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杨晨夫妻俩打算回城了。在他们出发之前,我不顾他们的阻拦,坚持要把他们的后备箱塞满。
“这是我从亲戚那里买的老母鸡,吃谷子青菜长大的,油水绝对足。你们带着,回去煲汤喝,绝对好喝。别忘了给你的妹子送几只,你的妹子最喜欢吃了。”
我一边说,然后一边把10只老母鸡捆绑好,塞进了杨晨的车子里,然后从厨房里拎了一个水桶,里面是几条活蹦乱跳的鲫鱼。
“这是我侄子亲自从湖里钓的。我跟你们说,我们这里的鱼都是野生鲫鱼,可有营养了,你们在城里根本买不到。我记得两个孩子都喜欢吃鲫鱼,你们带着,这也是给两个孩子的一份心意。”
当我再扛出一蛇皮袋的蔬菜时,杨晨夫妻俩急了,说什么也不让我装进去了:“阿姨,这怎么使的?你留着自己吃或者给你女儿留着啊!”
我不由分说把袋子扔到后车厢里,坚持让他们带上:“城里的蔬菜多贵啊!还不知道是怎么种出来的。这些蔬菜是我亲手种的,绝对绿色健康,你们多吃点。以后要是想吃了,打电话给阿姨,阿姨再给你们送。”
杨晨夫妻俩见状,只好答应了,再三叮嘱我保重身体,然后上了车。
杨晨启动车子后,突然跟我说:“阿姨,你别忘了看看枕头下面,那里有东西,记住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呢,他就一溜烟跑了。看着离去的小轿车,邻居按捺不住好奇心,问我:“这是谁啊?我记得你只有一个女儿,没儿子啊?”
我笑着告诉邻居,杨晨是我第二任老伴的儿子。邻居更加诧异了:“你什么时候改嫁了?”
我叹了一口气,我是在半年前改嫁的,成为了杨晨爸爸的新娘,还与他拍了婚纱照。拍完婚纱照的四天后,我的第二任丈夫就撒手人寰了。
我拿起手机,翻出了我与杨晨父亲的婚纱照,然后将自己的经历婉婉道来。
1961年11月11日,我出生在了这座小山村,成为了老方家的长女。小时候,由于家里兄弟姐妹众多,父母从生产队里分到的粮食根本不够吃的,因此我小小年纪就不得不跟着父母一起下地干活。
虽然我力气小,干不了多少,但是队长总会给我塞一些吃的,我就可以拿回去给弟弟妹妹填饱肚子。
1984年,我22岁了,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有人给我介绍了对象,我喊他老余,他跟我一样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那时我想着我大字不识一箩筐,能有人看上我就不错了,我爸妈也说老余人品忠厚老实公婆好相处,我便答应了这门亲事,嫁了过去。
婚后第二年,我生下了一个女儿。抱着刚刚出生的小婴儿,老余喜笑颜开,跟我讲:“我就想要个女儿,女儿乖巧懂事是小棉袄。你要是生了儿子,我就都不知道该怎么搞,担心以后无法给儿子娶媳妇。”
考虑到家里的确是太穷,实在是养不起那么多孩子,我与老余商量好了只要这么一个孩子。我公婆对此没意见,就这样我们一起抚养女儿长大。
在女儿13岁之前,我们的日子过得平淡幸福。我与老余包了更多的地,每天勤勤恳恳地耕种,争取多打点粮食供女儿读书。女儿乖巧懂事,小小年纪就会干家务活,无需我们操心,我们一家三口互相勉励着,期待日子一天天变好。
没成想,天有不测风云,女儿13岁时,一场重病夺走了老余的性命。握着老余冰冷的手,听着女儿的哭喊声,我感到心如刀绞。
老余去世了,我成为了单亲妈妈。那时,女儿已经上初中了,需要花钱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我与老余早就商量好了,一定要让女儿读书,只有这样才能改变命运。
思来想去,我只能把女儿托付给公婆,然后外出打工。之后,我来到了省城,先是进了工厂,然后给人家做饭,甚至干过保洁员,吃尽了苦头。
好在,我的苦头没有白吃。2004年,我的女儿参加高考,考上了大学。当我看到录取通知书时,泪水不由自主流满了面庞。
女儿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北京生活,我也去了北京,在那里生活了20年。一开始,我与女儿相依为命,等到女儿结婚了有了孩子,我就帮女儿女婿带孩子。那时,我每天忙得团团转,根本没心思考虑再婚的事情。
直到2016年,我认识了老王。那时,我的外孙外孙女都上小学了,我有了很多空闲时间。为了打发时间,我经常去附近公园散步,看到公园里的老头下围棋,我也会在一旁围观。
对于围棋,我很了解,只因老余就喜欢。以前老余没少教我下围棋,在老余的指导下,我也成为了一把好手。
那天,我看到老王杀得对方片甲不留,不由得手痒了,便问道:“我能不能来一盘?”
老王看了一眼,用一副不相信的语气质问我:“你一个女的也会下围棋?吹的吧!”
他的话引起了我的胜负欲,我毫不犹豫地坐了下来,执起了黑子,就这样我们两个人杀了个天昏地暗,直到天黑透了也没有分开胜负。
老王一边大喊过瘾,另一边向我要联系方式,说明日再战,我的胜负欲完全被勾起了,果断答应了。就这样,我们日日下棋,渐渐地产生了感情。
老王是一个爽快人,性子丝毫不扭捏,认识两个多月后,老王就跟我说:“小方啊,你看我没老婆,你没老公,正正好凑一对。孩子们都长大了,无需我们操心了,我们也不好一直打扰他们,一个人住太无聊了,两个人有个伴不是挺好的吗?”
我想了又想,觉得老王说得有道理,答应了。没成想,我们的婚姻大事遭到了双方子女的反对。
我女儿之所以反对,是因为担心我沦为对方的免费保姆。至于老王的儿女,他们只要是担心我是冲着老王7000多的退休金去的。
无奈之下,我与老王做出不领证只是生活在一起的决定,才让他们不再多说。
就这样,我与老王开始了搭伙过日子的生活,一共在一起待了七年,而那七年我们的日子过得平静充实幸福。
老王每个月给我3000块钱家用,一开始为了打消他儿女的顾虑,我买东西都记账,可是老王看都不看:“你别管那么多,这退休金是我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的活换来的,是我的钱,我给谁花我说了算。”
老王厨艺精湛,做的菜色香味俱全,因此一日三餐都是他负责的,而我负责干别的家务活。在这七年里,我们就没有为了家务活的事情吵过架。
我们对彼此的儿女都蛮好的,我女儿一家来的时候,老王不仅热情招待,还会给孩子买礼物,逗我的外孙外孙女玩。
老王儿女来的时候,我也热情招待,在他的小女儿生下二胎无人伺候月子时,为了不让老王操心,我还照顾了对方一个多月。
渐渐地,孩子们发自内心接受了我们,会给我们买礼物,会带我们出去玩。正当一切向好的时候,死神又来了。
2022年底,老王咳个不停,痰中带血,去了医院检查。当我看到肺癌晚期这四个字时,感到崩溃无比,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再度夺走对我好的人。
老王的儿女想要给他看病,打算跟死神搏一把,老王拒绝了:“搏什么?搏到最后,钱花完了,人还没了,我还是痛苦死的,亏不亏?我不干,我不要死的那么没尊严。”
我们苦口婆心劝说老王,老王都不肯妥协,医生也跟我们说老王的病情已经没有了治疗的意义,还是听他的让他好好过完剩下的日子吧!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带着老王出院。我想到老王一直以来想要去南方城市看看,我便带着老王出去旅游。
我们去了上海,去了杭州,逛了南京,还来到了我老家看看田园风光。
2023年10月11日,老王撒手人寰了。在老王去世前三天,我提出了一个要求:“老王,我当初跟老余结婚的时候,没穿婚纱,我想穿一次,当一次新娘子。”
一开始,老王不乐意,说自己都要死了,没道理让我以后变成三婚的,我瞪了回去:“不找了,打死我也不找了。你就说,你心里有没有我?你愿不愿意娶我?”
双方儿女见我心意已决,便劝说老王,最终,老王答应了。我们结婚证没来得及领,只来得及拍了婚纱照。
老王去世后,我收拾好了东西,回到了农村老家生活。没成想,他走了半年后,他的儿子会来看我。
说到这里,我想到了他儿子临走之前再三叮嘱我的话,便来到了屋子里,翻开了枕头,结果看到了一张银行卡和一封信。
“阿姨,我爸去世的时候留有遗嘱,对财产进行了分配,这银行卡里有12万,是我爸存着打算跟你一起养老用的。他交代了要给你,我怕你不收,才借此机会送过来的。这是我爸的一份心意,请阿姨务必收下。您以后遇到了什么事情,尽管告诉我,我会尽可能帮助阿姨的。杨晨!”
看到这封信,我瞬间泪如雨下。我拿着银行卡,发自内心地告诉老王我会好好保重的,也希望老王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