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大火中,我救了江月窈,失去了双腿。
她说我是她的英雄,要和我共度余生。
可是后来,
茫茫大雪中,她抛下我,与白晨尹谈笑风生。
我想要好聚好散,她却不放我离开。
「别闹了,你两条腿都废了,除了我,还有谁要你。」
1
熊熊大火中,我救了江月窈,失去了双腿。
她说我是她的英雄,要和我共度余生。
可是后来,
茫茫大雪中,她抛下我,与白晨尹谈笑风生。
我想要好聚好散,她却不放我离开。
「别闹了,你两条腿都废了,除了我,还有谁要你。」
……
以在公司加班为由,拒绝和我一起看展的江月窈,现在正陪着另一个男人,慢悠悠地挑选衣服。
我捏着两张门票,坐在轮椅上,望着眼前比肩而立的一对碧人。
一颗心,仿佛被扔在水里,被泡得又酸又胀。
王助理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脸色。
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瞥向我的双腿,挂着一丝怜悯。
我扯了扯盖在腿上的毛毯,看着那双丑陋萎缩的双腿,不免自嘲一笑。
四肢健壮的青年,双腿残疾的残废,江月窈的选择显而易见。
即使我是为了救江月窈,才永远失去我的双腿。
那场火真的很大,仿佛要吞噬一切。
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冲进熊熊烈火中。
因为江月窈被困在里面。
她说,我是她的英雄,从天而降,拯救她于火海之中。
她说,要与我共度余生,照顾我的一生。
她说,永不负我。
我信了,我真的信了。
可是现在,我只能坐在轮椅上,看着她和另一个男人打情骂俏。
身后的王助理似乎不忍我继续看下去,推动我的轮椅,想带我离开这儿。
我抓紧扶手,森白的骨节显露:「停下!」
王助理似乎没听清,继续推着我离开。
「我说,停下,就在这儿,不要动!」
飞快滚动的轮椅,总算停了下来。
对面的两人深情对望,江月窈的手抚上青年的领口,温柔地替他打理领带。
我实在不想相信,那个人是江月窈。
到现在,我还想自欺欺人,江月窈不会辜负我。
我拿出手机,只要眼前的女人的手机没有响,她就不是江月窈!
可是,王助理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
手机刚拿出来,他再次快步推着我逃离。
「停下!」
「向先生,摄影展快开始了。」
「我让你停下!」
王助理语气坚定:「对不起,向先生,是江总雇佣的我,我不能让其他人损害她的利益。」
呵,原来是怕我拍照啊。
「我不会拍照的,我只是想给她打个电话。」
王助理的脚步顿了顿,但还是没有折返:「抱歉,向先生。」
我仿佛回到了那场大火。
我推开了江月窈,沉重的房梁砸在我的腿上,死死压着我。
我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深深的无力感紧紧缠绕着我。
没想到今天,因为江月窈,我再次感受到了那种令人窒息的身不由己。
2
「向阳学长!」
一声清脆的声音拦住王助理的步伐。
看着眼前精致的面庞,我一时想不起她是谁。
「你是?」
「我是顾妍雁,摄影社的顾妍雁!」
我想起来了。
大学时,我是摄影社的社长,顾妍雁是我的社员。
我还记得她,纯粹是因为她那鬼斧神工般的摄影技术。
只要是个人,绝对能被她拍成一只鬼。
「原来是你啊。」
她绕到我的身后,挤开王助理:「学长,好巧啊!你是要去摄影展吗?正好我也要去,我和你一起去吧!」
猝不及防,王助理被挤了个踉跄,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妍雁。
「这位顾小姐,请你让开,向先生……」
现在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想到江月窈,厌烦道:「你走吧,妍雁和我去就行。」
他欲言又止,只能目送着我们离去。
刚走出一段距离,顾妍雁突然把头低下,凑到我的耳边:「学长,你想去哪,跟我说。」
「你……」
顾妍雁偷偷回头瞟了眼:「放心,保证给你送到。」
「大老远我就听到学长让他停下,但他还一直走。」
「所以,我挺身而出,英雄救美。」
「学长,你说,去哪!」
去哪?
再回去,好像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甩了甩手上的两张门票:「学长请你去看摄影展。」
顾妍雁错愕,随即弯了弯眼:「好啊,谢谢学长!」
进入展厅,顾妍雁驾轻就熟地推我到一幅摄影作品前。
《向阳而生》
顾妍雁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这是我拍的,献丑了。一听学长说要来看展,我就想带学长来看看它。」
「我本来是想拍初阳的,但是,太巧了!」
「就在太阳升起,金光普照大地的那一瞬,这棵小草破『石』而出,不是破『土』,而是破『石』!」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张照片。
黑色的石块映射着金光,一棵嫩绿的小草悄然舒展,裹上一层金色的外衣。
时间就此定格。
「之前我还在纠结,到底是叫《向阳而生》,还是《破石而出》。」
「后来我想了想,石头是苦难,苦难终究会过去,我们不能一直盯着过去,要怀着希望向阳而生。」
顾妍雁蹲下身子,真挚地看着我:「所以,学长,我不知道这些年你遭受了什么,但是你可是向阳啊,你一定会野蛮生长的!」
冰凉的泪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不知何时,我已经泪流满面。
我抽了抽鼻子,努力扬起一个灿然的笑容:「谢谢!」
3
展会结束,顾妍雁送我到家门口,我就让她离开了。
我输入指纹,拧动把手,推开门。
眨眼间,屋内的灯全都亮了。
江月窈站在窗边,指间的火星明明灭灭。
「她是谁?」
我操纵轮椅驶到茶几边,倒了杯热水:「大学的学妹。」
江月窈按灭香烟,关上窗子:「哪个学妹?叫什么名字?」
我握着杯壁,温暖凉透的双手:「摄影社的学妹,顾妍雁。」
江月窈皱了皱眉头,念着顾妍雁的名字:「我怎么没听说过她?」
我掀了掀眼皮,毫不在意:「是吗?妍雁在摄影社还是挺出名的。」
「妍妍,你叫她妍妍!」
我讨厌烟味,之前江月窈为了我把烟给戒了。
可是现在,她的身上总是带着熏人的烟草味。
烟味直冲我的天灵盖,熏得脑袋发晕,我用手在鼻边轻扇。
江月窈受了刺激,猛地抓住我的手:「向阳?你什么意思!你在嫌弃我?你还清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杯里的水洒出,浸湿我的上衣。
湿透的上衣紧贴着我的肌肤,源源不断地汲取我为数不多的热量。
我轻笑一声:「现在的我,确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江大总裁,你来告诉我,我究竟有什么身份?一个身不由己的残废,还是一个苦守深闺的怨夫?」
江月窈顿时哑口,过了几秒,开口道:「你是我江月窈的丈夫。」
「既然我是你的丈夫,那白晨尹又是谁?」
那个青年叫白晨尹。
是江月窈的助理,刚入职不到五个月。
江月窈面色不变,泰然自若:「他只是我的助理。」
果然,王助理向江月窈汇报了。
我在江月窈眼里就是一张摊开的纸,纸上的一笔一画都清晰可见。
「只是助理?只是助理,你陪他逛街,给他买衣服?」
江月窈一脸嫌弃:「你是没见过他,一天到晚穿着个破烂,说出去是我的助理,丢我的脸。」
所以,没有时间和我去摄影展,却有时间拾掇助理?
这句话我没说出口。
我平静地望着江月窈:「你大可以给他钱,让他自己去买。」
「他那眼光,我怕他又买回一堆破烂,上次我办公室的杯子碎了,让他买个新的,结果……,还有……」
说起白晨尹,江月窈滔滔不绝,连和我的争吵都忘了。
夫妻多年,我哪能不知道被她藏在嫌弃背后的雀跃。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提起白晨尹时,她的表情是多么的生动。
我盯着她,想看她能说多久。
可是,直到被打湿的衣服都干透了,她还是没能说完对白晨尹的「嫌弃」。
手中的水杯好像千钧重,我再也握不住了。
我放下杯子,打断她:「我累了。」
江月窈戛然而止,恍然大悟:「向阳,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就是一个刚毕业的傻小子,你没必要……」
「没有,看了一天的展会,我想休息了。」
说完,不等江月窈回话,我独自回到卧房。
第二天一早,江月窈又走了。
她让做饭的李婶给我带句话,晚上带我参加宴会。
宴会,好久远的记忆。
上一次还是两年前。
自从我退居幕后,满足江月窈的虚荣心,成为江向公司唯一的总裁。
我就再也没参加过任何宴会,外界再也没有我的消息。
她这是想做什么?补偿吗?
我还没想明白,王助理就带着造型师上门了。
造型师将礼服一一向我展示,让我挑选合眼的。
恍惚间,我好似看到昨天江月窈给白晨尹挑选衣服的场景。
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围着我,询问我的意见,我却感觉到无比的冰寒。
好像被困在漫天雪地里,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尽头。
我心烦意乱地随手指了件衣服。
如果我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我一定会仔细挑选,选出最厚实的那件。
4
举办宴会的后院,有片小湖,结了层薄薄的冰。
江月窈说要给我看个惊喜,将我带到湖边。
「你还记得,大学的宿舍楼旁的那片湖吗?」
大学时,江月窈的宿舍楼下有一片湖,叫情人湖,很多情侣都在那约会。
尤其是冬天,湖面结冰,朦胧的月光经过冰面的反射,有种欲盖弥彰的暧昧。
那时候,我的双腿还安好。
我和江月窈经常绕着湖边慢慢地走。
「感觉还差了点什么,向阳,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没等我开口,江月窈就走了。
走了很久,久到来时的路又被白雪覆盖,她还是没有回来。
我自嘲一笑。
向阳,你真是贱啊!还真等了这么久!
我活动僵硬的手指,想要回去,却发现雪太厚,我的轮椅不能移动分毫。
这个宴会里,我认识江月窈,也只认识江月窈。
到头来,还是得向她低头。
她这是报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