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那年篮球赛,我夺冠后向林雨昕表白。
她凑近吻我脸颊,然后捂着脸羞涩离场。
全场起哄喊她嫂子。
当晚,输球给我的公子哥周宏宇在宿舍楼群里发了张照片,然后秒删。
照片里,女人身着吊带露背长裙,跨坐在他腿上。
后腰的纹身,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
第二天在酒店偶遇,林雨昕看着我身边的女生,质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分手后我决意要忘记她,她却疯了似的,不管不顾地当众掀我衣服。
只为看一眼那个早已被我洗掉的纹身。
1
刷到周宏宇在群里发的照片时,我一个仰卧起坐从床上跃起,揉了把酸涩的眼睛。
“靠,周宏宇可真行,这种照片都敢发。”
“这世上还有他不敢做的事情吗?”
“刚刚篮球赛输得那么难看,转眼就去和女生上床,真有他的。”
“你们是没看到他刚才那个三不沾,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完美的一个。”
我以为是在做梦,但舍友此起彼伏的谈笑声频繁跃入我耳朵。
每一句话都在告诉我,这不是梦。
我默默把那张照片点开,放大,仔细看那女生的后腰。
一模一样的蝴蝶纹身,我身上也有一个。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细看,照片就被删掉了。
“不过这女生看着怪眼熟的,是我们学校的吗?”对床突然看向我,像是真心发问。
他早已眼疾手快地将照片保存,顺带发进了我们宿舍群。
我重新点开,盯着那熟悉的身影,咽了口唾沫,说:“不知道。”
发小李昂突然打来电话,我借口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宿舍。
他和我们在同一栋宿舍楼,自然也看到了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林雨昕吗?”李昂问我。
我闷声回道:“应该是。”
李昂那边无声片刻,最后只蹦出一句:“不然咱就放手吧,听兄弟一句劝,她配不上你。”
我沉默半晌。
放手?
反复回味着这两个字,问他:“有十年了吧?”
李昂回:“差不多。”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追了林雨昕十年。
2
林雨昕父母和我爸是至交。
11岁那年,她爸妈不幸车祸身亡,爷爷奶奶又住在乡下,条件不好。
我爸于心不忍,便把她接到家里来住。
自那天后,我的人生就好像不得不围着她转。
因为是我先喜欢上她的,所以我永远是被动的那方。
初中时她和校外小混混谈恋爱,被人围堵在小巷里,校服几乎被撕烂。
我操着长棍赶到,把她护在身后,自己却被打到入院,手臂骨折,绑了两个月石膏。
她在病床前哭着向我道歉,说以后再也不会和那些人来往。
看见她牵着我的手哭得眼眶通红,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从此会有所不同。
但转眼升上高一,她却说自己喜欢上了全校第一。
每天鞍前马后地给人家送牛奶,送饭,送手织围巾,送情侣鞋。
后来全校第一保送北大,和她分手。
临近高考,我没日没夜地帮她补习功课,硬生生将她从班级吊车尾拉到一本线,勉强和我进了同一所大学。
大一开学那天,我请她吃饭,计划着要向她表白。
菜刚上桌,她却告诉我,她想追周宏宇。
我话到嘴边又咽下,没阻拦她。
因为我知道周宏宇是谁。
开学第一天就开着辆红色法拉利满学校转悠,就差把“老子有钱”写在脑门上的富二代。
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也能够理解。
我以为自己未曾宣之于口的暗恋在这一刻也算是寿终正寝。
直到男生群里开始流传出有关周宏宇脚踏几条船的传闻。
我好意转发提醒林雨昕,她说知道了,以后一定会擦亮眼睛。
我以为这是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于是趁着篮球赛夺冠,鼓足勇气向她告白。
落在我脸颊上的吻此刻依旧柔软炙热。
而始作俑者却已经转身进了别人的被窝。
与其在这里纠结该不该放手,我更应该打电话过去质问的。
以男朋友的身份。
于是我挂掉了李昂的电话,立马又打给林雨昕。
关机……
还是关机。
连质问的权利都没有。
3
夜里起了凉风,我站在走廊吹了会,打算冷静冷静。
李昂却发来微信:“兄弟陪你喝一杯,东门烧烤摊见。”
回宿舍拿件外套的功夫,舍友见我大晚上要出门,笑得一脸谄媚:
“哟,今天才转正就按耐不住了?需不需要兄弟给你留门啊?”
他们以为我是要去见林雨昕。
所有人都知道我今天告白成功,为我欢欣鼓舞。
只有我活像咽了只死苍蝇。
“不用,我带钥匙了。”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这件事,我只能摆摆手,避免正面回应。
走到宿舍楼下时正好撞上晚课下课,我被吃宵夜的人流推搡着挤出东门外。
到地方时,李昂已经点了一堆烧烤和啤酒,坐在那里等我。
只是我没想到,李芸也跟着来了。
李芸是李昂的堂妹,小我们两届,今年刚上大一,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
“你把人小孩带出来干嘛?”
我走过去摸了把李芸的头,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扔给她。
李芸笑眼弯弯看着我:“谢谢泽成哥。”
李昂瞥了她一眼,有样学样地重复了一句“谢谢泽成哥”,抬手就想跟我要糖。
“别犯贱。”我一巴掌拍他后脑上。
李昂噘嘴朝我吐槽:“是她非要跟来的,说什么失恋的人最需要陪伴……”
话音未落,就被李芸眼疾手快地拎起根烤全翅塞住了嘴。
我知道她是怕戳我痛处。
“我没事——”
我耷拉着脑袋在盘子里挑挑拣拣,实在没胃口:“你哥说的没错,刚交往就失恋的,我应该是世界上头一个了吧。”
4
夜宵时间的烧烤摊前总是人声鼎沸,耳边也充斥着划拳,劝酒,聊八卦的声响。
放眼望去,只有我们一张桌子静得吓人。
李芸转着眼珠打量了一圈,给我递来一杯啤酒,柔声安慰我:“泽成哥,别难过了。”
我手还划拉着手机看那张照片,闻言随口道了声谢。
“再怎么看,事实也是不会改变的。”
她一把将我手机按灭,倒扣在桌子上:“我给你讲些好玩的事吧。”
然后我就一边喝酒,一边听她绘声绘色地讲起许多新生军训时候的趣事,等反应过来时,本该是宵夜的烧烤已经吃到了后半夜。
宿舍是回不去了……
我和李昂倒是无所谓,街上随便找家网吧就能对付一晚,只是李芸……
她才喝了不到半瓶啤酒,脸颊就已经红得发烫。
“要不找家酒店休息一晚吧?”我问。
李昂也担心他妹,小姑娘家家的总是金贵些。
往酒店走的路上,李芸一直抱着胳膊,我习惯性地照顾她:“冷吗?”
她双手抵在嘴前哈气:“有点。”
我见状,把身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着吧,小心着凉了。”
我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有些大,下摆盖住了一半大腿,看着有些滑稽。
“你这身高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没长过吧?”
我摸着她脑袋,大致比了比高度,才到我胸口的位置。
李芸气得两颊鼓起:“谁说没长?我比初中的时候足足高了五厘米。”
她说着,非要凑近过来跟我比身高。
李昂原先吊儿郎当地走在前头,闻言突然回头,坏笑着戳穿道:
“这家伙高中那会不知道喜欢上哪个男生,突然说身高差太多站一起不好看,于是买了一堆钙片哐哐吃,结果连一厘米都没长。”
李芸被他说得脸红,拔腿就追着人打。
看着路灯下他俩追逐的身影,我忽然在想……
如果我没有喜欢上林雨昕的话,我们是不是也能像他们这样,当无忧无虑的兄妹相处。
5
李昂不放心李芸自己一个人住一间,于是订了间家庭房。
我和他挤一张大床,李芸自己睡一张。
他晚上酒喝得比我多,人一碰到床,立马就昏睡了过去。
我进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了许多,便想去阳台吹会风。
推开门却见李芸独自站在围栏边,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一缕月光洒在她眼眸。
“你不睡觉吗?”我打火点了根烟。
李芸摇头:“睡不着。”
“有心事?”
她看了我一眼,视线转向窗外,半晌后才问道:
“泽成哥,你是什么时候发觉自己喜欢上雨昕姐的?”
虽然这个问题问的很不是时候,但我知道她是无心的。
“什么时候发觉的话——”我细细回忆过往十年的种种画面。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了。”
我爸生意忙,所以我从小都是跟着爷爷奶奶住。
林雨昕刚住进我家那会,我其实不大看得上她,整个人邋里邋遢又土里土气,性格也很软弱,动不动就爱哭鼻子。
而我小时候又十分混账,因为爷爷奶奶溺爱,我爸也不管教,所以养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样。
每天拉帮结派打架斗殴,还和当地蹲过局子的几个混混称兄道弟。
偶尔看林雨昕不爽也会直接摆脸,说她是米虫,让她滚出我家。
直到有一回我去网吧打游戏,到了半夜还没回家,爷爷奶奶急得在家里睡不着觉,要出门找我。
因为下着暴雨,着急出门的爷爷不小心摔倒,扭伤了腰,被送去了医院。
那晚林雨昕独自一个人冒雨跑遍了附近八九家网吧,找到我时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我刚想骂她,她却抹着泪问我:“是不是要等到爱你的人都走光了,你才会后悔?”
我那时才突然反应过来,她才刚刚失去了父母。
后来爷爷奶奶在我高二那年相继去世,我每天都过得昏昏沉沉的,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睁眼闭眼都是他们的身影。
那段时间里,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情,便是回到家里还能看见林雨昕。
还能和她说说话,一起看会电视,吃吃西瓜。
“你觉得——”
我看着远处逐渐透出的点点晨光,问李芸:“我是不是很难像喜欢她那样,再喜欢上别人了?”
她沉默了许久,没说话。
过了一会,突然扭头指着我手里的香烟,问:
“我可以试一下吗?”
我摇头:“不行,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借我闻闻味道可以吗?”
我见她实在好奇,便手指夹着烟,往她面前递出去。
她右手抚着围栏,一步步靠近,眼睛看我一眼,又垂下头来。
她没有闻烟头,而是闻我指尖。
小巧鼻尖在距我手指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下,轻柔呼吸有节奏地拍打着。
我视线从她头顶望下,不经意瞥见松垮衣领里的白皙肌肤。
身高虽然没长,其他地方倒是成熟了不少。
我有些许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默默移开视线,顺带抽回手。
“以后不要随随便便靠近别的男生。”我冷声叮嘱她。
“为什么?”她笑。
我故作严肃道:“要是招惹上一些不三不四的,被你哥暴揍一顿,我可不会救你。”
她却笑得愈发明媚:“放心吧,我哥才舍不得揍我。”
6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床上只剩我一人。
李昂留了消息,说他有早课,先走一步,让我起床后带李芸去吃早餐,顺便送她回宿舍。
我扭头看了眼缩成一团睡得正香的人,默默按灭手机,继续补觉。
李芸一觉睡到了十一点,我点了两份麦当劳早餐到酒店,吃完便退房打算送她回学校,却不想在电梯间遇到了林雨昕。
以及站在她旁边的周宏宇。
林雨昕脸上表情有些尴尬,但勉强还能控制,装出一副意外偶遇的表情看我。
她应该还不知道照片的事情。
目光在我和李芸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后,她才欲言又止地问道:
“你们两个……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我觉得她这句话问得很奇怪。
李芸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管我叫哥哥,管她叫姐姐,哪怕偶遇我们两个一起出现在酒店里,也不至于是这副表情。
而她旁边站着的,可是个众所周知的花心男。
很难不怀疑是她自己做贼心虚,所以看谁都觉得脏。
我刚想阴阳两句,李芸却先一步开了口:“那姐姐呢?你和他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她语带不解,嘴角却挂着人畜无害的甜笑。
像是真实发自内心的好奇。
林雨昕被反问得一愣,她抬头看了眼身边不耐烦的周宏宇,又快速瞥了我一眼:
“我就是,就是……”
话音未落,电梯门在面前打开。
半天没开口的周宏宇突然偏头朝我一笑,眉毛高挑道:
“你们有事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
然后双手插兜往电梯里走。
恰恰是他偏头那一下,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后脖颈位置两个浅淡的唇印。
7
送李芸回宿舍的路上,林雨昕给我发来五六段语音,她语带歉意,叫我不要误会。
说她和周宏宇去酒店只是小组作业,还有其他人在的,只是他们早上有课,离开得比较早。
我听完她一通解释,没有回应。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她又开始语音炮轰。
一个劲地哭着指责我,说我和李芸关系走得太近,孤男寡女一起从酒店里出来,让她这个女朋友怎么想。
我觉得她扯这个纯属是有点无理取闹了,于是解释了一番昨晚吃宵夜没赶上宿舍关门的事。
以及和我一起去酒店的不止李芸,还有李昂。
她见我终于肯回话,又开始咄咄逼人:
“是不是我说一句李芸的不好你就要生气?”
“你究竟喜欢的是她还是我?”
“既然这样,那我们干脆分手算了,反正你心里也没有我。”
我看着手机无语片刻,直接把周宏宇昨晚秒删的那张照片发给她。
之后半天再没有回应。
一直到下午的选修课上,林雨昕找别人换了位置,坐到我身边。
我并不想看见她,拿着课本起身就要走,却被她一把扯住衣摆:
“泽成——”
“你听我解释。”
依旧是多说一句就要掉眼泪的可怜模样。
“没必要吧。”我回头扫开她的手,“不是说了去酒店只是做小组作业而已吗?还解释什么?”
“解释为什么小组作业需要用那种姿势做?”
“还是说你们研究的其实是人类传承?或者生殖隔离?”
林雨昕解释的话被我噎在喉咙里,眼泪争先恐后地挤出眼眶。
她哭着说:“是周宏宇强迫我的。”
我觉得无语:“你觉得我会傻到连这种话都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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