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崔时音出生士族,生长于乡野,年少时被崔家认回。仙姿佚貌,名动一方。
但父母不喜,亲事又被重生归来的姐姐所夺。被逼无奈之下嫁给洛城高门贵族贺兰氏久病缠身的长子贺兰亭为妻。
几年后,贺兰亭去世的消息传遍整个洛城,眼见美人孤单无依,高门子弟无一不跃跃欲试。
初来京城,看到听闻消息神情激动的友人,自诩为伟丈夫的李湛只觉不屑,愤然道:“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贪图一时美色。”
直到盂兰盆节,寺庙灯火葳蕤,烟雾轻笼。他见着一瑰姿艳逸女子于众佛面前虔诚祈祷,盈盈下拜。
只此一眼,魂牵梦绕。等女子走后,向来自诩为伟丈夫的李湛失态追问:“此女为何人?”
“此乃贺兰氏长媳,来寺庙为亡夫祈福。”
从此,李湛的心中便笼罩着一股念头,
“神佛在上!李湛誓娶崔时音为妻!”
精选片段:
永兴十四年。
许是临近夏日,酷暑难耐,少有人在外走动。
洛城原本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大小街道骤然冷清起来,只有街道旁边的店家和苦力为着生计勉强顶着地面升腾起来的热气和灰尘,微眯着双眼观察来往的路人,寻寻是否有生意可做。
正当犯困之际,远处驶来一辆颇具气派的马车,打着崔府的招牌,旁边还有几个壮仆跟随,一路迢迢往永春坊去。
“啧啧!已经是第四回了吧!没完没了。”花铺薛店家咂嘴几声,低声跟旁边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的绸缎铺任店家絮叨。
任店家也不附和,只是笑笑。
永春坊向来是达官显贵聚集居住的地方,里面不乏王公贵族,这些人往往出手阔绰。用花铺薛店家的话来说,贵人拔下的一根毛就足够咱一家子一辈子的嚼用了,因此在永春坊外围的街道上自然而然形成了市。
不过话虽如此,能在永春坊开店铺的人也不是谁都能够得着的。大部分店铺背后或多或少都有人撑腰,譬如花铺薛店家为何能跟任店家低声抱怨崔府。
盖因花铺和绸缎铺子背后的主人是太后娘家,贺兰氏的长子媳妇,也是崔府的二姑奶奶——崔时音。
崔时音这个名字自本人露面以来,便长久的成为洛城无数青年才俊的白月光,魂牵梦绕。
不过她极少出门,除非好友相邀。每逢此时,众人趋之若鹜,整日只挤在贺兰府门外街头,只为见她一眼。
曾有位贵妇人于宴会中偶见一面,便私下对闺中好友道:不敢见时音,只怕终身误。妾尚如此,况于男子乎。
只可惜这么个绝代佳人在无数人的扼腕中几年前嫁给了贺兰氏的病弱长子贺兰亭,当时消息一出,洛城的酒楼座无虚席,不少人深夜买醉,芳心碎落一地。
就在大家酸着眼快要把贺兰亭的名字嚼烂入腹中时,好在老天眼终究是开眼的。不过几年,贺兰亭到底受用不起佳人,在一年前去世。
这则消息不知又燃起多少人的小心思,想着崔时音是否会归宗另嫁。
按着崔家一年走几趟贺兰氏的节奏,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只看崔时音如何选择。
崔家马车慢慢接近贺兰府中的同时,处于话题中心的绝代佳人崔时音玉体侧卧,乌发轻挽,纤白的手指托着桃腮,星眸微转,正看着窗外梳着花苞头的小丫鬟在满院的花香中扑着蝴蝶。
“夫人,可要出去走走。”
一个身形高挑的秀丽丫鬟手执一柄牡丹纹团扇凑上前来,隔着冰鉴,为崔时音扇着风。
一阵清凉感扑面而来,散了一丝暑气。
崔时音支起身子来,打了个哈欠,慵懒道:“罢了,外头太热了。碧桃,你让她们玩一会赶紧回屋避暑去,当心晒伤了。对了,院子里还剩点葡萄,让她们摘些回屋吃。”
碧桃看着自家夫人的一举一动带着说不出来的美感,也许只能用前段时间她从古书中读到的“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来形容。
“夫人,她又犯呆了!奴婢去叫吧!”一位身着淡粉色春衫的娇俏女子隔着窗户打趣道。
不一会儿,便从廊下传来小丫鬟们欣喜的道谢声。回过神的碧桃嘴里嘟嚷道,“那可是夫人你亲手种的葡萄,又大又甜又多汁呢。夫人你都没吃多少。”
“莫急,葡萄架上多的是呢。晚些你和青鸢想吃管够。”崔时音弯着嘴角笑道。
碧桃红着脸道谢,“夫人,田庄的管事这段时间送了些寒瓜,您可要尝尝?”
“可有分些给舅姑他们?”崔时音问道。
“分了。”碧桃一提到此事就生气,“刚刚我去二夫人那,亲眼看到煦公子正吃着寒瓜。为何全府唯独我们院中没有,定是故意绕过我们。”
崔时音明白此事必是自家婆母贺兰夫人的示意,也只有她才会明目张胆的做出此番举动。
“不过是一两个寒瓜罢了,她想吃便吃个够吧。我们院里不缺。”
手握丰厚的身家,再加上亡夫留下的产业,崔时音没心思跟贺兰夫人争芝麻绿豆大点的事。或许正是她无所谓的态度,让贺兰夫人愈加看她不顺眼起来。
哪家婆母喜欢看到自家美貌儿媳,拿着大笔钱过得比自己舒坦。况且据传闻,崔时音的丈夫不是贺兰夫人所出,是贺兰大人外头的女人抢先生下来抱入府中的。
正当闲话之际,先前在廊下的青鸢进得屋内,说道:“夫人,崔家嫂嫂来了。”
崔时音听到名字,便知不是什么好事,一时兴致缺缺起来。
但来者虽是恶客,却也是她的亲嫂子,在贺兰氏府中不好将人拒之门外。便让青鸢把人请进来,看看又有何话可说。
蒋氏进屋甫一坐定,见崔时音脸色红润,立在花架旁摆弄着一盆魏紫,娇艳欲滴。
“妹妹,近来身体可好些了?”
崔时音拨弄一下魏紫鲜妍的花瓣,淡淡道:“多谢嫂嫂关心,只是近日被琐事扰的心中郁郁罢了,只需静养即可。”
蒋氏嘴角笑意僵住,随即笑了一声,“依我看心中郁郁更应该多外出走动才是,整日里窝在府中,才多生毛病。妹妹别怪嫂子说的直,母亲来之前就吩咐过我问问,前儿个给你说的事考虑好了吗?若是妹妹一直避着还未考虑好,她老人家就要亲自过来问问了。”
见崔时音不为所动,蒋氏继续道,“为人父母哪有不为儿女考虑的,母亲所生的孩子里面唯独妹妹你是寡居,往后没个依靠,自然让人牵肠挂肚。临江王可是宗亲,如今陛下无子,这位的前途可是无量的,不知有多少名门世家想把女儿嫁入王府。妹妹何必放弃荣华富贵,苦守着牌位过日子呢!”
纵使崔时音养性多年,也被此等话语激起怒火,转身冷笑,“既是如此,我且问嫂嫂,大哥和临江王相比,谁的官位更高呢?”
“自然是临江王。”蒋氏毫不犹豫。
“那依着嫂嫂方才的话语,你母亲应该立即将你接回去另嫁到王府享福去才是,何必苦守着位卑的大哥过日子。”
“你!”蒋氏气急败坏道,“那怎么能一样,你哥哥还活着!”
见她如此,崔时音嗤笑一声,“看来嫂嫂是巴不得大哥早点离世,好攀高枝享荣华富贵。”
另嫁的话蒋氏是彻底谈不下去了,崔时音是油盐不进,要不是临江王看上她,谁愿意来受此等侮辱。
“崔时音,话别说得这么满。总有一天你有求到娘家的时候。”
走之前,蒋氏还不忘放下狠话,好似娘家帮了崔时音许多忙。但实际上,崔时音嫁入贺兰氏,成为寡妇,娘家居功至伟。
崔时音虽是崔氏大房所出的嫡幼女,但幼时因遇匪寇流落在乡野之中,幸得一对养花的老夫妇将其抚养长大。在少时才被叔父找到,带回崔家。
或是因分离太久,亦或是因崔时音由乡野下贱之人抚养长大,亲生父母对她并不上心,甚至说颇有嫌弃。唯有叔父一家时有关心照顾,只不过还未等她适应崔家的生活,叔父荣任,一家迁到随州去了。
自那以后,她的日子越发难过起来。父母兄姐平日的忽视和斥责接踵而至,当时崔时音听得最多的话便是,
“愚笨。”
“冥顽不宁。”
“乡野之人教出来的,果然上不了台面。”
崔时音觉得很难过,老夫妇虽然身份不如崔家高,但对她却是万般宠爱。即便家贫,也会竭尽所能花钱送她去识字念书,闲暇时间还会教她伺弄花草。
养花如爱人,从老夫妇那里她得到了远比亲生父母多得多的温暖和爱意。此话一出,立马遭到更加严厉的责罚,他们都认为她自甘下贱,已经无可救药了。
到如今,崔时音闭上眼睛回想起来只有父母嫌恶冰冷的眼神,兄姊的嘲讽,下人的指指点点,和饿到极致的挠心感。
若不是崔家不能出一个饿死女儿的丑闻,她早就不在人世。自那以后,她学会了沉默,沉默的反抗。
但在高门世家遭到当家人的厌恶,即便是亲生女儿,也很难在府中生活。
那段时间崔时音甚至自己都吃不饱,下人早就想法子调到别处去了,只有一个傻乎乎的碧桃留在她身边,两人一起种花偷偷运出去卖,日子渐渐好转。
只是种花的生意很快就被发现了,辛辛苦苦种的满院花草只因姐姐的一句喜欢,全都没了。
碧桃偷偷哭了一个晚上,早上还起来安慰她。当谁不知道,她哭得眼皮子都是肿的。
幸好叔父一家回来了,许是模样太吓人,叔母一见到她两眼直冒泪花,把她搂入怀中。与叔父一家相处的日子总是甜蜜快乐的,但也是转瞬即逝的。
本以为要继续过苦日子,不知叔父和父亲在书房谈了什么。总之,她和碧桃是跟着叔父一家一起到了随州,离开了如牢笼般的崔府。
随州的日子真好呀,好到让她终身忘怀,能在寒冷的深夜反复回想,好似能给人无限的勇气。
第二日,崔时音正当梳洗要去正屋那头请安时,便收到一封邀请函。
原是晋安长公主派人邀请她参加常乐楼的瓜果宴。
晋安长公主身份尊贵,却不是当今陛下的亲生女儿,而是先帝之女。陛下登基后,为示恩宠保留其位份不变,加之太后娇纵,她在洛城颇有风月之名。常常举办宴席、比赛,纵情欢乐。
许是时当夏令,便又起了兴致在常乐楼举办宴席。
说来在闺阁中崔时音与晋安长公主交往并不密,从嫁给贺兰亭后才有来往。只是她向来惫懒,只要无人相邀,也能在院子里品茶看书种花撸猫,呆上许久。
崔时音想着自己索性无事,也许久未出去,赴宴未尝不可,便打发人去正屋说一声,装扮一番出得门去。
却不知她打发的人刚禀告完,贺兰夫人的脸就铁青起来,底下的人噤若寒蝉。
“不知廉耻!前脚她娘家人刚上门,后脚就去外头搔首弄姿!把贺兰府当成什么地方了!”
下人们心知大少夫人虽说守了寡,但到底是门阀世家所出贵女,又有大人偏护,不敢当面说主子的不是。
“崔氏还自诩为世家大族,才守寡多久,就迫不及待找下家了。依着我看,她们不过仗着舅姑好说话罢了。”
底下从早上枯坐许久想看热闹的二少夫人何氏,仗着与自家婆母的关系亲密,往日里与崔时音嫌隙较多,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意味。
闻言贺兰夫人脸色越发难看,先前只是插手大房的事情几次,就被贺兰大人狠狠的下了面子,往后她便只敢对崔时音阴阳怪气一番。
崔时音此人也是心奸皮厚,当面任她如何说,背后却把话传到贺兰大人那边去,惹得她又遭痛斥。
贺兰夫人吃到教训,心虽有不甘,但却不敢又过多举动。
这些事情她底下人都心知肚明,唯独何氏是新嫁之人,自然不知府里底细,还以为自家婆母在贺兰府中只手遮天。
正当贺兰氏婆媳背后喋喋不休之时,崔时音已经坐着马车到了常乐楼。
崔时音以为自己来得并不算晚,谁知一路到包厢中,人满为患,好不容易避开旁人灼热的目光和窃窃私语来到包厢,看到四周无人,屋中长桌上摆放着各色时令瓜果,中间隔着一扇素雅的水墨屏风,将屋内空间一分为二。前方窗户大开,正好瞧见酒楼戏台,端的观景好去处。
“好个夫人!让奴家好等一番!”
崔时音脸上挂上笑容,转身望向门口身着淡蓝抹胸,外披白色薄衫,雪白的臂弯上搭着天蓝色披帛的艳丽女子,上前行了一礼。
“是我的不是,让公主好等。今日特意带来礼物,还望公主宽宥一二。”
说罢,便示意碧荷把带来的魏紫呈上前来。
“此礼极好!你养花的工夫是日益精进了,怪不得京城就你的花卉生意做得最好。”晋安长公主欣然收下礼物,笑道。
崔时音只是含笑不语,晋安长公主顺口说几句便将人引入座。在叙旧之际,忽然听到屏风后传来异响声。
“是了,还有件事未与你说。”晋安长公主指了指屏风那边,“除了你之外,我还邀请了位客人过来。只是这位客人的身份特殊,不能示之于外,还望你不要见怪。”
崔时音听着话便知此客可能涉及宫中贵人,不敢多言,只想着人多了也不碍事。
待到与晋安长公主看着戏闲聊许久,却不见有人来。反而因为窗户开着,挤在对面窗口的人愈来愈多,不知是看戏还是看人。
若是看戏,眼神往下便是,何故时而往崔时音等人的包厢瞅,若是看人,却也是遮遮掩掩,不敢正眼视人。
“阿音是想着常香楼今日为何这么多人?”晋安长公主藏在团扇后的桃花眼眨了眨。
崔时音道:“想必是为着公主的宴席而来。”
“一个瓜果宴还不值当全城的青年才俊出动!”晋安长公主笑得前俯后仰,“阿音,你可小瞧了洛城第一美人的魅力,这些人可都是奔着你来的。”
崔时音浅笑道:"公主亦是美人。绝妙的美人。"
谁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尤其溢美之词出自美人之口,更让人觉得舒服。
晋安长公主不由得下了自己的席位,坐到崔时音的身边,眼含笑意望向屏风后隐约可现的颀长身影,玩笑道:“话说,似阿音这般美人本该配个世间大英雄才不负此生,如今空守着木头牌位实在可惜。你要是放出话去要再嫁,只怕排着队的青年才俊都能绕洛城一圈。”
话刚落音,便听见屏风后传来茶杯重重放置在案桌上的声音。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晋安长公主眼中的笑意更浓,嘴角也止不住的往上扬。
“公主过赞了,只是亡夫去世未满一年,奴家没有心思谈论再嫁事宜。”崔时音摇摇头说道。
“这么说来阿音对贺兰亭是颇有一番情意?”本以为话题就此而止,谁知晋安长公主接着问道。
情意?崔时音想到此处,心情颇为复杂。
贺兰亭已经去世接近一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还遗存在她脑海中。
他待她极好,刚开始成亲虽有些疏离,但他却愿意体谅爱护她。纵使常年卧病在床,也会陪她一起读书养花。
去世前一夜,还将当着公公的面将私产全部交与她,生怕她受到欺负。
崔时音想她对贺兰亭的情意应当是超越了夫妻之情。
“能得美人的一颗芳心,贺兰亭怎么舍得死呢?”晋安长公主意味深长道。
崔时音黯然,“生死由天命,岂会因人的意志而转移。”
谈论生死的话题,难免给宴席徒增悲伤,屏风后的客人想必也觉得不妥的很,敲了敲桌子。
一个小厮从屏风处绕出来端着两盏冒着冷气的冰酥酪放置到崔时音案桌前,行了一礼,笑道:“殿下,夫人。夏日炎热,俺家公子请两位尝尝冰酪。”
说罢,又从托盘上端出一碟子红艳艳的荔枝出来,放置在崔时音面前。
“这是刚从岭南过来的新鲜荔枝,我家公子说生死天定,还请夫人不要伤心,若因此事坏了身子,您家相公倘若知道也定是不忍的。”
此话一出,崔时音刚想要推拒。旁边的晋安长公主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趴在桌子上。看得崔时音一头雾水。
“好个……”讲到此处,晋安长公主又止不住的笑意,“好个公子……”
她望着屏风处,尾音拖长,语气戏谑。
“多谢公子好意,荔枝乃金贵之物,还是赠予亲友为好,时音怎好意思收下。”崔时音见晋安长公主明显在笑话那位公子送荔枝的举动,摇摇头,朝屏风处行了一礼,推辞道。
“无碍,阿音收下吧!我的这位朋友估计是以己推人,想到了自家事罢了。况且荔枝虽金贵却也不是什么稀缺之物,莫要推辞才是。”晋安长公主止住笑意,用手帕拭去脸颊上笑出的泪珠。
话已至此,屏风后那位公子明摆着不会收回去,崔时音只能收下这碟子荔枝。
享用佳肴瓜果,载歌载舞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晋安长公主柳眉微皱,正当要出声询问时门口候着的婢女碎步前来禀告。
原是一群权贵子女见长公主在此,特意前来拜见,其中领头的红衣少女便是陛下的得力助手王岩大都督的女儿王敏芝。
此女是家中幼女,上头有父母,三个兄长宠溺,因而性格极为暴烈,随身携带着鞭子,一言不合便要抽人。
洛城挨过她鞭打的贵女不在少数,碍于其父兄威势敢怒不敢言。
如今她带着人来到晋安长公主的包厢倒是让对面瞧见的人心惊胆战,生怕她冷不丁一个鞭子抽到崔时音身上去。
“此等泼妇近得夫人身前来,夫人且能讨得了好。”对面甲子四号包厢的青衣男子紧盯着对面包厢,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
“不行!我要去看看!”
说罢,转身便要出去,却被一只强硬的手臂拉住。
“李湛!你拉我做甚!是好兄弟应该陪我一起去才是!”青衣男子跺了跺脚,回头说道。
这位名叫李湛的男子生得极好,不同于洛城男子肤白文弱。李湛的皮肤微黑,五官深邃,眉舒朗目,身形挺拔,眼神桀骜不驯,动作麻利又慵懒,一看便知是从边疆初到洛城的生面孔,也是晋安长公主喜欢的类型。
“不去!你也别想去!”李湛抱胸道。
“你不去就算了!做甚管着我不去!”青衣男子气急败坏道。
李湛斜眼看了青衣男子一眼,嘴欠道:“因为你母亲让我管着你!不服也得服!”
闻言青衣男子更是气急,却不敢再提去英雄救美的事,独自一人凑到窗前看看能不能瞄见对面的丽影。
忽然,胳膊被打了一下。
“干嘛?!”青衣男子回头怒瞪。
“傅昱,你不是说你姐夫在公衙办公吗?怎么他会在此处?”李湛下巴朝着下处紧跟着一名身形窈窕,头戴帏帽女子的鬼祟男子一点。
青衣男子也就是傅昱往下一看,果然是自家姐夫,眉头一皱,“傅娇今早在家中还说他去衙门,没空来,这个时辰怎么会出现在这?”
话刚落音,屋中静默片刻,傅昱咬牙道:“管他来此处干甚,反正咱是外人,人家夫妻是自己人。免得到时帮她出了头里外不是人。”
李湛低头看着白色的披帛消失在拐角处,嗤笑一声。
“你说那高资元是不是精通蛊惑之术,怎地傅娇就对他言听计从,跟糊弄个傻子似的。明明也是从小精心培养的世家女,怎么就非他不可了。旁人一说他的不是,就跟踩中她的命门似的,现在连我们都说不得了,一说准翻脸。”
“现在追上去,翻脸的人保不准就是你了。”
就在傅昱喋喋不休的抱怨自家阿姊时,李湛冷不丁的插上一句。
“不去!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又不是一母同胞,我那阿姊本身就厌恶我,何苦来哉。”傅昱毫不犹豫道,“届时跟父亲说一声就得了。”
李湛似笑非笑道:“当真不去?”
傅昱断然道:“不去!”
李湛也不多问,点点头,抬脚边往门口走去。
“你去哪?”傅昱问。
“行侠仗义。”
说罢,头也不回的往楼梯处去。
傅昱呆愣片刻,看了会楼梯处逐渐消失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对面窗户传来的欢歌笑语声,嘟嚷一声,“都到洛城了,还来边漠那一套。”
常乐楼一楼后厢房处,崔时音此刻的心情无比糟糕,不过能摆脱包厢内那位盛气凌人大小姐,倒让她松了一大口气。
“夫人,马车上还有一套换洗的衣物,我去取来。”碧桃瞧着崔时音衣裙上一大片的污渍,心疼不已,边用棉布擦拭,边说道。
“那位王小姐真如京中所言,盛气凌人。哪有这样倒酒的,分明是故意将酒杯倾倒。”
“不必,你让青鸢不要把衣物拿过来,我们稍会就走,此处人多眼杂,换衣不便。”崔时音见污渍越擦越脏,显见的是擦不干净了,摆摆手说道。
碧桃见后厢房安静,周围也无人走动,便依着崔时音的话,去吩咐车夫将马车准备好。
碧桃走了有一小会,便听见开门的声音,崔时音立马转过身来,问道:“怎么这么快?”
话未落音,脸上的笑容凝滞住。
门口出现的并不是碧桃,而是一名脸色苍白,神情亢奋的英俊男子。此人鼻尖处还沾着白色粉末,见着崔时音在此处,愈加激动,踉踉跄跄的奔上前,狂热道:“我思夫人如狂,不成想与夫人有缘至此,竟在此处相见。”
崔时音连忙往圆桌旁一躲,顺手从桌上拎起茶壶,呵斥道:“你是何人?!敢私闯女眷屋内!此处尚是天子脚下,还轮不到狂徒在此放肆,快快退下!”
男子扑了个空,脑子更是混沌,分不清是梦中还是现实。但见到日思夜想之人出现在眼前,眉心紧蹙,脸颊绯红的瞪着他,无端端地生出一股美人动怒的风情,叫人心神俱牵。
“前次相见时,夫人待我百般柔情蜜意,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夫人怎忍心让我退下。”
此番狂浪之语让崔时音气结,她压根不识得眼前男子是何人,又哪来的相见,莫不是有人故意设下陷阱辱她清白不成。
想到此处,崔时音眼眸扫过男子虚浮的脚步,咬牙高声道:“你我从未相识,哪来的相见。劝你自重,我的丫鬟马上就回来了,届时你讨不了好处。”
男子闻言反而恼怒起来,“夫人好生无情,不过几日便将我弃之脑后,梦……”
“砰!”
话未毕,崔时音便趁着他走神之际,将手中的茶壶砸到他脑袋上,瞬间瓷片碎作一地,男子额头冒血,倒在地上。
崔时音脸色苍白地缩着身子退坐在胡凳上,呆坐片刻,后边便传来一道嗓音。
“啧,洛城的女子都这么狠吗?”
崔时音连忙将帷帽戴好,朝窗边望去,只见临湖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一俊朗男子双手环胸站在窗前戏谑道。
“你是谁?”见有人出现,崔时音冷静下来,问道。
“帮你处理问题的人。”
男子答道,双手撑在窗边,翻身而入,径直朝躺在地上的人走来。
崔时音侧身让过,神情紧张的看着他蹲下用手去试探男子鼻息。
“真命大,还没死。”
“你是他的亲友?!”崔时音见此人一进来便奔向那个狂浪子,显见的是相熟之人,怒道。
“亲友?”男子挑了挑剑眉,答道:“算是吧!不过你放……”
听到此处,崔时音二话不说双手拿起胡凳就往他头上砸去,却在途中被一双健硕有力的手臂捏住。
“夫人难不成也想把我砸晕?!”男子微眯双眸,声线上调。
“放开!”崔时音使劲挣扎,男子却纹丝不动。
见他脸色铁青,自己又势单力薄,崔时音心直往下沉。忽然听到外头似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忙高声呼救。
“来人,此处有贼人!”
“我若是此贼同伙,夫人还能在此处大声呼喊?!”男子似乎没想到她会向外称他为贼人,皱着眉头道。
崔时音听得此话,渐渐冷静下来。
“你既不是贼人同伙,那还请松开我的手。”
男子轻笑一声,松开手,“明明是夫人先要对我动手。”
崔时音低头揉了揉手腕上被捏出的淤青,“多谢公子。”
瞥见白玉皓腕上那一抹青,男子从袖中掏出一药瓶,递到崔时音面前。
“一日抹三次,过几天即可消除。”
“不过你们洛城的女子也太柔弱了些,肌肤娇嫩,要多抹几天。”
崔时音原本伸出去的手立马收回来,“谢公子好意,我自会去寻药。”
说罢,便低头整理好衣裳,准备出门叫人。
男子见此,愣了会,待要再说。
这时外头的人听得有人呼喊,忙进得屋内来。正巧见着两人一坐一立,地上还躺着人。
也幸好来的是晋安长公主的人,若是旁人,不知又会传出何等话语来。
“阿音,可有碍?”晋安长公主问道。
崔时音回过神,答道:“多谢殿下关爱,妾身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
“无碍就好,那高资元定是在楼内某处用了五石散才会如此狂浪。此事我定会让高家予你一个交代。”晋安长公主安抚道。
如今在洛城吸食五石散之风盛行,不少世家子弟在宴会聚集吸食,常常有异于常人之举,甚至有裸身狂奔于市的,似高资元此种举动不足为怪,只能说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崔时音不想将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到时吃亏的还是作为女子,尤其是作为寡妇的自己,摇摇头道:“我已伤了他,算一报还一报,此事便罢了。”
高资元的头被茶壶一扔,头破血流,按着大夫的话,一时半会是好不了,颅内或有震荡,往后怕是受不得剧烈颠簸。
看着他这般惨样,晋安长公主倒是难得生起了同情心。只是此事不是崔时音说罢了就罢了,有的是在意她的人让他不好过。
“罢了!那讨人厌的人走了,我俩且饮些酒,赏歌舞,如何?”
崔时音此时遭遇这番恶心事,哪有心思饮酒作乐,苍白着一张脸婉拒道:“殿下相邀自无不可,只是此番受了惊吓,妾身身子有些不适,想早些回府休息。”
晋安长公主见此不好强留,便挽着崔时音的手臂,将人送出门外。屏风后毫无动静,那位公子想必也是离开了。
出得门外经过一间敞开的厢房,里头传来男子的怒斥声。
“高资元吃了熊心豹子胆!凭他这般人,也敢上前染指夫人!一个贪图美色的狂徒!”
听得屋内人在谈论自己的事情,崔时音紧皱眉头。
晋安长公主低笑一声,说道:“阿音,莫怕。此人是高资元妻弟,也是你的爱慕者之一,向来见他不爽。现下正在为你打抱不平呢!”
“你不也是贪图她美色!”一道清朗的声音传到耳边,尤为熟悉,不正是那位贼子嘛。
“那怎么能一样!夫人内外兼修,气质高华,我心向往之。若是夫人愿意归宗,届时,我必会上门求娶!”
“说到底,你还不是看中她的脸!”
男子哑然,随即反问道:“李湛,你是不是未与夫人逢面?你若见着夫人真容,我就不信你会不贪图美色。”
李湛嗤笑一声,理直气壮道:“没见着又如何?大丈夫身居天地间,岂能贪图美色!”
此话一出,晋安长公主笑道:“此子定是不曾见过阿音的容貌,不然不会说着这话来。”
先圣尚有人贬低,自己又不是圣人,不可能尽得人夸赞。
崔时音摇摇头,不把此话放在心上。
待到将崔时音送入马车中,晋安长公主回到包厢。原先空寂无一人的房间,如今却有一俊美男子,长身玉立,站立在窗前。
“人都走远了,再望就成望夫石了。”晋安长公主将桌上的一盏酒饮下,打趣道。
男子轻咳一声,并未搭理她。
“你打算如何处理高资元。”晋安长公主继续道,“高家和傅家都不是随意好惹的,如果动静太大,会引起他注意,届时你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男子眼睫低垂,漫不经心道:“一个废物,有的是办法让他长教训,何须我亲自动手。”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的心放太多在阿音身上了。此事太后若知道,阿音的性命难保。况且王敏芝明显对你有情,她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且会放过阻碍她的人。”晋安长公主捏起酒杯,醉眼朦胧。
“似阿音这般美人若是玉碎香残,真让人可惜可叹!你可要想好。”
“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她。”男子淡淡放下一句话,转身消失在屏风后,如同来时悄无声息。
“真狠心!也真自负!不愧是我弟弟。”晋安长公主望着男子的背影,叹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