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萨克斯坦之殇:三玉兹鼎足而立的地缘结构,成中亚定海神针的七寸

维达说 2023-11-08 20:10:59

草原,地球上分布最广的植被类型,在远离海洋的亚欧大陆腹地,强劲的西风从岩石上剥落下来的碎屑积攒起了一层浅薄的土壤层,原本湿润的大西洋水汽经过一路消耗,已然无力为这片广袤的腹地提供多少降水。需要大量水源和土壤养分的木本植物无法生长,于是低矮的草本植物趁势逆袭,形成了一个西起欧洲多瑙河下游,东达我国东北的松辽平原,北以针叶林区的南缘为界的欧亚大草原。

中亚草原变幻大王旗

作为世界上最宽广的温带草原地带,欧亚草原是游牧文明的发源地。按照地域大致可以分为东欧草原、中亚草原和东亚草原(或蒙古草原)三大部分。这条草原通道构成了古典时期游牧民族扩张迁徙的方向。对于居中的中亚草原而言,来自蒙古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虽然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但并不是唯一的威胁。

相反最早迁入中亚草原的正是来自东欧平原南部的游牧民族,具体说就是克里米亚地区的草原地带,它们在如今有一个响亮的名称:雅利安人。如今这个族群依然存在是伊朗高原和南亚次大陆北部,不过在当时,这些欧洲游牧部落则顶着塞种人、斯基泰人、大月氏人、乌孙人的名字,它们在早期占据了中亚草原一直到河西走廊的广泛范围。东方大国考古商朝时期的墓葬时曾出土过一些具有高加索人种的奴隶骸骨,推测可能就是商朝在抗击这些欧洲游牧部族侵入时的俘获。

1976年考古学家在河南安阳殷墟发现妇好墓地,出土的甲骨文写道:“妇好率军西出,斩白首两万余”。

妇好出生于部落首领家庭,嫁给商王武丁后,曾多次辅助武丁平定战乱,抵御外敌入侵。

当然随着蒙古草原游牧民族和华夏农耕民族的崛起,大月氏人西迁,重新回流到中亚草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可以肯定的是中亚草原是他们数千年迁徙历程的重要一环。这是因为在整个欧亚大草原上,中亚草原是枢纽的所在,而这些在中亚草原上“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的民族,都为如今哈萨克斯坦的多民族国家架构奠定了基础。

直到13世纪,世界进入正式蒙古人的时代,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统一蒙古高原后,其与继任者们通过三次西征,摧枯拉朽,打下了面积达3300万平方公里的大帝国,含括了元朝、金帐汗国(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伊儿汗国和窝阔台汗国,占全球土地面积的22%,超越了五分之一,是前苏联的1.5倍,被吉尼斯世界纪录等官方机构和国际史学界认可的仅次于大英帝国的人类史上第二大帝国。

金帐汗国对投降的诸罗斯采取的是羁縻政策,即保留俄罗斯各王公的统治权,但要效忠于钦察汗国,并提供赋税。

这其中由成吉思汗的孙子拔都建立的金帐汗国面积最大,东起额尔齐斯河,西到斡罗思,南起巴尔喀什湖、里海、黑海,北到北极圈附近,当时的莫斯科公国还只是金帐汗国附庸下的属国,要乖乖向王廷纳税。直到15世纪中后期,金帐汗国日薄西山才分裂为数个政权:哈萨克汗国、喀山汗国、克里米亚汗国、阿斯特拉罕汗国、 西伯利亚汗国、诺盖汗国等。

金帐汗国衰落后曾多次派人去莫斯科公国讨要贡赋,但都被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拒绝。

不过在此之前的1260年,随着蒙古大汗身死钓鱼城,忽必烈与阿里不哥经过数年内战最终笑到了最后,但这次争斗也让蒙古帝国名存实亡,虽然四大汗国仍奉元朝为宗主国,但已经基本自立为王,各行其政。之后由于蒙古人在征服中亚、西亚之前底层民众已经放弃佛教改信伊斯兰教(始于大唐退出西域,阿拉伯帝国强势扩张),所以金帐汗国上层最终也放弃了长生天信仰,皈依了伊斯兰教。

公元1259年,第四代蒙古大汗蒙哥在钓鱼城下身死,正在鄂州的忽必烈闻讯急忙撤军北回争夺汗位。

蒙哥殒命后,远征西亚并准备进军北非的旭烈兀也北返草原,蒙古帝国征服世界的脚步被打乱,人类历史改了走向

哈萨克汗国内部的三玉兹

在金帐汗国濒临解体前的1456年,同样是黄金家族后裔的苏丹克烈汗与贾尼别克汗在哈萨克丘陵北部建立了哈萨克汗国,如今的哈萨克民族,正是由此逐渐演变而来。按照史书记载,哈萨克族的先民主要由古代中亚草原上的塞人、大月氏、乌孙、康居、奄蔡人、匈奴、鲜卑、柔然、突厥,及后来的乃蛮、克烈、克普恰克等组成。这些先民,先后走过历史的长河,逐步形成了哈萨克三大玉兹——即大、中、小三大部落。

哈萨克族先民在浩荡的历史长河中扮演过多种角色。有时,他们作为小部族出现在历史舞台,有时可以组成草原上的部落联盟,强盛时期则建立过草原汗国。他们有时征战沙场,有时组建商队,有时充当驼工。无论充当何种角色,广袤的哈萨克草原都是哈萨克人文化的源泉,是他们心灵与足迹流动的舞台。在哈萨克人的构成中,乃蛮、克烈等都是曾在成吉思汗时代,与其争夺蒙古高原统治权的部落。

哈萨克三大玉兹部落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自然环境的必然。因为在哈萨克民族游牧的中亚草原内部,存在着三个地缘环境差别很大的次级板块:里海咸海低地、哈萨克丘陵和七河地区,分别对应了哈萨克的小玉兹、中玉兹和大玉兹部落。要知道,并非所有领土相接、文化相近的族群都一定能组成一个民族国家,重要的是这些族群是否形成了共同的民族意识。

而哈萨克这三大玉兹部落能组合成同一个国家,正是得益于金帐汗国日薄西山时、准噶尔汗国崛起前(1678年)建立了哈萨克汗国,百年的共同生活让他们形成共同的民族意识,尽管这三大部落的组成有很大差异。比如说大玉兹,又称“乌拉玉兹”,由乌孙、杜拉特、康里、扎拉亦尔、阿勒班等部落构成,主要生活在今日哈萨克斯坦东南部的七河地区。所谓“七河”就是注入巴尔喀什湖的七条河流,伊犁河是其中最大的一条。

七河地区由于临近阿拉套山脉和外伊犁山脉,西风带来的大西洋水汽在这里降下了较为充沛的雨水,所以这里是哈萨克最富饶的土地,水草丰美。阿拉木图、塔拉兹、奇姆肯特都是这里的历史名城,而大玉兹也一直以“正统哈萨克人”自居,范围大致在今哈萨克斯坦的阿拉木图州、江布尔州和南哈萨克州。

而中玉兹又称“鄂尔图玉兹”,主要由克烈、乃蛮、阿尔根、瓦克、钦察等部落构成,主要范围在哈萨克丘陵的中北部,是三大玉兹中面积最大、实力最强的,对应到现在的哈萨克斯坦行政版图大致在东哈萨克州、巴甫洛达尔州、卡拉干达州、阿克莫拉州、北哈萨克州和克斯塔奈州。

至于小玉兹又称“奇齐玉兹”,主要由巴衣乌勒、阿里木乌勒、哲得乌鲁等部落构成。其中巴衣乌勒部曾是诺盖汗国的诺盖人,由阿瓦尔人、钦察人、可萨人、佩切涅格人与鞑靼人组成,15-17世纪诺盖人都在里海、乌拉尔河与伏尔加河流域游牧,之后东西两部分别被克里米亚汗国和哈萨克汗国兼并,得到的疆域便是如今的西哈萨克州。

1569年诺盖汗国主体为哈萨克汗国兼并,使得哈萨克汗国取得今西哈萨克斯坦。

小玉兹是三大玉兹部落中最弱的,对应今日哈萨克斯坦的范围包括西哈萨克州、阿特劳州、阿克托别州和曼吉斯套州。其内部在哈萨克斯坦一直存在强烈的不安全感,但由于距离俄罗斯的东欧核心区最近,所以俄化最深的地区。不过由于处在里海北岸,这里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也是三大玉兹中最丰富的。

可以说哈萨克斯坦的部落结构是亚洲所有游牧民族中最复杂的,因为这些部族不仅有来自东欧和蒙古草原的游牧部落,还有来自阿拉伯、波斯的成分,甚至是从河西走廊回迁到七河地区的乌孙部,至今仍是大玉兹中的一个重要组成。可想而知这种情况下要构成一个完整统一的国家有多困难。

三玉兹对哈萨克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作为一个古老的游牧民族,哈萨克人在马背上出生、行走,一生与马为友,他们的生活就是“逐水草而居,随季节而动”。这种特性决定了他们要不断地迁徙,而在漫漫迁徙途中,与他们同行的,除了自己的畜群,便是族群的记忆。这些记忆会化作一首首诗歌被吟唱,特别是关于祖先故事的。所以哈萨克人没有农耕民族那么深厚的乡土观念,所谓“安土重迁”、“叶落归根”的观念更是淡薄,反而对血缘关系十分看重。

为何会这样?其实跟哈萨克人的游牧生活和生存环境密不可分。很多人印象中,游牧民族都生活在辽阔的“大草原”上。但实际上所谓的草原也并非都是碧草连天的景象,在地理学上,还要根据气候和植被的差异,分出草甸草原、典型草原、荒漠草原、高寒草原等多种类型。而不同地理区域的牧民,生活存在很大差异。在这种频繁迁徙的过程中,人必须要依靠家族和部落才能生存。

也就是说,只有家人、家族和部族才是能够信任的依靠,人们以血缘亲疏为标准,划分势力范围、判定敌我。这种社会文化传统扩大之后,便是不同地方之间以亲近血缘和相似习俗为纽带,建立起多个部落组成的部落联盟以抱团取暖,哈萨克的三玉兹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也注定了当统一高效的中央集权未能建立之前,三玉兹往往会形成割据势力,各自为战。

阿斯塔纳

这种传统延续到了当下的哈萨克斯坦,苏联时期为了平衡三玉兹势力,哈萨克会将哈共第一书记、部长会议主席和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这三个高位,以一玉兹一人的形式进行搭配;还将哈萨克斯坦的首都放在了大玉兹的阿拉木图,将工业发展机会留给最亲俄的小玉兹,而科教文卫领域的精英则是中玉兹遥遥领先。

这种“一碗水端平”的平衡策略成效显著,哈萨克国内社会稳定,经济发展势头良好。随着不断通过凝聚共同的意识形态和推进的现代化,几乎弥合了三玉兹的地缘对立。可随着苏联解体,哈萨克斯坦独立,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首先出身大玉兹的开国总统提拔了一大批来自大玉兹的政界精英,然后为了抵消北部俄化,将首都从阿拉木图迁往位于中玉兹的阿斯塔纳,争取到了大玉兹与中玉兹的联合。

阿拉木图

同时去俄化,大力推广哈萨克语教育,用拉丁字母取代西里尔字母,在课本中大量引入了哈萨克民族的内...,这些做法作为重塑国家认同的重要一环无可厚非,却让本身在国家生活中就存在失落的小玉兹更加没有安全感。作为亲俄且俄化程度最深的地区,小玉兹本身拥有巨量的油气资源,本可以创造大量财富惠及当地,但小玉兹的城市基建和发展水平几乎是滞后的。

阿特劳市是哈萨克斯坦阿特劳州的首府,始建于1640年,是哈萨克斯坦最古老的城市之一。

让小玉兹难免心生不满,所以不管是去年年初的哈萨克斯坦内乱还是今年八月份的大规模骚乱,最初的爆发地均是在小玉兹。可见如何平衡三玉兹势力,如何弥合三玉兹分歧,如何给三玉兹分配利益,就成了哈萨克斯坦能够当好中亚“定海神针”的重点问题了。

这就是哈萨克斯坦之殇,三玉兹既是地缘环境下的产物,又是社会稳定的“七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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