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荷沿风雨

贾主任是改行过来的。据说他以前是教数学的，教得怎么样并不清楚，反正他不教了，通过关系，带着身份、名头等诸多光环，到了现在的这个单位，摇身一变当上了主任，匪夷所思地成为中层管理人员。

虽然不教了，但年轻时的养成却难以改变。有时候，他会下意识地拿支笔在废纸上面画圆；有时候，他会不自觉地用食指在桌面上画圈。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徒手画的圆圈可圆可圆了，简直和用圆规画的差不多！

这天，贾主任随意画了一些圆圈，颠过来倒过去地看，与其说是端详，不如说是欣赏。他在感慨手法娴熟之余，却又兀自哀怜，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唉，如果当年也能徒手画得这么圆，也不至于被赶下来啊！”不禁一阵唏嘘。

“笃笃笃。”有人敲门。

“请进。”贾主任大声地说着，中气十足，声音足可传遍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同时，他把手里那张画着圆圈的纸翻过来，正面朝下，放到办公桌的拐角上，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工作的时间里，忙着画圆圈。

“主任。”进来的是老李，其实也算不得老，年纪稍大而已。他边往里走边说，“你都已经许诺好几次了，这回应该可以了吧？”

“坐，坐。”贾主任忙招呼老李坐下，面露不解，问道，“你指的是什么事啊？”

老李有些不高兴了，不高兴就挂在脸上，仿佛做好了准备，要来吵架似的：“你又跟我装糊涂了，还能有什么事？我这个年纪，再不提提，过了年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哦？再想吃馒头，它也就没面了，是吧？”贾主任很自然地就接上老李的话，果然是文化人，继而哈哈一笑，“你的事，我记在心上呢，放心吧，这回，应该没问题的，不，应该肯定没问题！”

老李却不为所动：“这话你都说过好几回了，回回都是这么说的，可回回结果都落空了。”

贾主任一副严肃的表情：“你这是对我的严重不信任，态度不端正啊，老李。你一定要信任我，我会对你负责的，这次肯定有你，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老李看着贾主任的眼睛，一眨不眨，满怀期待，心里却在打鼓。

老李走后，贾主任把刚才放在桌子拐角处的那张纸又拿过来，翻到正面，出神地看着上面的圆圈，眼光忽而聚焦纸面，忽而穿透至无穷远处，仿佛已到另一个空间。慢慢地，那个圆圈在不停地变化，一会儿由平面变成了立体，一会儿又由立体回归到平面。他觉得挺有意思，便拿过笔，将圆圈描了描，再在圆圈中间，朝一个方向画了些似平行却又不完全平行的细细的带着尾巴的斜线。

好似一幅画，一幅作品！贾主任看着那神似一只饼的作品，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想起刚刚离开的老李，不禁有些得意，却又夹杂着悲从中来。复杂的情绪笼罩在心头，他将那张纸狠狠地揉成团，再把它压扁，成为了一个饼状，两只手十指交叉，将它合在手心里，撑着头，闭着眼，若有所思。

然后，他又将它展开，最后认真地看了一眼，才起身到碎纸机前，只听“嗡嗡”地一阵响声，纸成了纸屑，圆圈四分五裂，饼彻底地不见了！

一个星期后，单位的中层全体“起立”，竞聘上岗。

贾主任不再是主任了，他收拾东西，搬离单独办公室，和老李等人平起平坐了。

老李用哀怨的眼光看向他，他则羞愧地低下了头。唉，当年的圆没画好，如今的饼也没能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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