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宋言心认识第十年的时候终于举办了婚礼。
婚前他却失联了整整半个月,回来后对我的态度也愈发冷淡。
婚礼举行到一半,身后的大屏突然开始播放他和另一个女人结婚的视频。
面对父亲和亲朋好友的质问,他最终还是选择弃我而去。
父亲担心我伤心过度,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我擦干眼角流出的泪水。
已经无所谓了。
医生说我最多还有一个月就要死了。
1
距离婚礼那天宋言心逃婚已经过去了一周。
父亲已经是第六次来敲我的房门。
我在婚礼上吐血不止的样子把他给吓到了,虽然我强硬地拦住他送我去医院,但以我现在的脸色,只怕他应该也猜到了一些真相。
一个月前我腹痛难忍,去医院一查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是胃癌四期,没有救治的希望了。
我隐瞒下来这件事,死前最后的愿望大概就是和宋言心举办一场婚礼,没想到现在还搞砸了。
我冲门外轻声喊了一句「没事」。
房间里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除了昏迷的两天,醒来后的这几天里我都这样抱着膝盖把自己锁在屋里。
一旁换下来的婚纱上还有一大片发暗的血迹。
其实那天以前我就有预感,提出要和宋言心举办一次婚礼只不过是想着为自己十年的喜欢画上一个句号罢了,就算那个句号可能不太圆满。
指尖轻轻摩挲过婚纱上的蕾丝。
这条裙子当初还是和宋言心一起去挑的,他原本不想去,我拿公司里的项目压他,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去了。
换衣服的过程中他一直低头玩手机,嘴边偶尔露出一个我拼命逗他开心也见不到的弧度。
应该是在和林灿聊天吧。
2
会跟宋言心认识是因为同学关系。
我和宋言心高中在一个班,那时候我是转学进的新学校,对身边的环境都不适应。
父亲为了让我心情好一点,还给我买了一只我一直想要的手表。
运动会那天因为出了些汗,我就把手表摘了放在教室里,等中午回去的时候就发现手表不见了。
那只手表价值两百万,而且全世界只有两只,父亲托了很多关系才买到它。
我着急的不行。
宋言心恰好也在这个时候回来,看见我哭丧着脸,他就问我发生了什么。
带着些奇妙的心思,我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老师,反倒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宋言心是高中的校草,不仅长相英俊,成绩优异,人缘也特别好,他出去没几分钟,就带着我的手表回来了。
「下次可要把东西放好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就别带到学校里来了。」
「这次人家只是觉得好看,还不知道他的价值有这么高,下次能不能要回来可就不一定了。」
我从他手里接过来手表,金属的表面带着点宋言心手里的余温。
那块手表我后来没有再带来学校,而是和我的日记本牢牢地缩在一个箱子里。
和那些不能说出口的在意行动死死封存在黑暗中。
直到那个学期结束,我和宋言心之间都没有另外的交集。
寒假的时候再商场里又一次遇到,我正被一个中年男人骚扰。
那天我穿了一条身后有很多蝴蝶结的裙子,那个中年男人一直靠过来说我衣服上的结松了,说着就要攥着我的肩膀把我转过去。
我挣脱开就要往外面跑,一扭头就撞到了宋言心的身上。
我抬头看见是他,手不自觉抓住他的衣角,「救救我。」
宋言心当即拿着外套套住了我的头,把我挡在身后。
中年男瞧见宋言心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脚下瑟缩着就跑开了。
「没事了。」
我从外套里探出头来,没有看到那个中年男,才深深松了一口气。
宋言心没有接我递过去的外套,把衣服重新裹在我身上,还拉好了拉链。
他弯腰冲我微笑道:「我可帮你两次了,你打算怎么谢我?」
一个学期过去,宋言心又长高不少,他的五官似乎也长开了,刀刻斧凿的眉眼压过来,我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请我喝杯奶茶吧,正好今天有第二杯半价。」
我呆呆地买了两杯奶茶,宋言心一直跟在我身边直到司机来接我。
等回到家里脸上的温度彻底冷下来,我才开始以后会刚才没有多聊几句。
肩膀上突然一轻,外套滑落我才发现宋言心的外套还没有还给他。
现在想来,如果可以重来,我绝对会在分开的时候就把这件衣服还给他。
不然又何至于因为这个契机,到后来越陷越深。
3
房间的门又被敲响了。
这回却不是父亲的声音,我的背脊突然有些僵硬。
宋言心的声音很冷淡,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在门口叫我。
「时宜,出来吃饭。」
「别再无理取闹了。」
我扯了扯干涩的嘴角,宋言心总爱说我无理取闹。
我有家财万贯的家室,一个宠溺我的父亲,我想要什么一句话就会有人给我送来,在宋言心眼里我总是无理取闹。
永远比不上林灿的善解人意。
我慢慢走过去打开了房门,他看见我的时候眸光微微凝滞。
「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没有理会他,径直从他身边离开。
等我走到楼下,在饭桌前站定,宋言心突然扯着那件带血的婚纱冲到我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
我瞥了一眼婚纱上已经发黑的血迹,转头看向父亲,「爸,我饿了。」
「好好好,饿了好,爸给你准备了燕麦粥,你喝一点。」
父亲忍了许久的泪水瞬间滑落,他脚步慌乱带着阿姨往厨房走去。
宋言心见我一直没有理会他,像是终于恼了,拎着婚纱放在我眼前。
「我问你这是什么!」
「我的婚纱。」
他步步紧逼,「我问的是婚纱上面的是什么!」
「我的血,满意了吗?」
宋言心抓着婚纱的手捏紧,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在我的手腕上到处扫视。
等没有发现伤口后他的语气更加冰冷。
「时宜,小孩子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你为什么不能成熟一点。」
「就算你这样做我也不会和你结婚,不要弄这些伤害自己的事情,给其他人找麻烦。」
给其他人找麻烦?
我不明白宋言心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难道在婚礼上公然逃婚,甚至闹出自己早就和别人举办过婚礼的人难道不是他自己吗?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吧。」
我对他从来都是温声细语的,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有一段时间还刻意学了夹子音哄他开心,不过后来被他嫌恶,我就把那种声线尘封了。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说出像赶狗一样的话,把婚纱人在地上,怒视着我。
「姜时宜,你现在不清醒我不跟你计较,如果不是叔叔打电话说你不吃不喝......」
我打断他:「我现在吃了喝了,你的任务完成了,滚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自己的牙关,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见他不移步,我想了想又说道:「你放心吧,衣服上的血就是闹着玩的,你这样的有妇之夫也不值得我自杀,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过来一趟,我们之间也算是有个了结,父亲会给你应有的报酬,走吧。」
「婚礼上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想到林灿会那么做,这件事情我之后会跟你解释的......」
我已经转头不再管他,阿姨端着一碗温度刚好能入口的燕麦粥过来。
宋言心声音越来越小,直到父亲走到我身边,他扔下一句:「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其他的事情等你好了我都会跟你解释。」
真可笑,等我好了。
那你就等着吧。
4
喝了点粥,我突然困得很。
也许是生病后事事都爱在这时候找上门。
手机叮咚一声,正是林灿发过来的消息。
「姜时宜你还要不要脸!宋言心都已经和我结婚了,你还要把他叫到你家里去?你知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
我也很疑惑,宋言心都已经和林灿结婚了,还答应跟我结婚干什么,逃婚后又跑来我家干什么?
他没有羞耻吗?
最后的力气只够我把林灿拉黑,眼前的东西的黑暗一闪,我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我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寒假结束后,我拿着外套去宋言心。
原本只是想悄悄放在他座位上,没想到他同桌提前回来,瞧见我拎了个包装好的袋子放到他桌上,当即就把这件事情宣扬了出去,说我和宋言心寒假都已经相互见了家长。
宋言心听到这些调侃只是笑了笑,也不做解释,也让我不要放在心上。
也许是因为周围的人说得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就亲近了起来。
宋言心的成绩很好,在一次月考后发现我的成绩几乎是倒数几名,在班主任举办的优等生带差生的配对活动里,主动要来当我的小老师。
宋言心一定不是一个好老师,但是要求却格外高。
「我的学生,名次至少也应该跟在我的后面。」
为了不让他丢脸,我拼了命地学习,等过了转学的磨合期后,我的学习成绩确实提高了不少,到了高三后半学期,我已经能稳稳地跟在宋言心的后面。
高考结束,我们不出意外地考进了同一个学校。
我兴冲冲地找他出门庆祝,他却带了另一个女生过来。
「邻居的女儿,叫林灿,大学就在我们隔壁。」
「她身体不好,邻居阿姨让我带她出来逛逛。」
那天我原本想向借着这个机会向宋言心表白,但是他全程都在照顾林灿。
林灿一副小鸟依人的样貌,坐在一米九的宋言心身边好像一只耀武扬威的孔雀。
每当宋言心提起高中的一些趣事,她总会突然喊疼,或者说自己不舒服,宋言心不得不把视线转移过去,紧张地确认她的健康状况。
「这么不舒服还硬要跟出来干什么?」
我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冲,但是林灿两分钟就要捂一次心口,五分钟就要就要喊一次疼,这段饭没有谁能吃的下去。
「时宜,她就是身体不好,今天也是我要带她出来,你别那么说。」
宋言心第一次在我面前维护另一个人,我突然有些反胃地感觉。
我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的嘴。
林灿立刻红了眼眶,「时宜姐姐是不是嫌弃我?」
宋言心也不满地看向我,「时宜,你要注意点礼貌。」
我的胃里翻江倒海,眼睛湿热,嘴里不断发苦。
我想说自己是真的不舒服,宋言心却已经带着林灿从宝包厢离开。
我终于控制不住地吐了出来,最后还是服务员发现倒在座位上的我,加了救护车。
后来似乎是父亲给宋言心打去了电话,他知道我当时是真的不舒服,赶来医院跟我道歉。
我们都没有再提林灿的事情。
医院里宋言心对我鞍前马后地照顾,我们之间的关系又缓和了不少。
我的生日是开学前,宋言心在宴会上跟我表了白,我没有拒绝。
算了,就是一个邻居家的女儿,上了大学之后又不会天天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