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生开始，她就对我不管不顾。
她总说，「我首先是我自己，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给了你一条命就是恩赐，以后别有事没事打扰我。」
直到意外有了妹妹，她竟将全部心思都花在妹妹身上，她又说。
「女孩子要娇养， 男孩子自然要贱养，我也是为你好。」
后来，她老无所依，疾病成灾，一次次哭着求我回家。
我说，「你不是最疼妹妹吗？让她照顾你，别总来烦我，每个人都是独立个体。」
1
我爸晚年破产后，郁郁寡欢进了医院。
这时，我妈开始一遍遍逼我回家探视。
听说我爸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她组织亲朋好友给我爸看墓地，顺便描碑。
本来死后该干的事，她硬生生提前。
描碑时，我极其冷漠的让人描下「沈瑜」两个字。
我妈一愣，亲戚朋友也不明所以。
倒是穿着黑裙，漂亮精致的妹妹挤到我跟前，红着眼眶控诉。
「哥哥，爸向来最疼你，重病你一次都不来探望就算了，竟然还私自改了爸爸给你起的名字，真是大逆不道。」
「还有你对妈妈什么态度，她为了生你剖腹产，宫开十指，辛辛苦苦抚养你长大，你怎么能这么对妈妈说话？」
「看见妈妈都不知道问好，倒是对一个保姆温声细语的，真搞不懂你。」
沈欢玉心疼的拉着我妈，三言两语就让这些亲戚朋友对我指指点点。
「就是，这孩子这么大了，对自己妈妈一点礼貌都没有。」
「可不是嘛，她可是长子啊，从小花在他身上的钱和精力肯定是最多的，结果他倒好，一次都不来探望自己亲爸。」
「唉，这儿子养了跟没养一样，就是个白眼狼。」
「谁说不是呢，这些年他爸破产，都是我的欢玉一直陪在我身边，嘘寒问暖，我这儿子，可是连面都没露。」
面对这些指指点点，我妈红了眼眶，好不委屈。
沈欢玉也开始抹眼泪，母女俩看着好不可怜。
换做以前，我会闹，会质问她们母女有没有良心。
但现在不会了。
面对这些异样的眼神和指指点点，我挺足了胸膛。
既然他们想当判官，那我就让他们当个够。
「你瞧瞧这孩子，当哥哥当不好，当儿子还当不好，你爸重病在床，你就把亲妈跟妹妹惹哭了，太不懂事了。」
「还不赶紧给你妈和妹妹赔礼道歉。」
我妈的两个弟弟，你一言，我一句的呵斥我。
我笑了，假装没听出他们变相要钱的意思。
「妹妹这些年在爸妈面前，嘘寒问暖，辛苦你了。」
「不过爸破产后，那数额巨债，是我还的吧。」
「你们不记得了，我不介意纠正过来。」
「还有爸的护工费，也是我亲的吧，24小时，一对一。」
几乎瞬间，亲戚们的脸色都有些缓和，好几个人一脸疑惑道。
「什么？是她哥还的？那欢玉这孩子怎么说是她还的？」
「不是吧，他妈都说是女儿还的呢。」
「还有不是说是女儿端屎端尿的伺候在病床前吗？怎么就成了儿子请的护工了？」
……
我没在理会这些人的众说纷纭，也没在意我妈跟沈欢玉难堪的脸色直接离开。
我爸破产那次，我妈更是以，生不用我养，死不要我葬的理由，跟我要走了一大笔钱。
这次，我也觉得不单单是挑选墓地这么简单。
2
我找了家附近的五星级酒店住了进去。
头疼的毛病又犯了，我总觉得一靠近这个家，就会忍不住头疼。
我从美团药店买了个药，泡澡的功夫，沈欢玉就阴阳怪气的发信息给我。
「哥哥，你怎么还没回家啊，今天大家都累了，妈妈也不想做饭，你回来替大家带点大闸蟹，鲍鱼什么的吧。」
「先凑合解决了晚饭。」
「对了，哥你记得买一床被子，你房间被我用来放钢琴了，你又常年不在家，这次就委屈你住杂物间了。」
我看的烦，不由冷笑着将她设为消息免打扰。
泡完澡，去酒店吃饭时，刚好没了位置，随意找了个卡座。
吃完拿外卖，吃药，睡觉。
半夜迷迷糊糊被手机不停地震动响起。
打开一看，家族群里炸了。
沈欢玉不知道从哪拍的照片，上面是我在餐厅吃饭，旁边是一位女生。
还有一张是我拿外卖，她用两张照片，断章取义，误导了群里的人。
群里就一片沸腾了，各种未接来电不说，那些艾特我的消息，更是纷纷指责我不配当儿子。
我回了个问号，沈欢玉急着跳出来总结。
沈欢玉:【咦，哥哥忙完了，】
【哥哥，你也真的是，爸爸重病在床，你这么急不可耐的开荤，未免太让人心寒了吧。】
「一年也不回家几趟，好不容易回来了，不知道去躺医院，就那么急不可耐跑去五星级大酒店消费。」
【还知道点外卖买计生用品，叔叔阿姨他们饿着肚子呢，我那么早就让人订餐，可你呢，就想着那些事，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这话一出，可不得了。
我妈跟着附和，【混账东西，我跟你爸在你身上砸了那么多钱，白养你那么大了。】
其他的亲戚朋友也左一言，右一句，跟着讨伐我。
「太过分了，大家伙都饿着呢，他倒有吃有喝，还睡上了，真是丢人现眼。」
「养个这样的不孝儿子，我都能直接气的从棺材里出来，真是伤风败俗。」
「唉，这沈阿弃好好的怎么就养成白眼狼了呢，自己偷摸改名不说，还这么不尊敬爸妈，真不如生下来就一把灰呛死。」
……
我已然失去了跟他们理论解释的欲望。
直接报警。
举报酒店，以及沈欢玉。
偷拍客人隐私，侵犯肖像权，恶意造谣，毁坏他人名声。
做完这些，我将沈欢玉要我买一床被子，住杂物间的截屏发群里。
「回自己家，还要住杂物间，买被子，有这个功夫，我为什么不住外面。」
「沈欢玉竟然这么能扭曲黑白，就自己去跟警方解释吧，酒店侵犯我个人肖像，隐私，沈欢玉诬陷，造谣我的名声。」
「对了，不回来住是因为我的好妹妹说要给大家买大闸蟹，鲍鱼，海参呢，不回去，自然是给她省钱。」
做完这一切，我关了手机。
任由我妈给我打了一晚上的电话都没接。
第二天，她追到酒店门口堵我。
毫无昔日贵妇形象，张口就跟我要钱。
「沈阿弃，你害你妹妹昨晚不得已花了那么多钱给那群白吃白喝的七大姑八大姨，我不管，你必须报销。」
「还有害得你妹进了派出所被口头教育，也得给她一点钱当精神补偿，要不然我就跟你没完。」
她叉着腰，宛如市井泼妇 ，蛮狠又无理。
我握了握手机，淡淡道。
「妈，上次为了逼我把工资卡交给你，你去我公司闹，撕了我好不容易谈好的合作，也搅黄了我的工作。」
「这次，你又要怎么没完呢？我拭目以待。」
她脸色涨红，显然没想到我态度这么强硬。
我没给她纠缠的机会，直接打车去了机场。
路上顺手将刚录的视频发到家族群里。
无辜道，「各位叔叔阿姨，我妹可能出不起昨晚请你们吃饭的钱，要不你们众筹还给她吧。」
「别真成了她嘴里白吃白喝的人。」
视频发出去不到两分钟，群里全炸了。
昨晚讨伐我疯狂指责我的这群人，纷纷开始发六十秒语音，攻击我妈，还有沈欢玉。
这两人立马不停地给我打电话，我笑着拉黑，离开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如果可以，我想与她们彻底断了关系。
3
工作的事情跟我妈有很大关系，但更多是我自己不想干了。
这些年我积攒了不少客户，还有经验，跟着校友一起在研究创办自己的品牌。
也算是已经小有成就。
新公司已在海外上市，这个月要在国内开拓市场。
所以我很忙很忙。
我宁可在职场上刀光剑影，也不想在老家那乌烟瘴气的地方，消磨耗日。
夜以继日忙了好些天后，如愿上市，我荣登国内做年轻的企业家排行榜。
一起并肩的还有我的校友。
而明天就是一场专门针对我的采访，节目将以全球直播的采访方式，面向众人。
这个消息早就放出去了。
除了我不担心，身边几个关系要好的都挺紧张的。
尤其苏雨桐。
庆功宴结束后，她有些忐忑道。
「阿瑜，我看你那妹妹秀的朋友圈，她大概已经来了北京吧。」
「明天的节目，我真怕她跟你那丁克妈来捣乱。」
我不以为然，笑着安慰她。
其实也没什么的，我就怕她们不来呢。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只要她们来了，我就能好好打她们脸了。
第二天，当我坐为被邀嘉宾坐在台上时，果然在第一排看见了我妈尖酸刻薄的脸。
她旁边还挨着有些得意的沈欢玉，紧接着那些那群不知道怎么又跟她们搞到一起的七大姑，八大姨。
见我目光看过去，我妹无声的对我掀动嘴皮。
「我亲爱的哥哥，信不信我能毁了你？」
我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
主持人很有礼貌的将话筒递给我，「沈先生，我们配合您的要求，将这期采访主题定为，突破原生家庭的枷锁，你看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
台下我妈跟沈欢玉脸色大变。
支持人调好音，再次开口，「沈先生，请问你的原生家庭是怎样的呢？」
我盯着我妈的脸，一字一句道。
「我的母亲，是丁克一族，她漂亮，端庄。」
听我说这话，我妈很是得意，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她是我妈。
就在她这种目光里，我话锋一转，继续道。
「对她而言，我是个意外，所以她说，我是灾星，从小到大，从未管过我，更不曾抱过我一次。」
这话一说，不管是台下观众还是直播间的弹幕，全都开始变了，纷纷指责起了我妈的不是。
「天呢，这还是个母亲吗？再怎么样，也不能说自己的亲儿子啊。」
「就是，太可恶了，哪有母亲说自己儿子是灾星的。」
「唉，这也不能全怪妈妈啊，人家是丁克，不想要孩子，有了也生下来了，已经很不错了啊。」
观众呈现了两极分化，有人向着她，有人向着我。
对此，我妈直接情绪激动，一脸失望的站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哽咽道。
「我心里苦啊，我这辈子本该像鸟儿一般，自由飞翔，可偏偏是阿弃这孩子的出生，折断了我的翅膀。」
「怀他那一年，我是打算我老公出去环球旅行的啊。」
「他虽是个意外，可我们还是把他当成心尖尖疼着，宠着。」
「这些年大把的金钱，精力全都花在了他身上啊。」
「可他现在有能力了，就开始指责起我这个母亲的不是了。」
「这些年，我也在尽心尽力的当一个好母亲啊。」
我淡漠的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收获了一众同情，让大伙纷纷对我指指点点。
等众人骂完，我才盯着沈欢玉，那张得意的脸，反问道。
「是，你是丁克，又不得已生了我。」
「可沈欢玉呢？就因为她是你白月光的血脉，所以你就处处偏心她吗？」
「生了我以后，你还是丁克，你说喂奶不助于你产后修复，你说抱我，嫌弃我身上奶味重。」
「你说，看见我，就觉得我毁了你的丁克人生，所以你将我丢给保姆，任由我被保姆打骂也不管不顾。」
「我从小到大，你参与过多少我的人生，你见过我几次面？」
我每说一句话，她脸色就难堪一分。
观众更是吃惊的听着我的经历，纷纷对我抱以同情。
同情是把双刃剑，同情我的同时，又狠狠地扎向我妈。
对她言辞犀利的攻击，指责。
「可我妹不一样，生了她以后，你坚持母乳喂养，生怕孩子跟你不亲。」
「从小到大，她的吃穿住行，你都是亲力亲为，生怕保姆给了她委屈受。」
「你其实什么都知道，也不是所谓的丁克，只是不愿自己给不爱的男人生了孩子对吗？」
「所以你连带着，讨厌我。」
这话一说，现场直接炸了。
我妈脸色惨白如雪，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什么？不是丁克吗？有了儿子还有女儿？这算什么丁克？」
「不是，你们没抓住重点，重点是丁克的女儿还是她白月光的种，我的天，这也太劲爆了。」
「没想到，沈先生作为这么年轻的企业家，家里竟然有这么多炸裂的事。」
「真的假的啊，大家要不要听听这对哭哭啼啼的母女辩解啊，毕竟这大姐旁边那是女儿吧，哭的也挺伤心的。」
4
我今天还特别带来了我爸。
他虽是重病，但这些日子我花了不少钱，让他看上去精神好了不少。
只是此刻，难以置信的听我讲这些话，差点气的口眼歪斜。
我能看出，他在拼命忍耐。
上台前，我就给了他资料，让他自己看清楚，他跟自己辛辛苦苦疼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毫无血缘关系。
他从难以置信到现在的愤怒接受。
他按下了座椅上的转身键，转过来看着我妈，极其失望的问。
「你说，沈欢玉到底是谁的儿子！」
我妈脸色愈发慌乱了，她瞪着我，又瞪着我爸，半天不知所措。
倒是沈欢玉率先反应过来，哭的浑身颤抖。
「哥，你怎么能为了流量，这样无情的攻击生你养你的母亲呢？」
「天底下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啊。」
也是，以前我也总在想，天底下不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可后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我渐渐明白，天底下，还真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不管你做的有多好，在她眼里，厌恶只会是愈发变本加厉的厌恶。
她哭的泪流满面，对着我爸哽咽道，「爸爸，对不起，都是女儿不好，是女儿没照顾好你。」
「让你沦为了哥赚取流量的密码。」
「哥，爸从小到大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在他重病的时候，为了自己的热度，这样胡说，气坏爸身体啊；」
因为她这哭哭啼啼的操作，直播间的弹幕都快要被刷疯了。
「不会真的是这所谓的年轻企业家为了火不择手段吧？瞧人家小姑娘哭的情真意切的。」
「就是，你看看这姑娘穿的这朴素的样子，一看也不像说假话的人啊。」
「楼上的那位你有没有搞错？她这满身的名牌哪里是朴素了？」
「我可以作证啊，我是她家亲戚啊，从小到大沈阿弃爸妈没少给他砸钱呢。」
「这不是我们小区的吗？我的天这个世界真小啊，这沈阿弃可是清华出来的啊，他妹妹只是个大专。」
「就是，我们小区还讨论呢，是不是他家重男轻女。」
直播间的那些耽误，全都出现在周围的大银幕上。
我妈和沈欢玉有恃无恐的哭泣，哭的一声比一声高。
在万人质疑中，我站起身，走到台中间，严肃道。
「妈，沈欢玉，事到如今你们还要狡辩吗？」
「我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离开这里。」
沈欢玉就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怒道。
「沈阿弃，你当我是傻子吗？任由你给我身上泼脏水。」
「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我妈也是，站起身，情绪激动的表示。
「对，我生了你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为了火，不择手段。」
她们坚决的态度带动了一众义愤填膺的观众 ，质疑我的人越来越多了。
就连台下的好友都替我捏了一把汗。
看着气氛到达高潮，我满意朝主持人点头。
「好，那就开始吧。」
众人不明所以时，主持人严肃道。
「今天本栏目还将用到一项科研机器，凭本人意愿可以提取记忆，根据植入大脑层，用电波方式探寻真相。」
「机器将公开沈瑜先生大脑深处的真相，全方位展示在众人面前。」
5
听见这话，我妈当即慌了。
她红着眼眶，慈爱又痛心疾首的看着我，「阿弃 ，就算你再怎么讨厌，妈妈也不能这么做啊。」
「你这不是骗人吗？万一你胡编乱造呢？」
我妹攥紧手心附和，「就是，万一你搞鬼呢。」
她俩这次说完再无人附和她们。
反倒主持人解释道，「这项机器已经上市，并且通过各方位检验，也得到了首肯。」
「在前两天的新闻发布会上就已经面向群众，以后的法庭上，这项机器将帮助法官判案。」
「机器的研究融合了我国最顶尖科学专家的心血，不会作假。」
我走过去做到专门的椅子上，将双手放好，任由电波传过身体，蔓延全身。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我妈和沈欢玉脸色难堪，还想说些什么，大荧幕上就开始播放一段画面。
是我出生，我妈不停的抱怨，说我是累赘，说我毁了她的人生。
我爸心疼她，呵护她，两个人依旧恩爱如初，只有我饿的在摇篮里哭。
她们两个人烦的厉害，只知道到处找保姆，谁都不肯抱我一下。
她们有时间喂猫，陪猫玩，却就是不肯看我一眼。
两个人一听我哭就烦，直接搬去别的地方住。
我那时只肯喝母乳，每次饿的哇哇大哭，保姆心疼，跟我妈打电话求她回来喂一趟。
我妈就骂骂咧咧，「想什么呢，喂他，做梦去吧。」
「不吃奶粉就让他饿死算了。」
我爸跟着附和，「下次这种小事就别来烦我们了，我们只拿他当一只阿猫阿狗养，没工夫围着他团团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