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儿子浩浩死的那天,周廷铮在陪他的弟媳侄子吃西餐。
方雅如找他离婚,他很随意就答应了。
半个月后,周廷铮不耐烦地问方雅如什么时候回家。
方雅如说:你去把浩浩接回家,我就回家。
……
1984年初夏,首都军区大院。
“浩浩!”
方雅如连鞋子都没穿就从屋里跑出来,抱紧了正蹲在墙角的五岁儿子。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确认,自己是真的重生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了儿子还好好活着的时候!
方雅如泪如雨下。
这时,院子外却有路过讽笑。
“周旅长家这儿子是个傻的,当妈的还是个疯的不成?一大早就哭哭啼啼。”
心头咯噔一下。
方雅如下意识抬手捂住儿子的耳朵。
孩子却神色木楞,毫无反应。
方雅如只觉心酸,都怪自己当初怀孕尚未足月时,意外摔了一跤,造成早产,才让儿子变得痴傻。
她擦干眼泪,再起身时,正撞见刚换好军装出来的男人。
周廷铮,首都军区三旅旅长。
周家的一家之主,浩浩的父亲,她的丈夫。
看着这张记忆深处的脸重新出现在眼前,方雅如再度红了眼。
前世,儿子出事后,他们就被周母强逼着离婚了。
她如今还能清晰记得,周廷铮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就是跟你结婚。”
无尽酸楚顿涌心头。
“廷铮……”
方雅如刚喊他一声,旁边屋子的门打开,一抹清亮的女声响起——
“大哥!我们可以走了!”
是刘巧香,周廷铮的弟媳。
她穿着蓝色连衣裙,短发还烫了卷,手里牵着她四岁儿子磊磊。
方雅如忍不住问:“你们要去哪儿?”
“磊磊该上学了,我陪弟媳去办入学手续。”
周廷铮淡淡回答,旋即又看了一眼浩浩,眉头一拧。
他没说什么,直接带着刘巧香和侄子走了。
周父早逝,周廷铮的弟弟三年前也因为事故走了
这之后,刘巧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便全要周廷铮来管。
方雅如愣愣看着他们三人并肩远去的身影。
或许是走得累了,磊磊撒娇朝周廷铮张开了手,下一刻周廷铮当即抱起孩子来,眉眼带着宠溺。
这一刻,仿若他们才是一家三口。
方雅如心里涌上密密麻麻的酸意,突然,她的手被牵住。
低头看去,儿子虽然还是眼神呆呆,可却拉着她往里走。
方雅如心里一时,又酸又暖。
她握紧儿子小小的手,哽声道:“妈妈这辈子一定会让你平安长大。”
当天晚上。
周廷铮在部队没回来,周母这几天去探亲了也没在家。
饭桌上,便只有方雅如和刘巧香两对母子。
这时,刘巧香突然笑着问:“磊磊,今天大伯给买的汽水好不好喝?”
“好喝!”
“那你乖,等你到学校好好学习,大伯说天天给你买汽水喝!”
刘巧香母子的对话刺入方雅如耳里。
汽水……
这样的新兴饮料,前世儿子直到出事也没尝过一口。
方雅如心头涩苦,转头看浩浩安静在吃着饭,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一瞬间,涩苦堵在喉咙。
她只能心中轻叹。
浩浩又扒了两口饭,正要去夹菜。
谁料刘巧香见了竟用筷子狠狠敲打过来:“你个傻子吃肉也没用!我家磊磊要上学了,才要多补补!”
说着,刘巧香端起桌上唯一的肉菜往她儿子碗里倒。
看着浩浩被刘巧香打红的手,方雅如的心一下揪起来。
她当即冷下脸,“弟妹,你别太过分了。”
闻言。
刘巧香冷笑,将碗一扔:“我说得又没错,你儿子不就是个傻子吗?他在家里除了多吃饭还能又什么用?当初还不如就死在你肚子里最好!”
怒火因这话一瞬点燃。
方雅如陡然站起来,直接狠狠将刘巧香一推,赤红双眼。
“闭嘴!”
刘巧香直接被她推倒,磊磊当即大哭:“妈!!”
院子里。
周廷铮推门回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神色骤然冷冽,眼神如刀刺向方雅如——
“方雅如,你私下就这么欺负弟媳?”
第2章
方雅如手紧紧攥起,红着眼,咬牙解释。
“是她先咒我们儿子死!”
周廷铮眉头一紧。
刘巧香当即起身说:“我可没这个意思,大哥,我今日就是想着磊磊上学了高兴,大嫂就觉得我是在她面前炫耀,是我的错,我没能顾忌到浩浩的情况,不该高兴的。”
变脸极快。
方雅如看周廷铮:“你信我还是信她?”
可周廷铮直接神色不耐打断了她。
“够了!”
“当初是你自己害得儿子变成这样,现在就不要想着拿他跟正常孩子比。”
一句话如寒刀狠狠扎在方雅如心上,扎得她说不出话来。
而周廷铮已经直接去哄还在啼哭的磊磊,声音温和朝刘巧香道歉:“弟媳,不好意思,你别跟她计较!没吃饱饭,我带你们去国营饭店下馆子。”
方雅如又一次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
心里如被虫蚁噬咬,泛起细细麻麻的痛。
永远是这样,就如前世一样,周廷铮永远都是以这母子俩为重。
这天晚上,周廷铮很晚才回来。
方雅如听见他在院子里和刘巧香母子道别,然后推开房门进来。
屋里没开灯,只有透亮的月光。
方雅如闭眼没打算说话,可周廷铮却知道她没睡一样。
他低声开口,便是责骂:“你今日过分了,再怎样也不能跟弟媳动手。”
方雅如心口涌上酸楚,终究还是忍不住睁开眼说:“我才是你的妻子,浩浩才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总要这么偏袒他们?”
闻言,周廷铮却是皱起眉:“大家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亲疏?”
“我是一家之主,你身为这家里的大嫂就该懂事,忍一忍又怎么了?”
熟悉的话入耳,方雅如心狠狠一揪。
她记起来了,就是这个‘忍’字,周廷铮前世对她说得最多的一个字。
因为这个‘忍’。
浩浩只能穿磊磊不要的衣服,吃磊磊吃剩的东西;她省吃俭用干活照顾家里,刘巧香却能拿着周廷铮给的钱四处玩乐。
甚至,前世浩浩去世,也是因为周廷铮的这句忍。
方雅如清楚记得,浩浩最开始是小感冒,可周廷铮觉得是小事,让她忍,就一直拖着没去医院,结果烧到变成心肌炎,抢救无效身亡!
回想这些,方雅如更是心寒至极,没吭声。
她的沉默,却让周廷铮当她是认错了。
他语气松了几分,嘱咐:“明天别忘了带浩浩去医院打疫苗。”
“……好。”方雅如只应了这句。
一夜同床异梦。
第二天。
方雅如带着孩子去军区医院打疫苗。
等打完抱着孩子离开时,身后一阵急促脚步声追上来。
“雅如!等等!”
是护士长陈小梅,也是方雅如曾经的卫校同学。
“上次跟你提的事考虑好了吗?”陈小梅问。
方雅如一愣。
对于陈小梅是上次,对她来说可是前世,她早不记得了。
方雅如有些尴尬:“什么事?”
“当然是来医院工作!”陈小梅眼里满是期望,“当初你要不是跟周旅长结婚,可早就成护士长了,如今我们医院正缺人,我可等着跟你做同事呢。”
闻言,方雅如终于记起来,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前世她一心扑在照顾家庭上,后来直接就拒绝了。
而现在……方雅如神色微动,有些心动。
见状,陈小梅体贴开口:“我知道你是放不下孩子,尽管带过来,浩浩这么懂事,让他在休息室待着就行。”
“你回去跟周旅长商量下,我等你消息!”
陈小梅说完就去忙了。
方雅如眼里一亮,心里已经下了决定。
这天晚饭桌上。
趁着周廷铮难得在家,方雅如便开了口:“我想重新回医院做护士。”
这话一出,饭桌上气氛一瞬冷寂。
周廷铮脸色一沉:“不可能。”
第3章
方雅如愣了一下,耐心解释。
“不用担心,浩浩能跟我一起去医院待着。”
周廷铮脸色却并未好转,他放下筷子,沉沉看她,“我们家里不缺你这一份工钱。”
方雅如还想说话,刘巧香却插嘴道。
“大哥别气坏了身子,既然大嫂这么不愿意顾家就算了吧,如今我家磊磊上学了我也闲了,家里有我能帮妈干活,没事的。”
听着是在赞同,可话里尽是讽刺。
周廷铮脸色果然更难看了:“你能不能学学弟媳半点体贴?”
方雅如的心往下狠狠一沉。
她攥紧手,半响却是笑了:“好,既然弟媳这么体贴了,我该感激,以后我去上班家里就麻烦弟媳了。”
此话一出。
刘巧香脸色一僵,却被堵着没话说。
周廷铮神色彻底冷下来:“你是非要去上这个班不可了?”
“是。”方雅如挺直腰板,第一次在周廷铮面前这么坚决。
屋内安静下来。
周廷铮定定望着她,过了许久,他说:“好,你非要去我也拦不着你。”
听他松了口,方雅如眼神一亮。
转瞬,却听见他又说:“但你去上班后我不会再给你家用,你每月的工资交给妈和弟媳一半。”
方雅如神色僵住,刘巧香的脸上当即一喜。
看着男人冷漠的神色,方雅如心里知道他是故意想逼她放弃。
指甲几乎深深陷入肉里,她才压下心里的那些不平和愤意。
“……好,我答应。”
去医院回复陈小梅后,方雅如第二天就开始上班。
工作前,她将浩浩放在休息间里。
“浩浩乖,你在这里待着别乱跑,妈妈去上班了。”
方雅如摸摸儿子的头,转身去做事了。
忙完回来时。
她却发现浩浩正拿着一本不知道是谁落下的幼儿识字大全,津津有味看着。
可惜……他把书都拿倒了。
方雅如看得心疼,勉强一笑过去将书抽回:“浩浩,走了,我们回家!”
回到家里。
刚踏进门,带着刺耳斥责的声音就传来——
“我才出门一趟,没想到这家里就变天了!方雅如,这家里你还没顾好呢,就想着要去医院了,怎么,这医院没你就转不动了?”
循声抬眼看去,只见周母环胸站在门口,冷眼看过来。
方雅如不由皱起眉,还是喊了一句:“妈,您回来了。”
周母赫赫冷笑:“我可担不起你这大护士的一句妈。”
方雅如没说话。
她从嫁给周廷铮起就不得周母喜欢,后来生了浩浩,周母就更是厌恶她。
国家计划生育,每户只能生一个。
于是这些年,周母无数次想让周廷铮和她离婚另娶,再生个正常的儿子。
方雅如抿紧唇,正要说什么。
周廷铮的声音猝然从身后传来。
“怎么回事?方雅如,妈刚回来你就又要惹她生气吗?”
方雅如喉咙一紧,她什么都还没说,周廷铮就认定是她的错。
周母啧啧两声,故作大气甩甩手。
“算了,我不跟她计较,赶紧去做饭吧。”
方雅如看了眼周廷铮,最终还是去了。
饭后。
方雅如刚把儿子哄睡,自己准备去洗漱。
刚出门就见到周廷铮在等着她。
“今天你弟弟打电话到部队里来找我了。”
方雅如心下一紧,脚步骤然止住。
自她生下浩浩后,娘家知道她的处境,鲜少会打电话联系。
除非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登时,她的一颗心提了起来:“他说什么了?”
“他说你妈病了,想要借钱。”
周廷铮神色漠然,声音毫无起伏。
轰然一下。
方雅如记起来,前世确实有这么回事的,她妈从这次后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鼻腔泛起酸,她揪紧手低声问:“你借了多少,我以后还……”
话才出口,就被周廷铮薄唇冷冷吐出一句打断。
“我没借。”
第4章
“像方永诚这种人,用亲妈生病做幌子骗钱的事,他也不是做不出。”
“我要是给他钱才是助纣为虐。”
周廷铮冰冷的话如针刺耳。
方雅如心揪紧,忍不住解释:“永诚不是这样的人。”
周廷铮却冷笑一声。
“不是这样的人?他十几岁就打架差点进去,长大后游手好闲不干活,甚至还在你怀孕时无知到要你喝符水保平安,最终害得我们儿子变成了傻子!”
“这还不够你认清吗?方雅如,你还要无底线袒护他!”
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方雅如喉咙堵住,半晌发不出声来。
方永诚打架是因为见义勇为,却因为那被救的姑娘不肯作证导致很多人对他有了误解,甚至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至于符水,那更是无稽之谈。
方永诚确实送过她一个从寺庙求来的平安符,可什么符水的她从来没喝过!
她解释过无数次,周廷铮却从来不信。
周廷铮对她,对她家里的偏见是根深蒂固的。
看着周廷铮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
方雅如明白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用,可方母的病却等不得。
她揪紧了手:“明天,我要回趟娘家。”
“随你。”
周廷铮瞥她一眼,直接回屋去了。
第二天,方雅如下班后就连忙赶去娘家。
刚到门口,就听见了咳嗽的声音。
“妈……”
方雅如心下一紧,推门而入。
屋里,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的方母见到她满是震惊:“你怎么回来了……”
看到方母的情况,方雅如心狠狠一揪。
果然是肺炎,不能再跟前世一样耽误了!
方雅如当机立断,过去示意方永诚和她一起扶起方母。
“我带钱了!走,现在就跟我去医院看病。”
她拿出怀里包好的钱,这是她今天找护士长借的。
“姐,我知道你不容易,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打扰你。”
方永诚盯着那钱,眼也红了,迟疑看她:“你今天过来送钱,姐夫没说什么吗?”
听见这话,方雅如心跟着发酸,但面上勉强扯了抹笑。
“你别多想,你姐夫那人就是嘴硬心软,这些钱是他让我送过来的。”
这样一说,方永诚才没有负担地接过来。
“那就好。”
这一次,方母被及时送到了军区医院。
“幸好你们送来得及时,再晚点就危险了!好在现在情况稳定了。”
听见医生的话,方雅如一颗心才落了定。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踏进院子,她正好听见刘巧香在厅里问周廷铮要钱。
“大哥,我没想到这磊磊上学后,买新衣服新书包都费钱的呢。”
一听这话,周廷铮直接拿钱给刘巧香:“不够的话尽管问我要。”
爽快程度跟对她弟弟的态度天壤之别。
这熟悉的一幕刺眼刺心。
方雅如静静看着,眼眶酸胀不已。
上辈子都是这么过的,而她该争辩的上辈子也都争过了。
——“巧香是家人,你弟弟是外人,能比吗?”
周廷铮那时候说的话,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心口,现在想到都发痛。
那头刘巧香拿到钱很快回屋。
周廷铮转身正好对上方雅如视线。
可他却对此事半句解释都没有,也对方母的病没有半分关心,踏步就要走。
方雅如忍不住喊他:“周廷铮,你对别人家的儿子这样尽心尽力,我们家浩浩以后的人生你有过什么打算吗?”
周廷铮脚步顿住,皱眉看过来:“他脑子都坏了,还需要什么打算?”
这竟然会是亲生父亲说出口的话!
一瞬间,方雅如心寒至极。
原来前世,周廷铮从来没想过儿子未来的人生,所以就算儿子在两年后病死,他也并没有多难过,没准他甚至觉得少了个累赘!
方雅如声音一瞬沙哑至极:“……我知道了。”
今生,她已彻底不再指望周廷铮。
过了两天,军区医院。
方雅如中午看望过母亲后,和方永诚准备去食堂吃饭。
刚到门口,就见周母突然冲了过来。
方雅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把拽住头发,大声叱骂——
“好你个方雅如!敢偷了我的钱来接济你娘家!”
第5章
头皮几乎要被生生扯断了一般痛,方雅如整个人懵了。
周遭立即围了很多人过来,不明真相的群众当即对方雅如和方永诚指指点点。
方永诚反应过来,立马反手拽开周母:“放开我姐!”
周母不肯松手,两人立即纠缠起来。
就在这时,一身军装的周廷铮匆匆赶来。
他抬手就将方永诚狠狠推开:“对长辈动手,这就是你的家教吗?”
方永诚愣了下,却没说话。
方雅如正要解释,周母却拉着周廷铮开始哭嚎。
“儿子,这就是你非要娶的好媳妇儿!给我们家生了个傻子不说,现在还要偷我们家的钱去给她娘家啊!”
闻言,方永诚神色一变,带着迟疑:“姐,你不是说昨天那些钱是姐夫给的吗?”
方雅如心口一滞,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紧接着,她就听见周廷铮冰冷开口:“我从来没给过方雅如一分钱。”
他看向她的眼眸冷厉:“怎么回事?”
周围所有人定罪的目光像无数针刺过来。
方雅如脸色发白,辩解:“我没有拿,我找陈护士长借的。”
周廷铮定定看着她,沉声开口:“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找陈护士长问。”
然而方雅如身子一僵,艰难回答。
“……她今早调去外地学习了,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此话一出,周遭就是一阵嗡鸣。
方雅如的脑子也嗡嗡作响,她自己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
周廷铮看她的目光透着冷冽和失望:“方雅如,你怎么会变得如此谎话连篇?”
一瞬间,方雅如心如刀绞,眼眶也胀红了说不上话来。
他不信她,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时,方永诚哑声开了口:“姐夫,这事姐姐也是为了我妈才干了傻事,我给你写张欠条,等我妈病好了我一定还你。”
方雅如心一颤,她没想到,就连方永诚都不信她。
而周廷铮轻瞥方永诚,冷声说:“欠条就不必了,你们家里以后少惹事比什么都好。”
说完,周廷铮直接带着还想说什么的周母走了。
方雅如脸色惨白的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这时,方永诚却在旁边低声说:“姐,对不起……以后我家的事,不会再麻烦你了。”
他刻意加重了他家两个字,与她分隔开来。
方雅如听得心痛,泪水一瞬充盈眼眶。
“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真的!”方永诚红了眼,咬咬牙狠心开口,“如果妈知道你的钱是这么来的,她情愿病死也不会收的!以后你就不要再管我们了!”
说完,方永诚直接踏步离去。
留在原地的方雅如心口发堵,泣不成声。
过了不知多久。
她才整理好情绪回到休息室,准备上班。
却见见浩浩正趴在桌子上拿笔歪七扭八写什么。
方雅如心下一惊,拿过来一看竟是李护士五年级儿子的作业本。
幸好用的是铅笔,方雅如拿起橡皮准备擦干净。
可突然,她愣住了。
只见这上面,儿子写的答案竟都是正确的!
方雅如顿时惊讶不已:“这是谁教你的?”
浩浩却只是依旧呆呆看着她,并不说话。
见状,方雅如叹了一声,只当是巧合没再多想。
下班回到家。
方雅如一踏入屋里,就能感受到屋里古怪的气氛。
刘巧香又烫了新发型,买了新衣裳,一见她就冷言冷语地讽刺:“妈,还真是没想到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方雅如脸色骤冷,还是走进去。
周廷铮也在家,他自然也听到了这些针对她的冷言冷语,可他却什么都没说。
方雅如的心好似浸到冰水里,一瞬间,所有的解释都再说不出口。
晚上,回到屋里。
周廷铮也是直接背对她睡下。
两人同床,心却隔得如天地之遥。
方雅如突然从心底生出一抹悲哀来。
她发现,自己已经记不起周廷铮上次对她笑是什么时候了。
她和周廷铮算起来,是这个年代难得的自由恋爱。
那时她刚从卫校毕业,学校和部队里开了联谊舞会,她跟周廷铮一眼定情。
两人谈对象的那段时间也是如胶似漆,分外甜蜜;后来见家长订婚时,周母对她不满意,也是周廷铮坚持非她不娶。
就连儿子的大名都是周廷铮取的‘周方浩’。
他们因爱情结了婚,可婚后,却过成了如今这样。
方雅如眼眶一点点泛红,
一片静谧的黑暗中,她呢喃的声音突然响起——
“周廷铮,你还爱我吗?”
第6章
方雅如能明显感受到周廷铮身子僵了一瞬。
随即,她听见周廷铮声音低沉说:“方雅如,我们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说这种话有什么意义?”
意义?
意义就是,如果他已经不爱她,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不欢迎她的家里……
方雅如的心里仿若被塞了一团棉花,又闷又堵。
黑夜中,她的泪水无声流淌。
可周廷铮依旧背对她,甚至换了话题:“弟媳今天跟我说,外面有家思德特殊学校,专门收一些不正常的孩子,要不我们把浩浩送去吧。”
方雅如闻言一愣,前世并没有发生这件事。
可是,刘巧香会这么好心给她的孩子介绍学校吗?
因此对这事,方雅如反应冷淡:“等我去学校了解一下再说。”
周廷铮眉头一皱,还是没有再说话。
……
隔天,方雅如起了大早去医院看望母亲,却被告知家属一早就办理出院手续,带着人回家去了。
“不过方护士你放心,她病情已经好转了,回家休养也可以。”
方雅如虽然失落,但只要方母没事,她也就安心了。
带着浩浩回到休息室准备上班,李护士却突然凑上前来。
她看向浩浩,神情奇异:“方护士,你有没有想过带浩浩去做个智力检测?”
方雅如一愣,有些不明白:“怎么了?”
“昨天浩浩不是写了我儿子作业吗?我回家后把这事跟我爱人说了,我爱人一听,就说你儿子可能不是痴傻,而是高功能自闭症。”
李护士的爱人陈医生是去海外进修归来的医生,医术颇有盛名。
方雅如眼里骤然一亮,她虽然不懂高功能自闭症是什么意思,但这却证明,浩浩是有救的!
这天甚至正好是发工资的日子。
回家路上,阳光明媚,方雅如的心情也跟着好转。
路过商店时,她看见冰柜摆着五颜六色的汽水。
方雅如脚步一顿,记起那日刘巧香在自己面前故意炫耀的事。
“老板,给我一瓶汽水。”
汽水汩汩冒泡,方雅如忙蹲下来递给浩浩。
见浩浩小口喝下,她笑着问:“好喝吗?”
浩浩依旧没有说话,但他捧着汽水瓶,却对她抿唇笑了一下。
只一个笑,方雅如整个心都要化了。
她抱住孩子,像抱住整个世界:“乖,以后妈妈给你买更好的。”
周家院子。
方雅如刚回来,周母就朝她手心向上:“你该交家里的生活费了。”
之前她去上班就答应过,要给家里一半工资。
方雅如低头掏出工资,正要数,周母就直接一把全都抢了过去。
她心下一慌,忙拉扯住钱袋:“妈,说好要留一半的。”
“留什么留?你之前偷拿了我的钱,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周母冷笑。
两人争夺间,一向安静的浩浩却突然上前挡在方雅如面前,伸手去推周母。
这一幕落在了刚回来的周廷铮眼里。
他大步流星一把将浩浩提起来,眼神一冷:“谁教你对奶奶动手的?”
浩浩眼眶通红,抿着唇一言不发。
周廷铮当即看向方雅如,斥道:“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看着浩浩那模样,方雅如心狠狠揪起。
最终,她松了钱袋的手,也低了头:“对不起,浩浩也是一时情急,我会好好教他的。”
“再有下次,我不会客气。”
周廷铮将孩子扔回方雅如怀里。
方雅如搂紧浩浩,心里蔓延开无尽苦涩。
第二天,方雅如照常起来,准备带孩子去上班。
进屋却不见浩浩的踪影!
“浩浩?!”
方雅如心下一紧,匆忙走出来找,可院子里大大小小角落都没能找到。
这一刻,方雅如是彻底慌了。
她正要往外去找,迎面却正撞上刘巧香和周母有说有笑走进来,周廷铮跟在身后。
方雅如冲上去惊慌去拉周廷铮的手:“廷铮,浩浩不见了!”
可闻言,周廷铮神色并未变。
而旁边的刘巧香却笑意盈盈地开口说——
“嫂子,浩浩没丢,我们刚刚把他送去思德学校去了!”
第7章
轰然如惊雷打下。
炎炎夏日,方雅如却遍体生寒。
她不可置信看着他们,颤声质问:“你们凭什么背着我把孩子送走?!”
“就凭学校教育能比你好!浩浩脑子本来就不行,在你身边,怕是要被养成个不懂得尊敬长辈,蛮横无理的傻子!”
周廷铮声音漠然,眼里泛着冷意。
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咙,方雅如通红了眼眶,大声道:“可那个学校是什么样你都还没查清楚,就这么把孩子送过去,万一出事怎么办?”
“嫂子!这你放心!”
刘巧香当即插话进来:“这学校是我一个远方亲戚开的,绝对是正规的!里面可多像浩浩这样的孩子了,没准还能让浩浩交点朋友。”
“我要去看看。”
方雅如拔腿要走,却被周廷铮一把拽住。
“弟媳说的没错,浩浩就该多跟别的孩子打交道!”
“学校我也去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你少去学校里惹事。”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
方雅如心一沉,她知道自己现在是接不回浩浩了。
不管怎样,周廷铮是浩浩的亲父,他去看过的地方,应该没什么安全问题。
只能这么想着,方雅如稍稍落心,最终还是去上班了。
一天心不在焉过着。
下班回家时。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夏季闷热,知了在树上不停叫。
方雅如推开院子门,院里刘巧香的声音就传来:“是大哥回来了吗?我洗发水眯眼睛了,能不能麻烦大哥过来帮我冲冲水?”
刘巧香声音不同以往,带着黏腻的娇柔。
方雅如定定看去,只见院子里刘巧香只穿了背心短裤,湿着头发,闭眼弯着腰,一眼就能看见她若隐若现的胸脯。
霎时,方雅如双眼瞪直,心里怒火直冒。
她不敢想,此时进来的若真如刘巧香所愿是周廷铮,之后刘巧香要做什么!
方雅如更不知道,原来刘巧香一直都对周廷铮还怀有这种心思!
她走过去,直接端起一盆冷水就朝刘巧香泼了过去,冷声开口——
“现在冲干净了吗?”
刘巧香浑身透凉,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脸色一青。
可下一秒,刘巧香却突然看向门口,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委屈:“嫂子,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欺负我……”
方雅如心陡然一紧,回头看去,果然正对上周廷铮冷冽至极的视线。
“方雅如!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
此刻方雅如手里拿着水盆,刘巧香浑身湿透楚楚可怜。
方雅如浑身一僵,忍不住辩驳:“是刘巧香想要勾引你……”
“胡说八道!你越说越离谱了!”
周廷铮脸色难看至极,呵斥她。
方雅如攥着脸盆的手指节发白,她红着眼冷声回:“不然的话,为什么刘巧香偏偏要在你回来的这个点,故意在院子里洗头发?还穿得这么少!”
“嫂子!你可不要污蔑我,夏天这么热,我在家里穿少点又怎么了?”
刘巧香一瞬红了眼睛,无辜的啜泣起来。
周廷铮更是直接开口:“方雅如,跟弟媳道歉!”
又是这样毫不犹豫的偏袒!
气到极致,方雅如却是冷笑了出来。
“道歉?周廷铮,我看,你是不是知道刘巧香的心意?你是怪我打扰了你们两个的好事是吗……”
话还没有说完。
‘啪’地一声,周廷铮竟一巴掌直接打在了她的脸上!
他怒红着双眼,狠狠瞪她:“方雅如!你疯了!你简直不可救药!”
脸上火辣辣的痛,方雅如的话也戛然而止。
心脏仿若被无形大手狠狠攥紧,痛到鲜血淋漓。
方雅如想,到底是她不可救药,还是戳中了他的心思,他气急败坏?
这个晚上。
她独自去了儿子的小屋子,整个人缩成一团,抱着儿子的被子流泪入睡。
隔天,方雅如是被外面的哭声吵醒的。
听了一声,她就听出来,这是方母的声音!
一瞬从房间起身。
到院子里就见方母正拉着周廷铮的手臂,急得几乎要跪下。
“廷铮,你帮帮忙吧!永诚真坐牢的话,这辈子就毁了啊!”
方雅如满是震惊,还未上前就见周廷铮冷漠甩开方母的手。
“是他自己要投机倒把,进去了也是活该!”
第8章
“妈——”
方雅如冲过去,扶住方母。
方母又咳了起来,拉住方雅如哭:“雅如,你让廷铮帮帮忙吧,永诚也是为了给我治病这才脑子糊涂犯了错啊!现在要交一百块保释金才可以出来!”
方母身体不好,天气又热,此刻情绪激动,说着说着竟一下晕了过去。
“妈!!”
方雅如神色骤然一变,慌张接住方母。
……
医院手术室外。
手术室的红灯夺目刺眼。
方雅如心不住往下沉,可转头,却见周廷铮双手环胸仍然冷冷站在旁边,神色无异。
那态度,俨然如同在抢救的人是跟他无关的陌生人。
不,甚至陌生人或许他都还能分去一抹同情的目光……
方雅如心口钝痛,哑声问:“你口口声声说要尊重长辈,你对我妈的态度算得上尊重吗?”
“我不想跟你吵,等你妈身体好了就送她回去吧。”
周廷铮眉梢发冷。
方雅如眸色一紧,记起弟弟的事来。
她知道,这所谓的投机倒把罪其实就是私自买卖货物,再过几年就被废除了,根本不算什么。1
但在现在,若是方永诚真进去了,留下的案底却是实实在在的。
方雅如不禁看向周廷铮,再度红了眼。
“我弟弟的事,你能不能帮个忙,我求你了……”
可周廷铮神色漠然,语气冰冷:“我说过,你家的事,我不会再管。”
此刻,她的弟弟在拘留所,母亲在手术室,可周廷铮踏步就要走。
方雅如眼泪落了下来,她直接朝周廷铮跪了下来。
“廷铮,我求你,就最后救他一次吧。”
手术室走廊寂静下来。
周廷铮低头看她的眼神波动,满是失望。
“方雅如,你还有尊严吗?”
他的话如刀扎进方雅如心口,她攥紧手颤声:“你要我怎么做才愿意救我弟弟?”
半晌,周廷铮盯着她,眸色逐渐冰冷。
“如果我让你辞职呢?”
心骤然一沉,方雅如知道,这是周廷铮在逼她。
方雅如不觉咬紧唇,她不想辞去工作,可回头看看手术室里的方母……
最终,她攥紧的手松开,哑声答应:“好。”
两个小时后。
方母被推出了手术室,送到了普通病房。
而方雅如则去递交了辞职书。
直到确认她辞职,周廷铮这才转身离去。
原本方雅如是想跟着去拘留所交保释金的,可方母还要人守在病房,她便作罢。
不管如何,她相信周廷铮至少会守承诺。
此后一周。
方雅如在医院和家里两头跑。
这天晚上,方雅如看着刘巧香和她儿子互动,心里泛酸。
她忍不住开口问周廷铮:“浩浩学校什么时候能放假?都一周了,也该接回来了吧?”
“这种寄宿学校都要一个月才能接回来一次的,着急什么?”周母不以为然。
方雅如没了声,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
院子外,邻居跑过来气喘吁吁通知。
“周旅长!你们家浩浩是不是送去了思德学校?”
“赶紧去看看吧!听说那学校里死了个孩子!”
第9章
方雅如赶到思德学校时,正看见门口围了一堆人。
一名母亲的哭嚎清晰传来:“丧天良的学校,害死了我的孩子……”
方雅如想要去看仔细,就被来迎的老师拉到办公室去了。
“周旅长,这是个意外!死的那孩子是自己晚上乱爬,从四楼摔下去了!”
“这事也给了我们警醒,现在都给每层楼都装上护栏了。”
听着解释,周廷铮点点头。
方雅如心却一沉。
她看向孩子住的地方,只见每层楼都装着铁栏,简直像是牢笼!
没过多久,所谓的班主任赵老师带着浩浩过来了。
一进屋,浩浩直接就跑向方雅如怀里,紧紧搂住她。
这是浩浩第一次表达出这么强烈的情感。
“浩浩不怕,妈妈来了。”
方雅如鼻头跟着一酸,抱起孩子。
下一刻,她便皱了眉。
她明显感觉怀里的孩子瘦了不少,低头察看,赫然发现孩子身上竟有淤青!
方雅如大为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周廷铮看过来,眉头亦是一皱。
这时,刘巧香忙说:“嫂子,这孩子在学校不比家里,磕磕碰碰是正常的。”
“是呀,这学校里孩子多,难免会碰撞。”赵老师也呵呵笑着。
方雅如盯着浩浩身上那大块的淤青,满是心疼:“哪有磕碰出这么大块的伤的?”
“浩浩是男孩子,受点小伤正常,别太娇气。”
周廷铮神态却满不在乎,他在部队里这点小伤是家常小事,只觉是方雅如大惊小怪。
学校的上课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
“浩浩,我们该回教室去上课了哦。”赵老师温和笑着来拉浩浩。
然而听见铃声的这一刻,浩浩整个人却透出一股恐惧般,紧紧抱住方雅如不撒手。
浩浩那圆溜溜的眼里满是泪光。
方雅如心当即狠狠揪起来,眼眶红了。
她不舍地抱住孩子,声音哽咽:“周廷铮,要不我们把孩子接回去吧?”1
“不行!”
周廷铮毫不犹豫拒绝,神色漠然:“慈母多败儿,放手。”
说着,周廷铮弯腰过来,直接生生拉开方雅如和浩浩。
赵老师当即抱起浩浩要走。
下一瞬,只听哇地一声,孩子哭了出来,豆大的眼泪直接掉下来
“妈妈——”
“爸爸——”
一向不说话的浩浩,竟首次开口磕绊喊了出来。
见到这一幕。
方雅如一瞬崩溃哭了,“你听见了吗?他在喊爸爸妈妈啊!”
可周廷铮仍旧死死拽着她,声音格外冷酷地示意老师:“带浩浩去教室吧。”
老师抱着浩浩走了。
孩子的哭声随着被老师抱走越来越弱。
方雅如顿觉五脏六腑被搅得血肉模糊般痛,她挣扎捶打着周廷铮,痛哭起来。
“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周廷铮,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啊!”
“你看不出浩浩在害怕吗?他不想待在这里!”
“我已经听你话辞了工作,能安心带着浩浩了。”
“求你把浩浩还回我身边……”
方雅如嘶哑的嗓音如同乞求,可周廷铮不为所动,甚至不耐地皱起眉头:“不要再胡闹了!”
他冷漠的脸庞就这么倒映在方雅如的眸中。
她的哭声渐渐弱下来,心也在这刻死了。
她第一次正视到,周廷铮对她、对孩子,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在意。
他对陌生人都不至于这么冷漠。
方雅如心寒如坠冰窖。
被周廷铮拉着离开学校时,她回头看了一眼,下了决心:等母亲出院,她就要将孩子接回来!
隔天。
方雅如接母亲出院,回到家却仍不见方永诚踪影。
她不觉心生疑惑,一周了,方永诚怎么还没出来?
安顿好方母,方雅如独自去了拘留所打听。
“方永诚?他投机倒把罪判了一年半,昨天已经移送去监狱了!”
这话如晴天霹雳骤然打在方雅如身上。
她不可置信,怎么会……
“没人来交保释金吗?”
警察看她一眼,摇摇头。
“已经等了一周,但没人来交保释金,我们只能定罪了。”
方雅如脸色煞白,周廷铮分明答应她要来给保释金的!
她脚下发软,再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冲去了部队里。
到操练场,方雅如发了疯一般,直接冲着前面正在训兵的周廷铮大吼。
“周廷铮!你给我出来!”
周廷铮脸色阴沉,踏步走了过来,他冷眼看方雅如:“你……”
话刚出口。
方雅如冲过来就是揪起他的衣服狠狠一推,眼里赤红质问:“周廷铮!你为什么没去给我弟弟交保释金!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坐牢了!”
闻言,周廷铮神色一愣,才记起来:“我那日有事耽搁了。”
好一个有事!
轻飘飘的一句有事,如同一个炸弹,方雅如积压了两辈子的委屈和不甘都在此刻化作恨意迸发。
方雅如通红着眼,呵呵地讽笑起来:“如果进拘留所的人是刘巧香,是刘巧香的家人!你还会耽搁吗?你恐怕早就第一时间赶去交保释金了吧!”
“你又在胡说什么?真是疯了!”
周廷铮神色冷厉,当即示意守卫兵过来:“把她赶出去!”
两位士兵过来架起方雅如。
方雅如却猛地挣扎开,冲上前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周廷铮的脸上。
“啪!”
霎时,整个操练场鸦雀无声。
只能听见方雅如沙哑的声音响彻——
“周廷铮,我要跟你离婚!”
第10章
所有人视线注目过来,满是震惊。
这个年代,离婚的人少之又少,更别说是军婚了。
周廷铮攥紧手,眸色深沉看她:“你认真的吗?别后悔。”
“后悔?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跟你结婚!”
方雅如赤红着眼吐出这句话。
她只后悔,自己花了两世才看清周廷铮!只后悔自己没能早些跟周廷铮提离婚!
对视片刻。
周廷铮冷笑:“好。”
他直接带着方雅如去申请了离婚报告。
方雅如当场就签了字离开。
没想到她这么果断,周廷铮看着她背影,眉头拧起。
身旁的政委问:“周旅长,这离婚报告真要交上去?”
周廷铮神色动了动,压下了报告。
“不交,她一时冲动,过几天就好了。”
……
离开部队。
方雅如第一个念头,就是接回孩子。
“浩浩妈妈,这事我看要不等周旅长过来再说吧?”赵老师眼神闪烁。
方雅如态度强硬:“我是孩子的妈妈,我有权做决定,你们现在就把我儿子带出来!”
“不行!孩子还在上课呢。”
赵老师说着要叫人赶走方雅如。
他们这么坚持不让她见孩子,方雅如心里莫名不安起来。
她上前一步,红着眼:“我孩子呢?”
不等赵老师回应,迎面正好撞见一个人冲过来说。
“完了完了!有人看见周方浩逃到水库边了!我们刚刚在水库边找到了他的一只鞋,那孩子恐怕已经掉进水库了!”9
话音落地,见到方雅如,那人陡然没了声。
方雅如心脏也在这瞬间骤然停了住,仿若不再跳动。
她抢过鞋子,认出来,这是她亲手给孩子做的鞋!
脚下一软,方雅如整个人瞬间瘫倒在地。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巨大的痛苦让方雅如喘不上气来,她嗓子失了声一般,竟连哭都哭不出声来。
不,不会的!
浩浩昨天还在她怀里,他不会这么没了的!
方雅如强忍着痛楚,站起来,头也不回朝水库跑去。
到了水库边,她围着水库堤岸一路跑着。
“浩浩!”
找了一路,却没能见到孩子,方雅如却不知疲倦般,一路往前走着喊着。
不知走了多远,天色都暗了下来。
忽然,一抹小孩的哭声传来。
方雅如定眼看去,只见水库中间有一抹身影正在挣扎。
“浩浩——”
方雅如再顾不上什么,当即跳入水里,朝那孩子游过去。
到孩子面前,她才发现那孩子不是浩浩。
孩子害怕得大哭。
方雅如抱紧那孩子安抚:“别怕,阿姨马上带你上去。”
她拼命往上游,双腿却忽地被扯着,是水库里的水草紧紧缠绕住了她的腿。
她的呼吸渐渐窒息,托着孩子的手无法去解开水草。
所幸已经到了离岸边不远处,她只能用尽力气将孩子往上托。
老天爷,若真要收回我这条施舍来的命,让我的浩浩也向这孩子一样被人救了吧!
隐约见远处有人游来。
直到感受那人将她手里的孩子抱了过去。
方雅如才彻底松了气,身子往下重重沉去……
……
另一边。
周廷铮回家的路上。
路过报社,一片哭声震耳欲聋,崩溃的母亲在撕心裂肺喊着。
“安安啊,妈妈错了,不该把你送到思德学校!”
周廷铮脚步一顿,定眼认出正是那天学校门口死了孩子的母亲。
“我的安安啊!送去学校后不到一周就死了!那学校说是我孩子自己坠楼!可我带回去尸检后才发现,明明伤口都是生前被鞭打电击造成的!”
轰然一下。
周廷铮如遭雷击,他顿时记起昨日浩浩身上的淤青。
脑海中亦浮现方雅如绝望的哭声。
——“你听见了吗?他在喊爸爸妈妈啊!”
大脑一阵眩晕,他心里第一次涌现出慌张来。
周廷铮立即赶回家想去质问刘巧香。
可刚到家里。
就见院子里站了一堆警察,脸色沉重。
周廷铮的心猛地一沉。
他艰难挪了一步,却见所有警察齐齐脱帽,为首之人语气沉痛——
“周旅长,节哀。”
周廷铮浑身血液忽然冰冷了。
抬眼,院子中央白布覆盖的担架刺入眼中。
两具,一大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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