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西湖美,如何美?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
晴空下的西湖,碧波潋滟;微雨中的西湖,烟霭迷离。北宋词人苏轼欣喜不已,他把西湖比作四大美女之首的西子,即西施,赞她淡妆清雅脱俗、浓妆明丽妩媚,怎样都好看。
二百多年后,元代散曲家薛昂夫来到西湖,见西湖秀美脱俗,也抑制不住地爱慕,他记起某位大神写过西湖,登时来了精神,一番认真思索之后,下笔如有神助:
【苦雨】孤山云树,六桥烟雾,景蒙蒙不比江潮怒。淡妆梳,浅妆梳。西湖也怕西施妒,天也为他巧对付。睛,也宜画图;阴,也宜画图。
——薛昂夫【中吕】山坡羊_销金锅在
“山坡羊”是曲牌名,属“中吕”宫调。“销金锅在”很生僻,它是指夜幕中的西湖光影绰约,岸边商户林立,灯光旖旎,倒映在湖中,像是一锅融化的金子。
其繁华与秀丽,恐怕西施都要嫉妒几分。薛昂夫没有将西湖比作西施,而是凌驾在西施之上,在苏词的基础上做了创新。
他认为,宁静的西湖比浪涛汹涌的江潮惹人怜爱。云山淡扫峨眉,花树浓抹香腮,天地灵气积蓄,晴云阴雨皆好,怎样都是一幅大自然的杰作。与苏轼的“淡妆浓抹总相宜”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还不够,他继续用“山坡羊”这个曲牌名,详尽地吟咏了西湖的四季:
【春】山光如淀,湖光如练,一步一个生绡面。扣逋仙,访坡仙。拣西施好处都游遍,管甚月明归路远。船,休放转;杯,休放浅。
生绡面:生绢上作的画。逋仙,指北宋隐逸诗人林逋,在西湖附近的山里独自生活,以种梅花养仙鹤为乐。坡仙,自然指苏轼苏东坡了,证明薛昂夫是苏轼的迷弟,实锤了。
薛昂夫赞美西湖春光,希望和林逋、东坡一道,醉酒当歌,人生几何。因此船万万不能调转,杯中的酒也不能浅下去,管他月明路远,不醉不归。
【夏】晴云轻漾,熏风无浪,开樽避暑争相向。映湖光,逞新妆。笙歌鼎沸南湖荡,今夜且休回画舫。风,满座凉;莲,入梦香。
炎炎夏日,迎着碧波乘船前行,水面涌起清凉的风,拂在脸畔极为舒爽惬意。酒樽打开,乐声响起,轻轻一梦,醉人的风继续吹,莲花的香入梦来。
原来,西湖也是一处避暑的风水宝地,就在这里歇息吧,夜晚也不必回去了。
【秋】疏林红叶,芙蓉将谢,天然妆点秋屏列。断霞遮,夕阳斜。山腰闪出闲亭榭,分付画船且慢者。歌,休唱彻;诗,乘兴写。
叶已红,花将谢,转眼秋意浓。霞光万道,夕阳醉人,有亭台楼阁横出半山腰,将霞光遮去了几分。于是那亭子像淬了金子一般,融进这方秋意盎然中。
如此美景,船只哪有不慢行的。杯酒斟满,纸笺奉上,歌者浅吟低唱,诗人挥毫泼墨,一起享受这秋高气爽的美好时光吧。
【冬】同云叆叇,随车缟带,湖山化作瑶光界。且传杯,莫惊猜。是西施傅粉呈新态,千载一时真快哉!梅,也绽开;鹤,也到来。
云层厚密,似白绢缠绕。冬日的西湖一片素雅祥和。像西施改变了妆容,素衣锦年,依旧美不胜收。薛昂夫劝朋友:继续喝酒吧,不要心怀苦闷。
梅将绽放,白鹤莅临,每个季节都有畅快之事。
薛昂夫心性洒脱,曲风豪放,即使心有不快,有回忆、伤感,都不会久驻心中,通常用诙谐幽默的方式,把风光赏遍,将心事描淡,然后,烦恼烟消云散。
他的一首【忆旧】更证明了这一点:
【忆旧】西山东畔,西湖南畔,醉归款段松阴惯。帽檐偏,氅衣宽。佳人争卷朱帘看,回首少年如梦残。莺,曾过眼;花,曾过眼。
一个醉汉跃入眼帘。他会不会是薛昂夫本人呢?只见他喝醉了,流连于西湖的南北西东。最终,他醉倒在一棵树下,腰带松了,帽子歪了,大衣敞开。
别看他一身狼狈相,少年时代可是人见人爱貌若潘安。那些红粉佳人们得知他来,纷纷卷帘偷看,一个个内心似小鹿乱撞。
谁不是见过世面的。现在落魄,不代表曾经的我不是英雄少年。
元代散曲家薛昂夫活了约92岁,维吾尔族人。洒脱率性是消除百病、治愈心灵的一剂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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