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结过婚，每年过年都让我纠结。
说心里话，我很想回家，那里有迎接我的家人、乡亲笑脸，有吉庆的鞭炮声，有我妈包的有着温馨的、代表着团圆的饺子……
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我没想过有一年过年我会“被迫”去陌生的地方。
我上大学时认识了我媳妇，她家在北方，我家在南方，谈恋爱后，岳父岳母就不同意，做她的工作：“我们就你一个闺女，你嫁得这么远，将来谁来照顾我们……”
岳父岳母就我媳妇一个闺女，他们开始是当地县城的普通工人，后来下岗，就去做些零工活儿，收入只能糊口。
媳妇心疼父母，读高中时就不想再向上读了，想去找个工作减少家里的压力。可是父母不同意，对她说只要你能考上大学，家里再难，我们再辛苦也要供你读书，“想在将来的社会生存，离不开文化。”
媳妇和我说起父母就哭了。她上大学的第一年回家过年，那年下着很大的雪，父亲在车站等着她，雪已经把他淋的没有样子。
到家，母亲已经给她做好了她喜欢吃的菜，她喜欢喝的汤，可是，可是，她见到父母后，这菜这汤再也吃不下去。
父亲的头发白完了，由于他经常去干些出力的活儿，手上都是厚茧。而且天冷，手就像枯树老枝，上面是一道道冻裂的纹。
媳妇说她母亲和父亲差不多，父母有她的时候年龄已经不小了，算是晚育。母亲坐月子的时候着了凉，有了畏寒，不能久坐的毛病，可现在她去做手工针线的工作，一坐一天，她再怎么累，也从来不在女儿前表现。
我媳妇对我说：“我一定孝顺爸妈，让爸妈永远开心。”
她孝顺父母是应该的，我和她的心愿一样，会让妈妈幸福。
二
我妈就我一个儿子，父亲因意外去世的早。
可以说妈妈是又当爹又当娘，把我从小拉扯到大。母亲文化不高，因家在农村，她养家、供我上学靠的是几亩地和她去附近工地打小工挣的钱。
曾有人劝我妈改嫁，我妈坚决摇头：“不能让我儿子跟我过去不开心，我有我儿子就够了。”
每年过年，能帮妈妈贴春联、吃上妈妈包的热乎乎的饺子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别的孩子在大年三十跑出去玩通宵，我不去，我就想陪着妈妈看春晚，愿意看着她笑。
我是她的依靠。
我和媳妇恋爱时，“三观一致”，没有想得这么远。媳妇的父母想让她找个当地的，她虽然口头上说和我“断了”，大学毕业后还是把我带回了家。
女婿都上门了，岳父岳母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我要对女儿好。
就这样结了婚，我俩在读大学的城市找了工作，租了房，安了家。
第一年快过年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出来了，我还没开口和媳妇商量回家买什么新年礼物，媳妇就先对我说要回她爸妈那过年。
“去你娘家过年？……不是不行，只是我妈还等着我回去，数着手指算日子呢，咱们如果不回去，过年剩下她一个人……”
媳妇还说你知道我爸妈怎么养的我，我从来都是陪着爸妈过年，过年如果没有我，我爸妈一定会不开心，“再说结婚时去过你家了……”
“那，好吧。”我给妈妈打了电话，她好大会儿才回我：“代问你岳父岳母好，人家就一个闺女，突然不在身边，是会想念……别考虑我。”
她虽然说不要去考虑她，但我知道她是更想她儿子，想他儿子带着儿媳妇回去，现在她没有了念头，家里的年该是多么冷清。
三
第二年回哪过年，本来是我和媳妇商量好回我的家，陪我妈妈过年。
可是快到回家的时候，我媳妇接到了岳母的电话，说岳父身体不舒服……我媳妇听到这儿就心急火燎，要改变行程，直接回娘家。
身体不舒服了，子女是应该紧着照顾，我再一次对妈妈说不回了，她叹了一口长气，“你岳父没事吧……唉，去吧，只是我已经提前订好了鸡啊、鸭啊、鱼啊……”
她又是满心的失落。
到媳妇的娘家，岳父开始是躺在床上，可她闺女一回来就康复了，张罗着安排女婿女儿住的地方、迎接的酒席。
我明白这是二老又想女儿回家过年的“招”，我在媳妇的娘家贴对联、吃饺子，可是却不是家的味。
结婚的第三年，我想接母亲去我现在住的地方。她不愿意，说她在家呆惯了，“你们现在还不想要孩子，有孩子了我再去帮你们照顾。”
又到快过年的时候，我对媳妇说今年无论如何回我的家，媳妇嘴里当下都是同意，可岳母一句“想你了，闺女”，岳母掉泪她也掉泪，立马又要回娘家。
我俩结婚以来第一次有了争吵，为了过年去谁家，我对媳妇发脾气：“干脆，你去你家，我去我家！”
我手机不在我身边，一直响着，然后中断，又响。我生气的连电话也不想接。后来一看未接，都是我妈打来的。
我拨过去，妈妈对我说：“怎么不接电话，没事吧，就说给你媳妇打电话呢。我给你打了三十个电话，今年可要回家啊，妈想你……”
我也想妈妈，我开始整理我要回去带的东西。正在收拾，岳父却给我打来个电话。
“我刚说你妈了，怎么又想让你们来，你们来过两次了，今年该回去陪你母亲。我刚也说闺女了……”
没想到岳父这么通情达理，媳妇向我承认错误，说她在亲情上自私了。
四
坐在回家的火车上，我听着手机里的一首歌：贺新年。
媳妇拽下我耳机：“我想了想，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都疼父母，过年轮流着去，今年去你家，明年去我娘家？”
“好啊，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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