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出海打⻥,带回来⼀个漂亮的鲛⼥。
她肌肤雪⽩,身下波光粼粼,泛闪着淡蓝⾊⻥鳞。
「夭夭,等有了⻥⽪,哥哥给你做⼀条流仙裙好不好?」
可到了夜⾥,我看到哥哥逼⼈⻥跪在他⾯前,发出奇异的声⾳。
直到后来,我突然发现⾃⼰身上也⻓出了鳞⽚。
1
深夜,哥哥披着蓑⾐捕⻥回来了。
他⾯⾊疲惫,可眼睛却亮亮的,⼿中拖着⼀个麻袋,笑着说:
「夭夭,我们要发财了。」
我赶紧上前替他接过来,可当我拖过那个敞⼝的麻袋,⾥⾯沉重的
东⻄把我吓了⼀跳。
「哥,你捕到⼈⻥了?」
我们村叫鲛珠村,⾃古就有捕猎⼈⻥的传统。
⼈⻥全身都是宝,他们织的布名⽈鲛绡,轻盈如⽉光浮动,⼀匹千
⾦。
流下的眼泪是稀世鲛珠,专供皇家御⽤。
⽤⼈⻥的脂肪熬制的蜡油,千年不灭。
剥下来的⽪和⻥鳞可做流仙裙,甚⾄⻥⻣能⼊药,包治百病。
我爷爷在世的时候是村⾥最好的捕⻥⼈,⼏乎每年都能猎到⼈⻥。
这份⼿艺传给了我爹,我爹瘸了腿之后,⼜传到了哥哥⼿⾥。
只不过,因为村⺠的捕捞,⼈⻥越来越少了,已经五年没有捕到
过。
我家的光景也衰落了。
这也是哥哥⼆⼗多岁,⾄今还没有讨上媳妇的原因。
⼈⻥制品的市价⽇渐攀升,已经到了价值万⾦的地步。
⽽哥哥捕回来的这条雌性⼈⻥,⻓得⾮常美。
虽然还在昏迷,可她有着⼀双摄⼈⼼魄的漂亮眼睛。
杨柳细腰,樱桃似的红唇⼀张⼀合。
⻓发紧贴在她雪⽩的肌肤上,双臂似乎在发冷,抱着轻轻颤动的身
体。
她们会织鲛绡,可这条⼈⻥被我哥带回来时,浑身伤痕,⽪肤布满
了瘀⻘。
我有些纳闷,这么漂亮的⼈⻥,怎么在海⾥不穿⾐服呢?
爹娘很快闻声赶过来了。
他们看着被我哥关进铁笼⾥的鲛⼥,⼗分⾼兴。
「明早就剥⽪,起锅熬油。」
「我的好⼉⼦,你终于出息了,这下我们家的光景就好过了,真是
光耀⻔楣!」
但是被我哥急切地制⽌了。
「我⾃⼰亲⼿捕来的⼈⻥,只有我可以决定什么时候处置。」
「况且这么瘦,就算现在熬油也熬不了多少,还不如先收集点鲛
珠。」
爹娘⾯⾯相觑,觉得有道理,便都乐呵呵回屋继续睡觉了。
哥哥扭头对我道:
「夭夭,快去睡觉,等到时候宰了这⻥,有了⻥⽪,给你做⼀条流
仙裙怎么样?」
我头⽪发麻,看着受伤的⼈⻥,摇了摇头。
「哥,我不要裙⼦,只要能帮家⾥改善⽣活就好。」
那天夜⾥,我缩在⾃⼰的⼩茅屋⾥,怎么也睡不着。
我突然很想去看看⽩天那条漂亮的⼈⻥。
于是,我蹑⼿蹑脚来到了关她的柴房,发现铁笼⾥⾯空荡荡的。
我刚想⼤叫⼈⻥跑了,这时,却看到对⾯哥哥的屋⼦还亮着昏⻩的
光。
我悄悄⾛过去,听到⾥⾯传出来⼀阵奇怪的声⾳。
2
「呜——」
狭窄逼仄的屋⼦⾥,传出了⼥⼦难受的声⾳和铁链晃动的响声。
我⼼惊胆战地透过虚掩的⻔向⾥望去。
雌性⼈⻥的身形⽐较娇⼩,她⼏乎埋在了哥哥⾼⼤的阴影⾥。
哥哥背对着房⻔,任由⼈⻥跪在床上。
⼈⻥⼗分痛苦,脖⼦上拴着铁链,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嘴,只能发
出些呜呜的闷哼。
⼀炷⾹的时间后。
哥哥满⾜地眯起眼睛。
「可惜没有腿,⽩璧微瑕了。」
我不知道哥哥在⼲什么,只感到害怕,因为屋⼦⾥落了⼀地的鲛
珠,是那⼈⻥流的眼泪。
第⼆天,哥哥⼜在同⼀个海湾捕回来了另⼀条⼈⻥,全家⼈都欣喜
若狂。
只不过,这⼀条就没有上次那个鲛⼥那么幸运了,爹娘决定尽快宰
杀了他卖钱。
这是⼀条雄性⼈⻥,年纪似乎不⼤,⻥鳞也没有那么闪闪发光。
惨叫和挣扎声持续了半夜,才被爹和哥哥两个⼈摁住,彻底没了动
静。
第⼆天我家就有了新⻥⽪。
「桃夭,愣在那⾥⼲什么,还不快来搭把⼿!」
我爹累得满头⼤汗,叫我进去帮忙烧柴⽕。
⾎蜿蜒流淌到了屋⼦外⾯,⾎腥味盈室。
地上掉落着⼀地形状怪异的鲛珠。
⼀块块雪⽩的⻥⾁被扔⼊沸腾的锅中炼制。
很快在娘的搅拌下,炼成了⼀锅如雪般纯净、滑腻的⻥油。
空⽓中蔓延着⼀种甜腻的异⾹,与腥味混合在⼀起。
哥哥笑得眼睛眯起,⿐翼两侧的雀斑兴奋地⼀动⼀动。
「这可是延年益寿的好东⻄呢!」
他们忙忙碌碌做了⼀⼤桌⼦菜,盘⼦⾥盛满了⽩花花的⻥油,三头
饕餮般,狼吞⻁咽地吃着。
我谎称受了⻛寒没胃⼝,⼀⼝都没吃。
翌⽇,周围村⺠以为我家在杀⼈,有⼈还报了官。
结果官兵找上来之后,我爹只是收拾东⻄,跟着去了趟衙⻔,不仅
很快就被⽆罪释放,还带回了满满⼀箱⾦银珠宝。
他眉开眼笑地说,他把⼈⻥⽪和蜡油卖给了他们,虽然不是上品,
但物以稀为贵,还是卖了⾼价。
城⾥的达官贵⼈最喜欢这好东⻄。
我⼼⾥⼗分不舒服,可娘告诉我,千百年来鲛珠村都以此为⽣,杀
鲛⼈,和捕杀其他⻥都⼀样,并没有区别。
那⼀晚,关在柴房的鲛⼥发出凄厉的哭声。
原来,那天哥哥捕杀的雄性鲛⼈是她的弟弟。
⼈⻥开始不吃不喝了,每天在铁笼⾥伤⼼欲绝。
爹娘急了,这样下去她的鳞⽚和⽪相都会受损,⾃然就卖不上好价
钱了。
娘让我去给她喂饭。
「你是⼩⼥⼉家,⼈⻥对你不会防范,你好好劝她,让她多少吃点
东⻄。」
我⽤海藻和扇⻉做了他们喜欢的⻝物,绞尽脑汁摆好了盘,递给笼
⼦⾥的⼈⻥。
她仍然背对着我,⼀⾔不发。
我好⾔相劝:「你还是吃点吧,如果你绝⻝,我爹他们只会宰你宰
得更快。」
「我不会吃你们的⻝物的。」
我急了:「你不吃,我哥说会给你点颜⾊瞧瞧,我这关是最温柔的
了!你可要想清楚。」
那⼈⻥终于扭过头来,雪亮清透的⽉蓝⾊眼睛看向我。
下⼀瞬,她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神看得我很不舒服。
「你,你不吃就算了。」
我索性站起来,在我即将转头离开时,⼀只纤⼿轻轻拉住了我。
「⼩姑娘。」
3
「要吃糖吗?」
说着,⼈⻥摊开⼿掌⼼,露出⼀颗晶莹剔透的淡红⾊糖果。
在这个⼩渔村,糖是稀罕物,只有城⾥的有钱⼈才能吃到,我也不
过逢年过节才能吃到哥哥买回来的粽⼦糖。
阿爹说过,⼈⻥最擅蛊惑⼈⼼,她不过看我是⼩孩,拿糖想诱引我
罢了。
我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想逃跑?不要耍什么花招了,我爹娘不会放你⾛的。」
⼈⻥叹了⼝⽓。
「我只是看到你,想起了家⾥年幼的妹妹,有些想家了,你若是不
信我也罢了。」
我怦然⼼跳。
「我承认你⻓得的确很漂亮,可我们家以捕⼈⻥为⽣,放⾛你,我
们的⽣计就不能维持了。」
我⼜赶紧补充了⼀句。
「不过我会想办法尽量说服阿爹,让你⽣产鲛珠就好,不要害
你。」
她遗憾地收起了糖果,说看在我对她这么好的情分上,想告诉我⼀
个秘密。
我假装⽣⽓,没好⽓地把盘⼦放到地上。
「什么啊,除⾮你好好吃饭,我就听。」
⼈⻥果然乖乖吃饭了,她⼀边⼩⼝⼩⼝吃着,⼀边说:
「其实,这还不算最好吃的糖。」
「我知道⼀种糖,是⽤⽉光草做的,那才是⼈间美味。那种⽉光
草,⻓在⽉光下的海边沙滩上,将秸秆含在嘴⾥,甜丝丝,像海⽔
⼀样微凉。」
我沉默了,我没⻅过⽉光草。
爹娘说海边危险,我体弱,所以从来不允许我触碰海⽔。
可⼈⻥对甜味的描述激起了我强烈的好奇⼼。
我嗜甜如命,但糖价贵,家境贫寒的我从来没有奢望过。
那天夜⾥,我还是趁夜溜出家⻔,来到了海边沙滩上。
那⼉果然如⼈⻥说的⼀样,⻓满了摇曳着银⽩⾊叶⽚的⽉光草。
这些⽩天根本看不⻅的植株,在空寂⽆⼈的夜晚,静悄悄在沙滩上
摇晃。
我⻤使神差地上前,摘下了⼀根⽉光草,将秸秆放进了嘴⾥。
⼀种奇异的清甜充斥着⼝腔。
以⾄于好吃到我忘记吐出来,咕咚⼀下将糖⽔咽了下去。
我慌慌张张丢掉秸秆,跑回了家中。
那甜美的味道却在脑海⾥挥之不去,越记越深。
吃下⽉光草的第⼆天,可怕的事情发⽣了。
因为第⼆天早上,我在⾃⼰的⼿腕上发现,⼀⼩⽚⽪肤竟然开始⻓
出了鳞⽚。
那是⼀⽚淡紫⾊的细⼩⻥鳞,泛着美丽的蓝紫微光,却把我吓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