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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和嫂子在市中心的一家餐馆里吃午饭。我一边夹起一块糖蒸排骨放进嘴里,一边叹了口气说:嫂子,我得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啊?嫂子放下筷子,直视着我。
哦?嫂子皱了皱眉头。
我可怜的哥哥,从小就体弱多病。虽然我们出身寒微,但他总是无私地支持我念书。如今他病重如此,我必须想办法救他。
你们两口子,不是说过制吗?嫂子的表情有些不悦,我的钱自己花,你们自己的事就不劳我操心了。
我怔住了,没想到嫂子会这么说。她向来喜欢主张自己的原则,但眼下是哥哥的生命攸关啊!
得了吧,我可受不了你们兄弟俩总是惺惺相惜的做派。嫂子打断了我,神色有些不耐烦,我嫁给了你哥,就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替你们操持家务还要掏钱给你们治病。
她直白的话让我的心凉了半截。我攥紧了拳头,却发现嘴唇有些哆嗦。就在这时,服务生过来为我们添水和递上小费单。
嫂子噤了声,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我轻声开口,语气平静了许多,不过没关系,我并不是要勉强你做什么。
嫂子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但还是面带戒心地看着我。
嫂子,我跟你说实话吧。我用筷子在碗里搅了搅剩余的汤汁,我哥对我的恩情是债是永远也还不完的。他从小就拖着那两瘦弱的腿,仍然身强力足地供我读书。等到我们都挣钱后,我只是每个月给他一些生活费而已。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但我强忍住了。作为男人,在外人面前流泪是很没面子的。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就算你不愿意,我也理解。我这就去取完钱,明天就把钱存到医院他的账户里。
说完,我竟然勉强笑了笑,尽管心如裂痕。只是,我不想在嫂子面前示弱。
嫂子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我不禁暗自嘲笑起自己的天真,以为嫂子会为了家人这层关系而同情我哥哥,实在太了。
就在这时,服务生上了另一份小费单,看来是在暗示我们结账离开了。我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压在单据底下,对嫂子说:好了,我们走吧。
出了餐馆,我正想向医院方向走,嫂子却拉住了我的衣袖。你听着,我说了那些话,并不是完全不心疼你哥。只是我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我侧过头看着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的确没有应承帮助我的义务。
别啰嗦了!嫂子瞪了我一眼,就当是我一时糊涂,你给我好好替哥哥把把手术费交了吧!
哥哥的手术很成功,大夫说如果延误继续的话,或许就危及生命了。有了嫂子的那笔钱真是帮了大忙,我欠她太多了。
不过自那之后,嫂子对我就有些陌生了。她大概是后悔当时的决定,又或许是自己的原则让她无法释怀。我们之间就像是多了一层无形的隔膜,彼此都有说不出口的芥蒂。
我也已不再指望她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哥哥的身体一天天恢复过来。等到他彻底痊愈,我就让他搬来跟我们同住,彼此互相照应。
随着哥哥的病情好转,我内心的重担也一点点卸下来了。可是嫂子的态度却让我的心情沉甸甸的。
也许她确实对哥哥的遭遇有些同情?又或者只是一时冲动,事后便后悔了?总之她在那之后对我就改了分寸,好像在故意疏远我们兄弟俩。
有一次我去她单位接她下班,远远就看到她和同事有说有笑地走出大门。她本来就很爱笑,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如沐春风。
可没等我上前打招呼,只见她蓦地止住了笑容,神情似乎有些尴尬复杂。我暗自摇了摇头,默默绕到一边等候。
等她同事都散去后,我上前问她:今天心情不错啊?和同事们相处得挺融洽的。
客气话就免了吧。嫂子别过头去,眉宇间有些阴郁,你们兄弟俩在一起的时候,我难免会是é负担。
什么负担?我疑惑地看着她。
我沉默了。自己与哥哥的确很亲密无间,或许在嫂子眼里就显得有些排外了。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哥哥出院后的头几个月,我每天都会抽空去他住处照应。嫂子虽然嘴上不说,但从她有些别扭的神情就能看出,她对我如此关心哥哥的举动颇有微词。
不过我才不在乎她的想法。血浓于水,救助骨肉至亲是应尽的本分。就算她今后把我当陌路人,我也永远把哥哥的安危放在首位。
有一天晚上,我照例去探望哥哥时,他突然红着眼眶对我说:小弟啊,你可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恩人了。要不是你及时筹到那笔手术费,我现在恐怕就不在人世了。
看到他泪眼婆娑的模样,我的心里也难免一阵揪痛。我连忙上前拥抱住他单薄的身躯,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哥,你就别这么说了。你从小就那么拮据,却仍拼尽全力供我读书,我哪里还有什么可耻的。
小弟,你太客气了。哥哥无力地笑了笑,不过你说得对,以前我们兄弟确实是命运多舛。可就算如此,我也永远支持你走向自己的理想。
我点点头,眼眶也有些潮湿了。从小到大,哥哥就是我最大的智者和引路人。
只是没想到,你如今的媳妇竟如此势力眼,纵然我有生命危险,也不愿伸出援手。哥哥叹了口气,语气里透着些许失望。
我心头一紧,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嫂子当日在餐馆的神情和说话声音。
哥,你别这么说嫂子。其实她最后还是拿出了几万块钱给我的。我咽了口唾沫,没把她先前的动机供出来。
哥哥显然有些诧异:是吗?那我还得感谢她才是。只不过,一个家庭成员在你我有难的时候却比钞票更在乎钱财,着实说不过去啊。
我沉默不语,心里也有些矛盾。一方面,我理解哥哥的心情,毕竟救命于水火的恩情确实难以渎薄。但另一方面,我又不愿对嫂子的所作所为加以非议。
终于,我还是轻声说道:哥,钱的事情其实无关紧要。你现在身体才是当务之急,等你彻底康复了,就搬来跟我住吧。有了你在身边照应,我也就放心多了。
哥哥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用疲惫的目光望着我:好吧,听凭你安排就是。不过你可得跟嫂子好好商量清楚啊,别让她说我这个做哥哥的又惹是生非了。
我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发苦。从前哥哥总是体谅我、支持我,如今却反过来要由我来主张了。命运的捉弄,谁也想不到会如此反转。
离开哥哥的住处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将人影拉得老长,我的前方却是一片黑暗。
哥哥说得很有道理,我确实得跟嫂子多沟通才行。否则一个家庭内成员之间就会生太多的隔阂和猜忌,那是何等的不幸啊。
可是,嫂子又会怎样想呢?她会理解我对亲人的付出吗?抑或依旧固步自封,对金钱的追求凌驾于亲情之上?
愈想愈觉纷乱,我只得暂时将这些杂念抛之脑后。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助哥哥尽快恢复健康。至于以后的道路要怎么走,让它自然而然地展现吧。
我深吸了一口夜色中清冽的空气,在心中默默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守护好这最后的亲情纽带,永不褪色、永不衰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