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栋、董大卫丨周祖谟《唐五代韵书集存》(1994)未收韵书材料辑考

章黄国学有深度 2024-06-02 10:06:34

周祖谟《唐五代韵书集存》(1994)未收韵书材料辑考*

文丨王 栋 董大卫

提 要:周祖谟《唐五代韵书集存》(1983/1994)是中古韵书材料的集萃之作,距今成书已有近三十年,期间学界陆续发现和报道了一些来自敦煌和吐鲁番的韵书残片(包括韵学相关残片),总计有48片27种。文章试对这些材料进行一番梳理、考辨与定名,以补周祖谟先生之未备。

关键词:周祖谟;唐五代;韵书;残片;新材料

一、引言

1983年,周祖谟把数十年间搜集的唐五代韵书写本、刊本通过缀合考释之后,编为《唐五代韵书集存》,交由中华书局出版。1994年,台湾学生书局再版(附补遗)。2008年中华书局又据初版重印。《集存》的编著是20世纪唐五代韵书汇集与研究的集大成之作,嘉惠学林,影响深远。不过《集存》(1994)距今成书已有近30年,这期间(特别是2000年以来)陆陆续续又有一些来自敦煌和吐鲁番的韵书残片被发现和报道,总计有48片27种。笔者试对这些新发现的韵书材料做一番梳理工作,有疑问处即重加考辨与定名,以补《集存》之未备。

本文所讨论的韵书材料均出自敦煌和吐鲁番两地,为方便论述,将它们分为敦煌韵书材料和吐鲁番韵书材料两部分,每部分再以残卷馆藏地为顺序行文。敦煌韵书有俄藏、英藏、法藏、国藏四类,吐鲁番韵书有德藏、日藏、国藏三类。这里不以残卷的性质安排行文,主要是因为某些残片的性质存在争议,不好确定。以馆藏地的顺序讨论可以避免残卷定性不确引起的争议,也容易把握各国新发现韵书的数量,以简驭繁。

二、敦煌出土韵书新材料辑考

甘肃敦煌藏经洞写卷发现以后,相继被英、法、俄等列强劫掠,秘藏于各国国家图书馆中,留存国内的仅占极小的比例。英、法两国的文献刊布比较早,其中的韵书材料大部分收入了周祖谟《唐五代韵书集存》,只有少量残卷未收。俄藏敦煌文献由于长时间乏人整理,公布地比较晚,1994年学生书局版《集存》在补遗部分收录6片,但仍有未及收录的。据笔者统计,到目前为止,周书未收录的敦煌韵书残卷共有26片16种,包括俄藏5片4种,英藏5片4种,法藏15片7种,国藏1片1种。

2.1 俄藏敦煌韵书4种

俄藏敦煌韵书之新材料共有5片4种,包括DX.05596(王韵增修本)、DX.16870(韵字摘抄)、DX.11340(大唐刊谬补缺切韵)、DX.04532、DX.05432(四声谱)。下文所涉及俄藏敦煌韵书残片图版均来自《俄藏》[1],该书未有彩色高清图,只有黑白影印件。

2.1.1 DX.05596(王韵增修本)

敦煌写本韵书残叶DX.05596,现藏于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残叶仅存七行,为原叶之左上部分,右下部全缺。内容为平声[三钟]之末和[四江]之首的部分残字。大韵换行书,标序字提行书。小韵首字的体例为“字头+训释+反切+字数”与“字头+反切+释义+字数”兼存。

《俄藏》(2000:193)未给该残叶题名,铃木慎吾(2004:85)考察残叶的收字、体例与《王三》相似,认为是以王仁煦为基础进一步增补的本子。关长龙(2008:2702)以残叶引用唐代张戩的《考声切韵》,定其撰作时间或在盛唐之末。又考残叶的形态和内容情况,以为当在《切韵》笺注本与王仁煦《刊谬补缺切韵》之间,因此拟名作“切韵笺注十二”。唐浩(2013:5)从体例方面判断残叶既不属于笺注本《切韵》也不属于《刊谬补缺切韵》,而是孙愐的天宝本《唐韵》。又因“杠”字释义中“榄”字与众家韵书不同,疑避唐穆宗李恒之同音字讳,断定残叶可能是唐文宗时期的抄写本。

按:本残叶收字与《王三》略同,而训释体例兼有两种,是该本或以陆法言《切韵》为底本参以《王三》杂钞而成,不然无法解释这种杂凑现象。唐浩认为是天宝本《唐韵》,此说不确,蒋本《唐韵》据周祖谟先生考证是孙愐《唐韵》的增修本,其训释体例“字头+训释+反切+字数”十分整齐,假如孙愐有天宝十年重订本《唐韵》,体例上面必然更加严谨。反观本残叶,两种训释体例混杂,绝无可能是天宝本《唐韵》。不仅如此,本残叶训释简单、引书少且有张戩《考声》,与蒋本《唐韵》全不符合,故而也不会是孙愐开元本《唐韵》。本残叶当是王仁煦《刊谬补缺切韵》之后的本子,而与孙愐《唐韵》不同。据唐兰先生《刊谬补缺切韵跋》(1947:102)考证,王仁煦书成于唐中宗神龙二年(706),则本残叶的撰作或在中宗之后、文宗之前。

2.1.2 DX.16870(韵字摘抄)

敦煌写本韵书残叶DX.16870,现藏于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残叶仅存三行,前后上下均缺,似为原叶中间的一小残片。内容为平声[唐]韵残字。

《俄藏》(2001:24)未给该残叶题名,《俄藏叙录》(2019:909)题为“经音字”,云:“存3行,未查出是何经音字。”关长龙(2008:3573)从字体方面认为残叶是抄自《大唐刊谬补缺切韵》类韵书,撰作时间是唐末五代,姑拟题为“韵书摘字”。

按:本残片体例“同音字+反切”,没有训释。不似韵书,倒像是同音字表。如果这是一种韵书的体制,那么同音字汇形式的韵书在唐五代时期就已经出现了。但是,也不能排除这个残片仅仅就是韵字摘抄的可能性。

2.1.3 DX.11340(大唐刊谬补缺切韵)

敦煌写本韵书残叶DX.11340,现藏于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残叶仅存三行,前后上下均缺,似为原叶中间的一小残片。内容为平声[魂]韵残字。

《俄藏》(2000:206)未给该残叶题名,《俄藏叙录》(2019:734)题为“字书”,云:“存4行。大字仅存‘㡯’,其余为注,双行小字。”关长龙(2008:3541)从收字、注文和字体三方面考察本残叶,发现其与《大唐刊谬补缺切韵》类似,认为此亦是唐末五代之韵书,姑拟题为“大唐刊谬补缺切韵”。

按:关说可信,残叶中“”字注文中有以双行小注“音温”注音的方式,TIIDabcd廿九换韵“盥”字注文“”下亦有切语“九玉”,TIIDabcd为五代或宋初刻本韵书(见后文),二书特征相似,可互相印证。

2.1.4 DX.04532、DX.05432(四声谱)

敦煌写本残叶DX.04532(左)和DX.05432(右),现藏于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二残叶实为一叶之断片,存一“田”字形图的上部,图的四边及四角有呈放射状排列的文字。内容是初学声韵者分别四声的图谱。

《俄藏》(1999:261;2000:137)未给两片残叶题名,《俄藏叙录》(1999:339,401)分别题为“字书”,云:“中为方格,边角有字,外界以放射状书写字,释字为双行小字。”关长龙(2008:3606)仅录DX.04532,以该残片与日僧空海《文镜秘府论·辨四声谱》、安然《悉昙藏》卷二所引《四声谱》较为一致,故题为“四声谱”。又根据用字特点,定残叶的撰作时间当在唐末五代之际。

按:《俄藏叙录》指出DX.04532和DX.05432为同卷残片是正确的,然题为“字书”则与内容不符。关氏题为“四声谱”可从,可惜他未发现DX.05432,因而未能缀合。另外,《俄藏》这两片残叶和《法藏》P4715A、B其实也属同一写卷,被法、俄两国探险者分别劫取,可一并缀合(见后)。

2.2 英藏敦煌韵书4种

英藏敦煌韵书之新材料共计5片4种,包括S.11383A、C(切韵笺注)、S.10720(切韵笺注)、S.11380(切韵笺注)、S.1344(V1) (论鸠摩罗什通韵),末一种虽不是韵书,但与声韵学有关,故一并录入讨论。下列英藏敦煌韵书残卷图片,除S.1344(V1)来自《英藏》外,其它均来自国际敦煌项目(IDP)网站。

2.2.1 S.11383 C、A(切韵笺注)

敦煌写本韵书残叶S.11383A、C,现藏于英国国家图书馆。二残叶实为同卷之断片,C、A两片各存三行半,文字前后连接,可以缀合。内容为平声[覃][谈][阳]三韵字。由两叶残片可知,原卷文字大韵接抄不换行,小韵首字上有朱点,纽辖数字用朱书。训释体例为“字头+释义+反切+字数”。

《荣目》(1994)拟名“切韵”,《英藏》(1995:251)同。徐朝东(2002:3)从韵目次序、体例与被释字训释等方面认为S.11383C、A两片属于陆法言《切韵》或长孙讷言增字加训笺注本一系的韵书。铃木慎吾(2004:78)表示:“至少就现存部分而言,看不到长孙本的特征。虽然注文后增加的内容值得怀疑,但可以认为是接近陆法言早期的一种写本。”关长龙(2008:2154)从体例和内容两方面判断残片当是早于S.2071(切三)的一种增字加训本切韵,故题名为“切韵笺注一”。

按:从韵次来看,本残片“覃谈”在“阳唐”之前,是非李舟《切韵》至《广韵》系韵书。又体例“释义+反切+字数”及注释较少,亦非王仁煦《刊谬补缺切韵》和孙愐《唐韵》,而与陆氏《切韵》较为接近,关氏题为“切韵笺注”较为稳妥。

2.2.2 S.10720(切韵笺注)

敦煌写本韵书残叶S.10720,现藏于英国国家图书馆。残叶为原卷底部之小残片,存四行,有界栏。内容为[之]韵残字。

《荣目》(1994)拟名“陆法言切韵”,《英藏》(1995:90)同。铃木慎吾(2004:77)从“萁”字训释“豆萁”与诸本训“豆莁”不同,以为残片的训释有加训的特点。又“而”小韵字数为十二,较P3696(2)、切三、切二等并未增加,认为残片是和陆法言很接近的初期《切韵》写本。关长龙(2008:2706)则从训释、引书及书法风格上判断本残片为《切韵》早期的增字加训本,故拟名为“切韵笺注碎片”。

按:铃木慎吾和关长龙都以S.10720与陆韵相近而有增训的特点,定名为“切韵笺注”当无问题。

2.2.3 S.11380(长孙讷言笺注本切韵)

敦煌写本韵书残叶S.11380,现藏于英国国家图书馆。本残片正反两面均有字迹,正面为一纸,被折成三竖条,内容从右至左依次为:“平上去入四声足”七字、“先苏前”三字、平声[山]韵的部分残字。背面仅有“宫商徵羽角五音”七字。

《荣目》(1994)拟名“失名字书”,《英藏》(1995:249)同。铃木慎吾(2004:78)根据残片有增加字数、注释和按语特点,认为与长孙讷言笺注本《切韵》相似。关长龙(2008:2719)同意铃木慎吾的观点,题为“切韵笺注碎片”,又补充说:“此或为据某一韵书所作的练字杂钞,或为粘合已剪裁好的剩余补丁以供抄录文字之用”,又说“如第一条的内容与后二条属同一韵书,则表明笺注本韵书已有于正文后附录音韵学知识介绍的内容了。”

按:关氏以为残片是由三个纸条粘贴而成,此说恐误。残片背面的确有三块纸条粘贴的痕迹,但正面只有折痕,不似粘贴所造成的痕迹,残片正面当为完整纸条。另本残片小韵字注文“二加一”,而辖三字,与S.2055(切二)体例相同,可据此认定为长孙讷言笺注本《切韵》。

2.2.4 S.1344(V1)(论鸠摩罗什通韵)

敦煌写卷S.1344(V1)[2],现藏于英国国家图书馆。卷子写于S.1344(R)“开元户部格”的背面首部,后接抄“修多罗法门卷一”。前后共计二十九行,开首题“鸠摩罗什法师通韵”。内容可分两部分,前为论鸠摩罗什《通韵》,后则解释梵语《悉昙章》字母之学。本卷虽非韵书,但与声韵之学有关,故收录备考。

《向目》(1957:206)最早题为“论鸠摩罗什通韵文”,《索引》(1962:185) 题为“论鸠摩罗什通韵”,《宝藏》(1981:196)、《提要》(1993)、《索引新编》(2000:40) 同《索引》,《英藏》(1990:270)题名“论鸠摩罗什法师通韵”。饶宗颐(1993:121—142)认为本卷即鸠摩罗什《通韵》原文,但王邦维(1992:7)指出S.1344(V1)不似“托名罗什本人的口气”,谭世宝(1994:10)则进一步认为本卷乃是“综合简介有关《通韵》《悉昙章》的序文”。关长龙(2008:3575)据王、谭二氏之说为本卷题名“论鸠摩罗什通韵”,并据正面“开元户部格”之书写时间推断S.1344(V1)的抄写当在中晚唐之际。

按:本卷论述梵语字母的拼合翻转,是研究唐代等韵之学萌芽的重要材料,应当引起重视。文中提及的编排形式在梵文《悉昙章》和等韵图的形成之间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周广荣2001:4)。

2.3 法藏敦煌韵书7种

法藏敦煌韵书之新材料共有15片8种,包括P.3696碎(10片)的“切韵”“切韵序”“切韵笺注”五种,还有P.4036碎(大唐刊谬补缺切韵)、P.4871(大唐刊谬补缺切韵笺注序)、P.4715AB(四声谱)三种。其中P.4715A、B可与俄藏之DX.04532、DX.05432缀合,只能算作一种,如此法藏韵书的新材料实际只有7种。下列法藏敦煌韵书残卷图片,除P.3696来自《法藏》外,其它均来自国际敦煌项目(IDP)网站。

2.3.1 P.3696碎(10片)

敦煌写本韵书残卷P.3696除A、B两纸(《集存》已收录)外,还存有零碎残叶十三片,现藏于法国巴黎国家图书馆。这十三个残片,《索引》(1962:293)未著录,《索引新编》(2000:293)题“P.3696残片十三片”,并云:“内有两片为切韵残片。”《宝藏》(1985:59—62)收录了这些残片的图版,总题为“切韵”。《法藏》(2002:343—344)亦收录图版,P1—11题为“切韵序等残片”,P12—13题为“切韵”。然据学者考证,这十三个残片中P1并非韵书,P6残字无法识别,性质不明。其余11片虽可定为韵书,但性质复杂,不是同一种韵书的断片。其中P13《集存》已收录,本文只讨论余下的10个残片,这些断片按其特点大致可以分成五种性质。

(1)P.3696碎12R(切韵)

敦煌韵书断片P.3696碎12R,为P.3695BR之前的部分,可以相互连缀在一起。共存三行,前两行有残缺,末一行完整。内容为平声[钟]韵残字。潘重规(1974:11)最早收录P12R断片,其后远藤光晓(1988:26)指出断片正面和P.3695BR开首处可以缀合。关长龙(2008:2088)据此缀合,又尊周祖谟(1994:809)考释P.3696为陆法言切韵传写本,题名“切韵二”。

(2)P.3696碎10、碎12V、碎2(切韵序)

敦煌韵书P.3696碎10、碎12V、碎2,为同卷之断片。其中P.3696碎10为“切韵序陆法”五字,“法”字仅存上半截。而碎12背面有一粘贴的纸片,书有“法言”二字,“法”字存下半截。因此知道两片可上下缀合。潘重规(1974:11)最早收录P10、P12V断片,其后远藤光晓(1988:26)指出这一残断现象。又碎2存三字“名山昔”(名、昔二字有残缺),似是陆法言《切韵序》“未得悬金,藏之名山,昔怪马迁之言大”之字句。铃木慎吾(2004)最早指出碎2为《切韵序》的内容。关长龙(2008:2151)据以上学者之说缀合,以断片“或即早期《切韵》类韵书的卷首题名部分”,因此拟名“切韵(碎片)序”。

(3)P.3696碎9aR(切韵笺注)

敦煌韵书P.3696碎9有一大(a)一小(b)两个断片,大片正面(aR)存一行,为上声[范]韵残字。铃木慎吾(2004)指出P.3696碎9aR是P.3696A残存部分的卷首断片,关长龙(2008:2461)据此缀合,另据周祖谟(1994:842)考释“长孙讷言笺注本切韵”,题为“切语笺注(五)”。潘重规(1974:596)和上田正(1973:94)摹录P.3696A时都抄录了这段文字,不知是他们所据的图片更为清晰,还是说这个断片是后来由P.3696A上拆解下来的。

(4)P.3696碎3—5、碎7—9(长孙讷言笺注本切韵)

敦煌韵书P.3696碎3—5、碎7—9共计6种断片,属于同卷韵书之残叶。碎3R存平声[真]韵残字一行;碎4R存平声[庚]韵的三个小碎片;碎5R存平声[庚]韵残划;碎7R存平声[庚]韵残字,碎7V存上声[董]韵残字;碎8R存上声[董]韵残字;碎9aV存上声[董]韵残字,碎9bR存平声[庚]韵字残字。铃木慎吾(2004)认为这几种碎片属于同一韵书,并进行了详细的缀合。关长龙(2008:2708)认为这些碎片的体例和注释特征与早期长孙讷言笺注本切韵的情形相合,故拟题为“切韵笺注(碎片二)”,并附有缀合图版。

(5)P.3696碎11(切韵笺注)

敦煌韵书P.3696碎11,存入声“蹳、㧊、䣪”三个残字。铃木慎吾(2004)最早提出这个残片的字体与上述断片不同,很明显是另外一种韵书。不过由于断片“看不到增加字,字数少”,无法进一步讨论。关长龙(2008:2717)从书体上判断残片当属于“九世纪以后的抄本”,不过从其内容看“仍属于笺注本切韵系韵书”,因此题名“切韵笺注(碎片四)”。

2.3.2 P.4036碎(大唐刊谬补缺切韵)

敦煌韵书P.4036碎,现藏于法国巴黎国家图书馆。该号图版中有上下(a、b)两个断片,各存四行,有界栏,为一纸的下部。《法藏》a、b两片误倒,b片当在a片之上,缀合完整不缺字。内容为入声[薛]韵残字。

《索引》(1962:300)未著录,《宝藏》(1986:551-553)收有图版但未题名,《索引新编》(2000:309)题为“P.4036P残片”,《法藏》(2005:22)同。关长龙(2008:3546)首次提出P.4036碎是《切韵》残卷,认为其收字、注释和字体特点与P.2014、P.2015“大唐刊谬补缺切韵”相似,“疑底卷或即P.5531号之残断碎片”,据此题名“大唐刊谬补缺切韵(碎片三)”。

按:从残片边框和字体特点来看,颇似P.5531号五代本切韵,当是同一本韵书的断片,关说极是。

2.3.3 P.4871(大唐刊谬补缺切韵笺注序)

敦煌韵书P.4871,现藏于法国巴黎国家图书馆。残卷存原卷之右半部分,共计13行,左起三行残缺,其余10行完整。内容为陆法言《切韵》序和长孙讷言序,陆序从“选精切”至“仁寿元年”止,字句完整。长孙序自“讷言曰”至“畴兹得失”止,间有缺损。

《索引》(1962:309)题为“陆法言切韵序 长孙讷言切韵序”,《宝藏》(1986:542)题为“陆法言切韵序”,《索引新编》(2000:327—328)、《法藏》(2005:229)同《索引》。尉迟治平(2004:151—160)认为P.4871与P.2638、P.4879、P.2019三种序文写本所据之底本相同,还指出P.4871“并非只有陆法言序和长孙讷言序,原本还应该包括郭知玄题识、孙愐《唐韵序》和‘论曰’部分。《广韵》所载序文是在这个系统的基础上,对用字加以规范而形成的”。关长龙(2008:3550)赞成尉迟先生的观点,将本卷与P.2638、P.4879、P.2019放在一起联合录文,题为“大唐刊谬补缺切韵笺注序”。

按:P.2638、P.4879、P.2019三种《切韵序》,周祖谟先生考释为“五代本切韵序”。P.4871特点与之相似,可知亦是唐末五代本《切韵》序,关氏题名可从。

2.3.4 P.4715A、B(四声谱)

敦煌写卷P.4715,现藏于法国巴黎国家图书馆。此编号共有两片,《法藏》以A、B区别,A片存“纽儿尔二人忍刃日”8字,B片存“纽罗”2字。审其字迹版式,与上文所述DX.04532、DX.05432“四声谱”相同,当为同卷之断片,可以缀合。

《索引》(1962:306)题为“残纸两片”,并有说明“文字不多,各有一纽字,似为卜筮书”。《宝藏》(1986:378)、《索引新编》(2000:323)同。《法藏》(2005:127—128)题为“字音”。关长龙(2008:3609)认为这是与DX.04532 “六字总归一纽”的调四声谱同类的作品,因而拟名作“四声谱(二)”。

按:关氏未见DX.05432(参上),无法断定DX.04532与P.4715A、B为同卷之断片,因此分开论述。今检四种断片之形制、字体皆同,实属一纸断裂,无有疑问。将四片缀合,略可窥其原貌(见下图)。

2.4 国藏敦煌韵书1种

2.4.1 xj113-0660.94(切韵笺注)

敦煌写本韵书残片xj113-0660.94,现藏于北京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文研院)。这个残片原是收藏家冯国瑞旧藏的敦煌藏经洞文书,后来散入书肆,被郑振铎等先生收购,藏于北京文物整理委员会(即文研院前身)。右图来自《遗珍》。这个残片单面抄写,无界栏,前后下部都有残缺,所存为一叶之下部,共有四行。内容为平声[冬]韵残字,录文[3]如下:

第1行:……五加二。□……

第2行:……□(恭),□□反。四。古作[□]。龚,……县名。供,给也。又恭用反。施食也。……

第3行:……□(攻),……古东反。一。䃔,□□(䃔䃧),□(石)落声。[一][4]。䃧,力宗反。一。宗,作琮反。一。□,今作……

第4行:(仅存右行右半残字部分笔划,无法识别)

《遗珍》(2010:251;336)最早著录该残片,编号为191,题为“佛教音义”,并注明“七至八世纪唐写本”。张磊(2014:3)首次提出该残片为韵书,认为“可定名作《唐韵》,而非佛教音义”。

按:张文以为本片是“唐韵”,此说不确。第一,残片为平声[冬]韵,而收有“恭”小韵。《广韵》三[钟]“恭”字注“陆以恭、蜙、枞等入冬韵,非也”,《王三》“恭”小韵也在二[冬],可见这个残片是《陆韵》或《王韵》的系统,不是《唐韵》;第二,本片“恭”小韵纽辖四字,与陆韵写本P.3798和S.2055相同,《王三》则辖六字,据此可以排除《王韵》的可能性;第三,首行纽数“五加二”,具有增字的特点,非陆韵原本。“恭”前为“宾、农”二小韵,P.3798和S.2055“宾”纽辖五字,“农”纽辖三字。“五加二”之“五”若为底本字数,那么与“恭”小韵之间相差当有十字,第二行上部绝无可能容纳这么多字。所以“五”只能是“农”小韵的总字数,那么这个残片的纽数体例当是“几加几”(前数包含后数),与蒋本《唐韵》同;第四,本书训释体例“反切+字数+训释”,常用字在纽数后增加释义,可证不是陆韵的原本。综上四点,可以断定这是陆法言切韵较早的一种增字加训本,暂拟名为“切韵笺注”。

三、吐鲁番出土韵书新材料辑考

古代的吐鲁番盆地,位于丝绸之路的要冲。敦煌藏经洞文献散出的同时,吐鲁番地区也被各国探险家们列入考古目标,大量古代写本、绘画、雕像等文物资料相继流出海外。吐鲁番文书大多来自沙埋遗址和古代墓葬,多已不是文书的原始状态,与敦煌文书相比要残破得多。目前已知吐鲁番出土的韵书材料,大部分藏于德国、日本,国内所藏多在旅顺博物馆。其实,旅顺博物馆收藏的吐鲁番文书原是日本大谷光瑞探险队于1902—1914年间从新疆等地获取文书的一部分,与日本京都龙谷大学所藏文书同出一源。据笔者统计,《集存》所收吐鲁番出土韵书有五种,尚有22片11种未收。包括德藏12片4种,日藏5片3种,国藏5片4种(一种重复)。

3.1 德藏吐鲁番韵书4种

德藏吐鲁番韵书共计12片4种,包括Ch1577R等六片(五代本唐韵笺注)、Ch79R/V(长孙讷言笺注本切韵)、Ch3605R(陆法言切韵)、Ch1106V等四片(五代刻本切韵),下面分别讨论。

3.1.1 Ch1577R等六片(唐韵笺注)

吐鲁番写本韵书残叶Ch1577R(TIII1192)[5]、Ch2917R(TIIIT408)、Ch343R(TIIT1950)、Ch323R、Ch1246abR(TIIIT381)等六片,现藏于德国国家图书馆。残叶均单面抄,字体、版式、书孔和书法风格相同,属于同一写卷的断片。Ch1577R存11行,Ch2917R存7行,Ch343R存3行,Ch323R存3行,Ch1246a、bR各存2行,共计26行。内容为上声[姥][荠][蟹][骇][贿]五个韵的残字。

据荣新江《总目欧美》(2007:5),最早著录这些韵书残片的是西胁常记。二战后,德方委托日本京都大学西胁常记先生整理德藏吐鲁番文献中的非佛典文献,2001年西胁先生出版了所编目录《柏林吐鲁番收集品中的汉文文献》[6],其中就包含这六种残片。后来京都大学高田时雄先生发表《汉语在吐鲁番——以〈切韵〉残片研究为专题》(2004:333—335;2005:24—27)一文,特别介绍了这几种韵书残片,明确指出它们是出自同一写本,但是没有对该残卷的性质进行分析。《总目欧美》(2007:131,236,28,26,104)题名为“切韵”。铃木慎吾(2004;2009:129)针对残片的内容进行了考察,指出这些残片属于“和孙愐时代或者蒋斧本《唐韵》残叶关系很深的抄本”,是介于蒋本《唐韵》和《广韵》之间的一种韵书。藤田拓海(2017:67)据上田正(1973:63)的《切韵》系韵书分期标准将这六个残片归为“晚期”,晚期韵书的特征表现为韵书的体例和注释均与《广韵》十分相近。

按:这个残卷的训释体例为“释义+反切+字数”,注释中有地名和姓氏等相关内容,与蒋本《唐韵》和宋本《广韵》一致。但纽数不作“几加几”,似是蒋本《唐韵》之后的韵书,而残片的某些注释甚至比《广韵》还要多,如“誧”字,Ch1577R作“《文字音义》云:大也,助也,谏也”,《广韵》仅作“《文字音义》云:大也,助也”,无“谏也”二字,可见这些残片原本的注释可能超过《广韵》。在小韵字数上,本书较《广韵》少,有的纽数还不及《王三》,可知不是《王韵》系韵书。综合这些特点,本书似是蒋本《唐韵》系韵书,撰作年代则是较晚的时候了,姑且拟名“唐韵笺注”。另外,据学者考证旅顺博物馆有两个残片也属于这种韵书的碎片(见下文国藏第4、5种)。

3.1.2 Ch79 R/V(长孙讷言笺注本切韵)

吐鲁番写本韵书残叶Ch79R/V(TID1038),现藏于德国国家图书馆。残叶双面书写,有界栏。正面6行,反面7行,为一纸的下半。正面为去声[霁][泰]二韵残字,反面为上声[养][感][敢]三韵残字。残片书法极工整,常用字无释义,训释体例“释义+反切+字数”,引《说文》则前加“按”字。

荣新江(1997:269;1998:312,314)首次提出“周书未收的残片还有《切韵》断片Ch.79”,西胁常记(2001:44—45)和高田时雄(2004:333—335;2005:24—27)亦著录该残片,但未有详细讨论。《总目欧美》(2007:7)仅题为“切韵”。铃木慎吾(2009:127)据残片特征推定为长孙讷言的笺注本《切韵》。藤田拓海(2017:56)同。

按:本残片之特征与长孙讷言笺注本切语高度相合,诸家亦持此说,盖无疑问。

3.1.3 Ch3605 R(陆法言切韵)

吐鲁番写本韵书残叶Ch3605R,现藏于德国国家图书馆。残叶单面抄,有界栏,共存三行,似为一叶之上部。内容为入声[合]韵残字。

荣新江(1998:320)首次指出这是《切韵》残片,西胁常记(2001:48)和高田时雄(2004:333—335;2005:24—27)亦著录该残片,但未有深入讨论。《总目欧美》(2007:292)题为“切韵”。铃木慎吾(2009:127)认为是可能陆法言《切韵》的抄本。藤田拓海(2017:49)同。

按:残片书法拙劣,释义简单,训释体例“释义+反切+字数”,没有增加字,未见引用书目,这些特征都颇似陆法言《切韵》原本,故暂拟为“陆法言切韵”。

3.1.4 Ch1106V等四片(五代刻本切韵)

吐鲁番刻本韵书残叶Ch1106V(TIIT1921)、Ch1072V(TIID1f)、Ch5555abV(TM46)、Ch1150V(TIID236)等四片,现藏于德国国家图书馆。这些残片被裱在“增一阿含经”背部,原是作为保护经卷用的。残片的尺寸各异,然观其形制、字体皆同,实属同卷之断片。Ch1106V存11行,Ch1072V存5行,Ch5555abV存23行,Ch1150V存3行,共计42行。内容为去声[翰][换][啸]三韵残字。周祖谟《集存》所收吐鲁番刻本韵书“列TIIDabcd”,定为“五代刻本切韵”,与这四片是同一韵书之不同残片,可以完整缀合。

荣新江(1997:269;1998:312,316,321)最早发现这些残片属于《切韵》残片,西胁常记(2001:46)和高田时雄(2004:333—337;2005:27—31)亦著录了这些残片,并指出它们同属一书,高田先生则进一步考证这些刻本韵书的时代特征要比《广韵》更为晚期,推测“此种版本的《切韵》大约出现在宋代”。《总目欧美》(2007:93,90,325,96)仅题为“切韵”。铃木慎吾(2004;2009)对这些残卷也曾加以介绍,藤田拓海(2017:67)同。

按:这四个残片与“列TIIDabcd”同为一书,而武内义雄(1936)、魏建功(1936,1948)、姜亮夫(1955,2002)、上田正(1973)、周祖谟(1983,1994)等先生都曾对列“TIIDabcd”的性质有过考证。各家基本认可其为孙愐《唐韵》之后的韵书,为《广韵》所本,五代以后所刊刻。但具体属于哪种《切韵》,各家有细微的分歧。这里暂依周祖谟先生的定名,题为“五代刻本切韵”。

3.2 日藏吐鲁番韵书3种

日藏吐鲁番韵书共计5片3种,包括大谷3327rv和大谷5465(1)rv(唐韵笺注)、大谷5397rv和大谷5395rv(陆法言切韵)、大谷5468(2)-(俟考)。下列日藏吐鲁番韵书残卷图片,均来自国际敦煌项目(IDP)网站。

3.2.1 大谷3327rv、大谷5465(1)rv(唐韵笺注)

吐鲁番写本韵书残片大谷3327rv、大谷5465(1)rv,现藏于日本京都龙谷大学大宫图书馆。据学者考证,两片原是同卷之断裂。残片正反皆抄,各存6行,共计12行。两片之正面为平声[支]韵残字,背面为平声[东]韵残字,可以完整缀合。

《大谷集成》(1990:77)最早著录大谷3327rv,题为“文学关系文书断片”,录文中注明“平声支韵和东韵”,已指出是韵书残片。高田时雄(2004:333;2005:24)也著录了这一片,但未有论述。《总目日本》(2005:163)参考《大谷集成》题为“音韵书残片”。后来《大谷集成》(2003:182)又公布大谷5465(1)rv,亦题为“文学关系文书断片”,小注“韵书か?”认为可能是韵书。《总目日本》(2005:359)则题为“古籍写本残片”,未指明是韵书。铃木慎吾(2010:24)首次将大谷3327rv和大谷5465(1)rv联合起来考察,并从纽数和注文两方面的特点认为它们属于“与蒋本《唐韵》同系统而进一步修改的韵书抄本”。张新朋(2014:120)未见到铃木先生的文章,也得出了两个残片同属一种韵书的结论,并附有缀合图版。不同之处是,张文认为残片是与S.2055相似的“笺注本切韵”。藤田拓海(2017:92)同意铃木先生的观点,把此残片定为“晚期”韵书。

按:张文认为大谷3327rv和大谷5465(1)rv属同卷残片,但在考察残片性质时却仅将大谷5465(1)rv与S.2055等早期韵书相比较,得出“笺注本切韵”的结论,这是不妥当的。合理的办法应当将两片综合起来考察,残片体例“释义+反切+字数”,纽数作“几加几”(前数包含后数)。大谷5465(1)rv“鸏”字条下隐约可见一“加”字,知本书新加之字皆有标注。这些特点都与蒋斧本《唐韵》吻合。另外,大谷3327rv“奇”字注文“上正下通”,这种注释特点很明显是因袭了颜元孙《干禄字书》(774年),而长孙笺注本《切韵》成书于仪凤二年(677年),显然残片不可能是长孙书。这一点与蒋本《唐韵》不同。总的来说,铃木慎吾先生的观点是可信的,今暂拟名为“唐韵笺注”。

3.2.2 大谷5397rv、大谷5395rv(陆法言切韵)

吐鲁番写本韵书残片大谷5397rv、大谷5395rv,现藏于日本京都龙谷大学大宫图书馆。据学者考证,二片属同卷之断裂。残片正反两面抄,有界栏,每面各存3行,共计12行。内容上,大谷5397rv正面为平声[青]韵残字,背面为[青][尤]二韵残字,[青]韵前后相连,可知此片应在原纸左上角。大谷5395rv正面为去声[代][废]二韵残字,背面为去声[翰]韵残字。

《大谷集成》(2003:159—160)最早著录两个残片,均题为“注解断片”。张娜丽(2004:21;2006:363)则首次指出它们是同一抄本的断裂物,又从字数和训解上判断这是陆法言《切韵》。《总目日本》(2005:351)据张氏的考证题名为“切韵残片”。铃木慎吾(2010:23)注13认为难以断定两片是否属于同一抄本,但大致认可张氏“陆法言切韵”的结论。

按:从两个断片的体制、字体和书法风格上考察,应是同一种书。“冠、观、狚”在一韵之中,翰换不分,可知本书当在蒋本《唐韵》之前。从残存的内容看,没有新增加的字,常用字无释义(如“冠”字仅有又音),与陆法言《切韵》诸特征皆相符合,定其为“陆法言切韵”当无问题。

3.2.3 大谷5468(2)-(俟考)

吐鲁番写本韵书残片大谷5468(2)-,是大谷5468(2)号所辖33种文书断片的第26片,现藏于日本京都龙谷大学大宫图书馆。这个残片正反皆抄,正面有界栏,背面未见。各存2行,共计4行。正面为去声[线]韵残字,背面为去声[漾]韵残字。

《大谷集成》(2003:184-185)最早著录该残片,总题为“番外三十三断片”,并有相关录文。《总目日本》(2005:361)则仅题“文书残片”。[7]张新朋(2014:121—122)首次提出这是一种韵书材料,又从字体上判断这是与大谷5397rv、大谷5395rv同一写卷散落的碎片,最后认为它们“较多地保存了陆法言《切韵》之面貌,盖为撰于唐高宗仪凤二年(677)的长孙讷言笺注一系的抄本”。

按:这个残片极小,正面可识的有“或作”“送人”“羡”等字,背面有“反五”“女亮”等字,从体例上看应是韵书无疑。张文认为它与大谷5397rv、大谷5395rv的文字颇为相似,依笔者观察未必如此。大谷5468(2)-纸质粗糙,墨色甚浓,与大谷5397rv、大谷5395rv两号截然不同,书法也较后两号为优,不似一种抄本。张文又以三种残片“较多地保存了陆法言《切韵》之面貌”定为“笺注本切韵”,这也是不妥当的。大谷5397rv、大谷5395rv两号并没有显示出“长孙讷言笺注本切韵”增字和按语的特征,而且大谷5468(2)-不见得就是同卷的碎片,也就更没有理由定为“笺注本切韵”。本片正面“饯”字注文“送人”左侧尚有文字,而蒋本《唐韵》及《广韵》皆无,《王三》《王二》则有“又食演反”四字,似乎表明本片是《王韵》系统。背面“反五”前的纽首似为“怅”字,辖五字,笺注本切韵S.6176本小韵缺纽数,《王一》至少有六字,《王三》有七字,《王二》有五字,本片未有增加字,又似在《王韵》之前。大谷5468(2)-所存内容太少,为谨慎起见,本文暂不拟名,俟日后再考。

3.3 国藏吐鲁番韵书4种

国藏吐鲁番韵书共计5片4种,包括旅博LM20-1508-1334(刊谬补缺切韵)、柏孜80TBI:151(长孙讷言笺注本切韵)、旅博LM20-1521-12-11(俟考)、旅博LM20-1523-01-02和LM20-1523-19-83(唐韵笺注),下面分别讨论。

3.3.1 旅博LM20-1508-1334(刊谬补缺切韵)

吐鲁番写本韵书残片旅博LM20-1508-1334,现藏于旅顺博物馆。残片前后上下均缺,似单面抄[8],共3行文字。原图极模糊(右图摘自《旅博》),看不清有无界栏。内容为平声[豪]韵残字,录文如下:

第1行:……遭,遇。㷮,火余木。□,□□□。……

第2行:……獒,犬高□□。熬,煎□。嶅,山多小石。……

第3行:(仅存右半残字,不可辨识)[9]

《旅博》(2006:166,232)最早著录该断片,列于未定名经卷之中。张新朋(2014:122—123)考证该片为韵书,并拟题为“王仁煦刊谬补缺切韵”。按:从训释上看,“遭”字训“遇”惟与《王二》同,诸本皆训“须”。“獒”字训“犬高□□”与《王三》《王二》同,《切三》《王一》训“犬”。则该残片似与王仁煦《刊谬补缺切韵》较为相近,张文定名可从。

3.3.2 柏孜80TBI:151(笺注本切韵)

吐鲁番写本韵书残片柏孜80TBI:151,是1980年新疆吐鲁番木头沟柏孜克里克石窟出土的文书断片,流水编号为151。右图摘自《柏孜克里克》。该残片为单面抄写,无界栏,共存4行。内容为平声[文]韵残字,录文如下:

第1行:(仅存左行左半残字部分笔划,无法识别)

第2行:……□(汾),水名,在太原。符分反。十六。□(坟)……

第3行:□(蕡),草木多实。黂……

第4行:(仅存右行右半残字部分笔划,无法识别)

《柏孜克里克》(2007:401;520)最早著录该残片,编为未定名佛经残片第109号,时代为“唐”。于亭(2009:4)最先考证此为韵书残片,认为:“残片应该是跟S.2071相似,即周祖谟先生所类析的‘笺注本切韵’。”张新朋(2014:123)未见于氏文章,同样考证该残片为韵书,并认为是长孙讷言的“笺注本切韵”。

按:残片之“汾”小韵,唐五代韵书诸卷仅S.2071(切三)和《王三》完整保存。而本残片的字形和训释与S.2071全同,故暂拟名为“笺注本切韵”。

3.3.3 旅博LM20-1521-12-11(俟考)

吐鲁番写本韵书残片旅博LM20-1521-12-11,现藏于旅顺博物馆。残片前后上下均缺,单面抄写,共计3行。内容为平声[宵]韵残字,录文如下[10]:

第1行:……□(鹪),……神鸟也……

第2行:……㹛,牛驯□。□而绍反。……

第3行:……□(),气出。□(窯)……

徐维焱(2018:1)最早指出这个残片是韵书,认为它属于“某种增字添训本”《王韵》的系统。按:笔者未曾见到这个残片的原图,根据徐氏的录文来看,的确像是某种韵书的碎片。平声[宵]韵字,唐五代韵书诸残卷中只有《切三》《王三》有相对的文字可以比勘,其训释和二书有同也有异。徐文所谓“增字添训”,材料中并无体现。这个残片究竟是否属于《王韵》系统,实在不好确定,只能俟考。

3.3.4 旅博LM20-1523-01-02(唐韵笺注)

吐鲁番写本韵书残片旅博LM20-1523-01-02,现藏于旅顺博物馆。残片首尾及前后皆残,有轻微污迹。双面抄,背面文字不可识,无界栏,存2行。内容为上声[贿]韵残字,录文如下:

第1行:……□,……作……

第2行:……聉,聉顡,痴头㒵。顡音……

徐维焱(2018:1)最早指出这个残片是韵书,认为它与前文所述“Ch1577R等六片”是同一写卷,可以缀合。徐文的依据有四:第一,残片内容为上声[贿]韵,与“Ch1577R等六片”无重复;第二,“Ch1577R等六片”背面为《尔雅音义》“释鸟”“释虫”,本片背面有二字从“鸟”旁,其一似为“鸰”字,亦当为《释鸟》;第三,二者的重文符号用法相近;第四,二者书法酷肖,“㒵、作”等字极为相似。徐文随后通过校勘、体例、收字、反切等方面判断这些残片属于“一种与《广韵》极为接近的写本”,最后总结说:“(残片)与TIVK75同属于王本之外的另一系统。”

按:笔者未见原图,若残片特征确如徐文所述,自当是“Ch1577R等六片”之部分。至于徐文的结论,笔者认为还可以讨论。TIVK75据周祖谟《集存》考证属于时代较早的增字加训本《切韵》, 而“Ch1577R等六片”则是很晚时的韵书了,二者没有可比性。徐文仅以二书同收“䫌”字和“疋米反”的切语就认为同属一种韵书,忽略了训释上的特点,并不可靠。今以前文“Ch1577R等六片”之定名题为“唐韵笺注”。

3.3.5 旅博LM20-1523-19-83(唐韵笺注)

徐维焱(2018:1)第16页第②条注释称:“新阶段的整理工作中,又发现一枚《切韵》残片,编号LM20-1523-19-183。该片正面为上平声东韵,存鬷、艐二字头。背面有四字,三字从‘虫’旁,其中二字似为䗂、蝓。经比对,背面内容为《尔雅音义·释虫》,或与LM-1523-01-02及德藏残片为同一写本。”

按:如徐文所述,此片又当是“Ch1577R等六片”之碎片,可定为“唐韵笺注”。

四、结语

本文对周祖谟先生《唐五代韵书集存》(1994)未收之韵书材料进行梳理、考辨与定名,共得48片26种,可以补充和完善周先生《集存》,使它更有效地为学界服务。但限于笔者的见闻,文中对韵书材料的收集和性质的判定一定还有疏漏和错误的地方,祈请方家批评指正。

向上滑动查阅引用书目简称说明

本文引用书目简称说明:

001.《唐五代韵书集存》,简称“集存”;

002.《敦煌经部文献合集》,简称“合集”;

003.《敦煌遗书总目索引》,简称“索引”;

004.《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简称“索引新编”;

005.《敦煌宝藏》,简称“宝藏”;

006.《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藏敦煌文献》,简称“俄藏”;

007.《俄藏敦煌文献叙录》,简称“俄藏叙录”;

008.《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分)》,简称“英藏”;

009.《英国图书馆藏敦煌汉文非佛教文献残卷目录:S.6981-13624》,简称“荣目”;

010.《伦敦藏敦煌汉文卷子目录提要》,简称“提要”;

011.《伦敦所藏敦煌卷子经眼录》,简称“向目”;

012.《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西域文献》,简称“法藏”;

013.《吐鲁番文书总目(欧美收藏卷)》,简称“总目欧美”;

014.《吐鲁番文书总目(日本收藏卷)》,简称“总目日本”;

015.《大谷文书集成》,简称“大谷集成”;

016.《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藏西域文献遗珍》,简称“遗珍”;

017.《吐鲁番柏孜克里克石窟出土汉文佛教典籍》,简称“柏孜克里克”;

018.《旅顺博物馆藏新疆出土汉文佛经选粹》,简称“旅博”。

笔者按:感谢《励耘语言学刊》发表拙文并“章黄国学”公众号的大力推荐,文责概由本人承担。本文内容在《励耘》38辑刊本基础上有所修订。《旅顺博物馆藏新疆出土汉文文献》(32册)及《总目索引》(3册)2020年已经公布出版,笔者写作此文时未及寓目,所涉残片性质及其它残片之补遗,笔者已另撰一文详述之(待刊)。

向上滑动查阅注释及参考文献

注释:

*本文是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刊谬补缺切韵》校释与唐五代韵书整理与研究”(项目编号:18AYY014)阶段性成果。

[1] 《俄藏》即《俄藏敦煌文献》,本文所用简称请参考文后“本文引用书目简称说明”,下同。

[2] 韵书残片图版正面标识为R,反面标识为V,下同。

[3] 字体加粗的表示字头,不加粗的是注释。□代表阙字,()代表当作某字,[]代表脱文。下同。

[4] 本纽原卷误写于上纽注文之中,当独立。

[5] 编号Ch代表汉文文书,括号里为原编号,T表示吐鲁番,罗马数字Ⅰ-Ⅱ-Ⅲ-Ⅳ表示是第几次考察所得,后面字母缩写D=高昌故城,T=吐峪沟,M=木头沟石窟。

[6] 这本书在德国出版,笔者未见,仅依荣新江先生《吐鲁番文书总目》的著录。

[7] 国际敦煌项目(IDP)MS05468号所辖断片已增至36种,本片被重编为第27号,这里仍依原编号。

[8] 《旅博》(2006:166)该残片没有反面图版,故推测为单面抄。

[9] 笔者所据《旅博》(2006:166)图版极不清晰,故全依张新朋(2014:122)所录。

[10] 本片及下文旅博LM20-1523-01-02、LM20-1523-19-83两片均为公开出版,笔者未见原图,仅据徐维焱(2018:1)转录。

参考文献:

〔唐〕王仁煦:《唐写本王仁煦刊谬补缺切韵》,北京:故宫博物院,1947年。

〔唐〕王仁煦:《唐写本王仁煦刊谬补缺切韵》,南京:江苏凤凰教育出版社,2017年。

遍照金刚著:《文镜秘府论》,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5年。

陈国灿,刘安志主编:《吐鲁番文书总目(日本收藏卷)》,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5年。

敦煌研究院编:《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

法国国家图书馆编:《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西域文献》34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2005年。

高田时雄著:《汉语在吐鲁番——以〈切韵〉残片研究为专题》,《重访吐鲁番——丝路艺术文化研究一百年》,柏林:Dietrich Reimer书店,2004年。

高田时雄著,钟翀等译:《汉语在吐鲁番——以〈切韵〉残片研究为专题》,《敦煌·民族·语言》,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

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编:《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藏西域文献遗珍》,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

黄永武编:《敦煌宝藏》140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1—1986年。

姜亮夫:《瀛涯敦煌韵辑》,《姜亮夫全集》9,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

姜亮夫:《瀛涯敦煌韵辑》,上海:上海出版公司,1955年。

铃木慎吾:《〈切韵残卷诸本补正〉未収の切韵残卷诸本について》,《中国语学研究·开篇》第23卷,东京:东京好文出版社,2004年。

铃木慎吾:《〈切韵残卷诸本补正〉未収の切韵残卷诸本――ベルリン本补遗》,《中国语学研究·开篇》第28卷,东京:东京好文出版社,2009年。

铃木慎吾:《〈切韵残卷诸本补正〉未収の切韵残卷诸本――大谷本补遗》,《中国语学研究·开篇》第29卷,东京:东京好文出版社,2010年。

铃木慎吾:《陆法言切韵の复元と唐五代切韵の研究》,大阪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6年。

铃木慎吾:《切韵诸本残存状况一览图――切韵诸本研究资料之一》,《中国语学研究·开篇》第31卷,东京:东京好文出版社,2012年。

旅顺博物馆,龙谷大学合编:《旅顺博物馆藏新疆出土汉文佛经选粹》,京都:京都法藏馆,2006年。

潘重规:《瀛涯敦煌韵辑拾补》,《新亚学报》第11卷,香港:新亚研究所出版社,1974年。

饶宗颐:《鸠摩罗什〈通韵〉笺》,《梵学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

荣新江:《德国吐鲁番收集品中的汉文典籍与文书》,《华学》第3辑,北京:北京紫禁城出版社,1998年。

荣新江:《欧美所藏吐鲁番文献新知见》,《敦煌学辑刊》,2018年第2期。

荣新江:《王延德所见高昌回鹘大藏经及其它》,《庆祝邓广铭教授九十华诞论文集》,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

荣新江:《英国图书馆藏敦煌汉文非佛教文献残卷目录:S.6981—13624》,《香港敦煌吐鲁番研究中心丛刊之肆》,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94年。

荣新江主编:《吐鲁番文书总目(欧美收藏卷)》,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年。

商务印书馆编:《敦煌遗书总目索引》,北京:商务印书馆,1962年。

上海古籍出版社,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编:《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藏敦煌文献》17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2001年。

上田正著:《切韵残卷诸本补正》,《东洋学文献センタ丛刊》第19辑,东京:东洋文化研究所,1973年。

邰惠莉主编:《俄藏敦煌文献叙录》,兰州:甘肃教育出版社,2019年。

谭世宝:《敦煌写卷S.1344(2)号所谓“鸠摩罗什法师〈通韵〉”之研究》,《中国文化》,1994年第10期。

唐浩:《俄藏敦煌本韵书残卷Дx05596考释》,《文献》,2013年第5期。

藤田拓海:《陆法言〈切韵〉研究》,日本二松学舍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7年。

王邦维:《鸠摩罗什〈通韵〉考疑暨敦煌写卷S.1344号相关问题》,《中国文化》,1992年第7期。

尉迟治平:《韵书残卷P4871考释》,《语言学论丛》第29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年。

魏建功:《〈十韵汇编〉资料补并释》(1948),《魏建功文集》,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1年。

魏建功:《论〈切韵〉系韵书——〈十韵汇编序〉》(1936),《魏建功文集》,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1年。

武内义雄著,万斯年译:《唐钞本韵书及印本切韵之断片》(1936),《唐代文献丛考》,上海:开明书店,1947年。

西胁常记:《柏林吐鲁番收集品中的汉文文献》,《汉文文书手稿和印刷品》第3部分,斯图加特:FranzSteiner书店,2001年。

向达:《伦敦所藏敦煌卷子经眼录》,北平图书馆《图书季刊》,1939年第1卷第4期;

向达:《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北京:三联书店,1957年。

小田义久:《大谷文书集成》4卷,京都:京都法藏馆,1984—2010年。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吐鲁番学研究院,武汉大学中国三至九世纪研究所编著:《吐鲁番柏孜克里克石窟出土汉文佛教典籍》,北京:文物出版社,2007年。

徐朝东:《英藏敦煌韵书S.11383A、B、C试释》,《古汉语研究》,2002年第3期。

徐维焱:《旅顺博物馆藏〈切韵〉残片考释》,《西域研究》,2018年第1期。

于亭:《吐鲁番柏孜克里克石窟所出小学书残片考证》,《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9年第4期;

远藤光晓:《P.3696の第10·12·13片について》,《中国语学研究·开篇》第6卷,东京:东京好文出版社,1988年。

张磊:《新出敦煌吐鲁番写本韵书、音义书考》,《浙江社会科学》,2014年第3期。

张娜丽:《西域出土文书の基础的研究:中国古代における小学书·童蒙书の诸相》,东京:汲古书院,2006年。

张娜丽:《西域发见の文字资料(4)〈大谷文书集成〉参读后札记》,《学苑》,2004年第5期。

张新朋:《吐鲁番出土四则〈切韵〉残片考》,《汉语史学报》第14辑,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14年。

张涌泉主编,关长龙撰:《敦煌经部文献合集》第5—7册,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

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英国国家图书馆合编:《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分)》1—15册,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0—2009年。

中国文化大学中国文学研究所,敦煌学研究小组编:《伦敦藏敦煌汉文卷子目录提要》,台北:福记文化图书有限公司,1993年。

周广荣:《梵语〈悉昙章〉与等韵学的形成》,《古汉语研究》,2001年第4期。

周祖谟:《唐五代韵书集存》,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

周祖谟:《唐五代韵书集存》,台北:学生书局,1994年。

作者简介

王栋,1993年生,山东高密人。北京师范大学民俗典籍文字研究中心博士后,主要从事文字音韵学研究。

董大卫,2001年生,山东济南人。山东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字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文字音韵学研究。

特别鸣谢

敦和基金会

章黄国学

有深度的大众国学

有趣味的青春国学

有担当的时代国学

北京师范大学汉字汉语研究与社会应用实验室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古代汉语研究所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古代文学研究所

微信号:zhanghuangguoxue

文章原创|版权所有|转发请注出处

公众号主编:孟琢 谢琰 董京尘

责任编辑:花蕊

我知道你在看

0 阅读:0

章黄国学有深度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