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陈大爷
整理：亦言亦语
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买，我相信毫不犹豫冲上去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只要兜里的钱能够买上一颗后悔药，我就再也不会干那样的傻事了，也许我现在就还住在侄子家，过着幸福开心的小日子。
一切的错，都在我自己。
而一切错误的来源，就是我老房子的那笔拆迁巨款。
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还得从头说起。
我今年已经85岁了，岁月压弯了我曾经挺直的背背，风霜染白了我曾经黑亮的头发，时光也在我脸上雕刻出深深浅浅的岁月痕迹。
我的老伴在10年前已经离我而去，她和我同年，那时候，我们还住在乡下自己家的院子里晒着冬日的暖阳。
我们一边享受着这冬日的阳光，一边唠嗑说些家长里短，晒着晒着，老伴说她想去床上休息一会，让我到时喊她起来吃午饭。
我点头，陪着她走进房里，她躺下后我给她盖好被子，就去了厨房。
我老伴72岁时，胸口不舒服，去医院检查时发现有比较严重的冠心病，这病平时吃药养着就好，但药物压制不住时，得马上上医院找医生。
发现冠心病到现在已经三年了，这三年里为了不让她累着，家里所有的家务我都揽了过来。
尽管我也有些七七八八的基础病，但是和老伴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前面几十年，我一直在外面上班，她带着女儿生活在乡下，把孩子抚养长大，送她上学，帮我侍奉父母，真的是太辛苦了。
老伴躺床上休息后，我去菜地里摘了些菜回来。
人老了，仿佛就是用久了的机器，转着转着就慢了。
头脑反应慢，眼神不好看东西慢，走路慢、干点家务也慢，连吃点菜，因为牙口不好了，得咬半天，慢吞吞的。
谁都不希望自己老去，变成这反应迟钝的样子，可是自然规律谁又能逃得掉呢？
到吃饭时，我蹒跚着去叫老伴，叫了很久，老伴也没理我。
她已在梦里驾鹤西去，永远离开了我和我的女儿。
我和老伴这辈子，只养了女儿一个孩子，我们也曾想多生几个，无奈命中注定只有一个女儿，后来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动静了。
今年，我的女儿已经52岁，有了自己的小孙子了。
因为我们只养了一个女儿，当年我们也曾想把她留在家里，招个上门女婿。
无奈她外出打工时，认识了一个吉林长春的小伙儿，哭着闹着非远嫁不可，我和老伴，只好默许了。
她远嫁后，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家里条件不太好，回家一次的路费对于她来说也比较昂贵，所以她回娘家的次数，真的是越来越少了。
才开始结婚时，一年还能回来两次的样子，但是后来生了娃，一年就勉强回来一次，再后来变成两年一次、三年一次。
我们年纪大了时，实在想她，我和老伴就商量想去她家那边住住，但是她拒绝了。
她说家里房子不大，她有两个孩子，还有公婆跟他们住在一起，我们去了，不方便不说，真的没有地方住。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女儿过得不好，我们心里也不舒服。
我每月有四千多元一个月的退休工资，虽然老伴没有，但我们生活在农村，自己养点鸡种点菜，花不了多少钱。
女儿每次回来一趟，我们心疼她，都会给她一万元钱，希望她能过得轻松些。
平时我们身体有问题，需要人搭把手帮忙时，我们会叫我的侄子陈国庆来帮忙，每次帮忙，我们也会按时间长短来给他钱。
半天以内，我们只给100元钱，过了半天一天以内给200元，以此类推。
侄子住在离我们不远的隔壁村子里，他平时在外面工地上打工赚些家用，老婆也勤快、能干，种田、种地做家务手脚麻利，家里也建了楼房，虽然不太富裕，日子过得也还幸福。
我们老俩口，平时也会帮衬帮衬他们，鸡蛋多了就给他们送些去，炖了鸡汤，盛一半给送去，孩子们过六一、过生、过年给包个红包意思意思。
我们年纪大了，女儿远嫁指望不了，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我的侄子了。
而且侄子和侄子媳妇两个人都是热心肠，也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老伴走后，侄子帮了我大忙，他给老伴披麻带孝，所有事情都是他跑前跑后找人帮忙搞定。
女儿女婿是赶在老伴上山的前一天回来的，除了跪拜烧钱纸，别的啥也干不了。
老伴入土为安后，女儿也急急忙忙回了自己家，她52岁，当了奶奶，儿媳给她养了个孙子，她得赶着回去带娃。
走前，她也没问我孤单一个人，以后怎么养老？更没有要接我去她家养老的打算。
说句心里话，我的心里非常难受和失望，我都75岁了，照顾走了老伴，现在自己孤单一人，没人管没人问。
我有时会怀疑，人这一辈子来这世上走一遭有啥含义？从出生到死亡，短短几十年，要吃许多苦、经历很多磨难，然后又逃脱不了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感觉就像梦一场。
女儿靠不住，我又不想去养老院，没有办法，我厚着脸皮找到了自己的侄子，让他帮我养老。
我的哥哥嫂子几年前就不在了，我让他帮我养老，我答应我的退休金我每月留下1000元，别的都归他们。
我还承诺，以后我百年走后，我所有的东西都会留给他。
侄子和他媳妇商量后，同意了。
我就清理了一些生活用品和换洗衣服，带了我那些鸡和没吃得完的粮油，搬到了侄子家。
在侄子家，我也能够帮他们干些力所能及的手边活，比如煮饭炒菜扫地等。
侄子和侄儿媳对我也很好，他们的孩子也很有礼貌，在这个家里，我才明白什么叫天伦之乐。
村里老人都羡慕我命好，有这么好的侄子给养老。
因为在侄子家住得安稳，心情也好，一晃10年过去了，我85岁了，还活着，还能自理。
今年年初，我们那个村子来了个大老板，听说和政府合作搞什么生态一体化的大项目。
我的房子和地都被征收了，一个月前，我收到了130万的拆迁款。
侄子是知道我的拆迁款的，有几回他很隐讳地问了我，这钱准备怎么分？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我原来说过我走后我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他。
但是我现在没走，钱就应该攥在我自己手里。
金钱有时就是一个魔鬼，处理不好就会把人堆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得知我的房子折迁了，得了130万，女儿的电话明显多了许多。
每一个电话都是生活的不易与辛酸。
她的公婆全瘫在床要照顾。
她的丈夫得了肠癌。
她自己也有高血压、糖尿病、胃糜烂等等。
她的儿子儿媳因为家里穷三天两天吵架，她真怕儿媳会和她儿子离婚。
……
她说：“爸爸，如果我有130万，那这些就都是可以解决的小问题。”
刚开始，她诉苦时，我听着不为所动，但是有一天，她说着说着，在那边崩溃大哭。
她说如果妈妈还在世，她看了我过得这么苦，一定会心疼我，一定会把钱给我解决这些问题，而不是留给外人。
我动了恻隐之心，我说我全给了你，你堂哥还会给我养老吗？他不给养老了，那我去哪儿呀？
她说您每个月四五千一个月的养老金，堂哥去哪儿赚这钱呀，他肯定会继续给您养老的，就算他因为这事，不给您养老，我也会管您的。
我当时也是被她天天卖惨心软了，到底是我自己的女儿，过得这么不容易，如果她妈妈在世，肯定会给她钱，希望她能过得好一点的。
我没有告诉侄子，一个人偷偷跑去镇上银行，分了好几回给女儿转了130万元。
这下拆迁款我是全给了她，我自己手里一分钱也没有了。
我的老屋被征收，征收款又全转给了女儿，现在我的手里，就只剩每月到手的退休工资和五万八千元的养老存款。
说真的我非常害怕侄子发现后生气，害怕他不给我养老了！如果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那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侄子有一天从外面回来，阴沉着脸问我，转了多少拆迁款给我女儿。
我支支吾吾，问他为啥忽然这么问。
他说有熟人这段时间看见我进了几回银行，我的养老金存折在他们手里，一直由他们取钱，我进银行，肯定是背着他给自己的女儿转钱了。
他一反以往温和老实的模样，咄咄逼人地追问我拆迁款的去向。
没有办法，我只好点头，说女婿得了肠癌，女儿家里条件不好，我作为父亲，没有办法，只能出手帮帮她。
“您帮了她多少？”侄子追问。
“全给她了。”我鼓起勇气回答。
他听了，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人坐在那里，很久很久。
然后他说：“您既然把拆迁款全给她了，就不应该让我们给您养老。当初您请求我们给您养老时，说得好好的，您所有的东西都留给我，现在呢，您全给了自己的女儿，是把我当傻子了吗？”
我无话可说，因为自己确实食言了。
他叫来侄媳妇，让她给我收拾东西。
我急了，我说我也没地方去，我以后每个月的退休工资全给你们行吗？我也不要那1000元钱了。
他们仿佛没听见般，不一会儿就给我收拾好了东西，侄媳妇把我的退休金折子也还给了我。
他们让我去投奔女儿，我没有办法，拨通了女儿的手机，我说我把拆迁款给你了，你堂哥不给我养老了，你来接我去你家吧。
女儿说：“爸爸，我哪有时间和精力照顾您呀，公公婆瘫在床上我要照顾，老公上医院我要照顾，孙子我要接送，我一个人一双手，也照顾不过来呀。”
我求她转60万回来，我跟侄子说说好话，还是让他照顾我。
女儿不同意，她说您有四千多元一个月的退休工资，去镇上的养老院吧，那里一个月只要3000元。
说完她挂了电话，剩下我一个人，望着手机在发呆。
我央求侄子，送我去镇上的养老院，以后隔三差五来看我一回，侄子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得知我去镇上养老院，跟我差不多年龄天天陪我唠嗑的王大爷来了，他痛心疾首地对我说：“老陈，你糊涂呀，远嫁的女儿哪有跟前的侄子好呀，你要给她些钱，也不能都给呀！”
我也知道自己糊涂，可是女儿过得不如意，作为父母的，做不到袖手旁观呀。
但是正比王大爷所说，我还是糊涂了，不应该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负了照顾我10年的侄子。
如今，我躺在养老院的三人间里，无比怀念在侄子家养老的那10年，可惜我自己糊涂，砸了自己幸福的晚年。
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买，我相信毫不犹豫冲上去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但是我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买，而我，也永远回不去了。
我想对头条上的有缘人说：到了老年，希望大家吸取我的教训，将养老钱紧紧地抓在自己手里，谁对自己好，谁给自己养老，将来就把钱留给谁。千万别像我一样犯了糊涂后再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