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起事余波:民国河南巨匪老洋人张庆强势袭扰豫陕皖鄂那两年

火耀西南 2023-12-05 10:53:27

文/编辑:nirvana

北洋政府时期的河南受北洋军阀和地方军阀的双重统治,政治上吏治腐败,政局动荡;经济上经济疲软,商业凋敝;军事上军阀混战,战争频发;社会上土匪蜂起,秩序不稳,整个河南社会处在一种混乱无序的状态。。。

●初进城时老架子传令:三声炮响为号,第一声炮响是抄洋人、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之家;

第二声炮响是让穷人领赈济;

第三声炮响是开拔,他们撤去岗哨,向东方沈丘开去。与此同时,北关、北街临街房屋起火。。。

●张庆在项城两天一夜,老百姓没有看到他们捞洋人,有人说他们在上蔡捞了两个洋人供吃供穿,供养着;

也没有看到他们杀富济贫、开仓放粮,只亲眼看到他们烧毁民房的残墙断梁,死伤数人的悲惨情景。

●他们为了轻装窜扰,要求不带“页子”(人质),光要金银财宝、珍珠玉器、稀世古玩、银元烟土、上好皮料等;

每到一地不作长时间的停留,一达目的,即时流窜,故做活干净,不留痕迹。

●李国华被刀客连刺五刀,肠子流出,后经抢救,用热鸡皮包贴,又活了几年而死。

●铁圈三十二岁,是杂货铺的掌柜,刚一出门就遇上一个从东过来的刀客,向他开了两枪,均未打响,说:“我是不打你了,你命大,走吧!”

●李铁旦不去给刀客喂马,猛然从吴家窑头跳下去,摔伤了腿,刀客们火冒三丈,纷纷搬石头从上砸下去,把他活活砸死。

●匪徒竟以死尸掷填江中,企图叠成人桥而过,鲜血染红了江水,尸体随波浪冲去,匪徒终未能渡过丹江。

●遇一怀抱婴儿的少妇,便将婴儿夺去,弃置于地,然后挟妇而去,稍有反抗,即被戕杀。

张庆,河南临汝人,1892年出生于临汝县小屯乡后张庄一个农民家庭,1922年秋迁到宝丰县赵庄乡之魔冢营。

家中有地三十亩,其父张文俊平时务农,闲时给人做些木工活,全家生活困难。张庆十八岁那年,父亲病故,其母逃荒时死于邓县,张庆便与其兄张林艰难度日。

在当时的华北“一户维持生计最起码要求是15亩土地。 那些家有耕地10亩以下,甚至30亩以下的农民在当时仅能糊口,经不起任何天灾人祸。稍有外来因素的打击,就可能破产。——黄宗智:《华北的小农经济与社会变迁》

1911 年夏收时节,豫西一带连遭天灾,清朝官府却征敛无已,张庆兄弟俩跟着乡亲们一起投奔豫西蹚将白朗领导的农民起事军,最先在宝丰、鲁山、郏县一带打家劫舍,随后转战西北。

张林在战斗中表现优秀,慢慢被提升为二架(即副首领),诨名“满天飞”。

结果在一次战斗中阵亡,不久后,白朗起事也失败,张庆辗转回了临汝老家,为了躲避抓捕,就跑到河南督军赵倜之弟、河南宏威军总司令赵杰的手下当了个大头兵,驻守灵宝县。

赵杰绰号“三麻子”,在河南名声很臭,他手下那帮人经常白天装模作样的当兵吃饷,到了晚上,军服一脱,摇身一变就做了打家劫舍的土匪,对于张庆这种少年时代就在白朗队伍里面熏陶过的人,很快就成为了这帮兵痞的骨干。

张庆高大魁梧,而且基因估计有点变异,黄发深目高鼻梁,看着有些像外国人,同伴就经常调侃他,有一次刚好大家在说洋人如何如何厉害,张庆摸着自己的脸,笑道:“我比洋人更厉害,我是洋人的老子!”大家哈哈大笑,从此,张庆的名字再没人喊了,都叫他“老洋人”。

1922年5月河南督军赵倜与吴佩孚有矛盾,联奉反吴,趁直奉战争正酣,命赵杰率师进击郑州直军,谁知赵部反被冯玉祥击败。五月七日撤至中牟,部分武装逃往了山东。

而大部分的队伍不愿去山东,干脆就光明正大的拉杆子做匪了。

这时的老洋人张庆已经是连长了,率自己手下几十号人和宏威军散兵三百余人于6月12日攻开扶沟县城。经西华、许昌、襄县回到宝丰魔冢营、杨旗营一带休整。

7月份的时候,老洋人就自己成立了一个所谓的“河南自治军”,扯起一面旗子立了山头,然后北向直指陕州(今河南三门峡市陕州区)。到陕州这一路上,因为有伏牛山、外方山、熊耳山等几座大山,素来是蹚将(河南土匪自称)钟爱的栖息地。

老洋人打着劫富济贫的口号,一路走一路收编小股的蹚将和一些贫苦农民,十几天后到了陕州城下,人数竟然已经有了数千人。

当时驻守陕州的豫西镇守使丁香玲率部赴临汝忙于应付民变未回,只有丁保成的一个巡缉营防守,丁保成早年曾拉杆与官军对抗,后被丁香龄收编为巡辑队。

听说有一大股蹚将要来攻城,丁保成便派人出去打探,竟然得知蹚将杆首叫张庆,丁保成心里一喜,忙再让人打探是不是就是当年驻守灵宝县的老洋人张庆连长,结果正是。

丁保成大喜,原来他当年曾经在灵宝县巡缉队任副领官,与张连长过从甚密。于是,等这股蹚将来到城下时,丁保成直接就开了门,大张旗鼓的邀请老洋人进城,并且当即表示他的全体人员都要跟随老洋人一起蹚。

老洋人自然是大喜过望,当即任命丁保成为自己的参谋长。

在陕州休整了几日后,老洋人就按原定计划继续向陕西进军,8月19日攻克灵宝,20日攻占虢略镇,24日向西进军击败镇嵩军,一直逼近陕西潼关。灵宝、卢氏一带活动的韦风岐绿林武装也加入了老洋人的河南自治军。

憨玉琨

此时,驻守潼关的是镇嵩军师长憨玉琨,正奉陕西督军刘镇华之命,率部东进去援救灵宝守军,没想到自己还没有离开潼关,“老洋人”已经到了潼关禁沟东边一带。

老洋人这几个月来所向披靡,主要是把白朗当年那套不按套路出牌的招数摸得门清,但是这憨玉琨当年也是蹚将出身,说起老洋人那套东西在憨玉琨面前,那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憨玉琨当即就定出了一套守城之法出来,什么时候开枪,什么时候查城,夜间在哪里布防,都做了一系列规定,老洋人占着自己人多势众,每日在城外大呼小叫,想向以往那样把守军吓走。

结果没有奏效,于是便开始来硬的,夜间数次用云梯攻城,都被城内百姓和守军发觉没有得逞。

一直到了第五天,憨玉琨35师的大部队终于抵达了潼关,当即便命令自己的得力战将梅发魁出关攻打老洋人。

老洋人看着人多,其实大部分是些乌合之众,没打多久就纷纷溃逃,不到半天就被赶出了潼关。

图陕失败后,老洋人被迫放弃入陕的打算,沿豫陕边界南下,进入豫西广大山区。这时,匪队中已陆续加入了张得胜、李明胜、任应岐、崔二且、李老幺、常建福等大小30余杆,达七八千人,势力一时无两,声震豫西各县。老洋人更是被尊为“老架子”、“总架杆”,也就是总杆首。

1922年10月,老洋人的所谓自治军各部集中在鲁山县南部山区进行整训,以各原杆人马为基础,按照师、旅、团、营的正规编制加以整编,为了显得正规和合理性,老洋人甚至专门找人为他的军队编写了一首蹚将之歌来:

枪声镗镗,鼓声汪汪,老天不下雨,百姓去讨荒。

枪声隆隆,鼓声通通,督军立大功,百姓血流红。

枪声熊熊,鼓声同同,督军三天成富翁,全省百姓个个穷。

10月下旬,驻豫军阀之间的矛盾激化,冯玉祥被吴佩孚逼离河南,张福来接替督军,冯军陆续撤走,而张之二十四师一时未能完成接防。

因此,豫东政府武装力量比较薄弱,整编后的自治军乘机东征,经叶县、舞阳,在郾城越过京汉铁路继续东进,连陷上蔡、沈丘、项城、新蔡等县城,活捉了上蔡县知事方孟超。途中大批饥民、流民纷纷加入自治军,部队猛增至两万人,声势更为浩大。

其时,安徽政局动荡,督军张文生被免职,由马联甲接任,因此老洋人所部在打开沈丘县城后,只作短暂停留,便直驱皖北重镇阜阳。

当夜,在阜阳城下,一个土匪扯着嗓子躲在树后朝着城上喊话:“城上的士兵兄弟听着,我们是老洋人的杆子。今夜想在阜阳城里盘下(土匪黑话,即住下),请帮忙打开城门。”

城上的守军也回话:“阜阳城太小,容不下你们这么大尊神。你们还是走吧!”

那土匪还是很有耐心,和城上的人谈条件:“城上的,大家都不容易,弟兄们要多少开门钱,你报个数!”

两边是言来语去好一阵,逐渐大家都失去了耐心。两边都没啥好素质,开始对骂了起来,继而便转入正题——开火!

大小匪首们指挥着部下抬来绑扎好的长梯,数百名灌手(土匪称攻城为“灌”,攻城敢死队为“灌手”)们手持盒子枪,背插大刀,站在子弹打不着的地方。等待时机冲上去。

“灌!灌!”城下,城外,全是黑压压的人头,一大帮蹚将持着火把,发出疯狂的喊声。

紧接着,土匪将云梯挂上了城头,一帮不怕死的灌手开始武力攻城,就在这时,突然城内传来爆炸声,城上士兵往后一看,也是大吃一惊,原来城内竟然火光四起,士兵们还以为其他地方已经被老洋人攻破,于是无心恋战,纷纷撤出,不一时,阜阳城的大门竟然被打开了。

原来这老洋人在攻城之前,就用上了计谋,他先将一些土匪化装成所谓的“客商”、“小贩”,昨日便暗携武器混入了阜阳城内,一旦听见城外大队的攻击,他们就在城里动作起来。守军早已让城外匪势所吓倒,又见城内匪徒点火策应,无心恋战,纷纷逃之夭夭。

老洋人大队人马顺利进入了阜阳城。

阜阳旧照

阜阳是皖系军阀、原安徽督军兼省长倪嗣冲的老家。倪嗣冲从1913年起就担任安徽最高地方长官,直至1920年直皖战争皖系失败,他才避居天津。

这些年中,他搜刮大量民脂民膏,其中一部分就藏于阜阳老家。而且他为了日后东山再起有所准备,还储存了大批军械弹药。

老洋人在他老宅起出三千支步枪、13挺机枪、200多万发子弹,关键是倪嗣冲家里甚至还有几门大炮。

武器对于蹚将们来说,无疑是非常宝贵的。然后老洋人又派人对城内商人、富户的店宅也都一一光顾。他们还掳架了县知事陈祖荫和阜阳天主教堂神父、意大利人马福波。

倪嗣冲

安微现任督军马联甲原来就是倪嗣冲的部下,闻报老上司家乡遭到匪祸,急令皖北镇守使殷恭先率领25个营的官兵大举进剿。

老洋人见官兵来剿,知道靠自己手下这点货是干不过官兵的,于是连夜纵火焚烧洗劫阜阳城。一时间,火光熊熊,映红了半边天空。

在商民一片凄凉的哭喊声中,数千名匪徒背着、挑着劫掠来的财物,兴高采烈的离开了阜阳城后返回河南境内。

随后的数日间,老洋人充分利用了军阀都害怕洋人遇害,造成外交事件的恐惧心理,他这个假洋人一路上就开始到处搜集绑架真洋人,在息县,他将美国牧师巴牧林父子绑走,然后到了正阳县,他又将英国牧师贺尔门架走。

每当遇到官兵围剿时,老洋人便下令将这些真洋人推到第一线,搞得来围剿的官兵都不敢开枪,在眼皮子底下就这么看着土匪们呼啸而去。

果然,三个国家的传教士被绑架,引起了列强的强烈抗议。

靳云鹗

为了给列强一个交待,并防止事态继续扩大,直系军阀首领、直鲁豫巡阅使曹锟任命驻扎河南的陆军十四师师长靳云鹗为豫省剿匪总司令,统一指挥河南省内各军围剿老洋人匪帮。

靳云鹗的军队在北洋军中算是比较有战斗力的一支武装了,11月4日,他指挥所部在汝南县境与老洋人股匪激战6小时之久,迫使匪众经上蔡县向西南退却。

此时,新任豫省督军张福来也派来其嫡系部队陆军第二十四师一部,自开封南下,进至西华县夹击。

吴佩孚嫡系陆军第三师的一个团也从洛阳南下豫鄂边境,设防堵截。

湖北督军萧耀南则派湖北陆军第一混成旅旅长潘守蒸率两营兵力,沿京汉线北上至信阳长台关一带助剿。

在三省联合剿办下,老洋人匪帮陷入重重包围,形势极为险恶。

靳云鹗更是以剿匪总司令名义悬赏捉拿老洋人。凡生擒者赏现大洋一万元,击毙者赏七千元,能救出洋票(被绑架的洋人)者,奖赏从优,加官晋级。

在此情形下,老洋人召集手下头目商议对策,大家觉得打肯定是没法打,既然没法硬刚,还不如化整为零,你想围歼我,我就干脆分散力量,看你如何应对。

于是他将人马分成了三队。一队进入大别山,一队进入桐柏山区,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向西窜入泌阳县境内山区的母猪峡。

这套动作可谓深得当年白朗军之精髓,充分利用了几省官兵协调不统一的弊端,在政府军部署的薄弱地带钻了出去,后来进入大别山的一部,更是从薄弱地带又重新窜出,再次聚集于鲁山、宝丰、郏县一带,自称“河南自治军”,以老洋人为总司令。

虽然其他匪帮是暂时安全了,但是靳云鹗是铁了心一口咬咬死老洋人,到了12月下旬的时候,靳云鹗亲率第十四师进驻鲁、宝、郏等县,他是把能用上的都用上了,大炮、骑兵、工兵齐上阵,甚至连飞机都用上来剿匪了,在当时的中国可谓是轰动极大。

土匪毕竟是土匪,战斗力和补给都无法与正规军相比,加之经过前一个多月的转战,枪械损坏很多,子弹也极匮乏;而人数也因沿途分兵、作战死亡等原因,减少到3000左右,实力大减。

但是土匪也有法宝,就是我们刚刚说到的洋人,老洋人在分散突围时,始终将那几个洋肉票给攥手里的,而且这时洋肉票已经达到了七人之多。

这些洋肉票既可用来充作战场上的挡箭牌,又可用“撕票”的威胁来遏制官军的猛烈进攻,投鼠忌器的靳云鹗气得天天在指挥部骂娘。

后来靳云鹗也想通了,我把他打死干什么,打死他你不外乎在报纸上说自己打死个土匪,没什么大的功绩,要是老洋人真逼急了,把外国人给撕票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靳云鹗干脆把老洋人包围后,就开始想起了招安这个法,两边都派出人来磋商,谈条件。几天后,双方终于达成协议。

老洋人释放所有的洋票,匪队改编为正式军队,两个游击支队共12个营,由老洋人和张得胜分任支队长,仍驻宝丰、郏县一带。

勒云鹗很高兴,为此还专门举行了正式的接见仪式,请来记者和当地士绅做见证,并宴请两个支队营长以上的军官。席间,他以关圣爷、岳武穆为例,希望各位忠心报国,并建议每人姓名的中间一字均改为“国”字。

他当场为两个支队长改名,张庆(老洋人)改为张国信;张得胜改为张国威。

但是靳云鄂一救出洋人,目的也就达到了,便返回防地鸡公山去了。老洋人则以担负剿匪任务为名,收缴附近各县镇团防的枪支,吸收其中的人员,借以扩大武装力量。

同时,他根据靳云鹗“就地筹饷”的指示,堂而皇之地向当地官府和地主士绅要粮要款。部下有时手痒,则于夜间携械外出,重操旧业,黎明前再返回军营。

但是这些行为,损失最大的就是当地当地富户,而这些人通常有头有脸,和河南各级地方官吏都有往来,最先老洋人还是有点克制,后来随着归附的人马逐渐增多,开支逐日增加,也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苦不堪言的这些大户人家于是忍不住了,纷纷联名起来要吴佩孚给个说法。吴佩孚不得不下令,让老洋人率部“赴豫东就食”,离开豫西老巢。

1923年春夏之间。老洋人以豫边游击司令的身份,率部驻防豫东归德(今商丘)地区。这一带较之豫西略略富裕一些,老洋人部在此一如往昔,令各乡村交粮交款。

当时各省虽明令禁种鸦片,但实际上因种种原因,鸦片仍到处都在种。老洋人便以保护烟苗为名,每亩征收大洋六元。甚至其所部的军服都全交当地农妇缝纫,美其名曰“劳军”。

归德地区是苏、鲁、皖、豫四省交界之处,本来大小股匪就多如牛毛。老洋人到来后,很快就和这些大小土匪联络上了,大家沆瀣一气。

甚至外地土匪被追剿急了,也纷纷跑来老洋人的地盘避难。搞得各县乡镇中,稍有钱财的人家都携家带口逃往县城借居,以致房租骤涨。而留下的贫苦农民,就只得忍气吞声地受着土匪和变为官兵的土匪们的蹂躏。

张福来

而这些行为,让吴佩孚和河南督理张福来也是头痛不已,几乎天天有人来找他要说法,甚至苏、皖两省也时有电报,要求当局注意老洋人,以免后患。

老洋人也知道这些事情不可能瞒得过政府,于是为了让当局相信他确实做了些事情,在这年7月份的时候,徐州巨匪萧春子被苏鲁剿匪司令陈调元追则剿逃往永城时,老洋人竟一反常态地将其诱杀。

但吴佩孚仍不敢信任老洋人。这决不仅是因为老洋人在豫东骚扰百姓的问题。这类问题在当时,即使是正规军队也是不足为奇的。

吴佩孚担心的是养虎为患,因为当时有风声称皖、奉两系正派人游说山东、河南的各股土匪,联合骚扰直系统治地区。要是老洋人被皖系或奉系军阀收买、利用,那才是心腹之患。

而实际上,土匪在军阀混战中所能起的举足轻重的作用,在当时正在进行的四川军阀混战中,已经明显地表现出来了。四川作战双方都极力拉拢、收编土匪,以扩充自己的实力。而那些不愿被收编的土匪,只要随意在任何一方的背后捣鼓一下,就会无意中帮了另一方一个大忙。

因此,吴佩孚决定化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10月间,他命令老洋人这支被收编的土匪到四川去参战,既可以帮助站在直系一边的杨森打仗,又可以借此机会削弱甚至消灭老洋人的队伍。

老洋人奸狡巨滑,哪里看不出吴佩孚在打什么算盘,于是借口饷械缺乏、部下蛮横,而拒绝了吴佩孚的命令。

吴佩孚懊恼不已,早知道还真不该收编这帮烂人,而且得到消息说,奉系已派赵杰秘密策动老洋人倒戈,便下定决心彻底解决老洋人这个后患。

他暗中下令调集苏、鲁、皖、豫、陕五省共四万军队,进行部署。10 月上旬,山东郑士琦、江苏陈调元、安徽马联甲的军队从东面的三个方向向豫东包抄;驻守洛阳观音堂的陕西军队和驻河南的胡景翼、靳云鹗等军,则从西面的三个方向向豫东进发。

吴佩孚的计划是,各路官军分赴老洋人部所驻守的几个县,各个包围,勒令缴械遣散。

但是他们都低估了老洋人的江湖人脉,周边股匪以及他的探子遍布各地,道听途说加上内部消息,综合起来一分析,他认定当局很可能要收拾他了。

10月16日,老洋人连夜下令各县队伍迅速集中鹿邑。17日,永城、夏邑两地人马到达鹿邑。

宁陵县的人马于18日晨正准备出发时,官军已越界赶到。

老洋人部急行军奔赴柘城,与驻柘一部会合,将县府库存钱粮和商店劫掠一空,打开监狱释出囚徒,然后直趋鹿邑集中。

19日,老洋人下令在鹿邑县城纵火,放任部下大肆抢掠。然后匪队分作两股,分别由老洋人和张得胜率领,向西突围而去。苏、鲁、皖三省军队尾追其后,但仅能攻击匪队后卫,收效甚微。

靳云鹗坐镇许昌,指挥十四师守卫京汉线,防止老洋人越过铁路窜回豫西老巢。他估计老洋人一定避开许昌,向西南方向越过京汉线,因此特别命令郾城、遂平、确山等县驻军加强戒备,并备有运兵列车以便随时往来增援。但老洋人出其不意,恰恰就在许昌附近插入。

老洋人一股沿西华、扶沟、鄢陵、临颍等县,从许昌南面直趋京汉铁路;在临颍遭到官军迎击,颇有损失,但终于越过铁路向西逸去。当大队土匪经过铁路时,沿途车站急电许昌,以致已经从许昌南下的客车吓得又退了回去。张得胜一股则绕到许昌以北,从官亭越过铁路,虽也遇到官军阻击,却依然掳走了官亭火车站站长。

至此,吴佩孚的五省军队解决老洋人的计划又彻底失败。

10月下旬,老洋人重返豫西,在宝丰、鲁山至南阳一带的伏牛山中恃险顽抗。虽然在突围过程中。他的人、枪、子弹损失不少,却很快得到了补充。

他在攻打鲁山县城时,仅仅依靠喊话形式,允诺给以金钱,便换取了守城士兵的开门揖盗,并获得了大批枪械子弹。而一向活动在豫西的其他杆匪,闻说前辈老洋人重新拉杆起事,也纷纷前来投奔。因此,老洋人的势力不仅很快得到恢复,而且有所扩大,人数竟达六七千人。

老洋人复叛,成为洛阳吴佩孚的肘腋之患;在保定的直鲁豫巡阅使曹锟也深为震惊,因为他根据情报获知,皖系方面已派人与老洋人联络,并邀请参谋长丁保成赴天津设置通信机构,意在骚扰吴佩孚后方。

因此,曹、吴觉得这事情再没什么回旋余地了,下令限期剿灭老洋人。

豫督张福来亲自赶赴许昌坐镇,指挥官兵进剿;靳云鹗则奔走前线,视察敌情,随时调度。

老洋人故技重施,仍采用分散官军兵力的做法。他一面让一部分人马向西北突围,自己则领着四千多人南下,准备跳出包围圈,侵扰湖北。

他从鲁山出发,经叶县、方城、南阳、泌阳等县,抵达豫鄂边界的湖阳镇。到湖阳镇后,匪部受到湖北襄郧镇守使张联升的陆军第十七混成旅迎击,被迫向东进入泌阳母猪峡。

母猪峡位于舞阳、遂平、泌阳三县交界处重峦叠嶂中,是一条10余里长的南北峡谷,为豫南通往豫中的咽喉。当年白朗就是以这个三不管的地方作为大本营后强势崛起。

老洋人也准备借此宝地,再来一次咸鱼翻身。这时,以桐拍山为中心的豫鄂两省大小股匪纷纷前来合杆,一些乡镇团防也携械投降,使老洋人势力猛增,竟达一万人左右。

老洋人与丁保成等匪首商议后,决定避开与官军正面交锋,经湖北入四川,利用川省军阀混战的形势,重新打出一个局面来。

于是匪众自母猪峡冲出,沿着豫鄂边界向西,一路经过唐河、新野、邓县,时时试探着越过边界,企图窜入湖北。

这时河南官军开始察知老洋人准备出省,于是追赶愈来愈慢,想把老洋人逐出河南省了事。

而湖北军队深恐老洋人进入鄂省,则沿省界处处设防,不让土匪窜入。

一边要送客,一边要拒匪,土匪在两省军队左右挟持之下,动弹不得,愈发焦躁,杀性大发。

11月23日,老洋人攻临豫南淅川县的李官桥镇,该镇隔丹江(汉水支流)与鄂省相望。镇中居民依寨墙顽强抵抗土匪的进攻。

入夜,悍匪攻入镇中,顿时火光漫天,哭声震地。土匪大肆屠戮百姓,见人就杀。

据后来统计,土匪在淅川县一地就杀死人民达4326名,焚毁房屋2.6万间。

尤其令人发指的是,匪徒竟以死尸掷填江中,企图叠成人桥而过。鲜血染红了江水,尸体随波浪冲去。

匪徒终未能渡过丹江,于是强逼着在李官桥附近掳来的男女老幼,肩扛背负着土匪沿途抢来的物品,继续循边界西进。

途中凡不胜负荷者,便被一枪打死,弃置路旁,致使沿途暴尸累累。

11月下旬,匪队终于在鄂军的堵截中寻院进入湖北,直抵郧阳(今郧西)城下。土匪仍企图说好话,诱使守城官兵开门并提供子弹,结果其计未逞,便架炮轰击,并用云梯攀城。

守城的500名士兵奋勇抵御,土匪连攻三日未克,只得在四乡劫掠一番离去。与此同时,另一部匪徙则攻进了郧西县城,布满四乡,盘踞多日。

他们除勒令乡民供应食物之外,还四处搜寻年轻妇女,挟至营盘进行轮奸;遇有怀抱婴儿的少妇,便将婴儿夺过,弃置于地,然后挟妇而去;稍有反抗,即被戕杀。

匪徒人数众多,动作野蛮,被奸妇女几乎无不致残。

一名孕妇被轮奸后,当场血崩而死。

一名12岁幼女被奸后,奄奄一息,次日丧生。

据不完全统计,在这次郧西匪祸中,幼女、妇人被奸致死者竟达二三百人之多。

这时,豫陕鄂边界各小股土匪纷纷前来入伙。一些零星散匪也趁机打劫行凶或加入大杆。

因此,匪势增至惊人的程度:人数超过三万,拥有骡马2500头,新式来复枪5000支,手枪800支,机枪、小炮各数架,其余则为旧式长枪、鸟枪、大刀。

但尽管人多势众,毕竟是乌合之众,且子弹不足,影响作战能力,因此老洋人打算西南行、入四川的计划非但不能实现,反被湖北军队驱往西北,进入陕西境内。

丹凤县旧照

陕西军队早已闻讯设防阻击,遂将老洋人围困在商洛山中的龙驹寨(即今丹凤县城)。这时,甘、青等地的地方军阀也万分惊恐。

因为一则当年白朗起义时,即是循此路线而深入甘肃的;

二则这几个地区也是土匪如毛,宁夏河套地区的“套匪”、青海的“番匪”,都十分活跃。

他们担心,老洋人一旦西进,各地匪势会迅速大涨,因此纷纷要求加强驻军,架设军用电话,以防万一。

再说商洛山,它属于秦岭山脉东段,山势险峻,隘口极多,官兵万难攻入。明末李自成起义时即以此山为根据地之一,屡扑屡起。

老洋人在此与官军周旋了大半个月后,猛然挥师东南行,返回湖北。

12月26日夜,老洋人股匪攻陷枣阳县城,焚毁县署和数百间民房,打死、打伤商民、士兵200余人,绑架人票数百名。

此外还掳走美籍女教士吉伦,击伤美国传教士贺福夫妇,不久后贺福因伤势过重身亡,再次震惊了中外人士。

匪队随后向北窜入桐柏山区,在豫南各县分股骚扰。吴佩孚和豫、鄂两省当局函电交驰,调兵遣将,悬赏一万元,急欲救出吉伦,教会方面则派人与匪接洽,土匪开价10万元,另加步枪、手枪各500支,双方无法谈拢。

时间已进入1924年初,在河南省内的鄂、豫、陕各军的严厉打击下,老洋人深感子弹不足,先后前来合杆的股匪也纷纷离去。

在诸多压力之下,老洋人不得不挟持吉伦女教士北上,准备返回豫西山区休整。

匪众还到处张贴布告,声称回家过年,明春再来。

虽然老洋人匪队总算返回豫西,这时却已成强弩之末。

土匪从1923年11月初开始南下,至此时已历两个多月,其间奔窜豫、鄂、陕三省达3000余里,昼夜行军、连续作战,实已疲惫不堪。

老洋人之死

在老洋人返回河南以后,基本已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各地一听说老洋人来了,干脆就关门闭户,逃得一干二净,老洋人曾经打过的劫富济贫的口号,因为基本也没兑现过,所以连以前能裹挟的那些贫苦农民也纷纷对他退避三舍。

而那些小股蹚将因为如今老洋人树大招风,占不到便宜还惹一身骚,也都不听老洋人的号令了。

几千号匪徒那就是几千张嘴,以前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自然队伍里面就开始怨声载道。

一月上旬的时候,老洋人的匪队被政府军围困在了郏县西北山中老爷顶,补给全无,忍饥挨冻,坐吃山空。老洋人脾气也越来越大,经常怒骂和殴打下属。

1月12日,老洋人通知属下的匪首来大厅商量对策。见大家都是黑着个脸,心中已经有了几分不快。

大家刚坐下,老洋人就猛的大喝一声:“李二黑!”

匪首李二黑一惊,连忙起身看着老洋人,问:“老架子,咋。。。咋啦?”

老洋人眼睛死死盯着李二黑,道:“你狗日竟敢背着老子私通官军!”

“没有的事!”李二黑急忙辩解道。

老洋人一拍凳子扶手,道:“你娃娃亮子高挂(眼光放亮点),想瞒我老洋人,还嫩了点。给我拖下去,砍了喂狗!”

这时,参谋长丁保成和其他匪首纷纷起身求情。

老洋人恼怒地一挥手:“这不关你们的事!谁也不能坏了我的规矩!”

然而,老洋人千算万算,他都没想到,李二黑的所为正是丁保成一手策划的。

原来丁保成见眼下形势危急,硬撑下去死路一条,便想利用吉伦女教士这张牌与官军谈判收编。

丁保成本来前几次已经很委婉的向老洋人说过收编的事情了,但是当年老洋人被收编后几次差点被官兵暗算,对收编已经是反感至极。

既然老洋人不为所动,那他丁保成总还得为自己想条出路啊,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于是他就悄悄联络了几个有同样想法的杆头,说咱们先和官兵谈,没准到时老架子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呢。

其他杆头还是有顾虑,说那老架子不答应呢?

丁保成说,他要是真不同意,那就放他一个人走吧。或者干脆逼他就范!

于是李二黑就被大家推举出来和官兵联系,没想到这事就被老洋人获悉了。

但是老洋人一直以为这就是李二黑个人行为,于是决定杀一儆百,因此他不从众人所请,执意要杀李二黑。

丁保成见老洋人如此固执,便环顾众人,大声说:“老杆子!你咋不替众兄弟想一想,既然如此,咱们就散伙!”

老洋人没想到当年开门迎接自己,把酒言欢的丁保成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恼羞成怒,猛的站起要去掏枪,谁知这时老洋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老洋人应声倒地,原来是一名和此事有关联的土匪见事态扩大,心里一急,举枪就将老洋人击毙。

众人在议事厅面面相觑,良久,丁保成对众匪首说:“我们数人已决定向官军投诚。诸位愿意跟着走的,自然欢迎;不愿意的,人各有志,我不勉强,可将自己的一杆拉走。”

于是,大部分匪首带领自己的杆子分别逃窜而去。

其中一部分逃窜途中被官军消灭,丁保成等人则带着吉伦女教士,率所部向豫南镇守使马志敏所部投诚。

马志敏得部下报告后,立即发电报向河南督军张福来请功,称该部“生擒老洋人之伪参谋长丁保成”,“老洋人在老爷顶被魏营及尤营击毙”。

至此,从1922年以来,爆发于河南,强势侵扰江淮河汉大片地方,最盛时达到三万武装的老洋人匪帮宣告覆灭。

总结

土匪作为一种特殊的社会现象,古已有之。 每当社会动荡,人民生活困苦之时,土匪活动就会猖獗。

民国时期,河南土匪活动虽更加猖獗,更具有典型性,但全国情形大抵如斯。

匪患始终是民国社会无法摆脱的毒瘤,它是中国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中的衍生品,是近代中国经济落后、政治混乱、社会失序的必然结果。

晚清民国早期,河南匪患,尤其是豫西、豫南一带非常猖獗。究其原因,河南地处中原,水陆交通便利。 京汉、陇海两条铁路在其境内交汇,黄河自西向东横贯全境,战略位置重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晚清以来,军阀间的历次混战,无不祸及河南,给河南社会带来了空前的浩劫。加之农村经济日渐衰败,赋税日益沉重,土地逐渐集中,加之地租与高利贷,使得农民生活愈来愈贫困。

越来越多的人失去土地,沦为流民,这些破产无有出路之农民,自然成了潜在的从匪人员。

1911年春,河南宝丰县农民白朗组织了一支20余人的农民队伍,开始进行反抗地主和官府的斗争。当时被裁士兵、游民、饥民等纷纷响应,归附者络绎不绝。

各地著名杆首如李鸿宾、宋老年、丁万松、宋一眼、王心传等也都率所部归顺,白朗势力迅速扩大。

1914 年 3 月,在攻克湖北老河口后白朗全军已经发展到近万人,分编为前、中、后三军,白朗也由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迅速成为了中外谈之色变的“狼匪巨酋”。

直至1914年9月失败,在不到三年的时间,白朗起事的队伍侵扰河南、湖北、安徽、陕西、甘肃五省,征程数千里,整个北方乃至全国为之震动。

白朗带领土匪队伍先后同北洋政府军队二十多万人作战,攻破县城四十余座和许多关隘,严重冲击了北洋政府的统治秩序,成为民国初年震惊中外的大事件。

过去我们探讨老洋人1922年—1924年的这次起事,均只集中在探讨其起事后的活动以及个人因素,毕竟在那个时间段,活动于河南的杆匪、蹚将多如牛毛,只是老洋人做大了,我们关注他的点会多一些。

但是从深层次看,作者认为此次起事,应该考虑为白郎起事的余波。首先,老洋人张庆以及其兄张林均为白朗手下干将。

当然这中间,参加白朗队伍的蹚将不在少数,我们不能因为他们参加了白朗起事,就认为他们的行动均为白朗起事的余波。

其次,对于老洋人起事,我们观察其行为以及方式方法,甚至行动路线,无不遵循当年白朗起事。

转战陕西,藏匿于母猪峡,伺机入鄂,最后的图川大计,都是当年白朗起事军队考虑了可行性的,应该说张庆的一生,深受曾经的老上级白朗的影响。

事还是那些事,就连张庆手下那些人,比如王耀堂、樊瞎子、李老五、崔二旦等杆还有很多都还是当年那批人,就连最后的死,两人都是死后被部下所交出。

白朗死了,起事暂时是被平息了,但是社会根本问题还在那里,并没有随着白朗的死去有任何的改变,因此该蹚的人还是会站出来蹚,这也是为什么在白狼起事被扑灭后不到八年的时间,张庆又接过了白朗的大旗,继续干起了打家劫舍,袭扰四方的勾当。

参考文献:

苏辽:老洋人张庆

李德龙:老洋人窜扰余庄镇

潼关历代战争纪实:老洋人扰潼关

刘炳坤、刘炳寒口述 刘炳益记录:老洋人过项城

张显明:民国年间宝丰的“杆子”

张显明:老洋人生平简述

张小波:1912—1936 年河南地区匪患问题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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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耀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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