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文俊
姥姥在我家生活20年，老家拆迁款一到，姥姥就趁家里没人悄悄溜走了，就在我们心急如焚时，大舅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姥姥20年前因为脑梗导致了偏瘫，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一个人生活很不方便。
于是大舅和二舅商量，让姥姥轮流在他们家养老，大舅家小儿子自幼就患有脑瘤，吃喝拉撒都得大舅妈伺候，如今孩子12岁了，大舅妈也刚刚36岁，却头发早已花白。
二舅在省城做蔬菜生意，为了接新鲜的蔬菜，每天3点半就得起床，装车、卸车、摆货，特别不容易。
我妈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也特别心疼两个哥嫂，毕竟我们家也在农村，在外赚钱的事，我妈也不用操心，于是就果断把姥姥从50公里外的娘家接到了我家。
这一待就是20年。
姥姥是个很健谈的老人，每天和我爸妈说说笑笑的，给家里带来了很多欢乐。
知道姥姥爱吃鱼，我爸隔三差五的去河里摸鱼给姥姥吃。
我爸爱吃萝卜干，姥姥每年早早就开始晒萝卜，我们外孙辈的回去，姥姥也总是乐呵呵的从里三层外三层的手绢里给孩子们拿零花钱。
可这样和谐的一家人突然被一笔拆迁款给彻底搅乱了。
姥姥家的老屋被拆迁了，听说村里要修建水上乐园，姥姥家的一处老屋正好挨着水库边，听说给不少钱呢。
我们得知消息后，都特别高兴，可是后来我们发现姥姥总是一个人坐在床上若有所思，问她怎么了，她也是浅笑一下，说没事。
可一扭头的功夫，姥姥又失了神，有时候喊她好几声，她都听不见。我妈害怕姥姥身体出问题，想带他去医院，可姥姥说什么也不去。
一天，我妈隐隐约约的听到姥姥打电话，貌似是拆迁款下来了，问姥姥要卡号，姥姥翻箱倒柜的找卡，又找老花镜。
我妈过去帮忙，被姥姥一把给推开了，待我妈一出屋，姥姥顺势就关上了门，姥姥的反常举动，让我妈心里特别不舒服，但她也不能当面质问。
有时候在饭桌上，我妈无意中提到拆迁款，姥姥立马停下手里的筷子，把碗往里一推，抹了下嘴，说自己吃饱了，随后就面无表情的拄着拐杖回了屋。
自那以后，我们再也不敢在姥姥面前提拆迁二字。一家人的关系也从嘻嘻哈哈，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惹的姥姥不高兴。
我妈把家里的活安排妥当后，就躲在屋后的菜园整理菜地，快中午了，才回屋准备做饭，平常这个时候，姥姥会看电视。
可那天家里静悄悄的，姥姥屋的门敞开着，我妈就走进去一看，谁知屋里早已没有姥姥的身影，床上出奇的干净，干净到我妈心里发慌。
她赶紧打开柜子，果不其然，柜子里姥姥经常穿的衣服，也一同不见了，我妈心急如焚，把我们都喊回去找人。
姥姥年龄这么大了，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她没法和两个舅舅交代，一想到这，我妈急的哭了出来。
我爸让我妈赶紧打电话通知我大舅，兴许还是回去了呢，姥姥虽然年龄大了，可懂得并不少，她自己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舅舅让我妈别慌，他先打电话联系联系，有消息就通知我妈。
挂电话后，我妈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把脸深深的埋在手里，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姥姥为什么会悄悄的离开家，难道是怕我妈惦记她的拆迁款？
我爸说，人家有儿子，就是惦记那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她大可直接和我们说，我们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她干嘛惊心动魄的来这么一出！
到下午的时候，大舅突然打来电话说，妹子，你放心吧，咱娘快回来了，她打电话叫了桂明（我表舅家老二）去接的，娘说找不到你，就没和你吱声。
听姥姥没事，我妈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可心里始终有一股无名的怒火，随时都有可能喷射而出。
那些天，我妈脸上的笑容没了，人也总是无精打采的，时常坐在姥姥屋里发呆、叹气，那股怨气还是被我妈给压了下去。
有一天我们正吃饭，大舅突然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还没开口说话，就把一张卡放在桌子上。
看我们一脸疑惑，大舅这才缓缓的说道，“妹子，这卡里是咱娘的拆迁款，你也别怨娘，她年龄大了老糊涂，说家产传男不传女，我和你二哥日子也过的难，非得把钱塞给我们，可是哥也不糊涂，你无怨无悔的照顾娘20多年，不也是想给我和你二哥减少负担嘛，大哥就是再不称职，也还晓得知恩图报，这钱大哥一分没动，都在这卡里，总共89万，怎么分配，你说了算。”
听了大舅直截了当的花，我妈抿了抿嘴说道，“大哥，我气的不是娘把拆迁款都给你们，我是气她这么防着我，一声不响就走了，你说我心里会怎么想，小侄子脑瘫，我也心疼，就是娘不偷偷走，我也不会要这个钱啊，我伺候娘，不是奔着钱去的……”
说着我妈就呜呜的哭了起来，大舅也红了眼眶，把我妈一把揽在怀里，不停的安慰着。
大舅不远百里来到我家，本来我妈想留大舅住多几晚，可大舅家里实在脱不开身，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走之前，我妈悄悄把卡又塞到他外套口袋里，等大舅走远了，我妈才打电话通知他，说钱她一分都不要，要是这些钱能让两个舅舅生活的轻松一点，她比什么都高兴，要是姥姥还想来家里住，我妈还会向从前一样孝顺她。
电话那边的大舅良久没出声，只传来吸鼻涕的声音。
我妈因为嫁的远，对亲人特别渴望，却让姥姥这般防着，实属让人心寒，幸亏有这样的大舅，才让我妈脱离了悔恨的漩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