没有过硬的家世,没有漂亮的学历,更没有优越的自我条件。
琴棋书画不精通,柴米油盐她倒懂。
可豪门世家向来讲究门当户对。
傅家老爷子很不看好许清欢,于是强行逼着傅晏时和许清欢分手,让他回去接受家里安排好的婚配。
但傅晏时他对许清欢一片痴心,软硬不吃,任凭傅老爷子怎么施压他都没有屈服,宁可和家里人闹翻也要和许清欢在一起。
最后傅老爷子召开了记者发布会,在各大新闻媒体的见证下和傅晏时断绝了父子关系。
并且还宣传除了把傅氏集团的子公司割离给傅晏时外,傅家的家业从此与傅晏时再没有任何关系。
父子不和的消息在海安市传开。
子公司没有了傅氏集团托底,一移交到傅晏时手里就濒临破产。
没过多久,许清欢也被曝光。
她原来就职的外贸公司知道她得罪了傅老爷子也不敢再用她,就以三加一的赔偿方式辞退了许清欢。
之后,许清欢去了子公司帮助傅晏时。
他们两人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点点将子公司立了起来,傅氏集团子公司改名晏清集团。
等晏清集团稳定后,两人便结了婚。
傅晏时明媒正娶,给了许清欢一场盛大的婚礼。
他执着她的手敬八方来宾的酒。
虽然那天傅老爷子没来,但那场婚礼轰动了整个海安市。
幸福的大门由此打开。
直到,10个月后,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他们所有的美好。
从产房里出来的医生抱着一个孩子走到了傅晏时面前:“傅先生,母女平安,孩子重3kg,身高55,b型血。”
傅晏时没有从医生手里接过孩子,他扫视了一眼。
眸光里看不到一丝疼爱,有的甚至只是冷漠,厌恶甚至憎恨。
[晦气。]
甩出两个字,傅晏时便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眷恋。
看吧,那个女孩生来就是个错误。
而我就是那个女孩。
我想不清楚,我明明是他们之间爱情的结晶,又不是他们之间那个多余的累赘,爸爸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3
起初。
我以为爸爸之所以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是个女孩。
可其实并不是的。
因为喜欢和不喜欢一目了然。
六岁那年,幼儿园举行了一场大型亲子运动会,要求爸爸妈妈都陪同参加。
两人三足的比赛马上就要预备了爸爸都没有出现。
妈妈拉着我的小手很温柔很温柔地和我说:[小宝,爸爸工作忙,今天的游戏妈妈陪你参加,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没哭也没闹。
虽然心里有失落,但波动不大。
因为爸爸失约是常态。
可就在游戏要开始的时候,我和妈妈旁边出现了一对父女组合。
那组合里的大主角正是我爸爸。
他的大手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
那个小女孩我认识,是隔壁班级的,叫丁茉染,出了名的傲气。
据说她妈妈是知名舞蹈家。
这一幕给了我致命一击。
我错愕的眼神在爸爸和那个小女孩的身上交织。
那不是我的爸爸么?
他为什么会牵着别的小女孩的手?
“爸爸,你为······”
我想要问个究竟,可妈妈却慌张的抬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她看着我摇了摇头好像是在说:“小宝,不要······”
我不明白妈妈是在避讳什么,但最后还是乖乖听话别过了头来,没再出声。
兴许是注意到了我们这边的动静,傅晏时别头看了我和妈妈一眼,那眼神里充斥着陌生,仿佛我与妈妈和他真的就是陌生人一般。
不等我缓冲,老师一声令下,游戏开始。
两人三足的游戏规则是两个人并排站立,一人左小腿与另一人右小腿用一根红绳子绑在一块,从起点到对面标志处打卡再返回起点,以完成时间长短进行排名,主要就是考验两人之间的一个默契能力与协和能力。
我和妈妈之间的默契一向毋庸置疑,可偏偏这次,我们不仅输掉了比赛还是最后一名。
爸爸和那个小女孩得了第一名。
我看到爸爸将小女孩举了起来,举得很高,他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那眼神里的欣喜挡也挡不住。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爸爸笑。
爸爸笑着,小女孩手舞足蹈欢呼雀跃。
爸爸会给她擦汗,会问她渴不渴,会拿着刚倒好的温水的和新鲜的果汁问她想要喝哪一种,头发乱了,爸爸也会帮她拨弄。
每一个十分细心与耐心的举动都在明示着满心欢喜。
不像对我,有一天早上爸爸看见妈妈帮我梳头发,他说:“这么大的人了梳个头发还要你妈妈帮你,干脆剪了好了。”
我以为爸爸是不喜欢我留长头发,于是夜里我跑到洗手间拿剪刀一把咔嚓掉了我的头发,我还给自己剪了个刘海,参差不齐和狗咬的没什么两样,有些滑稽。
我觉着只要我按照爸爸所喜欢的模样去改变,爸爸一定会喜欢我的。
可第二天,爸爸看到我的头发又骂我怎么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我头一次意识到,原来爸爸她不是讨厌长发,也不是讨厌女孩 ,而是讨厌我。
可世界上哪有爸爸会不喜欢自己孩子的呢?
4
我不相信。
我觉得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让爸爸失望了他才不喜欢我的。
所以从那天以后我下定决心要变得更乖。
我要做大人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我要让爸爸看到我的优秀,这样他应该就会喜欢我了。
于是,我开始约束自己。
我不吃零食,我不赖床,早睡早起,独立向上。
我拼了命的学习,内外兼修。
琴棋书画还有舞蹈我都一点一点攻克。
进了小学,我每次都会被评为三好学生,语数外的成绩也总是A+。
妈妈给我买的奖状收集册一本一本的被我集满。
可这都没用。
当他看到我的这些丰功伟绩的时候有的永远只是一脸淡漠,甚至有时还会冷嘲热讽,“谁知道那双百分是不是抄的。”
“不是,不是抄的那都是我·····”
“傅囡囡,你现在还学会顶嘴了是么?”
爸爸黑沉沉的眼睛望着我,带着毫不留情的审视。
我的食指抠着我的大拇指,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
下一秒,爸爸就又看着我,“傅囡囡,你这些装可怜卖惨的矫情招数都是和谁学的?”
妈妈想要帮我说话,可在对上爸爸那冷冽的眼神后退缩了回去。
从那一天开始,我突然通彻了。
我好像知道我再努力都没有用,因为爸爸总会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摩我。
解释就是顶嘴,沉默就是耍性子,不说话就是赌气,哭就是矫情,反正我做什么都不对。
突然,我......我想放弃了,我不想在当爸爸面前那个热脸贴冷屁股的显眼包。
可偏偏命运捉弄人,又和我开启了玩笑。
5
十岁那年,我读四年级。
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名字叫我的愿望。
老师说,愿望一定是我们最想得到可又还没得到的东西。
吃的、穿的、玩的妈妈都给我安排的妥妥的,想要的东西只要我提了,妈妈也会给我买。
在物质上妈妈从没有让我羡慕过别人。
所以我想了好一会,最后在那篇作文里写到:“我希望下一个生日,爸爸能陪我一起过。”
就因为作文里的这一句话,我十岁生日那天妈妈一大早就跑来了我房间。
她拉着我的手很是坚定地说:“囡囡,妈妈今天一定说服你爸爸让他陪你一起过生日,绑也要把他绑走。”
当时我听到这话高兴的又蹦又跳。
虽然我不打算讨好爸爸了,可不知道怎么的,哪怕失望再多,我也还是会期望爸爸的出现,我会珍惜与他相处的每一刻时光。
那天,妈妈给爸爸打了很多电话都没有人接,无奈之下,妈妈决定带着我去公司找他。
可没想到过去的途中在一个路口右拐的时侯,一辆直行的大货车飞速而来朝我们的车撞了上来。
事发突然,情况太紧急,根本就来不及避让,我们的车被撞翻。
最危急的那一瞬间,妈妈将我护在了身下。
妈妈的头被撞破了道口子,鲜血如泄了洪的堤坝,来势十分汹涌。
她眼神迷离,抬起她那染上鲜血的手想要触摸我的脸:“小宝,别怪你爸爸。”
话刚说完,那好不容易抬起的手还没摸上我的脸突然就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妈妈......”
我惊慌出声,心底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东西被掏空。
我慌张地抬手想要握住妈妈的手,可整个身体被卡住压根就动弹不了。
眼泪像洪水猛兽一般涌出,涌流不止。
“妈妈,你别丢下小宝......”
“妈妈,我不要过生日了,我再也不要爸爸陪我过生日了……”
“妈妈,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一遍又一遍歇斯底里的喊唤,可妈妈再也没有回应……
兴许是没了力气,没一会我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妈妈了。
那个最爱我的妈妈,她,没了。
管家从别墅里赶来处理了后面的事情,从事发到回去,傅晏时都没有出现。
管家说他的电话打不通,人暂时联系不上。
直到三天后妈妈下葬了,傅晏时才出现。
傅晏时穿着西装革履,拖着一个登机箱从门口走了进来。
看见黑白色调的灵堂,傅晏时第一反应是将鄙夷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傅囡囡,你又教唆你妈陪你玩什么把戏?”
我低着头,没说话。
这几天悲伤已经将我的眼泪吞噬的干干净净。
傅晏时鄙夷的目光还在紧锁着我。
从外面进来的管家看见傅晏时,赶忙将手里的花圈放在了一旁,上前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悉数告知。
管家告诉他我妈妈是在去找他的路上出的车祸。
妈妈想找到他说服他,让他陪我过一个生日。
可没想到因为车速太快的缘故,右转时车辆被一辆直行的货车撞翻,司机和妈妈当场身亡,只有被妈妈护在身下的我侥幸捡了一条命。
傅晏时听了,冲过来就掐住了我的脖子,双眸猩红:“你个扫把星,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他说的对,我就是个扫把星,是我害死了妈妈。
要是我没有在那篇作文里这样写,要是我没有做那不切实际的梦,要是我从不对爸爸有期盼,要是我没有来到这个世界……
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我的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
凄惨的事实再一次充斥我的大脑。
我与傅晏时目光对视上。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傅晏时那目光里充斥着滔天怒火,但这次我却没那么害怕他了。
不像以前,他的一个眼神就能让我心惊胆战,我会担心会害怕自己哪个举动不妥会惹得傅晏时不开心。
他不开心妈妈就会不开心,我不想要妈妈不开心。
我只是没想到,原来我的爸爸他讨厌我竟然已经讨厌到希望我去死的地步了。
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才让爸爸这么讨厌我?
这个问题我可能永远都想不明白。
但有一点,我想的很清楚。
我不会怪爸爸,也不能怪爸爸。
相反,从今往后我还要得到他的认可。
因为我是妈妈的牵挂啊,到死都在的牵挂。
妈妈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嘱咐我:“小宝,你别怪你爸爸。”
还有,三天前我在整理妈妈遗物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妈妈的日记本。
妈妈日记本最后一页的挂念也与我有关。
9月27
天气晴
今天小宝的作文又获奖了,真开心,这孩子读书可从没让人操过心,要是晏时知道了能夸夸她多好啊。
句尾后面紧跟着一个皱眉的圆脸表情。
再翻看前面的日记,也都与我有关。
因我悲因我喜,我的一点琐事都能牵动妈妈的情绪。
十年之前,妈妈妊娠十月拼了命将我生下。
十年之后,妈妈不顾危险豁了命将我救下。
妈妈的话要听,该听,不能不听。
所以,为了妈妈,我不会怪傅晏时。
从那一天开始,我决心要再次攒起劲来。
我会拼命努力。
总有一天,我会让在天上的妈妈听到傅晏时夸赞我,认可我。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6
妈妈的葬礼完成后,傅晏时将我赶出了别墅。
他吩咐他的助理帮我找了一处房子。
房子在八丰的一条小巷里。
是二楼,那种盖瓦的,矮矮地只有两层的小楼。
外墙斑斑驳驳,墙皮撕裂成不规则的碎块,露出底下陈旧的瓦砖。
向上的楼梯落了灰,扶手的绿色油漆剥落,红褐色的绣斑沁入了铁器的骨髓。
天花板角落的霉斑一直爬到头顶,霉菌扯出洁白的丝线,密密麻麻的在腐朽的空气中颤抖。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很旧很脏,但好在方位朝南,向阳。
好好收拾一番能住人。
等我住进去之后,他的助理还帮我办了转学手续。
学校由原来的贵族私立学校换成了普通的公办小学。
这一切都是傅晏时的指示。
傅晏时说看在我妈妈的面子上,在我年满十八岁之前学费他会出,每个月500的生活费他也会往卡里打,但以后我的死活他不再管。
我知道傅晏时不喜欢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明明是他的孩子可他从没对我有过一个好脸色。
所以如今,这一系列操作是对我的厌恶也好,惩罚也罢,都不重要了。
老话常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但对我而言,影响不大。
因为我的目的很明确,不管在哪,生活怎样,我都会努力,努力取得傅晏时的认可与夸奖。
我要让在天上的妈妈放心。
虽然一开始独自生活有很多不便,但后来我都会慢慢习惯。
做饭不会烧糊,洗冷水澡不会感冒,吃痛不会叫喊,冷被窝也能睡着。
我每天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
我在拼了命地努力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曾经那个总是被妈妈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傅囡囡渐渐在长大。
11岁那年六年级小升初,我凭借着拔尖的成绩分配到了市里最好的初中。
傅晏时说,“九年义务教育而已,是个人都能上。”
14岁初二生地会考,我考了双百分,傅晏时说:“没什么了不起,人家初二就被提前录取的,都没我骄傲。”
15岁初三,我凭借着全市第一的成绩顺利考入了市里一流的高中,电话那头的傅晏时沉默了几秒,但随即传来的是一声冷笑:“有什么用,谁知道你有没有作弊。”
一如既往,傅晏时依旧会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摩我。
人嘛,总是按照心里的喜好悄悄划清界限,对于喜欢的人,百般宽容,哪怕时做错了也会解释他没错。
对不喜欢的人,就算什么都没错,也还是会鸡蛋里挑骨头。
断章取义,罪欲加之何患无辞。
我的努力在他眼里看来不值一提。
但我不能放弃努力。
我要在玻璃渣里找出一颗糖来。
那一次,我第一次斗胆回怼,“高考你信吗?”
电话那头的傅晏时没有说话。
高考被公认为是相对公平的考试。
高考的出题过程严谨,会提前几个月将出题老师集合到一个地方,然后阻断他们与外界的一切连续,直到等她们出好题,大家考完试后,才给放出。
出题也是会经过层层审核的,简单、中等、复杂的题穿插,务必保证试卷的题型是按照要求来。
本市的考生会混合随机分配到各大学校不同的考场。
一人一证,要有准考证才进的去考场。
考试会监控,确保没有其他不可带进物品时,才许进来。
其次,考场的监控是无死角的,然后还有屏蔽仪,杜绝电子仪器的使用。
还有老师坐堂,不允许交头接耳。
试题无外露,在考试前5分钟时,老师会给学生展示,试卷是未开封的,是严格保密的。
一系列的严谨操作,相对而言,高考比较有公信力。
我想这也是傅晏时一时沉默的原因。
随即,我继续道:“三年,三年时间看结果,要是我的成绩仍然可观,你……你夸夸我行吗?”
话越到后面声音越小。
即使我的成绩拿的出手,但在和傅晏时提要求的时候还是没有底气,这是骨子里的自卑。
傅晏时仍然没有说话,他保持了沉默。
我鼓着劲,索性将事情落实,“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说完,我赶紧挂断了电话。
我怕我慢一步,就会被傅晏时否决。
那是我第1次挂断傅晏时的电话,往常打电话给他,都是被他不耐烦地挂掉。
7
之后,进了高中我更有了劲头。
我继续努力,埋头苦学。
解不开的函数,搞不明白的非谓语动词,背不下的文言文,总是迷糊的电磁感应,琢磨不透的有机化学,超级难的分子生物学。
一路上披荆斩棘,不懂的都慢慢琢磨。
十年寒窗苦,朝暮读圣贤。
一个三年,成就未来。
高考六月八号下午五点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我紧绷了很久的神经竟然没有感到轻松。
反而我更紧张了。
我紧张,脑袋里一遍遍回想哪些题目做的不是很准确。
我焦虑,到底能不能取得理想的分数,能不能拿到一张优秀的答卷去找傅晏时兑现约定。
我惶恐,要是这次又不能得到傅晏时的认可该怎么办。
我总是瞻前顾后,一切的一切只因我真的太想要得到傅晏时的认可了。
得到他的认可除了是为了让天上的妈妈安息之外,我还有私心。
我还想救赎自己。
只有被宠爱的孩子才有资格任性和张扬。
如果没有,那就要自立自强。
然而,却不曾想事与愿违才是世间常态。
高考完回家路上的胃疼晕厥换来了噩耗。
我确诊了胃癌,还是晚期。
这不在我的预料之中,但我早知道我的身体有毛病了。
毕竟有一顿没一顿,生一顿熟一顿,冷一下热一下的。
临期的面包,干啃的方便面饼,没煮熟的挂面,生硬的馒头,吃腻了的咸菜老干妈,又潮又湿的被褥,包浆洗到掉色的衣服……
我不是金刚,身体出问题迟早的事。
早些日子就会时不时的肚子疼,我还以为只是自己着凉了,或者吃坏肚子了而已,完全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其实一开始我是打算和傅晏时说我身体不舒服的事的,可每次打算开口的时候,脑子里都会回想起他的那句:“看在你妈的份上,在你没满18岁之前,学费我会付,500的生活费我也会给,但从此以后你的死活再与我无关。”
一想起这个,我就不想再去对上他的冷眼。
原本我计划要是等高考成绩出来考到了理想的分数,得到了傅晏时的认可夸奖,妈妈能安息后,我暑假就出去兼职。
一边兼职赚点生活费一边走走看看世界,找寻一下美好。
以前的苦难需要太多太多的糖来填充。
现在看来,不能如愿了。
我是要去找天上的妈妈了。
这半个月,胃疼一次比一次严重,我靠着止疼药物苟且残活
止痛药是处方药,只有医院才有的卖,我每三天就得去医院开药。
这是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等明天高考成绩出了后,如不如意都得画上句号了。
思绪拉回,我攥紧了手里的药袋子准备返回住所。
结果刚走到医院门口就被人叫住。
“傅囡囡?”
一个与我擦肩而过的女人突然顿住脚步朝我喊唤了一声。
闻声,我顿住了脚步别头。
只见眼前的女人小腹微微隆起,站在我上面一格台阶,她带了墨镜和口罩,看不清长什么模样。
但她知道我叫傅囡囡,肯定是认识我。
我看着她,疑惑发问:“请问你是?”
这时,女人摘下了口罩与墨镜,伸出手来示意与我握手,“你好,我是丁夏。”
丁夏?
我的大脑闪过什么。
总觉得这个名字和这张面孔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是在哪见过。
就在我还在思索的时候,丁夏突然以奇怪的姿势握住了我的手,身子也朝着我站的方向倾斜了些。
我还没想清楚,丁夏突然用力一外推,我脚下没站稳,和她一起从台阶上跌滚了下来。
那一刹,腹部好像有一双手在里面抓挠,绞痛的厉害,我双手摁着肚子吃痛地紧缩了身子。
同样躺在地上的丁夏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只是一眼,然后又换了副面孔,梨花带雨般朝远处伸出手,“晏时,……痛……救我……救孩子……”
样子柔弱得像朵小白花,分外可怜。
不等我缓冲,傅晏时就像风一样从后头冲了过来,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又直接略过,坚定地在丁夏身边停住。
“丁夏……”
傅晏时一把将丁夏抱起就朝医院里面冲,眉心紧蹙着,脸上满是担忧与慌乱。
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他犹都没犹豫一下。
我试图站起,可手刚撑着起来一点,一阵疼痛感袭来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我眼前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眼看着就要倒下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一个人扶住了我。
是傅晏时的助理。
助理扶住我,发现我情况不对赶紧拨通了傅晏时的电话:“傅总,小小姐情况不对劲,要晕了。”
“装病卖惨博同情的招数她还没玩够?小小年纪就只会心狠手辣搞事情,死了才好,死了我做梦都会笑。”
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十分冷厉。
我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心仿佛被揉进了一把玻璃渣。
又痛又伤,逐渐麻木。
我的爸爸还是一如既往的盼着我死。
他啊,要如愿了。
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离干净,我眼前一黑,脚软倒下。
8
昏昏沉沉。
我好像睡了很久。
鼻息间是消毒水的味道,总感觉有个什么东西罩在我的口鼻间。
还有一道有规律的“嘀嘀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想睁开眼,可使了好久的劲太才张开一点。
混混沌沌的思绪里传来很淡的吵声。
“向医生,人什么时候会醒?那病你们确定没搞错么?”
“什么时候醒说不准,不过作为医生我可以确定的是这姑娘的病不会搞错,半个月前她晕倒被120送来医院是我接的诊,这半个月里她来拿止疼药的药方都是找我开的,昨天她手里塑料袋中的药也是,不会搞错。”
我听出来了,第一道声音是傅晏时助理的,第二道是那个医生的,那个一直给我开止痛药的医生。
傅晏时助理有些疑惑:“意思是她半个月前就诊断出胃癌了?那她晕倒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为什么没人通知她的家属?”
医生耐着性子解答:“那天这姑娘还没有苏醒的时候我们的医务工作人员找到了她的手机试图联系到她的家人,可那通讯录里只有一个人的电话号码,备注是傅晏时,我们将电话打过去,对方说这姑娘玩的装病卖惨博同情的把戏不管用,她的事情和他无关,死活他也不想管,这话说完对方就把电话挂了,我们不是没通知,是通知无效,这半个月这小姑娘每次来拿止疼药都是一个人。”
傅晏时助理听见这话好一会都没出声。
估计是有些惊讶,惊讶傅晏时这个叱诧风云,功成名就的慈善家竟然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么冷血。
其实,我听到这话也错愕了。
原来,我的爸爸早该知道啊。
我的腹部里又有一只大手抓挠起来,一阵一阵的绞痛突袭而来,好痛好痛,痛的我喘不过气来。
“滴滴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的报警声像是一场雷暴席卷了整个病房。
“患者有危险。”
护士的惊叫声浑然响起。
外边的医生迅速冲了进来。
“准备电击!!!”
“200焦!”
“砰!”
“……”
我那半开着的眸子眼皮子又要耷拉下来了。
好累啊,真的好想好好睡一觉。
可脑海里好像有一道声音在喊唤我。
“傅囡囡,你醒醒…你不能睡…你要坚持住……”
“你还没有查分…”
“你还没有得到你爸爸的认可…”
“你要是现在睡了你怎么向你妈妈交代……”
声音一遍遍在脑海里响着。
对,我不能睡。
我不能就这样死了。
我努力了这么多年马上就要有结果了,我怎么能功亏一篑?
电流刺激全身,我猛地打了个哆嗦。。
“滴滴滴…滴…滴…”
刚刚监护仪屏幕上那根骤然坦平的直线突然变得起伏规律起来。
“患者心跳脉搏跳动恢复正常,危险解除。”
医生和护士们松了口气。
我又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兴许是见我情况稳定了,向医生就要走。
我想要抬手扯住他的衣角,可使了好大劲也没有抬起手来,好在一旁的护士看见了。
“向医生,患者好像找你。”
向医生转过身来,目光看向我。
我想说话,可嗓子怎么使劲都发不出声音。
向医生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小姑娘,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我头也动弹不得,只好眨了两下眼睛示意。
见我说不出话,向医生又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要说话,可胃里翻滚,嗓子干哑,好半天都没有发出声音。
见状,医生俯身,打开了他的掌将我的手放在了他手掌上。
“想说什么你用手指比划一下。”
我感激的眨眼感谢,接着便使劲抬动手指努力比划。
尽可能的将数字写的更准确。
“1,4,7,3,5,7,3,6,9,258……88?”
“你是高考生?”
“你想查分?”
我再次眨了眨眼,别头,眸光落在左侧正前方的电子时钟上。
9
14:20了,距离出成绩的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
得到我的确认后,向医生连忙大步走了出去。
他将我的请求和准考证号告诉了傅晏时助理。
紧接着,傅晏时助理迅速拿出手机查询。
大概过了5分钟左右,向医生又进来了,他还将傅晏时的助理也带了进来。
傅晏时助理穿着一身无菌服,将亮起的手机屏幕展示给我看,言语里充斥着喜悦:“小小姐,719,719分啊,恭喜您,去年高考理科状元都才704分,看样子您今年就会拔得头筹啊,真了不起。”
语毕,一阵掌声浑然响起。
急救室的医务工作人员都纷纷祝贺我。
我疲惫的内心总算是得到一丝安抚。
你看,这个世界总归是善意更多。
我抬眸看着傅晏时助理,朝着他眨了眨眼皮子。
他瞬间明白什么,收回手机滑动了两下。
“嘟嘟”两声电话很快被接通。
傅晏时助理赶紧道:“傅总,小小姐有话对您说。”
“行,我刚好也有事要问她。”
我听到这话内心煽动了一下,我以为傅晏时他记得我今天高考出成绩的事。
这一刻,我觉得我和傅晏时之间的冰河终于要融化了,是吗?
[后续更精彩......]
百感交集,情绪翻涌的厉害。
攒起劲,那原本干哑的嗓子此刻格外的争气。
“爸爸……”
我声音哽咽,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高考成绩出来了,719 ,我考了719分,一本线稳了,爸爸,你是不是可以夸夸….…”
“哦,有什么用?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晏时打断。
“品性劣质难琢,再厉害也只会是社会上的毒瘤,你知不知道你昨天那么一推,差点一尸两命,小小年纪心思那么恶毒,我劝你识相的话快点上来六楼给丁夏道歉。”
这话犹如一把冰剑扎在了我心上。
又冷又疼。
傅晏时有事要问我并不是记得我高考出分数的事,而是要教训我并且提醒我给那个叫丁夏的女人道歉?
丁夏?
我好像想起来了,丁夏就是那位知名舞蹈家。
丁茉染的妈妈。
六岁那年的幼儿园事件我至今都还记得。
不过,我这个不受傅晏时待见的女儿还会让丁夏有危机感?
她是担心我会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争夺傅晏时的家产?
呵。
怪不得最后七天都不让我好好活。
“识相点,滚来道歉。”
傅晏时冷清肃穆的的声音再一次从听筒里传来。
我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
“我没有推她。”
“傅囡囡,别敢做不敢当。”
“我真的没有,不信你自己去查。”
一阵接一阵的酸涩突袭着我的眼睛。
解释这个东西让我看起来真的像个罪人。
无法自证,最后只有委屈。
傅晏时又一次道:“有什么好查的?有没有你心里有数,好自为之。”
这话一落,随即传来的是一道电话被挂断的尾音。
看啊,我的爸爸还是不愿意选择相信我。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马上成立。
“哦,有什么用,品性劣质难琢,再厉害也只会是社会上的毒瘤......”这些扎心的字眼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样,一点一点剜着我的心。
他明明默认了的啊,默认只要我拿出漂亮的高考成绩他就会夸我,会认可我的。
怎么...怎么一下又变了。
如果不答应为什么一开始不反驳呢?
先是给我一点的火苗,然后再亲手端起一盆冷水将那本就渺小的火苗泼灭。
我的努力在他面前就这么不值一提?
我的胸腔剧烈起伏,胃仿佛被人支起放在火上灼烧一样。
心疼的发抽。
“对不起,妈妈……囡囡没用……
“囡囡到死都没有得到爸爸的认可……。”
“妈妈,囡囡想你了……好想好想……”
苦涩的情绪将我整个人包裹住。
咳嗽声突兀地响起,每一次都像是在绝望地呼喊。
突然,一口血从我的嘴里喷出,带着铁锈味和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