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豪门真少爷,只因我的回来让假少爷哭了三天,所以我的家人对我恨之入骨。
他们巴不得我死在外面。
后来我忘了他们,他们却后悔着说,要把家产都给我!
可惜,我再也不会打扰他们。
1
我千方百计联系到我的亲人们,回到家的那一刻,我的亲姐纪安安正在把我的行李拖出来一件一件往楼下扔着。
纪父看见我赶忙捂住纪母的眼睛回了屋,眼神都不施舍一个,生怕我赖上他们。
纪言之哭得双眼红肿,缩在楼梯口还难过得不住抽噎。
今天是他的生日。
屋子里还飘着彩带和气球。
我从来没看见过那么高,那么大的蛋糕。
在我过往的二十多年里,从来没有人给我买过生日蛋糕,更别说那么隆重的生日会。
「你回这里干什么。」
纪安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我是来拿行李的。」
我叹了口气,捏着鼻梁,直直打断她。
她嫌恶的声音说道:
「你知道就好,今天你先去别的地方呆着,别影响我弟的生日会。」
「行李在这,你还不走?」说完,她狠狠瞪了我一眼,折身便进了屋。
三天前刚装好的行李又被我一个人拖走。
我无心去看身后这对姐弟互相安慰,步履蹒跚的,拖着我那简单的行李离开。
夏季昼长,街边的路灯还没亮,夕阳下,我的影子被拉的老长。
街边的木槿开了,带着阵阵香气,我又有些恍惚了。
风很大,吹得我衣服鼓起一大块,后背也湿湿的。
我要去干嘛来着——
铃声响起,我那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阿元给我发了个信息:「青淮,我们去治病好不好。」
2
回到我的小出租屋,我又看见了桌子上的诊断书。
阿尔兹海默症。
我不明白,我才这么年轻,为什么会得这种病。
「算了。」
我自言自语的话一出口,便已泪流满面,随后,我亲手将诊断书撕了个粉碎,刚把纸碎扬了满天,纪安安的信息便来了。
纪安安:言之今晚举办生日宴,你要有心就别忘把生日礼物带过去。
她还补充了一句:
你要不来也可以,别再闹什么幺蛾子。
看到信息我不由气得失笑。
我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纪言之是少爷,普通的礼物他也看不上。
挂号,吃药,哪一个不要了我半生积蓄。
我想说,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八个字,我删了又打,打了又删,也许那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可我最终还是没发过去。
我不想在生日这天自找不痛快。
今年阿元不在我身边。
我想——
一会儿给自己煮碗长寿面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再给自己窝个荷包蛋。
没人庆祝的生日,我总归也不能亏待自己不是。
眼睛迷迷雾雾的,心激烈的揪痛着,我扶着墙壁,好像要坚持不下去了。
我有什么错。
我也想有一个家。
我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连着耳朵,通到脖子。
咽口水都是一种奢求。
我看不清手机屏幕,尽管我已经给它举到眼前。
每一个字都是双影模糊的。
我也不是故意不想给她祝福的,只是我——
只是我实在太痛了。
算了。
有谁会信呢。
谁会在乎一个讨厌的人送来的东西。
没有我,他们只会更加舒心罢了。
那碗面,我到底没吃成。
3
纪安安没有再找我。
我站在诊所前面,使劲晃了晃脑袋,还是绽开笑容走进去。
这才发现里面早已换了新。
是啊,我没有工作了。
最开始时,其实纪安安是我的一名病人。
那日盛夏的早晨,她带着一席凉意站在门口,吹散了几丝闷热。
她说:「我好像总能梦见我那走丢的亲弟弟。」
一瞬间,强烈的羁绊感让我的心揪了几下。
「医生,我想忘了他。」
「为什么要忘呢。」
她低头想了想,半晌才幽幽的说道:
「老想他,对我现在的弟弟不公平。」
她的话却莫名的戳痛我。
我穷极一生总是羡慕亲情的,却是别人想努力遗忘的。
所以我啊,不过是个笑话吧。
于是这也成为了解我的执念,执着想要找回我的亲人。
尽管——
我大学学的心理学,但我依旧不能自救。
面对努力想要遗忘的纪安安,我幽幽的说了句:「可你的弟弟知道你想忘了她,会很伤心的。」
可能是亲缘血脉的关系,其实从见到她第一天,我看着她的眉眼就觉得有些熟悉。
我的直觉向来很准,我用她的血液检测过,她,就是我的亲姐姐。
我给她看鉴定结果那日,天很阴,乌云压在楼外,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她就坐在沙发上,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那双眼睛里有考究,有笃定,唯独没有喜悦。
「你果然跟我想的一样不择手段。」
我有些愣住了。
我预想了她的所有反应。
她会开心的抱住我,她会突然哭的不能自已…
可都没有——
嘲讽。
「我知道你很缺钱。」
她顿了顿,接着说:「所以你是看见有钱的人都会希望自己和他有些关系?」
「老实说,你是失败了多少次。」
每一句话像刀一样割在我心上。
我想说,不是的。
我没有不择手段。
我没有看见有钱人就希望自己和他们有关系。
我确实认错过父母,我只是太想找到你们了。
我觉得你很熟悉。
最终化作一句苍白的辩解。
姐姐。
我设想了无数遍叫出它的场景。
可它就埋在我心底,我不敢说。
4
被赶出纪家后没多久,我便被纪安安调到纪家旗下的医院。
她说等我有实力在回家,爸爸妈妈不需要一个废物。
我没日没夜的读书,就想着在往上爬一点。
我站的再高一点,他们就会给我领回家了。
可还没等到他们领我回家,我的养父便出车祸去世了。
纪安安视察的那一天,心如同抽干了的我正在休息室里,自虐一般,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
桌子上摆了四五份外卖盒。
我记忆力越来越差了,经常忘了吃饭,直到胃里空落落的,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食着。
恶心,疼痛,要把我压垮了一样。
吃饱了就不会想家,吃饱了就不会想爸爸,吃饱了就不会难受。
他们说纪安安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
我倒霉,所以我赶上了。
她甚至为了我特意开了会,各大高管面色凝重,惶恐不安的凑过来。
纪安安坐在主位上嗤笑了一声。
「纪家是不给各位吃饭的时间吗?」
他们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
屏幕上我的视频被放出来。
两分三十八秒。
我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面,丝毫不顾溅起来的面汤,碗里热气带着一阵白烟,我就这么囫囵吞到喉管里。
这还没完,镜头中我的一举一动被无限放大着,吃到最后,我连筷子都用不上了,机械性的用手抓着放到嘴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只觉得站不住。
头又开始痛了,好想吐…
他们指指点点,无数只手指向我。
他是个扫把星!
他害死了养父!
死的为什么不是你啊!
…
我无力地干呕着,死命的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不用听见外界的声音。
但我没晕成,我只是跪在地上,像狗一样喘着粗气。
她蹲在我身前伸出手。
「吴青淮,装够了吗?」
触碰到的那一刻她猛地缩回,慢条斯理的拿出纸巾擦了擦。
随即,扔到我的脸上。
5
我知道她一直恨我。
被拐卖不是我的错,妈妈受了打击精神不正常也不是我想的。
她和纪言之的童年不幸福,也不是我导致的。
为什么都怪我呢。
我走了另一条岔路去了饭店。
去当服务员总好过伸手像他要钱。
「青淮,你怎么来这么早。」
我笑着向他们寒暄。
「早一点多挣点钱啊。」
我还想去看山。
经理说今天要来一位小少爷。
我们都盼望着能再多点有钱人,毕竟他们小费给的很阔绰。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服务包厢,经理说这单提成很多,她看我可怜,交给了我。
我有些开心,也有些紧张。
推开门的一瞬间,纪言之领着一群达官显贵坐在座位上。
而我端着菜,我是他们的服务员。
「上菜了,麻烦让一下。」
我忍着颤音,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不敢去瞅他。
一抬头,他双手叉开托着脸,笑意盈盈的望着我。
「姐姐不是给你很多钱吗?」
「你就这么下贱?」
一时无言。
他旁边的朋友有些不满,推了我一把。
「言之问你话呢,你听不见吗?」
滚烫的瓦罐直接蹭到我的手臂。
我尖叫一声慌忙躲开。
纪言之连忙捂着心脏说是吓到她了。
病房外,纪安安刻意压低着嗓音,却压不住满腔的怒火。
「你有什么冲我来,言之心脏不好你不知道吗?」
其实医生刚刚说他没什么事,只是受到了惊吓。
我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前。
这份工作也要没了。
我和纪安安的眼睛长的很像,她不笑的时候总是带着冷意的,刺的人心慌。
所以她很喜欢对我说:
「吴青淮,你心真狠。」
「别用你这双眼睛盯我,令人作呕。」
她确实厉害,明明是个女生,硬生生举起了纪家的大旗。
所以她骂我的时候,毫不心软。
纪言之躺着,泪水沾在睫毛上面,病号服肥大,衬着他更加瘦弱。
「姐,你别怪青淮哥哥。」
纪安安笑着望向他,手轻柔的摸在他的头上。
「言之,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善良。」
她话很轻,却又猛地提到我的名字,像是谈到什么脏东西,眉毛拧在一起。
「吴青淮,赶紧跟言之道歉。」
「不。」
还没等我说话纪言之就支起身子:「是我们的错,哥哥,你胳膊还好吗?」
末了,他一头扎进纪安安怀里撒娇。
他忍不住哽咽,鼻头泛着红意,潋滟的眼眸里酝酿着晶莹。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我一天没吃饭了,不想跟他们再纠缠下去——
「别装了。」
抽泣声和巴掌声一同响起,纪安安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
「吴青淮!」
我突然笑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夺门而出。
纪安安跟在我身后穷追不舍。
6
上车的一瞬间我还在庆幸。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我就被拖回去了。
关上车门的那刻彻底隔绝了她的怒吼。
「师傅,往南走。」
我闭上眼,任凭眼泪肆虐。
我早就没有撒娇的权利了。
那是属于幸福的小孩的特权。
那是被爱者的天赋。
我只能告诫自己懂事些,在懂事些。
我要把所有的情绪偷偷的藏在身后——
我没有资格。
身体要被撕裂了,我分不清是哪里在疼,额前的碎发也不知道是被泪水还是汗水打湿。
师傅说后面一直有车跟我。
好在我的出租屋很破旧,道路修的七扭八歪,车根本进不来。
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我站在街上有些茫然。
小区的路灯都开了,我抬起头远远的看见挨家挨户灯火通明。
透过窗户似乎也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远处挂着几个红色灯笼,在白雪中格外显眼。
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
我莫名有些急躁,翻了下手机才发现已经除夕了。
我想把地拖了,再把衣服洗了。
疼痛让我躺到了深夜。
又过了一年,阿元给我打电话。
「新年快乐,青淮。」
电话那头有些哽咽。
「你要快点好起来,等我忙完就回去看你!」
我想说会什么,一低头才发现手上绽开了一朵又一朵红色的花。
我只得挂断电话匆忙找两卷手纸塞在鼻子里。
反正衣服也没洗,就这么躺着吧。
我喜欢看灾难片,喜欢看家人历经生死后抱在一起的温馨画面。也喜欢看医疗纪录片,看到生门前宣告手术成功一家人无法言表的兴奋。
我是一名催眠师。
我清晰的知晓脑子里有些事实被刻意抹去了。
可我甘愿沉迷在自己编织的谎言。
我生活的很幸福,只是还未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老师说,心病,靠心解。
我没有家人,自然无解。
7
一大早就传来了敲门声。
我迷迷糊糊的以为阿元给我点了外卖。
刚开门就发现纪安安站在门口。
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掩着的直接问他。
「你有事?」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打量。
「你在家就这个样子?」
我怒极反笑。
「如果你来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些,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猛地想把门关上,被她一把拦住。
胳膊上蜿蜒着还没全干的血迹再配上脸上已经干涸的红色血点,我想我现在一定狼狈极了。
她丝毫没注意。
「昨天除夕,你不知道给大家发个祝福?」
我这才恍然大悟的打开手机。
果然,纪言之给我发了消息。
手指轻点在屏幕上,我回了一个新年快乐的表情包。
「还有别的事吗?」
「你——」
她又突然熄了声。
「青淮,我昨天,不是故意的。」
我突然有些懵,昨天,昨天发生什么了。
我记不住了。
我突然慌的厉害,怎么一点没有昨天的印象。
她眯着眼看了看我,到底没在说一句话。
「爸妈想了一下,还是会给你召开一个记者会恢复你的身份。」
这是给我的新年礼物吗。
我闭上眼,伏在门框上。
我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执着找到父母了。
不过纪家一定有很多钱吧。
很多钱,我就能去找阿元了。
我们就可以去看山了。
「好。」
我回答的迫切,怕她反悔。
8
纪安安突然要进来坐坐。
我有些诧异,随她便吧,反正这个房子过两天房东就要收回去了。
「你家里怎么这么多便利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