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艺术，大家首先想到的往往是美术馆里精美的画作、音乐厅中悠扬的乐曲，或者一部扣人心弦的电影、一段过目难忘的舞蹈……相比之下，书法实在很不“像”艺术。

当然，艺术到底是什么，人们已经争论了几百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标准答案能说服所有人。但是在一般民众的心目中，艺术应该是与普通人的日常有些距离的——而书法，不就是写字吗？这有什么神秘的呢？

汉 西狭颂

书法是如何成为艺术的？为什么汉字发展出了书法艺术？

究其根本，汉字在硬件层面能称为艺术，无非两点：第一，书法的创作对象——汉字，是与众不同的；第二，书法的创作工具——毛笔，也是与众不同的。

汉字的起源是象形文字，但是这不意味着只要是象形文字的书写就能称为艺术，也不意味着汉字只是因为是象形文字就能发展出书法艺术。汉字在长期演变中，形成了特有的方块字形态，每个汉字都具备独立的字形，这使得汉字的书写具备多种变化，没有一定之规。

唐 颜真卿 多宝塔碑局部

正因为汉字书写的变化多端，所以汉字书写时具备了相当大的自由度，而这一点，则是书法成为艺术的一个前提。同时，文字规范化、程式化的要求，也就成为书法艺术形式感的先天条件。

作为书写工具的毛笔也是独特的。用毛笔，或者以西方的标准称作“刷子”的工具进行记录并不罕见，但是毛刷一类多用作涂绘，很少用于线性的写画，这是工具材料的先天性质决定的。软笔先天不好控制，需要进行长期的练习才能灵活使用，而硬笔则不存在这样的问题。所以汉文化圈以外的各文明逐渐采用各种硬质材料作为书写工具。

硬笔虽然在书写上有种种便利之处，但却缺少了很多的变化可能。软性笔尖可以凭借书写快慢及用力大小的不同，在书写平面上产生很多粗细、轻重的变化，并由此归纳出“侧锋”“藏锋”“出锋”“方笔”“圆笔”等种种技法，进而多种技法组合起来产生自由而丰富的变化，为书法成为艺术提供了称手的工具。

唐 张旭 古诗四帖局部

另一方面，汉字作为优秀的情感载体，为书法艺术提供了极好的源头活水。

人为什么要书写？为的是要表达思想，传递信息。这些信息，包括逻辑层面的事件与对象，也包括直觉层面的感受与情绪。文字的文义自然是信息在逻辑层面的传达。而另一方面，书写的快慢轻重、流利或滞涩，也同样传达了书写者直觉层面的感情。这些流于感情的形式，透过书写者对文本布局的经营，可以贴切地传达作者的感受。韩愈评张旭的书法，说“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一个精于书法之道的创作者，无论是喜是悲、忧愁爱恨，都能透过笔端传达到纸面。而恰好汉字与毛笔的结合，由于其极高的自由度和丰富的表现形式，为作者情感的表达提供了广阔的空间。

正因为书法与内心情感的表达紧密相关，汉代扬雄称书法为“心画”，而清代文艺理论家刘熙载则称书法为“心学”——无论是心画还是心学，不可否认的是，书法可以直接透过形式外观向观者传达作者强烈的情感。而这正是书法作为一门重要而高超的艺术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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