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三大臣密谋盗宝案 王神偷出计稳众人
康熙帝金殿宣旨，要杨香武明人夜晚入宫三盗九龙杯， 黄三太听罢，吓得噗咚一声跌倒在地，众人急忙上前捶背顺 胸，好半天，黄三太才缓过一口气来，只见他面色焦黄，双目 挂着泪珠，气喘不息。黄三太这一倒，可把彭朋吓了个不亦 乐乎，他急忙上前问道：“黄老英雄，为何如此，难道这九 龙杯没法盗不成？"黄三太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 土，又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道：“三位大人容禀，这皇宫 院内殿堂连脊，屋宇如云，上哪儿去盗？这是一；上次杨六 弟盗九龙杯并没期限，况且盗成就盗，盗不成杯另盗别的， 这次既有时间限制，又规定非盗九龙杯不可，这是二：上次 盗杯，宫中并无准备，而杨六弟又有铁飞龙相助，否则也难 成功，而今却是九门提督陶峙亲自压阵，防守严密，宫内髙 手如云，进宫盗宝，岂不如羊入虎这是三。故此草民闻 后，实无良策可施。”彭朋听罢，顿时眉头深锁，屁股坐 在椅子上不再作声。
施琅毕竞是夜行人出身，又文韬武略俱全，他沉思片刻道“黄老英雄所言固有一定道理,但事在人为，古人云：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用已之长，制人之短，九门提督陶大
人那里，固然高手不少，达摩苏王武力超群，然而禁军与侍 卫互不统率，禁军隶属九门提督，而大内侍卫则由总管统 辖，而梁九公总管与彭大人关系很厚，这便是可乘之机，诸 位以为如何？ ”杨香武问道：“明日夜间在养心殿，不知是 酒席宴前，还是圣上在那里专门看守，除圣上外是否还有亲 王大臣？”彭朋道：“你问此何意？”杨香武道“如若在酒 席宴前，来往人多，就容易做手脚，如若只圣上一人，只有 等到三更以后，待众人疲倦，方能动手，那就困难得多了。如 若有文武大臣作陪，便容易混进去，而且护驾的人越多越 好。“施琅听罢暗暗点头。正待开口，突然门上人前来禀 说是太尉梁九公派人前来送信，施琅微微笑道：“此乃天助杨义士也，彭兄可急修书，禀知太尉，要他劝说圣上多请 几家大臣，要摆设宴席，开宴二更为好”彭朋点头称善.
送信的小太监被迎进书房，赐座让茶，彭朋急拆书信， 只见信中写道：彭大人，我已吩咐大内统领，让他嘱咐侍 卫、护卫，对盗杯之人只可生擒，不得伤害，入紫禁城时， 要从东华门而入，那里防守单薄，切记小心。九公”彭朋 看罢大喜，急修好书信，让他亲手转交太尉，又赏了小太监 二十两银子，小太监含笑而去。
彭朋回到大厅，把梁九公的话告诉了众人，大家无不高 兴，只听杨香武说道：“盗九龙杯的办法虽有，只是可惜一 事。”黄三太忙问：“何事可惜？ ”未等杨香武开口，蛮子 欧阳德把大烟袋一晃道：“唔呀，吾知道了，准是少神偷王 伯燕 ”杨香武哈哈笑道：“蛮子果然好猜情，倘若王伯燕 在，盗这九龙杯就万无一失了”黄三太听罢，直嘬牙花，黄眼珠眨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说道:“算啦， 找他干什么？ ”佟华龙笑道：“黄三哥你还不知，王伯燕那 副尊容和杨六哥活象一个模子刻的，我想杨六哥要王伯燕一 定是给他们来个以假乱真，鱼目混珠，借此混水摸鱼，乘机 下手。”杨香武笑道：“正是此计，只是他远在芜湖也是枉 然。”黄三太把脸一沉怒道：“人不在此，想这种计管个屁 用 ”这时贾亮在一旁嘻嘻笑道："别的事咱黑驴干不了， 要是找神偷王伯燕，包你明天中午就到。”众人听后无不笑 逐颜开。这时施琅手抚颌下银髯，微然笑道：“老夫倒有一 个打算，不知诸位愿闻否? ”众人都知道施琅是个仰面知天 文、俯首知地理、行军布阵、斗引埋伏的大能人，今见施琅 如此说话，料定他必是胸有成竹，个个洗耳恭听，黄三太 更是异于众人，只见他弯腰躬身，抱拳当胸，说道：“小民 都是粗野之人，请施大人赐敦。”施琅微微笑道：“黄老英 雄不必多礼”接着道：“以老夫之见，如杨义士与王伯燕 要扮成一个模样，由王伯燕先充当杨义士首先从东华门入 宫，把众侍卫引开，然后由杨义士乘虚而入，好趁机下手. 再由佟义士潜入宫中扮成太监，相机行事，谅来必可得手， 诸位以为如何”黄三太连忙起身谢道：“老侯爷神机妙算，草民不胜赞佩，奸计，好计！ ”彭朋、王羲也齐声夸 赞.王羲又道：“施大人的声东击西之计固然是好，可是近 日塞北观音萧银龙，从都司调任一等护卫，自然可以出入皇 宫，明夜他必然值勤，不知此人肯否留情？ 黄三太笑道， “这就更好了，萧银龙与我等乃是结拜弟兄，若八弟在此， 定能从中帮忙”众人无不欢喜。
众人又细谈了一阵，见天色不早，王羲、施琅首先告辞起身.彭朋、黄三太送走王、施二人，回到大厅，众人又筹 划了一阵，便离开了彭府。
次日一早，黄三太命贾亮去找王伯燕，贾亮却嘻嘻笑 道：“急什么，误不了，天黑给你找来不就得啦！ ”黄三太有些着急了，说道：“我的贾二爷，这是什么时候你还快玩 笑？你的脚程再快，恐怕得拼命赶路，况且此人又无定居之 处，真要找不到他，岂不误了我的大事！ ”贾亮笑道:“不 就是找他来吗？这事你就别管啦，倘若误了你的事，把我的 脑袋割下来当球踢。”黄三太没办法，不知他所言是真是 假，索性坐在一旁不作声了。
贾亮真能找到王伯燕吗？能找到。贾亮心里有底，因 为，他在北京见到了王伯燕，而且知道他的住所。
众人见黄三太生了气，齐催贾亮快走.贾亮心想﹕好， 我就此出去逛逛也不错。于是，走到黄三太跟前，抱拳道“黄三哥，我贾亮去也！”说罢转身出店.
贾亮走后，众人又议论起盗杯一事，胡景春道“昨日 施琅的计划虽好，可我总觉得还少点什么.为了万无一失， 还是再细细想想为好。”黄三太向来是只要有权势的人对他 放个屁都是香的，何况是皇上的红臣施琅，他虽然觉得胡景春之言多余，但他总是自己的师兄，在众人面前不得不尊敬 他。于是，假意地说道：“施侯爷足智多谋，远筹帷惺， 素有小诸葛之称，不过也难免有不足之处。俗话说得好，智 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愚，必有一得，有什么补充，弟 兄们只管说?”屠士远道：“施侯爷所言固然有理，由王伯燕冒充杨兄弟,但这皇宫怎么入呢？陶峙历来老奸巨滑，梁九 公又告知入东华门，即使东华门防守薄弱，必然要有办法补 救，一旦入不了宫，施侯爷的计划岂不落空。”屠士远这一 说，一石击起千层浪，在彭府时谁也不敢反驳。这时却七言 八语地说开了“是呀，东华门未必好进，进不了宫九龙杯 怎么盗呀？”“陶峙已经盯上彭朋啦，又有成亲王做后盾，明知道今夜盗宝，他的御林军还不全部出动，入宫这一关就难 办！ ”“对，是得另想想，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众人这一 说，黄三太也象泄了气的皮球，噗哧一声坐在了椅予上，一 筹莫展。
李煜对欧阳德道：“臭豆腐，你是贼魔的后代，连这点 法子也没有，若是欧阳大爷活着，非骂你个不肖子孙不 可！ ”原来，欧阳德除了黄三太不开玩笑外，其余人没有一 个不闹的，当下说道：“唔呀，这点小事还用请教，胜三大爷 在世的话，非打你的屁股不可，一个调虎离山计不就行啦， 还值当愁眉苦脸。”张七道：“话虽如此，只是那白马金刀 罗瘟神罗士远也非等闲之辈，这等常用的法，岂能瞒得过 他”佟华龙笑道：“常言说得好，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 背后有能人，三国时，曹丞相曹孟德可谓足智多谋，善于用兵，可是赤壁兵败之后，来到华容道口，先锋官问走哪条 路，曹操见大路静悄悄，而小路却隐隐有烟火升腾，曹操当 时命队伍走小路，有人问他：‘小路烟起，必有伏兵，为何 却走小路？’曹操非常自信，笑道：‘诸葛孔明足智多谋， 熟读兵书，深知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之道，他这是故意在小 路施放烟火，使我走大路，却伏兵那里，我偏不中他的计！’结果走得小路，哪知诸葛孔明早就猜透了曹操的心 理，故意命大将关羽在华容道点起烟火，以诓曹军。最后曹 操中计，险些丧命。如今白马金刀罗瘟神乃绿林出身，熟知 绿林之道，我们就利用他这一点，岂不更好。”众人听罢皆 点头称善，黄三太也笑逐颜开，正待开口说话，忽见贾 亮伴同王伯燕说笑而入，众人连忙起身相迎，黄三太更是热 情，因为他这回用着王伯燕了，献茶让座，笑道：“王兄来 得好快呀，定是身在北京，却不知为了何事？”王伯燕嘻嘻笑 道：“承蒙黄老英雄下问，我和你们一块离的隐贤山，众位 都知道我是个闲不住的人，本来想到北京做点买卖，不想昨 日到京，今日就让贾爷拉来啦，黄老英雄传唤小弟有事 吗？”黄三太长叹一声道：“唉，还不是为了九龙杯的事， 又出麻烦啦！ ”接着把康熙皇帝让杨香武再次进宫盗杯的事 说了一遍，可他把陶峙参彭朋，康熙要杀彭朋的事隐瞒下来。 王伯燕抱拳当胸道：“黄老英雄请恕在下无礼，这个忙我帮 不了，告辞啦！”说罢转身就走。黄三太等无不大惊失色， 杨香武急忙上前拦道：“王兄何故如此？ ”王伯燕哈哈笑 道：“既请王某前来帮忙，又不将实情告诉于我，这显然是 对我不信任，休说王某没什么超人的本领，就是有，也不能 侍候不信任自己的人，常言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 容。既然不相信于我，请我做甚。”王伯燕说罢，众人都把 不满的眼光集中在黄三太身上。心说，也是,你黄三太为什 么藏头露尾，也太不仗义了.黄三太却视而不见，沉着脸问 道：“王兄此言从何说起？”主伯燕冷笑道：“黄老英雄是 不知，还是故问，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康熙皇上不会一见九龙杯就让杨香武巧次进宫盗杯，总得有个因出，这是一﹔既 然你们接受了这次盗杯的活计，就必然有个计划，打算怎么 个盗法，可你一字不提，这是二；何时去盗，由谁来盗，怎 么入宫，冇何妙策，何人支持，何人反对，难度多大，关键所 在都不告诉我，难道这是信任我不成？ ”王伯燕这番话众人 听了都暗暗点头，都暗暗埋怨黄三太用而不信。贾亮与王伯 燕关系甚密，乂是他请來的，顿时火撞心头，厉声道：“姓 黄的，你这么对不住朋友，为什么差我去请，就是伯燕兄走 了，我也和你没完，咱们滚啦！ ”黄三太暗想﹕这王伯燕也 真难对忖，贾亮这浑小子乂十分难缠，眼下我正在用人之际， 小不忍则乱大谋。于是,仰面大笑道:“好火暴的性子，没等愚兄把话说完，你们就火啦，来来来，王贤弟和贾二弟先坐下喝杯荼，消消气，听我一言，我说对了，大家哈哈一 笑，咱们继续商量盗杯之事，王贤弟若听着不是这么回事， 可以用巴掌打我的脸，甚至可以揪我的胡子，骂我老而无德 如何？ ”众人见他这样侃侃而谈，料想必有道理。杨香武、 佟华龙等人也就劝王伯燕、贾亮切莫生气，有话慢慢说， 黄三太不慌不忙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 道：江湖上都夸王贤弟有秦叔宝之义，为朋友两肋插刀， 今日一试，果然如此，真乃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适才老朽故意与王贤弟作耍，以致王贤弟怀怒，实为不周之 至，老朽这厢有礼了 ”说罢起身，深施一礼，王伯燕见黄 三太在众人面前赔礼道歉，反而感到不安，慌忙离位拱手 道:“伯燕生性鲁莽，适才多有冒犯，望黄兄恕罪 ”众人 见他们如此，无不哈哈大笑，贾亮也泄了火.屠士远暗道﹕黄三太果然名不虚传，拾得起，放得下。
黄三太见人们的情绪平定下来，这才继续说道：“适才 伯燕贤弟问及盗杯之事，事情是这样的。”他把康熙让今夜 间在养心殿盗取九龙杯、施琅如何定计让王伯燕、杨香武二 人先后入宫，用以假乱真、鱼目混珠之计、佟华龙如何潜入 宫内相机协助等事述说了一遍。并道：“适才人们正商议如何用 调虎离山之计，王贤弟就来啦，你来的正好，弟兄们也听听 你的高见。”王伯燕听后心中暗想：施琅这条皇家老狗，果 然诡计多端，此人不除，终将是隐贤山的隐患，周大哥虑及 此处，果然不错。书中暗表，原来，王伯燕此次进京，是奉 了周应龙之命，前来打探消息，侦察清廷和施琅的动静，相 机除掉施琅，以减少义军的对头。
为什么周应龙如此注意施琅呢？原来，施琅是镇压农民 起义的刽子手，当年，他久居台湾，官封三千岁,他曾多 次潜入大陆，到各山寨策动反清。后来他嘴脸一变，投靠了 清廷，并成了康熙的忠实走狗，剿灭了许多山寨，故此周 应龙对施琅十分注意。并决心除掉此人。这是后事，暂且不 提。
单说王伯燕听罢黄三太的一番话，哈哈笑道：“施大人 果然足智多谋，众兄弟之计也十分高妙，但不知杨兄上次入 宮走的哪里？ ”杨香武道：“上次入宫走的西华门。”王伯 燕笑道：“调虎离山之计有了，我们可以派人从西华门装作 入宫，从一更开始，直闹到三更过后，而后我和杨兄从东华 门而入，只是佟兄一人入宫太单，宫中大内髙手如云，没个 救应却是不好。”黄三太道：“有萧银龙贤弟在宫内当一等护卫，可以援手。”王伯燕道：“萧银尨虽是自己弟兄，但 他毕竟是有官职之人，不能擅离职守，还是从外面派进一人 去好。”众人不由得把目光都集中在了欧阳德身上，黄三太 道：“欧阳贤弟如何？ ”欧阳德道：“唔呀，不行，不行，到宫内一说话就露馅啦，不如让我推荐一人。”说着把手向 贾亮一指道：“贾亮兄弟入宫比我胜强百倍。”黄三太一听 他荐贾亮，满心的不高兴，他当众又不好反驳，心里却不是 个滋味。贾亮不表态，杨香武急忙向贾亮深作一揖，道：
“大兄弟受累吧，谁让哥哥摊上这麻烦事呢！”贾亮道： “六哥，这事不是我推辞，这么大的差使，只怕我担当不 起，误了大事可对不起黄三哥。”杨香武道：“得啦，哥们 儿，别又吃麻花又拿糖啦，欧阳德都看上你啦，那还有错， 辛苦一趟吧！ ”贾亮哈哈笑道：“我说六哥，这事去也 行，只怕黄三哥不同意。”这句话象把直来直去的棒槌，使 黄三太没有躲闪的余地，黄三太不能不表态了。他干咳了一 声，清了清嗓子道：“贾贤弟，我是非常赞成你去，何况又 是欧阳贤弟推荐，不过话又说回来啦，这皇宫内院，非同小 可，大内高手到处都是，禁军中的罗坤罗士远、法通皆非等 闲之辈，另外还有二八一十六位武林拳师，皆是出类拔萃的 人物，倘有一差二错，不仅坏了彭大人的前程，也葬送了杨 六弟的性命，贤弟你可要考虑再三。”黄三太老奸巨滑就滑 在这个地方，他不愿贾亮去，并非是贾亮的武艺不精，而是 怕他在北京出了名，就显不出自己来了。可他又不说不让他 去，只是说入宫盗宝干系重大，怕有闪失，让贾亮自己考 虑。
贾亮和贾明虽是一母问胞，但性格不同，贾明是胆小怕事，皮厚脸憨，说几句，骂两声，都无所谓；可贾亮则不然，性子暴烈，点火就着，象快捻的爆竹，响起来劈啪连
声，又急又快。
他听罢黄三太一番话，把肚子气了个滚圆，一蹿蹦到椅 子上，仰天大笑，说道：“多谢三哥关怀，这回我算去定 啦,死在皇宫的高手之下，我贾亮心甘情愿，如若不能帮助杨 六哥盗出九龙杯，这官司我贾亮打啦，脑袋掉下来不过碗大 个疤，三哥尽管放心。”贾亮的话软中带硬，肉中带剌，噎得 黄三太直翻白眼，可他又说不出旁的来，只好说：“兄弟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啦，我只不过是提醒大家不要掉以轻心， 你去不是更好吗？ ”贾亮还要往下讲，忽然店家來报，说是 宫中有人前来，众人听罢不由一惊。欲知来者是谁，且听下 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