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克红:时光深处(组诗)

雁菡法法 2024-08-25 16:56:08

赵克红,一级作家,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铁路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在《人民文学》《诗刊》《中国作家》等发表,入选多种选本、选刊、年选及多省、市语文试卷。著有散文集、诗集、中短篇小说集、评论集10余部。获第八届全国铁路文学奖、“春天送你一首诗”和谐铁路诗歌大赛二等奖、第八届冰心散文奖、第四届中国长诗奖最佳成就奖、第三届奔流文学奖诗歌奖、中国诗歌春晚2020年度十佳诗人、第六届《大河诗歌》双年度诗歌奖等。

读者赏析

赵克红的诗歌文本中最最不缺的,就是具体的观照,而赵克红式的“具体化”,看得出,是为了更好地延伸,即让诗象和诗境无限延伸。其延伸所最终获得的,自然是“绕道说道”之类的一些美学内涵。“往前一步,臂就长了”,是的,是这样的。如此,诗歌的手臂,才会紧握日月,捂热春秋,进而烹煮乾坤。

赵克红一直都在默默地“搬动”……他的挖啊刨啊的动作,很显然,正是他的搬动之后的赓续。他的这一连串的艺术性动作,促使着他的文本,突然就动了起来了。静寂中,有动感,是这样的。因此,我也便再次确信:赵克红的身影中,是融进了西西弗斯的坚忍的。这样的一份感动,我自然是收藏在我的肺腑里了。

——谭延桐

赵克红的诗有一种纯净的品质,这种纯净在几十年从事写作的资深诗人中并不多见。其实这种纯净是一种宝贵的力量,坚持的力量,笃信的力量。就像我们最初写作的时候,心中那种对文学的憧憬与期待。于是,他能从《晨光中的群鸟》看到“奋力向上的生命”,在希冀与遐想中“突然感知到了理想”,也感知到“命运辽阔的苍茫”;于是他能透过晨光唤醒的窗花,看到交谈的色彩,看到“一把剪刀”以怎样的“一颗心”,以“多么灵巧的弧度 尖角 波纹”,“把幸福的形状/剪裁出来”;于是他能“独坐于这寂静的午后”,任“书桌上的光 让人世恍惚”,让“一本书里的主人公”“一个冗长的背影”与自己和窗外的世界重构……纯净的诗,总能给人清新的力量和向上的力量,我喜欢这种真切的纯净,更乐于被这种“希望的力量”所召唤。

——李木马

以诚恳的生命态度,忠实于自己的生命体验,应该说是诗人持续创作出优秀文本的前提。而对于一位有着几十年创作历程的诗人赵克红来说,这种对生命体验的虔诚与敬畏就显得实在难能可贵,正是诗人这种诚恳的生命态度与真实的生命体验,令我们在诗人的文本背后触摸到一颗非常真实、坦诚的心灵,发现文本真切、丰富、辽阔的诗意。

诗人在这组诗歌中,巧借11个场景和细节解读自己对人生与世界的感悟。诗人朴素的文字告诉我们他的心灵昼夜盛开,他放下身段,甚至正如诗人在《微小的心》中告诉我们的,他总是把自己缩小为一个小黑点,而正是这种卑微的视角,诗人才发现了深藏在时光深处的诗意,才真正揭示了大千世界存在的细微景致与斑斓镜像,其实诗人在告诉我们,这应该是一个具有共性意义的发现诗意的隐秘的视角和路径……

——南鸥

《时光深处》(组诗)

晨光中的群鸟

我站在阳台

看到无名的群鸟在晨光中起飞

一双双翅膀传递出大地深处的心跳声

凝望着这些奋力向上的生命

我突然感知到了理想

——这种虚幻的力量如此执迷而孤绝

把它灵魂的影子

投放于命运辽阔的苍茫

在春天的江南

我有纷乱心事

在江南 越走越乱

与一园子一园子的鸟语花香

纠缠不清

命中注定的人和事一定会遇到

或许 不在此时

而现实与湖中的倒影一样

总与我隔着

一团细微的波澜

在异国见到一件唐三彩

这些有幸站立起来行走的泥土

身裹重彩浴火而出

走过历史的仪仗漂洋过海

或者穿过漫漫朔风

在异国他乡的展台上流光溢彩

而在众多的参观者中

只有我能感受到

它身体里上千年未曾熄灭的火焰

像一个人的脊柱依然挺立着

让一把远离故土的泥土更加孤独

山溪

山中岁月

是用一根长弦修缮的

一声叮咚

加深了一个枝头的青翠

隐者不自知

兀自俯身洗手啜饮

我身体里两粒词语的落差

从未如此清澈

窗花

晨光投射在窗户上

那些窗花就醒了

纷纷用热烈的红色

开始交谈

它们谈论的是一把剪刀

是一颗心可以从小日子里

把幸福的形状

剪裁出来

多么灵巧的弧度尖角 波纹

多么细密的线条和让人舒心的空隙

一起养育着

这个令人迷醉的早晨

斑驳的光影

从一个芽尖到另一个芽尖

从一个平面,到另一个斜面

从一滴到一粒

零碎,折叠,反转,凹陷

——这世界的疤痕累累,最艰涩的密码

正在被生命解读

没有人置身世外,没有一个事物

可以完全映照出自己

——但它们始终都在:自明

都在更隐蔽的角落,前进,变形,或者返回

没有生命不在孕育:更深邃的缝隙

辽阔的瞬间

传说中的山水

不论山水如何折叠

我眼里倒映的只是一些生命的化身

它们的真身座落在一个个传说里

遍身撒满浓郁的书香

再漫长的时光也没有打乱它们心中的安静

任由斜阳一遍遍铺设新的道场

就像传承一个诺言

我也要把眼里的蔚蓝放进天空

把心底的清澈放进河流

祈祷世界永远不老

我总是相信我曾和它们一起来到这个世上

那些遗迹是我前世留下的印记

今天的再次相遇

只为从它们的身上

寻找自己的来龙去脉

草根的愿望

埋在泥土里的草根

才是一株草生命的全部

那些舞动在土地之上的茎叶

只是草根抛到世上的愿望

它曾经做过大树的梦

曾把一颗露珠当做落入怀中的星星

它也被季节的喧闹踩疼了心

从一只飞鸟的眼里看见了辽阔的世界

然而所有草根的愿望太简单了

无非是向天空报一下名字给大地鞠一个躬

然后透透气晒晒太阳 接点雨露

如果有缘也喂牛羊一口爱

送蜜蜂半盎司的清香

草根的愿望也太微小了

微小地几乎撑不起所谓的愿望

经不起风吹雨打 雷击

也耐不住干旱野火 严寒

因为担心被连根拔去

有很多时候那些愿望都迟疑着

不敢冒出来

但是一个草根还是借用一把土的力量

摇晃着举起了它的愿望

虽然那一丝绿色望上去

就像是这世间的一个

狭小的地缝

窗外

独坐于这寂静的午后

书桌上的光让人世恍惚

太阳照常升起

而生活的细节则在重构

想起一本书里的主人公

某年的某月某日

独自进山去了

留下一个冗长的背影

推开最后一扇玻璃

整个世界就在眼前了

我听到春天不停

发出鹅黄色的鸣叫

遥想一颗心灵

就要翻越最高的山岭了

再长的行程都归于

我此刻小窗里的一片清明

黑暗的光

在列车穿过隧道时

我看见了那些光隐含在黑暗里

就像沉默下来的声音

它们总是躲藏像是在奔走中疲倦了的

时光苍老了的时光

仿佛是我旅途中提前到来的一截一百多米长的黑夜

我必须全神贯注地通过它们

这些低垂眼帘倒伏的光 逝去了体温和尊严

寄身于阴影下的世界

它们一直生活在那里而我们

一直忽视它们

它们安静沉默 收拢了翅膀

甘愿被黑色锈蚀身体

它们身单力薄好像不曾存在

只有搬开白昼这块巨石

才能看见它们

牡丹花开

牡丹花开开在唐诗的平仄间

宋词的荷塘月下开在元曲里

才子佳人的雕漆屏上

开在千亩花圃寻常庭院

节日的封面歌声中 开在你我的

微信里紧贴着亲们

幸福的脸

牡丹花开用花瓣中的万里春光开

用泥土的忠实流水的干净

刻刀的铿锵玉石的隐忍

用手掌里生命绵延不绝的指纹开

用浩然清风辽阔襟怀

用羊毫坚实的中锋

陶瓷千年传递的火种用刺绣里

细密清澈的光阴

她为一个民族的灵魂和气节所依重

开出五彩斑斓紫气东来

开出酒香四溢天下太平

开出一个伟大的梦想开成心尖上

亿万人共同举起的沉醉

微小的心

在这个世上

我有太多的无法企及和无能为力

我无法把脉搏寄存到一片常青的树叶上

无法找到一个站台

让我的后半生跳到天空的蓝色里

无法借助孩子们的朗读声

在一个成语里发芽

我无法代替风把田野上的石头

吹黄又吹绿

无法让一滴露水里的晨光

溶进一位盲人的眼睛

无法用一场雨水洗去一棵野草的屈辱

我写了很多年的诗

仍无法在一本书里留住一纸厚的光阴

就连身边那些该恨的人和事

我怎么恨也恨不进骨头

而需要去好好爱的

我仍茫然无知甚至无力在羞愧以外

为自己找到最后的归宿

至今我还被一点点蝇头小利

逼得停不下脚步

一颗原本就微小的心啊是不是

只有越缩越小

缩到一条皱纹的波涛里

才能安静下来

让自己在九十岁的时候

像个真正的老人

暗影

生活漏出来的

一件事物

总是不声不响如瞬间完成的

一场梦

似乎一人在刻意躲避着什么

又仿佛一颗心在执着地保护着什么

而它更加真实

让我发现

薄薄的一层世界或者人生

扭曲且模糊

暗自穿行于人间宽窄不一的缝隙

保持着一张证词的身份

而且让我开始对自己

产生怀疑

我站在阳台

看到无名的群鸟在晨光中起飞

一双双翅膀传递出大地深处的心跳声

凝望着这些奋力向上的生命

我突然感知到了理想

——这种虚幻的力量如此执迷而孤绝

把它灵魂的影子

投放于命运辽阔的苍茫

编辑:文清 韩伟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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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菡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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