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族长孙女的生辰宴上,来了一只四爪金龙。
引得小孙女欣喜万分,扑进他怀里甜甜叫着“父皇”。
向来高贵清冷的凤族长公主知鸢,也头一次当众露出清浅的微笑。
而我,才是小孙女的生父,一条身份卑贱的黑蛇。
我什么也没说,向老族长告辞后独自离开了凤宫。
所有人都说,我一条贱蛇离了凤族靠山,只能被当做生育工具圈养在洞府。
连知鸢也对我蹙眉冷嗤道:“不识大体。”
可后来,六界都在传:
“凤族长公主寻夫寻到天宫,被女帝一掌拍进九渊镇守魔族去了。”
“据说女帝都管那黑蛇叫爹呢!”
1
凤族长孙女知菀的生辰宴上,来的都是六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穿着繁复的礼服,特意将黑蛇族特有的鳞片藏进了礼服里。
黑蛇低微,在外人面前我会尽量避免露出特征,惹来非议。
知菀被知鸢带到大殿时,母女俩都没有给我一个眼神。
作为今日的主角,被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上了高台。
立马有人为她献上或精巧或珍稀的礼物。
我这个生父也被挤出了外围。
知菀在高台上挑挑拣拣,最终视线落在一个木偶上。
她用两根手指捏起,小脸紧皱,嫌恶道:
“这个木偶好丑啊!我才不要呢。”
说罢,毫不留情地将木偶掷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众人都没当一回事,附和着说送礼之人真是没长脑子。
我呼吸一窒,将袖中的手捏的生疼。
这不是破木偶,这是每个黑蛇族的父亲都会为孩子做的守护神,能在遇到危险时变成实物来保护小主人。
凤族仇敌不少,我担心知菀会被盯上,特意分出元神附着在木偶中,以防万一。
可我忘了。
她是凤族的长孙女,又怎会缺这一个守护木偶呢?
而就在这时,殿中出现云雾,一名身着黑金色华服的男人现身殿内。
他的头上也有鳞片。
可他不用藏,他是尊贵的四爪金龙。
知菀见到他的瞬间,眼中迸发出亮光,扔下正在把玩的礼物便扑进了男人怀中。
“司渊爹爹!”
那男人温柔地摸摸她的发顶,笑道:“小菀菀有没有想爹爹呀?”
知菀用力点头,“想了,不光是我想了,母后也很想你!”
男人顿时似笑非笑地扫了知鸢一眼。
坐在主位的知鸢也不复往日清冷,并没有否认知菀的话,而是难得露出一抹笑意。
“司渊爹爹,你何时才能成为我的父皇呀?”
众宾客顿时赞叹道:
“知鸢公主和司渊太子天作之合呀,何不借此机会定下亲事,也好叫我们沾沾喜气?”
“灵山凤族和西海龙族都是神族血脉,若能结亲定会诞下天赋极佳的子嗣啊!”
宾主尽欢之际,没人想起我还在殿内。
只有一些离得近的侍女,朝我投来了怜悯的目光。
我扯了扯嘴角,没再管殿内众人,回了寝宫。
失望吗?
已经失望太多回,不差这一次。
我只是觉得倦了。
无论我做多少努力,我还是融不进这金碧辉煌的宫殿。
我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衫,然后带着信物求见了老族长。
老族长对我有恩,就算要走我也理应知会一声。
她早已不问政事,放权给了知鸢,一心寻道。
“你可想好了?当真不说当年之事?”
“当真舍得下菀儿?”
我垂下目光,想起知菀那张带着明晃晃厌恶的小脸,俯下身深深叩首,坚定道:
“想好了。”
“小菀身份尊贵,不该有我这么个出生低微的生父。”
知菀出生就是金凤血脉,天资极高,却在幼凤中饱受诟病,就是因为有我这个黑蛇族的生父。
所以她不喜我,所以她要认高贵的金龙为父皇。
至于知鸢……无所谓了。
听我去意已决,老族长叹息一声。
“若如此,便走吧。”
“你助凤族诞下小金凤,是凤族的功臣,此番是知鸢对不住你。”
族长手中一闪,一枚玉玦向我飞来。
“这是本宫亲手炼制的法宝,可替主人抵挡致命一击,便当作给你的赔礼吧。”
我没推辞,叩首谢恩,退出了宫殿。
却不想,知鸢带着司渊和知菀,正候在殿外。
见到是我,知鸢蹙眉,有些不耐。
“母后一心向道,你有事可以来寻我,不必叨扰母后。”
司渊把玩着玉扇,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
知菀拉着司渊的手毫不掩饰地冷嗤一声。
我朝她行了一礼,“回公主,小妖卑贱,已求得陛下恩准离宫,往后定不会再叨扰。”
知鸢眉心动了动,漆黑平静的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你要走?”
我答:“是的。”
“是因为今日殿上之事?”
还不等我开口,她就皱着眉继续道:
“知菀天资极佳,需要强大的父皇提供助力,你虽出身低微,却也应该懂这些道理,不要只为逞一时之快而悔恨终生。”
“就算本宫嫁给司渊,你也是知菀的生父,凤族始终有你的位置。”
“更何况,司渊于本座有救命之恩,于公于私你都不该闹。
司渊也摇着玉扇笑道:
“凌公子,我想你应该懂,我与知鸢这类神兽血统,生来就是最相配的。”
“更何况,我很喜欢知菀这孩子,定会视如己出,他有龙族的助力前路岂不一片坦途?”
“你作为他的生父,还是应该多为孩子考虑。”
无意争辩。
我将贴身佩戴的锦囊打开,取出知菀的胎发。
用灵力托着送至司渊身前。
2
“这是小殿下的胎发,上神既然要做她父皇,还请您收好。”
胎发是本源,一旦落入不轨之人手中,会生出许多事端。
一直以来,都是我贴身带着,以防意外发生。
知菀瞪大了双眼,小脸冰冷又怨怒。
“我才不要你做我父亲!你根本不配做我父亲!”
亲身的孩子对我恶语相向,说没有触动是假的。
我按下情绪不甚在意地摊手,弯唇笑道。
“我已不是你父亲,这位司渊太子才是。”
知鸢眼中情绪翻滚瞬息,又恢复成淡漠的模样。
“请随意。”
往殿中走了几步又停住。
“不要后悔。”
我回寝宫收拾了行李。
将知鸢和老族长这些年给的赏赐一一挑选出来,放置在房中,剩下的属于我的东西寥寥无几。
其中有一个上了锁的木盒。
我打开,里面是各种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回忆瞬间涌入脑海。
菀儿第一次叫父皇的留影石;菀儿游玩时带回来的小贝壳;菀儿换羽毛时掉下的第一片幼羽;菀儿送我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生辰礼……
若不是这些物件,我早已忘了我和她曾经也是极为亲近的父女。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只剩她对我的厌恶了呢?
黑蛇的脑袋很小,我想不明白。
我只知道,她不想要我了。
那就如她所愿好了。
我将木盒放在一堆赏赐之中,自己的东西放进储物戒。
只带走了知鸢在新婚时赠我的法宝玉佩。
见到我的动作,侍女欲言又止。
“公子,您还是去和公主殿下服个软吧!黑蛇族不擅战斗,若您离开凤族失去靠山,恐怕会沦为被圈养在洞府的繁育工具!”
我知她心善,寻了个借口将她支走。
来时作为黑蛇族贡品,背负着一族的兴衰荣辱。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能曾抱着一腔孤勇,对着待我清冷的妻子讨好献媚。
期盼这这座冷寂的山终有一天会为我哗然。
可我为此努力了几十载,也不过活成了她眼中可有可无的一粒尘沙。
连我们共同的孩子,也不愿承认我是她的父亲。
无论结局好坏。
现在我想自己选一次。
离开时,寝宫一个人也没有。
若不是坠满凤族喜爱的金玉珠饰,倒更像是话本中的人族冷宫。
左右,也不重要了。
我没有回黑蛇族地。
黑蛇族如今繁荣皆靠凤族支撑,若他们知道我成了凤族弃夫,定是二话不说将我绑了送回凤族。
或许有族人怜惜收留我。
但我不敢赌。
我坐着小舟灵器,任凭它随意在西海飘荡了三日。
这三日我除了吃些补充灵力的丹药,就一直昏睡着。
梦中并不安稳,都是些乏陈可善的过往。
众人都说我是靠运气才成了知鸢的侍夫,才能孕育出天资极高的孩子。
其实是我选中了知鸢。
黑蛇一族只有爱意浓烈时,才能孕育出色的后代。
对知鸢心动,实在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她清冷貌美,有着最顶尖的凤族血脉,是年轻一代中最负盛名的佼佼者。
还是我命中注定的夫人。
我无药可救地爱上她,甘愿献祭自身血脉力量,助她诞下最完美的继承人。
我见到知鸢的机会很少。
每次见到她也多是我围着她说话,她偶尔说一两个字。
她是沉默的,也是高傲的。
她是万众瞩目的凤族长公主,对于她来说,我只是助她诞下子嗣的工具。
就在患得患失最严重的时候,知鸢怀上了菀儿。
或许是我爱意浓烈的原因,知菀还在她腹中便已显露出超强的灵力。
胎儿的力量过强便会反噬父亲神力,尽可能地汲取一切能汲取的灵力。
那段时间我被折磨得形如枯槁,却又乐在其中。
这个和我血脉相连的孩子,是我的全部。
她还在幼时,黏我黏的很紧。
一炷香时间没见到我,就会哭闹不止。
等她再大些时,学会的第一句话也是喊我父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或许是她上了族学后吧。
幼凤们总爱攀比,知菀天赋出身能力样样压他们一头。
只有我这个黑蛇族的生父,让她被人诟病。
以至于后来司渊出现,她总是在我面前提起:
“司渊爹爹又送了我一件法宝。”
“司渊爹爹找来的法术真是稀奇!”
“司渊爹爹带我去了瑶池,他可真厉害呀!”
“父亲你为什么不是金龙呢?”
“司渊爹爹若是我的父皇就好了……”
我耗尽血脉养育的孩儿。
成了别人的。
我从梦中惊醒。
海上重重叠叠的星子压得极低,仿佛触手可及。
我自嘲一笑。
又沉沉睡去。
这一觉又睡了三日。
在凤族时,我必须天不亮就醒来,为知鸢知菀母女准备好新鲜适口的早食,再为知菀准备族学需要用到的课本或工具。
虽说修炼之辈可以不用休息,可我们黑蛇族还需吸收日月精华才能精进修为。
入赘知鸢的数十载里,我的修为寸步未进。
感受着经脉中明显上涨的灵气,我深吸一口气。
果然。
情爱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第六日晚间,小舟靠了岸。
我将其收起,踏入了这座海滨小城。
我不缺钱,大手一挥买了灵气最足的一间院子。
这里人妖精怪鱼龙混杂,我这样的小妖并不显眼。
每天不是修炼就是吸收日月精华,有时也会跟着出海狩猎的小队一起猎些魔兽,来换取修炼资源。
而就在第三次出海时,我捡到一个猫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