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我的夫君啊,他是整个皇朝头号的废物。
我呢,则是皇后娘娘的御用毒师。
难搞的是,他最近好像发现了我的秘密。
具体表现在:他专门挑我要去做坏事的时候,把我摁在房里。
美其名曰,履行夫妻义务。
1
「皇后娘娘,我遭不住了啊!许逢君绝壁怀疑我啊!」
这个月第三次被许逢君搅乱下毒计划后,我负荆请罪,抱着皇后娘娘的腿哭天喊地。
当年我愿意嫁给沦为朝廷笑柄的许逢君,就是图他废物。
图他娇生惯养,笨手笨脚,油瓶倒了也不愿意扶的大少爷秉性。
我顾青青用毒十载,聪明狠辣。下嫁给他,怎么看都是我更容易拿捏住他才对。
也不知道为啥,现在倒反过来了。
「真是笨。」善用梅花镖的顾春梅开始对我指指点点:「你给他下点药不就好了,这种事还需要舞到皇后娘娘跟前来?我看啊,是某人结了婚开始贪生怕死,找借口来了。」
我反唇相讥:「啊?也不知道是谁嫁给户部尚书之后,晚上的任务一个都不出,说要接老公回家?」
顾春梅指着我:「你无能!连那个知名废物都瞒不住!」
我拍案而起:「我为啥会嫁他你心里没数?都是为了给你出任务打掩护吧!」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的关头,皇后娘娘赏了我俩一人一个耳刮子:「阿青,你来说,说详细点。」
我跪在皇后娘娘脚边,一边给她揉着手,一边把所有可疑之处都细细说了。
「他一开始说要和我一起洗澡,把我身上用毒留下的痕迹都看到了。」
「后来又老伸手来摸我,我口袋里的藏的丸啊药啊他肯定感觉到了。」
「最后是他老来打听我的行踪,问我今天干了什么,玩了些什么。」
「他还试图进入我制毒的暗室,说想了解我的兴趣爱好,好和我一起玩!明明婚前我们定下协议的,他不可以窥探我隐私,我们互相保留个人空间!」
皇后娘娘抬起手。
我期期艾艾抬起头:
「皇后娘娘,你说他是不是很可疑?我要不要在他酒里加点料,让他明天就暴毙?」
皇后娘娘手扶着凤钗,琉璃珠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荡。
「阿青,你真是给扫春阁丢脸。」
在顾春梅毫无形象的大笑声中,我灰溜溜地退下了。
直到离开,皇后娘娘也没有告诉我她为什么叹气,只吩咐我说,以后我出任务的时间改到我来月事的那一周。
皇后娘娘手下有个专门为她处理脏东西的女子天团,唤作扫春阁。
我是其中的毒师,也是姐妹中出嫁最晚的。
嫁不出去的那几年,皇后娘娘天天替我着急,怕我一个可疑的大龄剩女连累整个扫春阁受到怀疑。
「阿青,你有没有心上人啊。告诉我,我让皇帝给你安排。」
我揉着被毒熏红的眼睛,说没有。
后面,我就被安排去相亲了。
贵公子们都说我阴恻恻的,即使看在皇后娘娘面子上,他们也不愿意委屈自己来娶我。
还好,在皇后娘娘耐心耗尽之前,许逢君这个知名废物从边塞回来了。
2
许逢君的名声不太好,京城有头有脸的姑娘,没有一个看得上他。
皇上替许逢君的婚事着急,皇后娘娘也害怕我人老珠黄。
于是,他们夫妻二人一拍即合,一纸赐婚后,我成了许逢君的夫人。
我也如释重负。
不用连累扫春阁,也不用因为身份太过提心吊胆。
毒师,和废物。我俩绝配。
没啥心理负担地,我接到传召后,从暗室里出来就直接去了许逢君的宅邸。
手里试毒用的大耗子就这样抱在臂弯里,我大摇大摆地进了许家。
比起我的不修边幅,许逢君这边也不遑多让:他在忙着和状元郎的六岁小孩斗蛐蛐。
二十来岁的人了,居然和小孩闹作一团,有来有回,非常和谐。
我见他头发慵懒地别在耳后,称得上是惊艳的眉眼全神贯注,都落在蛐蛐身上。
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做他老婆实在是太棒了。
「许公子既然在忙,那我就不打扰了。」我拍拍他的肩,钳住挣扎的大耗子:「小宠物饿了,我回去喂它。」
许逢君这才回过头来,不深不浅地扫了我一眼:「你是,皇后娘娘家的义女顾青青吗?」
就这一眼的功夫,他的蛐蛐儿败下阵来。
六岁小孩欢呼雀跃,许逢君唉声叹气。
他掏出三块银元交给对面孩子:「买了糖回家,别告诉你爹是我给你的钱,知道不?」
斗蛐蛐输了钱的许逢君在给我倒茶,还给大耗子剥了两个花生。
「你的宠物真可爱。胖胖的,有福气。」
他甚至敢伸出手逗那个耗子!
我心里一阵百感交集。
感的是他胆子挺大,不像别的公子哥一样见到耗子就尖叫着跑走了;
叹的是许逢君居然如此喜欢耗子,眼睛多半是斜着长的,审美大大滴不行;
烦的是既然他如此中意这只耗子,晚点试毒就不能用它了,我得去苍蝇馆里问后厨要活老鼠,心理上难免觉得恶心。
许逢君注意到我千变万化的脸色,还以为我是嫌他不够陈恳,急忙命人端上来三口檀木箱子,里面满满都是金银财宝。
「青青,谢谢你不嫌弃我啊。」他一边喂耗子吃花生米,一边朝我舒展眉眼笑了笑。
我捧着茶附和道:「也谢谢你不嫌弃我啊。」
许逢君是皇上的发小,三个月前,他自告奋勇的要为皇上带兵出征,平定北方部族的叛乱。
离开前风风光光,志得意满,说了不知道多少豪言壮语。
一个月后,前线来报,说许小将军冲锋时被流矢擦伤胳膊,人吓破了胆,卧床不出,已经五天没有出现在军队面前了。
朝廷里各路大臣吹胡子瞪眼,叹了几箩筐的气。就在皇上正在思量要不要派出增援时,战况却翻天覆地。
集结五个部落发动叛乱的突厥首领突然横死帐中——被暗杀了。
大臣们推测他大概是树敌太多,率先被人买凶干掉了。
失去领袖的叛军就是一盘散沙,许逢君因此捡了个大便宜,直接不战而胜。
如此好运的代价是:带着胜利喜讯归来的他,被整个朝廷乃至京城鄙夷。
皇上也觉得他不是打仗的料,撤了他的将军位,给他做了兵部尚书。
然后一纸赐婚,在皇后的助攻下,把同样没人要的我赏给他做了老婆。
刚开始做许夫人的时候,我掌握不好火候。
为了不掉马,满脑子都想往贤妻人设上靠,没事就找些漂亮话夸他,说青青嫁给他很幸福。
说这话时,许逢君刚从隔壁老张家回来。搓了一天麻将,脸上贴了三个条儿,还输了十两银子。
「你很幸福?」他皱着眉,认真咀嚼我的无脑夸夸:「我天天不在家,青青怎么会很幸福呢?」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对于这句话过度解读了:「一定是青青太过寂寞,在说反话暗示我吧。」
「确实,都是我不好,没有履行丈夫应做的职责,让青青独守空房,寂寞到说胡话了。」
他每说一句,我就往后撤一步。
只恨自己没事找事,弄巧成拙。
他水墨画一般的眉眼凑到我面前,前一秒还天高云淡,下一秒却深情款款。
我后腰的万字结被扣住,抽身不得,只能任他宰割。
「夫人不必恐慌,是我不好,冷落了你。」
当晚,许逢君主动履行夫君的职责,抱着枕头挤到我的床上。
而我,在床中间画了条三八线,克制着谋杀亲夫的冲动,一夜无眠。
这直接导致了第二天他带我去见皇上的时候,他俩着聊天,我坐着睡过去了。
皇上和皇后娘娘一样仁厚,没有怪我失礼,反而怪许逢君太折腾我了。
一传十,十传百,许逢君就从原本的知名废物变成了很会宠老婆的一夜七次郎。
当年看不起他的小姐们见到我,眼里总带着几分羡慕。
3
我把来府上八卦的顾春梅推出去,还威胁她说,再打探我的夫妻生活,就让她脸上起疹子,无颜面对夫君。
好消息是她总算消停了。
坏消息是许逢君也听见了。
他放下手里的古董,朝我笑笑:「原来,我的名声已经变成这样了啊。」
我端着好女人的人设:「夫君不要管他们怎么说。」
他低下头继续捯饬那个铜镜,声音却低下去:「夫人倒是想得开。许某却觉得亏了。」
我装傻:「亏啥?」
他吐出一口气,抬眼的动作像极了从睡梦中醒来的猛兽:「京城都觉得我……如狼似虎。可实际上,我清清白白,这可不是冤枉了我?」
我半个人都已经卡在窗框上,差临门一脚就逃走了,却还是被他拦腰抱了回去:「夫人就没有一点好奇?」
所以说啊,结婚就是这点不好。整天要和突然出现的夫君打拉扯,劳心伤神!
我只能贯彻装傻方针,一问三不知:「好奇啥?」
隔着衣服,许逢君的心跳有力地传来:
「夫人要不要亲自试试?看看许某是否,真的有传言那般厉害。」
试个屁。
我揉着腰出门时,刚好碰上了来给我送谍报的顾春梅。
她的杏仁眼像是要把我盯出洞来。
「我信了。」她说,「好好休息。遭不住的话就发挥你的特长。」
我:?
「阿青,你是有福之人。」她拍拍肩膀,甩给我一个「我懂你」的表情。
呵,只可惜这个福气没法让给别人。
后面几天,我都躲在暗室里。也没有捯饬什么正经毒药,反而研制了好几种镇静剂,打算扔进许逢君果盘里。
许逢君不爱吃什么大鱼大肉,独爱吃水果。每天后厨都要给他片一盘果盘送过来,不好看的,他还不一定吃。
这个有一定风险的决定还没来得及落实,我该出任务的日子就到了。
当晚,我吃了个烧饼就打算出发。结果偏偏在前门遇上打猎回来的许逢君。
他摇晃着手里的梅花鹿,说要和我吃鹿肉。
「为夫亲手搞来的食材,夫人赏个脸吧。」他抱着我一顿乞求。
我想到他京城废物的身份,意识到许逢君是在和我邀功呢。
哎,表面再怎么装的不在乎,心里肯定还是会受伤吧。许逢君也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啊。
不过没关系,别人都瞧不起他,唯独我不会。
我可是贤妻!我会支持他,给他信心!
再者,下毒的任务可以宽限两三天,还有回旋余地。
我留下来,和许逢君一起吃了大半条鹿腿。
不愧是享福享习惯了的人,许逢君很会吃。
一部分碳烤了,一部分打算白灼了蘸酱,一部分拿过去风干,还有一部分拿出加葱和干辣椒爆炒。我看他分肉的手挥舞出残影,心想这个人也并非一无是处。
这一桌的菜色称得上是五光十色,我看花了眼,惊讶到不行。
「青青喜欢吗?」
上桌后,许逢君拿出一坛藏了三五年的桃花酿,给我斟满。
「当然喜欢,最喜欢了。」我说:「夫君亲自准备的,满汉全席都比不上。要我说,此时此刻,我比皇帝还有服气。」
他笑了:「青青总是这么褒奖我。」
「是啊是啊。夫君值得。」
我继续拍马屁,悄悄掏出一丸醒酒药,趁许逢君转身时,含在舌下。
桃花酿很甜,我和许逢君都喝得很上头,两个人干掉了一整坛。
他端来烛台,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摩挲我的脸颊。
「夫人,你醉了。」
开玩笑,我可是京城第一毒师,这点程度就想喝趴我?许逢君眼力真真不行。
我娇笑着拂去他的手:「夫君,你也醉了。」
他凑过来,轻轻舔掉我唇角的酒渍:「也许,我没醉呢?」
啧,这反应,他绝对醉了。
我往后挪了挪,叫侍女进来伺候许逢君睡觉。
喝醉了就好办了,趁他不省人事,我还是可以去把任务做了,了却一桩心事。
可惜。酒能成事也能坏事——许逢君好像有些太醉了。
他赶走侍女,抓着我的袖子:「青青,老婆,我不要别人。」
本就淡淡的眉眼被陈酿染上了几分暧昧,显得尤为脆弱,像个扒着裤腿的小猫小狗。
我无动于衷,捏着毒药的手微微出汗。
眼前这个人,我若是再熟悉一些就好了。
至少,能确定他到底有没有醉。
若是他完全醉了,那现在是杀死这个身边定时炸弹的绝好机会,做个永远不会担心身份暴露的寡妇;
可——若是他没醉呢?
这种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应该很擅长装醉,然后借着醉意使坏吧?
皇后娘娘也曾教我我们,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他若是在装,我就是把自己暴露了个彻底。
这么转念一想,杀心又下去了。
许逢君虽然烦了点,但并没有威胁到我多少。毕竟他只是个没有威胁的废物,长得也好看。不如陪他装一辈子傻,就当做是一个会说话的花瓶得了。
捏着毒药的手指终究是松开了,我上前稳住许逢君:「那我伺候你睡了吧。」
反正等他睡去,整个京城的夜晚都会是我的,也不差这一时。
「青青,你真好。」
许逢君像个八爪鱼一样吊在我身上:「我要洗了澡再睡。身上有酒气,不洗会臭的。」
天哪,这到底是二十岁的公子哥,还是六岁的男宝啊?
只能怨我自己,点穴学得不精,让这废物还搁这叫唤不停。
作为毒师,我深知硬碰硬是纯粹找死。
所以我隐忍了。
下人准备好洗澡水后,我往里面丢了一整瓶新配好的花眠水,开始给许逢君脱衣服。
一整瓶,加进热水里,那功效起的不要太快。
我敢拿自己的名声担保:就是大象来了也得睡过去。
为了掩盖花眠水的香气,我找来一盆新鲜花瓣倒进澡盆里。
许逢君默默看着我忙前忙后。却在最后环节,一个反手抓住了我宽衣解带的爪子:「青青,你在勾引我吗?」
?
「没有啦。夫君不要想多。」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把他的外衣剥下,递给侍女找架子挂上。
只要把他推进去就是胜利!
许逢君也感觉到我在着急,抓我抓得更紧了:「你脸都红了,动作还……」
他喉结滚动了下,用词犀利:「这么猴急。」
我感觉怒气直冲天灵盖,默念着不能给皇后娘娘添麻烦,好歹把他的白色内衫也扒掉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腰带也松了?
许逢君抬起手,抽走了我镶金丝的滚边腰带,安抚地拍拍我,像是在哄孩子:「夫人不急不急。我许某整个人都是你的。」
失去了腰带的固定,我的衣襟毫不客气地散开,衬裙也隐隐有要掉下去的趋势,肩上的衣袖也被许逢君耐心地褪下,大片大片的肌肤暴露在水雾中。
这可真是……腹背受敌。
事已至此,我能挣扎的余地不多了。
「你先进去。」我推搡许逢君。
「夫人先。」他推推我。
我挽着布料,满心担忧身上用毒留下的疤痕不要被他看见:「还是夫君先吧,我伺候你。」
许逢君看我的眼神暗了暗:「那就一起吧。」
眼见着他要起疑,我只能接受这最后的让步,和他一起进了浴桶,一人在头,一人在尾。
花眠水是新研究出来的安眠药,解药暂时还没常备。
我心一横,欻(chua)啦踏进水里:许逢君的毒抗性总不会强过我吧!
只要……坚持住……
比他更晚睡过去……就可以……脱身……
花眠水香味很重。我被脂粉味萦绕住脑海,逐渐失去思考的力气。
临睡去之前,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不愧是我,药劲儿真的可以。
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许逢君侧着躺在我身旁,手指在我脸上描摹,笑容灿烂,似是发自肺腑:
「夫人果真醉了,不知昨晚睡得可好?」
4
「你真没有搞错?」我抓着顾梨花,连着问了三遍。
顾梨花是扫春阁皮肤最白的仙女,但是脾气不大好。
在我的质疑下,她一秒翻脸:「你怎么这么多疑的?既然不信,你就去参政府上再看一眼咯?看看到底是不是满屋子人披麻戴孝,如丧考妣。」
「没有没有。」我赶忙道歉:「主要是,我昨晚并没有动手啊。」
参知政事拉帮结派,忤逆皇权的行为已经到了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的地步。
皇后娘娘自然是不允许这种事儿发生,所以扫春阁出动了。
她前些日子就让我治了些慢性毒,通过会点手脚的婢女每天投进参政老头的茶里。并在外散布参政被鬼怪缠上的谣言。反贼内部已经因为参政的病弱而人心惶惶。
最后只需要我出马,给他一个戏剧而且惨烈的死亡现场,让这个充满神话色彩的故事自圆其说。从而达到每个朝臣起异心之前都得掂量掂量会不会受到天罚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