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用他颤颤巍巍的手举起面前的一张老照片,上面是一朵炫目的蘑菇云。看着照片,他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的经历,还会感到无比恐惧。
85岁的约翰·福克斯来自肯特郡的布罗德斯泰尔斯,他是数千名接受命令的英国军人中的一员。他们的任务不仅要暴露在核辐射中,还要提供血液和尿液来以供分析研究对健康的影响。
约翰拿的照片,是1956年核弹爆炸那一刻。相比于巨大的蘑菇云,他的飞机还没有一只小苍蝇大。约翰后来才知道,他的身体、血液和尿液,他的一切,都是那次核辐射实验的一部分。但是实验结果却对他隐瞒了67年。
那年,他19岁,是一名年轻的英国军人,被挂在堪培拉轰炸机飞行员身后的座椅上,四周传来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可更大的危险正等待着他。飞行的前方,一朵巨大蘑菇云正在升腾而起,轰炸机眼看就要陷入蘑菇云的漩涡中。
“我在每次爆炸之前、期间和之后都会做血液检查。然而,我的医疗记录中只有在感染前的那部分。”
“我曾经飞过四次核试验,而且有一次甚至要进入火山口。他们后来告诉我,我受到的核辐射剂量为零,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算出来的。”约翰·福克斯说。
约翰在 30 年的军人生涯中赢得了无数荣誉,现在是英国核试验退伍军人协会的成员。
约翰退伍后的几十年间,他饱受癌症、罕见疾病、妻子流产、以及子孙先天缺陷的困扰,但他们要求查看检查结果的请求往往会被拒绝。
根据英国《2014 年医疗法案》,扣留、伪造或删除医疗记录属于刑事犯罪。如今,该法可能适用于无意中提供虚假信息的国防部记录工作人员。
服役医疗记录由国防部保存,并应在出院时提供给普通全科医生,以帮助对以后出现的情况进行正确的诊断和治疗。一旦未能提供准确的医疗信息,可能导致医生被除名。
利戴律师事务所的发言人表示:“这与血液污染丑闻有相似之处。在那次事件中,全英各地数百人发现他们的医疗记录中缺少输血细节。我们的许多客户认为这是故意掩盖。但无论是否如此,其结果都是剥夺了他们接受正当医疗和诊断的权利。以及要求经济补偿的权利。”
“军人的血液检查似乎确实是医疗记录,根据数据保护和健康记录法,他们的代表有权要求提供这些记录。”
约翰在4月份注销了他的服役医疗记录,收到了69页的内容,涵盖了他在皇家空军服役30年经历。其中包括一切的详细报告,从肩膀疼痛到听力测试、疫苗接种和年度体检等。
但是,1956年3月到1957年5月这段时间却完全没有。就在这14个月里,约翰参加了布法罗行动,这是在南澳大利亚的马拉林加进行的核试验项目,他们在那里投下了四颗原子弹。
他在基地负责机身装配,但指挥官告诉他,需要加入一项飞行试验,操作一个专门为采样任务建造的小型控制面板。
一旦进入云层,约翰的工作就是远程打开机翼尖端的阀门。这样放射性物质就可以通过滤纸,然后对滤纸进行分析,以评估爆炸的威力。
第二枚炸弹,代号为马库。它很小,只有 1.5 吨,但被故意在地面上爆炸,目的是测试放射性尘埃的扩散情况。
约翰被命令穿上白色工作服,然后步行穿过火山口进行测量,那里的沙子已经融化成一层脆绿的玻璃。
英国战争博物馆有他和他的团队离开该地区时,被盖革计数器扫描的录像。他记得每次爆炸后都会进行去污淋浴,并反复清洗,直到污染指数足够低。
至于另外三枚炸弹,他乘坐的是一架维克斯校队(Vickers Varsity)轰炸机,这是一架经常用于训练的老式飞机。在一次飞行中,约翰确信自己必死无疑。
“我清楚地记得,那朵云升起来了,像蘑菇一样,还发出地狱般的声音,全是黑色和深红色。冲击波击中了我们,把飞机掀翻了。飞机剧烈地摇晃,我甚至以为它要解体了,而我倒挂在皮带上,”约翰说。
约翰回忆说,“我永远不会忘记和我同行的年轻飞行员。他对我说:‘不要惊慌,我能控制’。是他把我们救回来了。那次行动我们没有测试样品。当我们降落时,有电视摄像机,我们期待着被拍摄,被当作英雄。但当我们走下飞机时,他们对我们不感兴趣。只顾着拍摄飞机,飞机上的所有油漆都被烧掉了。”
然而,在医疗记录中,他在完成过的四次核试验中,记录的核辐射剂量为零。而且,他的档案中只有一份血液检测结果,却是在他离开英国之前采集的。他前往澳大利亚和回英国后的所有检测结果都不见了。
约翰说:“我清楚地记得,他们不停地抽血,就像我记得自己穿过火山口一样。我认为,这些记录消失的非常可疑。”
国防特别委员会成员艾玛·勒厄尔-巴克表示:“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大量人员被命令、安排和进行了血液检测,检测结果被储存和分析。退伍军人一直有权获得这些信息,如果不提供这些信息,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们必须查明,他们是何时以及为何,从医疗记录中删除的。”艾玛说。
当媒体去年首次披露这一丑闻时,时任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同意,必须向退伍军人提供核试验的血液检测报告。
影子司法部长艾米丽·索恩伯里表示,这种行为“几乎可以肯定是犯罪”。
曼彻斯特市长安迪·伯纳姆称,这是“工业规模的犯罪掩盖”,并要求进行公开调查。
当里希·苏纳克竞选保守党领袖时承诺,支持警方调查核退伍军人的案件。但他成为英国首相后,似乎忘了这件事。上个月,他甚至违背承诺,拒绝与该事件相关人员会面,他说:“由于事务繁忙,没有时间见面。”
国防大臣本·华莱士告诉议会,“如果有人有任何证据,他们应该摆在我们面前”。
英国媒体曾多次向国防部提出会面要求,但一直未能得到安排。
国防部的一位发言人坚称:“退伍军人没有任何信息被隐瞒,参与英国核武器试验之前、期间或之后的任何医疗记录,都很好地保存在政府档案馆的个人军事医疗记录中,可以根据要求查阅。”
英国媒体发现了200多页的档案文件,其中规定从 1952 年起,在英国所有的核武器试验中抽取军人的血液。
档案中显示:
国防部有一名卫生和研究主任,负责组织人员进行血液检测,并保存结果进行主记录。
从1952年起,空军部和陆军部命令,部队医务人员要多次安排对经常与核放射源打交道的人员进行血液检测。
一名特遣部队指挥官要求,所有皇家空军采样和净化人员以及他指挥下25%的其他人员,进行血液检测。
在离开英国前,英国皇家空军机组人员要接受血液筛查,部分人员因此被拒绝服役。
军队人员血液检测的记录,原本应该存入士兵的主要医疗档案中,但现在再也找不到了。
这些档案文件作为书面证据,证明1952年英国第一颗原子弹投放后,被派往前线的士兵的尿液被采集,并由科学家进行了分析。
在澳大利亚进行的9次核弹试验中,所有服役的军人都进行了血液测试。至于在南太平洋圣诞岛引爆的另外三枚原子弹和六枚氢弹,有证据表明英国皇家空军和陆军士兵也接受了测试。
近2.2万人参加了核武器试验,这是自诺曼底登陆以来最大规模的三军联合行动。
为这些受到伤害的退伍军人发声的活动组织者说:“不可思议的是,在十多年的时间里,成千上万的人参与其中,却没有一个地方能找到检测记录。”
“我们确信,这些记录是存在的,只是被藏起来了,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限制那些受到核辐射伤害的人的赔偿要求,而且英国政府一直否认他们受到了核辐射。”
去年,英国媒体公布了这些证据,证明英国政府曾在核试验中,对实施投放核弹的军人身上抽血做检测,但没有公布结果。
然而,英国首相苏纳克和国防部长华莱士,也违背了亲自在国会做出的审查该法案的承诺。
媒体认为,因为他们不想看到和展示这些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