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嫁侯门当天,徐景宁便赌气离家,三年未归。
三年后,他带着一名怀了身孕的女子回来:
「颜姝,你自请下堂,我已许阿娇正妻之位。」
前世的我伤心欲绝说什么也不肯同意,最后落得个被他们二人联手毒哑,被小厮欺辱而死的下场。
再睁眼我果断和离。
直至太子大婚,徐景宁看着坐在凤舆上的我,面如死灰。
他丢了魂儿似的拦下花轿,只求我能撩开帘子看他一眼。
1
「夫人,世子回来了!」
洛兰焦急声音从外头传来。
她喘着气跑到我面前跪下:
「夫人?您快去看看吧!世子爷还带了个...个...」
似是怕伤到我,洛兰并未将后面的话说完。
我微微发愣,意识到自己这是重生了。
还恰好回到徐景宁带陈云娇回来,要休了我这天。
我盯着洛兰鲜活灵动的眼睛莫名想哭。
前世我被毒哑之后,她偷跑出去想为我找名医师医治。
却不想被陈云娇发现,打断了双手双脚,丢进了井里。
而彻底没了实权的我。
最后被陈云娇安排的小厮轮流欺辱后,灌了一碗滚烫的铁水活生生烫死。
我悄悄擦去眼角的湿润,拉着洛兰的手起身,直接朝徐老夫人的住处走去。
洛兰看我一身素净,犹豫的开口:
「夫人,您不换身衣裳打扮打扮一下再去?咱们要把世子的心赶紧抓回来才是啊!」
「那狐媚东西,连给我们夫人提鞋都不配!」
我冷笑一声:
「不用。」
他徐景宁和陈云娇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浪费几钱脂粉?
2
待洛兰搀着我到徐老夫人这儿时。
迎面便瞅见这么一幕。
徐老夫人命人拿着棍棒家法伺候。
陈云娇跪在地上,哭的楚楚可怜。
而徐景宁同样跪着,两只手将陈云娇护的严实:
「祖母,您要罚就罚我吧,阿娇肚子里还有孙儿的孩子,她受不起的。」
「而且祖母,这也是您的重孙啊,您不是一直都想抱重孙吗?您就可怜可怜孙儿,同意孙儿娶阿娇吧。」
徐老夫人眉头一蹙,她的余光瞥见了从拐角处走来的我,面上顿时又恢复了严厉:
「放肆!只要有老婆子我在的一天,我决不允许有任何人欺负姝姝。」
「你若不愿将这不要脸的下贱玩意送走,那你就随她一块儿滚吧。」
「我只认姝姝这一个孙媳妇!我们侯府也只认颜姝这一位当家主母!至于她肚子里的孽种,想都别想踏进侯府半步。」
我听了简直想笑,这老婆子真是装得好。
其实她啊,比谁都在意陈云娇肚子里那个孩子。
毕竟老侯爷死的早,到这一脉就只剩了徐景宁这一个男丁。
徐家的子嗣稀薄,我又迟迟没有身孕,徐老太太想破脑袋都想要个重孙子。
前世,徐老夫人也是像今天这样百般维护我,我感激涕零,更加坚定了要挽回徐景宁的心。
一年后,陈云娇见嫁进侯门无望,便当众抛出一个惊天大秘密——
她是永纯长公主的义女。
之前永纯长公主突发恶疾,性命垂危,是陈云娇妙手回春把她救回来的。
永纯长公主感激涕零,遂将陈云娇收做义女当做谢礼。
这件事她本来是准备等太子娶亲,寻个合适的机会再隆重的对外公布。
这一拖再拖,好几年过去,陈云娇等的早就耐不住性子了。
试问谁会放弃跟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同胞妹妹攀亲?
于是。
得知了这个秘密的徐老夫人毫不犹豫的撇弃了我,还主动撺掇他们将我毒哑。
我被关在废弃的偏院里,听着他们在外头欢天喜地的大婚。
永纯长公主早年丧女,将陈云娇这个义女放在手心上疼。
他们大婚时,就连圣上都赏脸亲临。
3
徐景宁听完老夫人的话,后槽牙咬紧。
他怀里的陈云娇小声抽噎起来:
「算了吧,宁哥哥,阿娇不想让你为难,阿娇带着腹中孩子离开便是,以后也断不会和任何人提起孩子的生父。」
「阿娇还宁哥哥一身清白,只求宁哥哥和徐老夫人祖孙和睦。」
徐景宁听完这话,可心疼坏了。
他抿着唇,大掌扣住陈云娇的后脑勺细细摩挲。
片刻后,他坚定的望向我:
「颜姝你自请下堂,我已许阿娇正妻之位。」
「我心意已决,任何人都无法撼动。」
「荒谬!」
徐老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茶盏里的茶水都晃荡了出来。
她还想斥责徐景宁,却被我开口打断。
「我颜姝嫁进侯府三年,兢兢业业起早贪黑抄持家业,世子切莫拿七出之罪来压妾身,无子?若是世子离家三年妾身还能生出孩子,世子出门都得被唤成绿豆王八。」
「既然夫君执意要娶她为妻,那便签了这份和离书吧。」
徐老夫人闻言一惊。
她错愕的看着我从袖口里摸出一张叠的整齐的宣纸展开。
当场命人磨砚提笔飞快的拟了一封和离书。
徐老夫人哆嗦着拉我的手:
「哎哟,我的好孙媳妇儿,你莫气,老婆子这不是正为你讨公道呢?」
她狠狠地剜了一眼徐景宁:
「看看你这个混账给姝姝气的,还不滚过来给姝姝道歉。」
徐景宁没动,握住陈云娇的手又紧了一分。
陈云娇借势又开始梨花带雨,冲着我说:
「姐姐,哪有女子主动与夫君和离的?你这不是存心让景哥哥难做吗?」
「你和离后不在意自己的颜面就罢了,那景哥哥呢?侯府呢?也跟着你一块不要脸了?」
徐老夫人也是在意这点,伸手想要抢过我我拟好的和离书:
「好姝姝,你就当给祖母一个面子,给宁哥儿一个改正的机会好不好?」
「不好。」
我哂笑两声,越过徐老夫人,直接将和离书甩到徐景宁脸上:
「签吧,下堂夫。」
4
徐景宁哪曾受过这个气。
一下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尖大骂:
「颜姝!就冲着你对自家夫君的态度,我休了你也是应该的!我给你颜面自请下堂不要,那别怪我不客气了!」
「来人,拿纸笔研墨来,本候」
徐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用龙头杖狠狠地敲了下徐景宁的背:
「混蛋玩意!这话传出去,是准备让颜国公亲自上门找你问话吗?」
徐景宁讥讽的扯了扯嘴角:
「祖母,您是不是老糊涂了?」
「世人皆知颜国公宠妾灭妻,若不是如此,他怎会将自己的嫡女,下嫁进我们侯府?让妾室所生的女儿去和王公贵族议亲?」
「颜姝,你别以为你能仗着国公府的出生在我们侯府耀武扬威,说句难听的,要出事儿,颜国公会护着你吗?」
「他啊,就从来没把你这个嫡女当回事。」
我挑了挑眉,面色从容平淡。
反倒是徐景宁的脸上划过一丝狐疑。
他似乎是觉得,我现在应该表现出伤心难过才是。
其实。
前世临死那会,我就从陈云娇的口中知道,我并非颜国公的亲生骨肉的事实。
当初颜国公正妻怀孕的时候,就找了医师脉出腹中的孩子是个女婴。
这件事情京城人人皆知,可他们不知道,正妻生产那日血崩,诞下个死婴。
老两口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不知从哪买把我买了回来冲数。
所以,这会儿的徐景宁显然已经知晓了此事。
这也是为什么他敢堂而皇之的带着陈云娇回来,让我自请下堂。
5
可惜他算错了。
颜国公即便不为我,也会为了他和妾室的女儿着想,断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休,毁了他们颜家女的名声。
我早就想到这一点,方才就痛痛快快的让人回了国公府传话。
不多时,颜国公就气冲冲的带着蒋姨娘来了。
蒋姨娘爱女心切,刚下马车就拉着颜国公千叮万嘱:
「老爷啊,您可千万不能让徐景宁休了姝姐儿,不然日后咱们的妙姐儿,都没脸出去见人了。」
「哎,这姝姐儿真是不省心,留不住夫君的心也就罢了,在婆家一点地位也没有,当真是给咱们国公府丢人。」
颜国公面色阴沉,应了声便不留情的走向徐老夫人:
「宁哥儿好大的威风,三年不见,回府第一件事就是要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休了发妻。」
「不如这样,老夫即刻请奏皇上,让皇上下旨给他们和离可好?」
徐景宁脸色一变,他带着些许怪罪的意味的看了眼身旁的陈云娇。
陈云娇死死的瞪着我,险些快把自己的唇咬烂了。
徐老太太是万万不敢把自己的家世闹到皇帝那去的。
他们侯府能有现在的繁荣,也是仰仗着老侯爷生前的战功。
说到底,现在候府就剩徐景宁这一个一事无成的男丁,他们哪有胆子敢在御前兴风作浪,惹得圣上不痛快?
所以,她只能扯了扯徐景宁的袖子,暗示他给跟颜国公赔罪。
蒋姨娘看到徐景宁躲在陈云娇身后,恨得牙痒痒:
「宁哥儿,你真是糊涂啊,咱们国公府是什么身份,这女子又是什么身份?」
她不屑的瞟了陈云娇一眼,
「能让她做个贱妾已是给足她脸面了,你难不成还真想落个宠妾灭妻的罪名不成?」
「今天话我就撂在这了,你写和离书可以,想休了颜家的姐儿,痴心妄想。」
徐老太太被蒋姨娘这么直白的话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可颜国公在这,饶是她想呛蒋姨娘两句,也没这个胆子。
她只得又咬牙拧了一把徐景宁。
「不孝的东西,还不给姝儿认错。」
我冷眼看着他们这一屋子豺狼虎豹表演默不作声。
这几个人的心眼子加起来,比隔壁家王寡妇的姘头还要多。
徐景宁是肯定不愿和我服软的。
于是他干巴巴的看向颜国公:
「老丈人误会了,今日之事实属小婿一时...」
「等等。」
徐景宁这认怂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陈云娇打断了。
陈云娇抚摸着自己的隆起的小腹,用不卑不亢的声音当众道:
「宁哥哥别怕,我这就写信给义母,让她为我们撑腰。」
颜国公冷笑了声:
「不知令堂是何许人也?」
陈云娇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高傲的抬起下巴,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一字一句声音嘹亮:
「当朝最尊贵的女人——永纯长公主。」
6
永纯长公主亲临侯府,整个徐家上下可谓是忙成了一团糟。
今天是什么日子,国公府,公主府的人齐聚一堂。
每个仆从脸上都是又惊又喜。
唯独永纯长公,铁青着一张脸。
刚刚陈云娇让人给她传话,说她要死了。
那奴仆说什么也不肯先告诉她陈云娇在哪,她跟着来了才发现,居然是在侯门府上。
陈云娇一看到永纯长公主,清了清嗓子,大声唤道:
「母亲。」
永纯长公主有些不悦。
「陈云娇,你是不是忘记母亲跟你说的话了?」
她明明交代过陈云娇,先不要对外伸张和她的关系。
陈云娇杏眼微眯,放低自己的身态搂住永纯长公主的臂弯撒娇。
「母亲,女儿也是受了很大的委屈,迫不得已才找人给您带话的。您若再不来,女儿只怕是要被人送去浸猪笼了。」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徐老太太。
徐老太太干笑两声,忙不迭的给自己找借口。
「都怪老身眼拙,没能认出来娇娇千金之躯。」
要我说啊,这老婆子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立马就跟徐景宁挤眉弄眼的。
「你这混小子,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娇娇的母亲是长公主殿下。」
永纯长公主微微颔首,喜怒不明。
徐老太太立马就来劲了,不用再忌惮颜国公,她佝偻着的腰板都挺直了:
「既然如此,我看不如就让宁哥儿写封休书好了。」
「文房四宝呢!小侯爷现在使唤不动你们这些丫鬟了是吗?」
我实在没忍住给老太太拙劣的演技鼓掌,她这么会变脸,就该去进个戏班子。
「圣旨到——」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唱报声,中止了这场闹剧。
宣旨公公的身后跟着一位身形颀长,风华月貌的男子。
他穿着玄黑色劲装,披着一件白色大麾,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还夹杂着外头的雪花。
这位便是当朝太子——宁星洲。
永纯长公主神情错愕,一直冰着脸不吭声的颜国公回过神来,立马双手作揖,朝着宁星洲行了一礼: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宁星洲的眼神匆匆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便飞快的挪开了。
他走到永纯长公主面前,饶有兴致的开口:
「姑姑,你怎得也在这儿?」
不等永纯长公主开口,陈云娇先一步解释道:
「母亲是为徐小侯爷休妻之事而来。」
「颜姝身为当家主母,无子善妒,七出之罪已犯两条,所以今日我便求母亲做主,让宁哥哥休了那悍妇,再娶我为妻。」
宁星洲不知是不是被陈云娇彪悍直白的蠢话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