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少爷陆天远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躺在三个男人之间。

他红着眼睛将那三个男人推到一边，盯着衣不蔽体的我：「你就那么贱吗？」

我伸出手指勾住他的裤腰带，「陆少爷，我有今天，不全是拜你所赐吗？」

1

陆天远将我拖出酒店的时候，我甚至来不及清理一下身上的痕迹。

草草拿外套裹住，我就被摔倒了后座上。

看着他按在方向盘上青筋暴突的手，我抿唇一笑，心情总算好了些。

陆天远是我继父的儿子。

当年我妈带着我第一次踏进陆家别墅时，陆天远就冲过来给了我一巴掌，骂我贱种。

后来我被送到不同男人的床上当他们的玩物，也是陆天远怂恿他爹陆华干的。

「你一个男的，就心甘情愿匍匐在一堆男的身下？」

我勾唇一笑：「陆少爷，当初可是你亲手把我送到宋哥手里的。怎么，现在舍不得了？」

陆天远脸色阴沉，咬牙道：「如果不是蒋家曝光了你的身份，网上舆论对陆家不利，你以为我会愿意去接你？」

那一点可能的希望也被掐灭，我慢慢倒在座位上，喃喃道：「原来如此啊。」

这之后，一路无话。寒风呼啸中，伴随着我的一声喷嚏，陆家别墅到了。

出乎意料的是，陆天远居然专门将我从后座上扶下来。

我甩开了他的手，一瘸一拐向客厅走去。

余光中陆天远额头青筋迸现，似乎下一秒就要给我一巴掌。

我才懒得理会他。

我妈靠在陆华身边，低垂着眼睫。

陆华看到我，脸色下意识一沉，又硬生生摆出一副笑脸来：「小何啊，快来坐。」

我毫不客气坐下，「这次又是要把我送给谁？」

陆华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柔情的：「小何这是说的哪的话，哪有什么送不送的哈哈哈！」

他顿了顿，见无人理会这几声尬笑，清清嗓子道：「明日方老板要见你。」

我眉头一抬，这位方老板可是位人物。

据说他的产业遍布全国，但他最让人忌惮的事情是，他是黑暗产业中的王。

圈子里的人最不愿意陪的就是这位方老板，尽管他出手大方。

要知道，方老板的床上可是真的死过人的。

我侧眸看向陆天远，心脏像是被一条线绑住，一点点紧缩。

灯光下，身穿高级西装的男人站得笔直，看向我的眼神隐隐带着厌恶，彷佛刚才车里的一丝温情都是做给我看的假象。

屋子里久久没有声音。

陆华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陆何，这是你的一个机会。」

我重新把视线投向陆华，以及他身边坐着的唯唯诺诺的女人，嗤笑一声，「什么我的机会？明明是你想借我攀上方啸天这棵大树。」

罢了，反正我早就已经在沼泽里了，那身在哪一片也就无所谓了。

只是......

我手一指陆天远，「只要陆天远跟我上床我就去见方老板。」

陆华猛地站起身，大吼道：「你休想！我早就应该打死你！」

他挥着手，一双眼气得通红，直直朝我冲来。

我连动都没动，满不在乎道：「打啊，打伤了这张脸正好不用去陪方老板了。」

陆天远几步跨过来，伸手拦住了暴怒的陆华，回头看着我，嘴里却道：「爸，你冷静点，现在方老板已经盯上他了，你不能动他。」

虽然这么劝着陆华，但他额头青筋迸现，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发白，那双我喜欢的丹凤眼死死盯着我，眸子里没有一丝欢喜。

我站起身，猛地凑到陆天远身前，鼻尖触到他脸侧的皮肤，嘴唇凑在他耳边：「既然如此，天远哥哥，跟我上楼吧。」

那句「天远哥哥」被我喊得格外甜腻，在这一刻，我好像成为了那个暗恋他多年的小男孩。

2

陆天远闭紧眼，应该是克制着自己才没有推开我。

他的手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鼓动，一对浓黑的眉毛皱起，长睫微微颤动。

良久，一声「好」被他从牙缝中挤了出来。

那个夜晚突兀地出现在我眼前，腥臭的口气混合着刺耳的哭声。

我突然觉得没有意思，瘪瘪嘴退后一步，「现在我不愿意了。」

陆天远猛然睁开眼看着我，目光中除了不解似乎还有一丝遗憾。

想到这，我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

真的是魔怔了，陆天远讨厌我，怎么可能会因为碰不到我而遗憾呢。

我叹口气，双手插入裤兜中，故作轻松，「陆天远，我嫌你脏。」

而陆天远听到这句话，不可置信看着我。他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反倒是在他身后的陆华松了一口气，「我们家小远也是你一个同性恋能喜欢的？」

同性恋。

这句话被我从小听到大。

视线中又出现了黄昏时昏暗的小巷，一群衣着光鲜的少年少女围住了我，也挡住了光。

同性恋、死gay、变态一类的话语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将我淹没，语言甚至比落在身上的拳脚更令我感到痛苦。

那时的我只会自己躲起来偷偷地哭。

可现在不一样了。

我只是笑了笑，「陆华，现在是你看不起的同性恋要去为你陆家争前程。」

「你......！」

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因为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离开了这间房子，走到了一处小吃街。

呼啸而至的生活气息使我清醒，我猛然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陆天远的外套，下半身套着短裤，脚上是一双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肚子里的馋虫被香味勾醒，确实有些饿了。

但是，没有钱啊......

一串裹满了酱料和辣椒的烤面筋突然出现在眼前。

拿着烤面筋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细长，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

再往上看，是一个笑得很开心的男生，留着板寸，但却有着一双狗狗眼，还有酒窝，甜甜的酒窝把板寸带来的凌厉感中和掉了。

看起来像是具有清澈的愚蠢的大学生。

我接过那串烤面筋，咬了一口，同时在心里下了定论。

男生开口，「我姓周，叫周幻。你怎么一个人穿成这样就出来了？离家出走了？」

我咬着那串面筋，盯着他清澈的眼神，话到嘴边被咽下，又变成了另一句话。

我说：「我是同性恋。」

周幻愣了一下，笑容也变淡了些。

我瞬间觉得没劲，转身就想走。果然，一提到自己是同性恋，这些人都会露出排斥的表情。

然而周幻突然碰了碰我的胳膊，把我的注意力又拉了回去。

他的眼神小心翼翼，「你如果碰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讲给我听。」

我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是同性恋。」

说完，我近乎自虐地想要去寻找他面上任何能体现厌恶的微表情。

然而没有。

他只是有些疑惑，又露出了那个阳光的笑容：「我知道啊，你喜欢男的。但这又有什么呢？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我想让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对少数群体有偏见。」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非调侃的话语。

巨大的悲伤无可抑制地涌上心头，后知后觉的委屈化成湿润的泪水盈在眼眶。

我把烤面筋的签子还给他，努力压抑住哽咽：「谢谢你的面筋，很好吃。」

周幻接过签子紧紧捏住，语气有点着急，「我看你刚才自己一个人走过来，还穿得那么少，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你真的可以相信我，我可以帮助你。」

我冲他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你那么喜欢帮助别人，不会是警察吧？」

他愣了愣，「你笑起来真好看。」

却没反驳后半句话。

3

心中的郁结之气散了很多，我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转身离开了这处小吃摊。

明天还要去见方啸天，脑子不清醒可不好。

周幻并没有追上来，只是在我身后喊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走入了寒风中的深夜。

回到别墅时，一楼只剩下了陆天远。

他站在灯光下，垂下的眼睫在脸上映出一片阴影，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者说，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搞清楚他在想什么。

我妈带我来到陆家时我才九岁，长期营养不良导致我看起来非常瘦弱。再加上不爱笑，使得我更像是阴沟里爬出来的小恶鬼。

那时陆华谈不上多么厌恶我，但对我这个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阴郁的小孩，他也并没有要照顾我的意思。

没有了家人的庇护，在那个我并不熟悉的贵族学校里，我瞬间成了其他人的玩具，供人消遣取乐。

我吃过倒在地上的饭菜，喝过加了泻药的水，被一堆人按在地上当毛绒玩具踩着玩。

可因为陆天远的存在，我熬过了那段日子。

陆家在大家族里只是中游，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陆家的儿子陆天远，是所有二世祖里最好看的人。

当蒋家的小儿子再次把我的头按向一堆污秽中，陆天远冲了过来，一把将他打倒在地。

我不记得最后那件事是怎么处理的，只记得日光下，拦在身前的少年一身白衣，凌厉的双眼如刀为我驱散了黑暗，转过头来看向我时那刀影就缓缓地化掉了，成为了点点星光映在我眼中。

在那时的我眼里，陆天远就是我的英雄。

但在我后来的人生里，英雄化为了恶鬼。

我掠过他，准备上楼。

陆天远猛然跑过来，伸出胳膊挡住我，双眼布满红血丝。

我有点好笑，「陆大少爷，你这是做什么？」

陆天远伸出手，拿走了我身上的外套。

皮肤接触到空气，我突然有些难堪。明明在那么多人面前都脱光过，可陆天远刺在我身体上的视线却如烈火一般，令我迅速从里到外燃烧起来。

他突然开口，声音都是哑的：「你不是，想和我上床吗？」

我猛然抬头，极近的距离下，甚至能看到他脸庞上细小的绒毛。

他盯着我，又重复了一遍：「做不做？」

我仰头，试图将眼中的泪水逼回去。但陆天远突然将那个外套扔在地上，吻上了我的眼角。

我们蹒跚着上楼，楼梯口处，眼中写满不安的母亲站在那里。

陆天远像是没有看到他这个后妈，环着我冲入我的房间，抬脚踢上门，就那么摔倒在床上。

他的吻火热，从脖颈到肋下引出一条燃烧的蛇。

跪在我身前脱衣服时，腹肌小幅度地动了动，柔和的灯光下，那双眼里没有了往日的厌恶，而是盛满了爱意。

我迷茫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今晚的美好令我措手不及，就像乍然落进一个糖罐中，可从未吃过糖的我只会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

然而身体的触感又明确告诉我，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我双手插入他柔软的发中，缓缓问道：「为什么？」

陆天远抬起眼看我，又迅速低下头动起来。

在一波又一波的快感中，我被逼出了眼泪。

就这么过了半夜，我已经筋疲力尽，身上都是暧昧的痕迹。

最后的最后，陆天远趴在我身上，头搁在我肩窝。

湿润的触感传来，他梦呓般反复说着一句话。

那时的我太劳累，也太过沉浸在欢乐乡，并没有去深想他的话，只是就那么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突然惊醒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时，我才明白，我再一次被陆天远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