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怀孕三个月,我想吃68块钱一斤的车厘子。
老公抽着800一包的烟,不悦道:“你怎么能那么败家?我在外面大热天的工作我不辛苦吗?孩子以后奶粉钱尿不湿都得靠我!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我辩解道:“我只是想想而已……”
老公冷笑:“想吃本身就是有罪。人心不足蛇吞象,现在想吃车厘子,谁知道以后你是不是又想要车又想要房?”
后来,我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了十斤车厘子。
第二天产检,冰箱里的车厘子不见了,老公也爽约没来医院。
而他的女秘书发了条朋友圈:【老板好厉害啊,居然会用舌头打樱桃结!崇拜jpg.】
视频里,男人的大手搂着女人的腰,两人唇瓣之间只有一颗鲜红的车厘子,暧昧横生。
我面无表情的在下面评论:“这么崇拜他,怎么不在现场跟他生一个。”
……
我坐在医院上的长椅上刚发完这句话。
护士的呼叫声响起:“46号患者,请去就诊室就诊。”
我停在门口:“抱歉,我不想产检了。”
转身离去时听见身后护士议论的声音。
“现在的小姑娘怎么回事啊,不产检怎么行,容易生畸形胎,怎么能对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这么不负责呢。”
我顿住脚步。
护士以为我回心转意。
“小姑娘,继续产检的话直接进去就……”
她话说了一半。
我拿出就诊卡,冷静道:“麻烦帮我预约下周二的无痛人流。”
忽略护士眼底的震惊。
预约完,我刚刚走出医院大门,就接到了老公电话,被他破口大骂:“你有病是吧?好端端的在别人朋友圈发什么疯?阴阳怪气有意思吗你?”
“她朋友圈里全是我们的共友,你这样会让她很难堪。”
他顿了顿,温声解释:“再说了我们只是玩游戏,别那么小气。再说了,我不爱你会娶你回家吗?嗯?你好好想想。”
忽然,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
“淮言,你能帮我拿一下扎头绳吗?我急着进来洗澡忘记拿啦。”
空气有一瞬间的沉默。
宋淮言急切的向我辩解:“昭意,你别误会,刚刚聚会出来,大家都淋了雨,我们都开了房洗澡。”
我看向外面湛蓝的天空。
如此敷衍的理由。
大概是因为宋淮言理所当然的觉得,只要是他说的话,我都会信。
我扯了扯唇,懒得拆穿:“是吗?”
宋淮言紧张的回应:“当然是这样。”
下一秒,我毫不留情的出声:“原来你们公司喜欢男女混住。”
被拆穿的宋淮言,恼羞成怒:“你的思想怎么能那么龌龊!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
马路对面一辆大货车撞了过来。
我的瞳孔猛缩。
一阵急促的刹车音和撞击声,硬生生将宋淮言的话语斩断,电话关机前,是宋淮言焦急的喊声:“许昭意,你还在听吗?许昭意?!”
“许昭意,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千万不能有事!我马上就来——”
深夜。
宋淮言才回了家,门撞得嘭噔响。
看见我的刹那,宋淮言将外套重重摔在地上,试图引起我的注意。
见我正在专心追剧,他坐到了一旁,压抑着怒气询问我:“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听见你电话那边有撞击声,我吓得直接就跑到了医院那边,打听了一圈,才知道有人出了车祸。”
“许昭意,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样一声不吭的就挂电话,会吓死人的!”
“你知不知道我跑到医院,看见冷冰冰的尸体的时候,我有多害怕躺在里面的是你吗?”
电视剧正看到精彩部分,我连宋淮言的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因为我在几个小时前,就收到了他秘书霍小小的微信。
「不好意思啊,昭意姐,我今天不小心烫到手了,宋总说点外卖不健康,就特意为我做了几道菜,你不会介意吧?」
我忽然想起孕早期时,我孕反严重,自己下不了厨,求宋淮言做一顿饭,他却黑了脸:“没做过,我不会。”
“还有,你能不能学学人家小小,她就不会像你这么矫情。”
原来,他也是能为别人洗手作羹汤的啊。
见我不说话。
宋淮言直接手动将我手机黑屏,愤怒的拔高了音量:“许昭意,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我抬眼,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在听的。”
似是被我这不痛不痒的态度戳到。
宋淮言皱了皱眉:“你手机呢?你不会给我打电话吗?”
其实给他打电话也没用。
三个月前,汽车抛锚,我打电话求助宋淮言,他一个电话也没接。
他的那位女秘书霍小小将他装水管的图片发在朋友圈,男人没穿衬衫,花洒的水喷在了两人身上,若隐若现,气氛很是暧昧。
「太感谢宋总了,宋总威武,特意跑过来帮我修一趟水管,我就问,天底下还有谁比我们宋总好?」
我为了这件事,我吵过,闹过,质问过。
他给我的答复也是——
“没电了。”
2
话落音的瞬间。
宋淮言像被哽住,继续不死心的问:“那充好电之后呢?”
我随口吃了一块梨,随口道:“忘了。”
若是以往,他恐怕早就将这梨子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而现在,宋淮言难得看了眼我的脸色,放轻了语气:“梨性寒凉,孕妇还是少吃比较好……”
“哦。”
这个孩子注定要流掉。
多吃一块,少吃一块,又有什么所谓。
我将最后一块梨,递给了宋淮言:“梨……”
宋淮言神情慌乱了一瞬,打掉了那块梨:“我不离婚!”
随即,他又理直气壮的说道:“今天这件事本来就是个误会,许昭意,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离婚挂在嘴边?”
“你明明知道我对你肚子里的孩子有多重视,拿离婚来威胁我,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我……”
我捡起那块沾了灰的梨,打断了他的话,“我是说,梨,你吃吗?”
宋淮言僵在原地。
我当着他的面,将那块梨丢进了垃圾桶里。
……
床的一侧陷落,我感受到身后一双大手将我抱住,淡淡的玫瑰香水味萦绕在鼻尖。
我拿开他放在我身上的大手:“你今天,去客房睡吧。”
背后的人兀地一僵,“你不是最喜欢我陪着你睡?你还在生气?”
“我想着那么多车厘子你一个人也吃不完,刚好公司聚餐,拿车厘子去奖励一下员工,还有……”
“我白天的时候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跟小小只不过是在玩游戏,你为什么要一直揪着不放呢?”
不怪宋淮言炸毛。
因为以往每次,我都要他抱着我睡:“有你在我身边,我很安心。”
可现在,我忽然不想了。
我拿起被褥枕头,起身离开,“你不去客房的话,我去。”
每次他一生气,我就会主动去哄,给他做他喜欢的甜点,哪怕是孕期,也毫无列外。
可这一次,身后传来玻璃杯碎裂的声音。
我头也没回,直接关上了客房的门。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
还没睁眼,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月季花香。
宋淮言邀功似地将新鲜的月季捧到我面前,纾尊降贵来哄我:“别生气了,你们女生不是都喜欢花吗?我特意买给你的,漂亮吗?”
前天从医院回来时,我无意间发现马路中央的护栏里载了不少用来美化公路的月季。
或许是太急,或许是我从前的不哭不闹,让宋淮言认定只要给我一些小玩意就能将我打发。
月季开的正盛,根部溅上的泥土都没来得及处理干净。
月季随手就是,玫瑰热烈张扬。
宋淮言对自己的秘书格外大度,对我却分外小气。
我陪他从穷小子一路走到如今的地位,他对我却总是苛求,总说不要忘了来时路,记得来时苦。
68块钱的车厘子舍不得买。
如今,就连哄我都舍不得用点心思。
一个月前,霍小小在朋友圈晒了一张后备箱装满玫瑰花束的图片:「花好漂亮。我很喜欢。我说的不只是花。」
小女孩的心思显而易见。
可宋淮言却在下面评论:「我也喜欢。」
到底是在说花还是人?
面对我的质问。
宋淮言却不耐烦的扯了扯衣领:「小姑娘工作勤勤恳恳,我送她一车花算什么?就算送钻戒也是花我自己的钱!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你要是闲得慌也应该学着人家小姑娘,多提升提升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都成了拈酸吃醋的黄脸婆了!」
他好像忘了,结婚前,我也曾有我热爱的运动。
那时我酷爱滑雪,和宋淮言结婚后,就被迫放弃了这项爱好。
只因为他说:“一直在滑雪场待着,子宫受不了,以后怎么能生下健康的宝宝?”
想到下周二就要打掉这个孩子。
备孕不易。
我下意识摸了摸小腹。
对宋淮言说:“挺漂亮的。”
宋淮言兴致很高,还要去拿个花瓶将月季插上,我接着道:“但我不喜欢——”
话音落下的瞬间。
宋淮言背脊一僵,猛地拿起花瓶缓缓走向我。
下一秒,他便把花瓶砸了个粉碎,然后将带刺的月季花狠狠摔在我的脸上,狠狠的抵了抵后槽牙,“行,你不喜欢是吧,以后我送给猪狗都不会送给你!你根本不配!”
“真以为你还是家里的小公主吗?必须所有人都围着你团团转,哄着你吗?”
“你算什么东西……”
然而很快,他的唾骂声就停住了。
3
我的胳膊上,脸上迅速起了一大片红疹。
他茫然又惊慌的问:“怎么回事?”
他好像忘了,我对月季过敏。
半晌才反应过来:“谁让你惹我生气,我又不知道你那么容易就过敏……”
到现在他还在为自己找借口,期待着我善解人意的对他说一句没关系。
可我只是平静的去柜子里翻找过敏药。
翻了半天,我身上的红疹越来越严重,连呼吸都急促了很多,过敏药却怎么也没翻到。
我猛地看向宋淮言:“我的氯雷他定呢?”
他心虚的后退一步,“之前小小过敏,我就把你的药带到公司了……”
“她体质差,你别误会,我跟她清清白白……”
身上越来越痒,我没心思再听他的辩解,打断他:“说完了吗?”
他错愕的愣在原地。
若是换做以往,我一定会大吵大闹。
可现在,我的心如止水。
“说完了就让一下,我要去医院。”
我拿了车钥匙,准备出门,却发现钥匙上挂了一对可爱的情侣熊,一看就不会是宋淮言自己会买的东西。
左边写着宋淮言,右边写着霍小小。
像极了热恋期的小情侣。
宋淮言夺过我手中的钥匙,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你能不能不要乱动我的车钥匙?你会开吗你就拿?”
我没说话。
他心虚的拉着我的手出门,“不是要去医院?我带你去吧,你一个孕妇,我不放心。”
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看来他还不知道我要去医院做什么。
宋淮言的脸色变得窘迫又难堪:“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表情淡淡的,“没什么意思。”
“你要送就送吧。”
我只是觉得,一个会在自己老婆产检当天爽约的男人,说自己不放心,很可笑而已。
车上,他瞄了眼我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开口解释:“那个玩偶熊,是抓娃娃的时候抓到的,你别误会。”
我淡然一笑,“抓娃娃还能抓到定制的名字?”
宋淮言哑口无言,过了会说了句:“我发现你现在挺喜欢阴阳怪气的……”
我又看了眼时间,今天是周二,离我预约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随你怎么想吧。”
我闭上眼,打算睡一觉。
宋淮言欲言又止,看见我闭上眼睛,随手接了个电话。
那边传来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宋总,我妈她突然晕倒了,呜呜呜我好害怕啊……”
宋淮言一个急刹车,我下意识护住肚子,后脑勺重重的撞到后座上,疼意四窜。
宋淮言柔下声音,急躁得抓紧了方向盘:“小小,你别哭,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
霍小小报了个地址,宋淮言立马准备掉头。
他像是才发现我还在车上。
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小小她奶奶出事了。”
我的脑袋还有点疼,“所以?”
宋淮言见我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怒火噌的一下就起来了:“小小她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如果她奶奶出了事她可怎么办?”
他冷静了两秒,“你先下车,等我救完人,再来送你去医院。过敏而已,你忍一忍就是了。”
我反问,“没有救护车?”
宋淮言的耐心快要耗尽,对我一通怒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事急从权你懂吗?你一点过敏而已又不会死人,可那边是一条人命啊!”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肚子里的也是一条人命啊。
我预约了今天十点的无痛流产。
他抬手解开我的安全带,大发慈悲的开口:“我先去那边救人,带着你不方便,过敏的事你就忍一忍,你要是等不及我回来,就先自己走回家!”
宋淮言冷声命令道:“下去!”
我看了看四周,这里是荒无人烟的郊区,周围没有一辆车。
让一个孕妇从这里走回家,简直天方夜谭。
我没有动作,“你确定?”
宋淮言下颚线紧绷。
“行。”我慢悠悠起身。
快要推开车门时,手蓦然一顿。
“对了。”
“之前我用了你的车,车胎好像有点漏气,你最好修一下。”
宋淮言眉头一皱,眼中带着浓浓的不悦:“你什么时候用我车了?我不是说过我的东西你不懂就不要乱动吗?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也不恼,从车座后拿出工具箱。
“霍小小应该还等着你救急。”
宋淮言狐疑的看了我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大度?”
空气凝滞。
手机又弹出霍小小哭诉的语音条:“淮言,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实在为难的话你就别来了,我怕嫂子生气。”
宋淮言恶狠狠瞪了我一眼,仿佛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她敢?!”
“你放心,半小时内我一定到达,别哭了,我马上就来!”
安抚好霍小小,宋淮言毫不犹豫的拿着工具箱下车的瞬间。
我锁死车门,爬到主驾驶座。
降下车窗:“既然你这么担心霍小小,那我就先去医院了。”
反应过来的宋淮言一直拉着车门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脸颊涨红:“你什么意思许昭意?!”
我冷漠地升起车窗:“步行回家而已,我相信你可以的。”
宋淮言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慌张地拍打着车窗:“许昭意,你要把我丢在这里?你疯了吗?小小还等着我去救急,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冲着他会心一笑。
“你说的对——”
宋淮言紧皱的眉头微微舒缓开来,大发慈悲的开口:“我就知道你只是闹脾气,算了这次我就原谅你,下不为例——”
下一秒。
“我没有良心。”
我一脚油门,浓重的汽车尾气喷洒在宋淮言那张英俊的脸上。
“bye~”
随着我轻快的声音落下,宋淮言脸上的表情一寸寸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