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连传浩。整理编辑:连忠卫。
“鸡生蛋,谷米换”;“穷不丢猪”,说来容易,可做起来却比人过生活还要难。
分家的第一年,人吃的粮食,都还是托徐队长的面子,到桥咀去借的人家的小麦。队里分谷时,再拿140斤谷去还借的一百斤小麦。
在人都缺口粮的情况下,春环买了几茬小鸡。我说:“喂鸡不是无本起利,看鸡长大了你拿什么喂?”
果然,当鸡还是半大,一个月家里分的不到二百斤谷,就得一大半拿出来喂鸡了。
这时,对门的石头队长家中,也是买了几次的小鸡,由于没照料好,细米吃了不少,可最后小鸡没有了。
春梅嫂见我家的小鸡多,又没有食喂,春梅嫂就提出用谷和我家换鸡。春环也是没法,只好将20只快认出公母的小鸡,和她换了50 斤谷。
喂鸡不光愁食料,连鸡“住”的地方都没有。就是那么窄的个堂屋兼厨房,紧挨着又砌一个鸡笼。人出工锁上门之后,鸡从墙洞中进来。
吃饭的桌子上、灶台上、锅盖上、水缸上、炉子上,都成了鸡拉屎的地方。收工回家做饭前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清扫鸡粪。
鸡在外面放,总有鹰在头顶上盘旋。一次,我家的一群鸡,由公鸡领着放过了河。天上一只老鹰,一下子俯冲下来,将一只大“献”鸡抓起来了。
春环在河边看见了,大叫,旁边看见了的人也一起大叫。可能是这只鸡太重,又拼命的挣扎,被老鹰抓到半空的鸡又掉下来了。
鸡下的蛋,除了卫卫三病两痛吃一点外,一般都是用来送人情或卖钱。
一次,一个人在门口卖米筛,春环想买一个筛子,苦于没钱,做生意的人也要鸡蛋,但鸡蛋又不够。
于是,春环就同隔壁的启珍嫂合伙用鸡蛋跟人家换了一把筛子,筛子就隔壁左右合伙用。
有了鸡蛋,来人来客也不会出洋相。那天,春环的表妹从几十里路远的地方来左港卖布,无意中碰见了春环。这可是上门的客,家中就只有唯一的鸡蛋。
春环到后面一家去借了一筒麺,将麺从房里的窗户中递进来,叫我接着。
客人见春环从房里拿出来的,有蛋有麺,就赞扬说春环的家务还做的不错,其实是打肿了脸充胖子。如果不喂鸡,就没这么方便了。
鸡喂得好,可解决油盐钱。但它是济不了大事的。要想聚几个钱,喂猪,才是唯一的家庭主要收入,才能办点事。
分家时,最头痛的是,家中连个猪圈都没有。一个农村家庭,如果有谁家不喂猪,将被舆论鄙视为过一天算两个半天的家庭。
为了买小猪苗便宜一点,买好一点,我耽误了半天的出工,从天河塘角塆买回一头小猪。
没有猪圈,只好在堂屋中喂。每天晚上临睡前,要将猪赶出去拉屎拉尿。一清早,也要立即将猪赶出去。
即使这样,堂屋中一晚上仍被猪屙得屎臭尿骚。晴天,就从外面弄干土进来填猪尿,雨天,就用火灰填猪屎。
哪怕还勤快一些,屋里总难免一阵异味。自己不是习惯了,是没地方做猪圈。来家中玩的人,最后都一致劝我一定要做个猪圈。
大门口是太窄,做不开身。都叫我到屋后去做一个猪圈,他们说:“长日长时,人吃饭的地方,搞得屎臭尿骚,这是么样能过日子呢?”
我还在犹豫,猪圈在后面,没有后门,喂猪要从小焱哥家屋旁绕到后面去。离家的距离远不说,那下雨,人就要淋着雨去喂猪。
这两天,我的右脚的大指头上长了一个指头炎的包。白天忍着痛出工,人只顾去做事,还没什么痛得无法忍的感觉。可一到晚上,痛得人睡不着觉,就像鸡在伤口上啄一样,半夜起来开灯,抚摸着脚趾头,见又红又肿的脚趾头上,已经白了一块,里面是脓。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我从房里走到堂屋中,是一跛一跛地走出来的,打开大门,我想出早工,等收了早工后,再到大队医疗站去叫赤脚医生把包割开,可脚迈不出门,这样一跛一跛的,怎么能出工呢?
我就顺着门槛骑马式的坐在门槛上,背靠着门框,将右脚搁在门槛上,又用手摸着那个腐白的化了脓的脚趾头。
突然,我“哎呦”地大叫了一声,春环一听,不知出了什么事,一下子从房里跑出来,隔壁的芙蓉嫂也过来看,她们只见我已躺在地上,右脚大指头上的脓、血都一起流出来了,春环摸不着头脑问:“是么样搞的?”
我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脚说:“痛脚被猪踩了”。
原来,我坐在门槛上只顾摸脚,没发现猪也要出去,但门槛被我拦住了,这个家伙见我拦住了门槛,就一冲,正好踩开了我的伤口。
芙蓉嫂见是这么回事,笑着说:“再好了,再好了,猪替你帮了忙。”虽那一踩确实难忍,但马上人就轻松多了,像鸡啄伤口后的阵痛也立即消失了。
猪这一踩,虽治好了我的脚痛,但使我更感到后怕。将猪关在家中,人猪同居一屋,迟早要出问题。
方方小时候睡在摇窝中被猪拱翻,门被猪拱垮的一幕,又出现在我眼前。
不说出大的事故,人出工去了,将猪锁在屋内,总有一天,它饿了,发起威来,总要将灶、炉子、鸡笼、桌子拱成一个“大闹天宫”,那损失可就太大了。这样一想,才坚定了我要做一个猪圈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