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乘风谈的历任对象里没有一个是男的。
大概是追求刺激,他找上了我。
后来又跟我说对不起,他始终无法接受男生。
我淡定地从地上捡起散落衣物,从此放他自由。
可是后来,他在路上把我拦下。
他说:「赵随安,我刚刚跟一个男生开了房。」
......
1
陆乘风追我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惊讶。
因为我跟他南辕北辙,
算是a城所有人眼里的两朵奇葩。他不过仗着家里有钱,又有一副好皮囊,从来不缺女生喜欢。
也因此,学校里各种女生,但凡是他看得上眼的,几乎没有没谈过的。
而我呢,每个人眼里的乖乖榜样。
行事冷淡,生人勿近。
在校一年,连半个朋友都没有。
我私下听到学生会的人说,我是个空调。
靠近我半米,就会被冻死。
大概,我跟陆乘风唯一的共同点就是--
性别一样吧。
在充斥着紧张和压力的城市,他公然出柜,追求我这个同性,真是石破天惊的一件事。
可是谁知道一开始,他压根也瞧不上我?
由于我经常是挂在嘴边的好例子
一群老二老三给他出馊主意:
[陆哥,要不你去跟赵随安谈个恋爱?动摇他的道心,把他成绩拉下来。]
陆乘风笑了:
[男的?还是个同性恋?你别恶心我。]
这话传到我这的时候,我正在操场上跑步。
闻言只是平静无波地甩开了那群通风报信等着看好戏的人。
我喜欢同性在学校里也并不是秘密。
刚入学那段时间对班里一个男生有过好感,便写在了日记本里。
谁知日记意外被他本人看到,很快全班全校都流传开了。
从那之后,身边的人都视我为洪水猛兽。
不过我孤独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让陆乘风改变主意来接近我的,其实只是一件小事。
那天我翘了晚自习,拿着MP3一个人去天台上听音乐。
十分钟后陆乘风便踩着阶梯上来吹风,看到我讶异地挑眉。
不过我跟他一向不熟,便不以为意。
整整半小时我们都不发一言,相安无事。
直到保安打着手电从阶梯上来逮我们。
都是翘课的,当然没底气。
我跟他顺着安全通道一路逃跑,最后双双默契地逃入一间废旧教室。
由于堆满了桌椅,我跟他只能寻到一个角落,对面而站。
那漫长的十分钟里,我垂着眼,始终在留意窗外教导主任乱晃的手电筒。
终于等主任走了以后,我松了口气,就要离开,可这时,手腕突然被陆乘风攥住。
他比我高近半个头,压着我的手腕,倾下身到我耳边。
[赵随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比女孩子还漂亮?]
说这话时,他坏心地在我耳边吹了口气。
从那天起,他就开始追我。
对于一个男的来说,被人追求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偏偏陆乘风做起这事能做的顺其自然如流水。
鲜花、礼物、早餐……
每天中午他都会绕过半个学校,来到我们这栋教学楼,用他那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看我。
即使我当面把他送的那些东西扔垃圾桶,他也毫不在意,反而挑眉道:
[不喜欢?那我明天换一个?]
陆乘风性情乖张,从他决定追我以后给我带来很多麻烦。
比如班里同学每天若有似无的八卦、经过一群男生面前他们齐齐喊我“嫂子”,还有那群喜欢他的小女生每天明里暗里的嫉妒……
可是无论我是如何冷漠,他都能在下课后吊儿郎当勾住我的肩膀,靠着那股比我大的蛮力拉我去操场。
陆乘风这人,似乎不明白什么叫脸皮。
这天在他继续到我桌前骚扰我的时候,当着他面,我啪一下合上了书本。
[陆乘风,你知道很快要评比奖学金了吧?]
他挑眉:[怎么?]
我说:
[打个赌吧。]
[如果你能进能拿到奖学金……]我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下去。[我可以跟你相处一下试试。]
[但是如果你输了,请你,离我、远、一、点。]
就陆乘风这个成绩,他是怎么也不可能拿到手。
这是我必赢的赌局。
谁知陆乘风看着我,勾勾嘴角,毫不在意地笑了。
2
[这还不简单?]
[赵随安,你记住,跟我打过赌的,没有一个能赢的。]
明明他的成绩是年级吊车尾,我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好像奖学金对他而言如探囊取物。
可我此刻,看着他轻狂的眉眼,确实承认,
就那套皮囊而言,陆乘风有被所有人喜欢的资本。
接下来,我的生活又重回清静。
而别人则告诉我,陆乘风向学校请了将近两个月的长假,在家请私人教师补习。
说这话时,边上女生都又惊又羡地看着我。
[陆乘风这次肯定是认真的。]
[天啊如果我是赵随安就好了……]
……
而我只是镇定地翻过了下一页纸张。
两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很快到了赌约出结果的时候。
不错,他的成绩一跃千人,恰恰好拿到手。
然而,在走道上遇到他的时候,他却远没之前那么潇洒。
他看着我,神情晦涩难言。
而我淡然地与他擦肩而过,抱着书本离开。
件事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一个是陆乘风拿到奖学金,另一个就是我发挥失常,次次不失手的主竟然马失前蹄。
其实奖学金对我来说确实不难。
但出于谨慎,我还是在控了分。
陆乘风了解我的实力,不会相信我发挥失常的鬼话,肯定清楚我这么做只是为了甩开他。
他一向骄傲,这次打了他的脸,他肯定不会再来缠着我。
可谁知,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惊讶呼喊。
我一抬头,竟难以克制地眉心一跳。
只见陆乘风当着一群人的面,拎着书包朝门口走来,然后把书包啪一声放到我旁边的桌子上。
冲我挑眉:
[以后多关照一下我啊,同桌。]
那个下午,同学、老师、教导主任、校长都先后来跟他谈话。
可他就是死皮赖脸不愿走,谁劝也没用。
为此,学校不得已打乱重排。
从那天起,我只能接受,
一直单排单座的我,多了一个同桌。
做同桌之后,更方便陆乘风打扰我的学习了。
基本上都是他上课给我传纸条、自习课跟我讲小话……
即使我一直不搭理他,他也能津津乐道,喋喋不休。
只不过偶尔,可能我实在不理他,他也会有非常厌烦的时候。
[你这人真无聊,都不见你笑一下,难怪你没有朋友。]
闻言我动作一顿,扫了他一眼,把桌子上越过三八线的他的东西推回去。
大概我的冥顽不灵、冷漠无情让他很头痛。
他扭头看着我说:
[赵随安,真奇怪,我之前追哪个女生都没这么难得手的,怎么你到现在对我一点不动心?]
我镇定的说:
[我并不是女生,不要用你过往的经验揣测我。]
[还有,你不要在我这里找任何存在感了,无论怎么做,我都无法上喜欢你这种人。]
我清楚的明白,陆乘风之所以坚持这么久,不过是因为一时兴起,内心又有恶劣的胜负欲作祟罢了。
他一时的热情,配不上我一辈子的感情。
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他。
本以为他会生气,闻言他唇边笑意却更深。
[那事情不是更有意思了吗?]
傍晚我从老师办公室回来,教室人都走光,只剩下陆乘风。
我当没看见一样去收拾东西。
突然手腕一抖,书本掉落在地。
那一刻,我脸色大变。
封皮”学习笔记“的课本,里面竟然换成了黄色杂志。
3
陆乘风爆发一阵大笑,眼泪都要涌出来,又先我一步捡起,翻着内页“啧”声不停。
[看不出来,大学霸也会看这种东西?]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明明知道是谁动的手脚,我却仍泛不住羞耻和愤怒。
[给我。]
我伸手去抢。
谁知他手一松,杂志掉到地上,下一刻,我的手腕就被他攥住。
他力气比我大上不少,手腕被攥,我又无力挣扎。
就这么我被他带着压到墙边。
他用另一只手勾起我的下巴,神色轻佻。
[大学霸。][如何?要不要试试?]他话虽然这么问,另一只手却不顾我的挣扎,近乎强势地压住。一点点一点点.......出成绩了。
我站在公告栏前,仰头看着我的分数。
从我入学以来,我都是遥遥甩开第二名至少五十多分的第一。
可这次,只拉开了十分。
回去的路上,我虽然依然没什么表情,但陆乘风仍是含笑看过来,漫不经心的调侃。
[大学霸,你不行了呀。]
我的脚步一顿,扭头,无比认真地看着他。
[陆乘风,你可以不要再来烦我了吗?]
陆乘风语音一顿。
[为什么?]
我说:
[你一时兴起,但你并不是天生的同性恋。这条路并不好走,会很坎坷。]
他不以为意。
[那又怎么样?我从来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他这样,让我感到很棘手,也很头痛。
我真的没有耐心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说:
[如果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呢?]
他笑意一顿。
[谁?张之弈吗?]
张之奕就是我有过好感的那个男生。
我想,对于陆乘风这种眼高于顶的人来说,是不屑于争抢心里有人的人的吧。
索性破罐破摔道:[对,是他。]
闻言他不笑了,看着我,眼里竟然闪过一道怒气?
他说:[好,好,赵随安,你有种。]
我没有理他,转身走了。
我去跟老师申请了调座位,于是那个课间便把位置搬到了窗边。
单人单座,挺好的。
那天起,陆乘风再也没有来打扰我。
他依旧呼朋唤友,谈各种女朋友。
而我则继续孤独一人。
学校里那些流言短暂沸腾过一段时间,随即渐渐平息。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陆乘风只是一时兴起、一时好玩。
追求过一个同性,只是他风流史中微不足道的一笔。
只是偶尔,老师在课上提到我的名字,他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我,停留的视线会比旁人久一点。
有时班里同学请教我答疑问题,凑的近了,他就会拎起那些人的帽子。
[问他干嘛?有什么好问的?来问我。]
旁人有当面向他八卦为什么突然不追我了,他就噙着淡淡的讽刺的微笑。
[腻了,不想追了。]
……
按照我的计划,
我会提前几个月离开。从此和陆乘风应该再无交集。
可是凡事总有例外。
4
那天周末,我一个人在家。
几个熟悉的亲戚上门跟我争吵父母的遗产继承,有一个情绪过激时把我推了一下,我的头正好撞在柜角。
他们走后几个小时,我趴在书桌上,初时只觉得有点晕厥,很快我意识到不对劲要去拿手机打120。
手机在十米外的沙发,这短短几步对我来说形同天堑。
摔到地上时为了迫使自己清醒,我拿起落地的水果刀在手腕上划了一下,这才强撑着走完那段路。
可是我都不知道有没有打出120,就彻底晕倒了。
……
再醒来的时候,我就是在医院。
陆乘风,这个我预料之外的人守在我床头,沉默地看着我的点滴液,听到声音,他扭头看我,瞬间又恢复那玩世不恭的模样。
[大学霸,不至于因为我不追你就自杀吧?]
我觉得喉间干涩。
[你怎么来了?]
闻言他拿起我另一只完好的手,贴在他的胸口,含情脉脉看我,嗓音深情至极:
[你信不信心电感应?]
[有一瞬间心脏绞痛,第一反应我就想到了你,然后就义无反顾的来了。]
我有些无言的想笑。
其实我大概猜得到,应该是我意识不清,摸到手机时无意拨通了他的号码,无人接听后,他就来我家找我。
但即使如此,我仍然有说不出的感觉。
昏迷最后一刻我看着手腕汨汨流出的血液,心里已经接受独身赴死的准备。
我想大概得过好几天尸体在家发烂发臭,上门争遗产的亲戚会打开家门发现我的死亡,然后欢天喜地。
可偏偏陆乘风来了。
电话接听无人答复,他放下手上所有事情,在极短时间内绕了大半个a城来到我家。
敲门无人应后又不顾一切地破开我家的门,发现昏迷的我。
这种感觉很奇妙。
就好像从小到大我都觉得某天我会死在世界某个角落,一等遗产被夺走,就无声无息,无人在意,
今天才发现,至少会有一个人,不为那些遗产而来。
自此,陆乘风跟我的冷战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他像之前每一次那样,不顾我的冷淡,无赖的要跟我勾肩搭背,玩在一起。
而我不再拒绝。
一个周末,我把他带到我的家里。
他看着我家的装修摆设啧啧感叹,说从来没见过这种“没人居住”的风格。
然而这份感叹截止于在桌上发现我的抑郁诊断证明。
我的父母在我没有多少记忆时死亡,然后我就被托付给了父亲的战友。
然而叔叔一家圆满和睦,他对我再好,我都不受那位婶婶和妹妹的待见,地位尴尬。
父母为我留下大笔遗产,成年才能选择继承,可家族内有很多其他亲戚都对此虎视眈眈,在我很小时就闹上门争夺我的领养权。
我一向比同龄人早熟,知道我为叔叔带来很多麻烦,十岁时我就找到律师,独立出去,只让他暂做我的监护人。
可惜十四岁时那位叔叔也意外死亡,从此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丝联系也被挥断,只有各种亲戚为了遗产吵吵闹闹,争斗不休。
这样的情况下,我的抑郁症很早就伴随,还有各种焦虑、躁狂……我只能在面上用极致的冷静掩埋这一切。
幸好,还算成功。
我把我的过往、我的曾经,在这所“无人居住”的房子里冷静地说给陆乘风听。
陆乘风不再微笑,只是问我:[所以呢?]
我盯着他的眼睛,说:[陆乘风,我跟你之前的前女友都不一样,我这种人一旦沾上,就甩不掉。]
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做意义何在,按我的性格是很少长篇大论说这么多话的。
可能,我只是想竭尽全力,抓住一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有天我死在这个世界,至少有人发现。
回应我的,则是他一把勾过我的肩膀,笑:
[那最好,你也别想甩开我。]
说这话时他的轮廓又变得漫不经心,又透着轻微得意,可能对他来说,大概有种“耗时那么久,别人都说很难拿下的人终于被他拿下”的胜利感。
我盯着我们投射在地,重叠一起的影子,心里竟说不出什么感觉。
那天起,我跟陆乘风在一起了。
他是个很嚣张又桀骜不驯的人,对别人从不遮掩。
这份恋情因为我和他的身份在学校闹得人尽皆知,也遭到巨大阻力。
比如同学议论、老师阻拦、校长劝诫……
我不会被言论影响,从没动摇过这个决心。
而陆乘风的反应倒是出乎我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