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无香)
为了平息内心的紧张,阿旗点燃了一支烟。
天已经黑了,烟头在黑暗中发出灼灼的红光,灼痛了他的心。
事隔八年之后,当姜心突然出现在他下班的路上时,他很意外。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体会重逢的喜悦,便从她苍白灰暗、布满泪痕的脸上发现了她的异样。
“你——怎么啦?”他走近她,端详着她的脸问。
姜心低下了头,一句话也没说。
“他——欺负你了?”
虽然多年没见,但她的情况他大概是知道的。看到她的样子,他便猜出发生了什么。
“渣男!”
当看到她额头和眼窝发青的皮肤时,阿旗声音颤抖地骂道,
“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他握紧了拳头,在她的面前踱起了步。
绕着姜心,他在两三米的范围内走来走去,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困兽。
姜心的眼泪又溢了上来。她发现,阿旗的血性也快被生活蹂躏光了。
她太了解他了,只要他内心慌乱,没有主意时,他就会在原地踱步——就像现在这样。
阿旗在为难。
这也难怪,毕竟,他现在是当丈夫和父亲的人。
过去,他们恋爱时,他会为了她不顾一切——为她跟人打架,替她抵挡车流,有撞车的危险时,把方向盘打向自己这边……
他曾是愿意为她挡刀子的男人,愿意放下一切,跟她私奔的男人。
可是现在,他没有了当年的勇气。
“唉!”
走到一棵树跟前时,他狠狠地叹了口气,把拳头砸在了树干上。
他不想离婚,他已经被生活给拿下了——这一点,姜心看出来了。
也好,反正自己也不想离。
她暗自想着时,来找他的目的一下子变得清晰了——一个念头,此时跳进了她的脑海:
她要出轨。
不出轨难解她的心头之恨——被家暴的怨恨。
不出轨不足以对抗命运的不公!
她没觉得这是道德沦丧。
她的经历,没让她觉得婚姻有多神圣,也没让她觉得有忠于它的必要。
阿旗的婚姻是一个陷阱,他只是别人的俘虏而已。她的婚姻是一个牢笼,男人把她私有财产,当生孩子和做家务的工具。甚至,她连工具都不如,工具不会被施暴,可是她会。
他压根就没把她当成一个平等的人。
凭什么,他们要屈从于于这样的命运?
她要反抗!
就算他们出了轨,她也不会觉得对不起谁,因为,她和阿旗本来就是属于彼此的。
报复掠夺者和施暴者,就是替天行道!
一念至此,她突然有了一往无前的力量:
出,这个轨必须出!
于是,她抬起头来,用手背抹去了眼里的泪,努力对阿旗挤出了一丝微笑,说: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阿旗愣住了。
他被她突然变化的表情给整晕了。
没等他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姜心就靠近了他,直截了当地说:
“阿旗,我想你了,你今晚陪我好不好?”
“你——”
阿旗被她给吓住了,
“不是——你——你——”
他结结巴巴地说,
“你想——离婚吗?可是——我——”
“你不用紧张——”
姜心打断了他,
“我没想离婚,也没想让你离——!”
“那么——”
“我就是想报复和反抗。”
“哎呀——你不了解男人——”
阿旗着急地说,
“男人犯了错,有可能得到女人的原谅,可是女人犯了错,男人是不会原谅的——你这样做,回去处境就更糟了——我不能让你冒这风险!”
阿旗态度坚决。
“你怎么这么怂啊!”
姜心气恼地朝着他的肩膀推了一把,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阿旗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但他很快站定了,
“姜心,你冷静点,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
他温言劝慰她。
“切!”
姜心激他道:
“你就这么害怕吗?好,你不敢算了,我走了!”
她扭头便走。
“别介——我请你吃饭——”
“不吃,除非你答应我!”
“……”
阿旗不说话了。
他们面对面站着,气氛紧张而尴尬。
为了平息内心的慌乱,阿旗点了一支烟。
姜心在他跟前踱步……
这场景太熟悉了。以前,当她提出什么要求,他不答应时,她就会围着他转圈圈,直到把他转晕。
比如她怂恿他逃课,陪她去外地旅游,去见她的朋友和家人……
她一撒娇,他就从了她。
可是今天,他迟迟下不了决心。
他的烟快抽完了。
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闪闪烁烁,就像明灭不定的爱和希望。
“你也太没劲儿了吧?”
姜心失望地嘟囔道:
“我就想反抗一下命运,你都不配合啊?”
命运?
阿旗地心里突然一震。
是啊,他为什么一定要屈从于这样的命运?他为什么必须跟不爱的人在一起——白天给她挣钱,晚上陪她睡觉,给她家人当牛做马,被她牵着到处秀恩爱……
而他的爱情,就像鸡窝里的蛋一样,被她攫取,摔得粉碎……
难道,他就不能反抗吗?
想到这里时,他的眼睛湿润了。
“妥!”
他一把摁灭了烟头,狠狠地丢在地上,用脚尖把它捻得稀烂……然后,他一把拉起姜心的手,说:
“好。我听你的!”
姜心的脸上,顿时绽出桃花般的笑容。
他们手拉着手,好像又回到了少年。
夜色中的世界,顿时璀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