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欲望，毁掉前程 | 资治通鉴

【发生时间】

公元前二年

【原文翻译】

后上置酒麒麟殿，贤父子、亲属宴饮，侍中、中常侍皆在侧，上有酒所，从容视贤，笑曰：“吾欲法尧禅舜，何如？”

汉哀帝在未央宫设置宴席，宴请董贤父子以及亲属。所有的随从官员都在一旁侍奉。

汉哀帝喝酒之后，略有酒意，微笑看着董贤，说：“我想要效仿尧禅让天下给舜一样，你觉得如何？”

王闳进曰：“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之有也！陛下承宗庙，当传子孙于亡穷，统业至重，天子亡戏言！”

中常侍，皇帝的侍从，身边的顾问。

王闳马上反对，对汉哀帝说：“天下，是汉高祖刘邦打下来的，并不是陛下一个人的。陛下只是继承了宗庙，继承了皇位。因此，应当想方设法将皇位稳固下来，传给子孙，直到千秋万代。陛下千万不能够开这样的玩笑。”

上默然不说，左右皆恐。于是遣闳出归郎署。

汉哀帝十分不满，左右的人都非常惶恐。

最后，王闳被汉哀帝赶出未央宫，同时还免除了他的官职。

久之，太皇太后为闳谢，复召闳还。

后来，太皇太后王政君替王闳求情，汉哀帝才将王闳召回。

闳遂上书谏曰：“臣闻王者立三公，法三光，居之者当得贤人。

王闳继续上书给汉哀帝，认为国家之所以要设置三公，这是为了模仿日月星三光，让有能力的人得到职务，管理好国家。

《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喻三公非其人也。

易经上讲了，大鼎的脚如果断了，站不稳了，里面的食物就会倒出来。

这是在比喻三公职务上的人，不能够支撑国家的发展与稳定。

昔孝文皇帝幸邓通，不过中大夫；武皇帝幸韩嫣，常赐而已，皆不在大位。

以前汉文帝宠幸邓通，只不过将他安置在中大夫的职务上。汉武帝宠幸韩嫣，只不过是经常赏赐他。他们都没有处在关键的职务上面。

今大司马、卫将军董贤，无功于汉朝，又无肺腑之连，复无名迹高行以矫世，升擢数年，列备鼎足，典卫禁兵，无功封爵，父子、兄弟横蒙拔擢，赏赐空竭帑藏，万民喧哗，偶言道路，诚不当天心也！

现在的大司马董贤，没有任何功劳，也没有皇家血统，更没有好名声。但是，这样的人却能够成为三公，成为国家的支柱。同时，还掌握着武装，升官封爵，家人也都位居高位。不仅如此，陛下对董贤的赏赐，还导致国库亏空，百姓不满，是不得人心的。

昔褒神蚖变化为人，实生褒姒，乱周国，恐陛下有过失之讥，贤有小人不知进退之祸，非所以垂法后世也！”

以前，褒国神灵变化成美女褒姒，导致周朝大乱。

夏朝末年，有两条龙进入皇宫，说自己是褒国的神灵。夏朝国君将龙的唾液保存起来。一千年后的周朝，有一个宫女不小心踩到了这些保存千年的唾液后怀孕，剩下了一个美女，后来成为美女褒姒，导致后宫争宠。最后，太子被废，心生不满，与犬戎联合，攻破镐京。

王闳将董贤比喻为褒姒，认为董贤会祸害整个国家，甚至是葬送整个国家。

【通鉴解析】

一、禅让

单纯从禅让行为上来看，我们可能会觉得汉哀帝是一个大度的明君。但是，看待事情不能够单纯从表面上来看，我们要挖掘背后的动机。

汉哀帝禅让天下给董贤的动机，不是因为董贤是一个绝世大才，是一个能够建功伟业的人，而是一个毫无政治能力的男宠。男宠，是一种十分奇怪的关系产物。这种产物，与男女之间的关系类似，却又超越了男女关系。而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汉哀帝一个人的天下。

把天下禅让给自己的男宠，甚至比周幽王为了取悦博褒姒，烽火戏诸侯，还要令人厌恶。

可以说，汉哀帝是毫无节制地放纵自己的欲望，将自己的前程，甚至是整个国家的前程，一步一步葬送。

让我们把目光放回到战国时期。燕王哙禅让天下给子之，最后导致燕国大乱。燕王哙深知自己不是国君之才，于是想把国家给自己的左膀右臂来治理。但是，子之是一个贤德的人才吗？很明显不是。子之之所以有好的名声，无非就是通过勾结群党来获得的。

韩非说过：“今若以誉进能，则臣离上而下比周；若以党举官，则民务交而不求用于法。故官之失能者其国乱。”

奸臣之所以会发展，是因为君主选拔人才的方法，出现了问题。 单纯通过名声、朋党多少来选拔，就会造成大臣都不以实际能力为主，依靠勾结群党，壮大自己的名声。因此，选拔出来的官员，没有实际业务能力。

果然，在子之的治理之下，燕国大乱。

二、忠臣

此时的汉哀帝正在兴头上，又喝了酒。王闳当着皇上的面，直接攻击了他的想法，是非常不给面子的。从稳定和谐的角度来看，王闳是做错了。但是，从整个国家稳定，从原则上来看，王闳是不折不扣的忠臣。

将国家禅让给一个毫无治理能力的宠臣，是在玩火。一方面，文武百官不同意，整个政治体系的运转就会停滞。接着，百姓会产生不满，引起社会动荡。最后，国家会被颠覆。

毛主席在《矛盾论》中讲过，研究问题，不能带主观性、表面性、片面性。

同样，我们在分析一个人是否有能力，也是需要综合考量的。了解得越多，就问题的理解就更加深入。

汉哀帝没有考察好，单凭个人喜好，就将国家玩弄于股掌之间，可以看出，他是一个非常无能、冲动的皇帝。

董贤此时的权势，已经可以与皇帝并肩。因此，王闳直接抨击汉哀帝以及董贤，是在摸老虎的屁股，必定会给自身带来祸害。但是，在这样的危险面前，王闳坚持原则，指出错误，是非常难得的。

我们再看其他的官员，看到汉哀帝不满，马上就变得惶恐。这是一种非常病态的政治生态。

商朝灭亡，东周衰落，都是因为诸侯做大了。晋国被魏氏、韩氏、赵氏分裂、齐国被田常分裂，都是因为大臣过于富有。燕王哙被子之杀害，宋恒侯被子罕劫杀，也是因为大臣权势太大。

如果放任董贤发展，不但汉哀帝不会被他放在眼里，整个国家最后都会掉入这样一个毫无能力的奸臣手中。就如同秦国的嫪毐一样，本身没有治理能力，都是依靠秦王嬴政的母亲赵姬的支持，才能够逐步走上高位。

三、角逐

王闳在免职之后，一个大人物出手了，那就是太皇太后王政君。

王政君这个人物，非常关键。她是一个非常有手段，也是非常有政治嗅觉的人。在后面王莽篡汉，王政君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这一点，我们在接下来的文章再讲。

王政君之所以为王闳求情，也是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考虑的，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董贤。

王家势力想要长青，要想攀登权力的巅峰，单纯依靠王政君一个人，是行不通的。因此，她需要王闳这样的人。可以说，此时的王闳，已经成为了王政君手上的一把利剑。她要用这把利剑，对董贤，甚至是对汉哀帝下手。

在王家的安排下，王闳对董贤火力全开。从褒姒的故事中，我们可以感受到王闳对董贤，是多么厌恶。就像是见到路边的垃圾一样，踩一下都怕脏到脚。

而此时的汉哀帝，由于过度放纵自己的欲望，正在快速走向死亡。实际上，西汉末年的皇帝，大部分都是享乐主义者。经常因为自己的玩乐，搞出一些幺蛾子。例如，汉成帝就经常偷偷跑出宫，去看人家斗鸡赛马。

而汉成帝身边的奸臣，又会顺着他的意思，让他去娶更多的老婆，甚至是引经据典来支持他去纵欲。而这些做法的背后，都是一个朝代的衰落。

随着汉哀帝一步一步走向生命的终点，另外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将会重回权力的巅峰，那就是王莽。

西汉的终结，新朝的建立，历史如同故事，将会继续展现在我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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