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刀捅进陆辰心脏的时候，他还紧紧抱着我，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阿愿，你能不能说句爱我？”

我厌恶的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可笑，恶人竟然也想着能圆满。

1.

我妈妈是城里最有名的妓女。

她长的非常漂亮，眼睛很亮，嘴唇红艳艳的，皮肤很白，她看着我的时候，目光总是很温柔。

每天都有不同的男人出入我家，他们来的时候，妈妈就把我藏起来，不让我看见任何肮脏的场景。

妈妈有了钱就带我去好吃的饭馆吃饭，给我买好多漂亮的小裙子，我跟在妈妈身边的时候总是昂首挺胸的，全然不在意别人恶毒的话语。

南城的女人都嫉妒我妈妈，她去买东西的时候总是缺斤少两的，那些女人嘴里不干不净的，咒骂我妈妈，还有脾气爆的，会对她动手。

她们欺负我妈妈，她们的孩子就欺负我，我上幼儿园，园里的小孩子总是抢我的零食和玩具，还有掐我打我，我告诉老师，老师却没有惩罚他们。

妈妈发现我身上的伤之后，就没有让我去幼儿园了，自己在家里教我。她的目光还是那么温柔，却带了悲伤，声音也变得忧郁。

“都是妈妈不好，连累了我的阿愿。”

我一点也不觉得是妈妈的错，我只知道妈妈很爱我，没人比她更爱我，所以我不在意别人的话，我觉得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七岁。

七岁那年，我上了小学，因为学习成绩不好，每天都被老师留下来补课。

妈妈很忙，我都是一个人回家的，路上遇见卖烤肠的老爷爷，会花一块钱买一根吃，烤肠吃完了我也就到家了。

可是那天，我回到家，看见一个男人，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他的西装松垮的挂在身上，头发都是乱的，他只顾着跑出来，竟然都没注意到刚进家门的我。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以往我回来的时候，家里绝对不会有男人，妈妈都会做好热腾腾的饭菜等我。

我连忙进里屋，却看到了让我永生难忘的场景。

妈妈一丝不挂的躺在地上，身上全是红痕，脸上有很多巴掌印，下体还在流血，眼睛都没合上。

我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几乎是爬过去，轻轻动了动妈妈的身体，喊她。

“妈妈，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可是妈妈没有回答我，无论我怎么呼唤她，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想起来要找人，跑出去，一家一家敲门。

“救救我妈妈，她受伤了。”

“求求你们去看看我妈妈，她受伤了。”

“求求你们去我家看看，我妈妈躺在地上。”

可是那些人平时就讨厌我妈妈，巴不得她早点死，怎么会去看她。

我从下午一直找到晚上，摔倒了立刻爬起来，手上脚上摔的全是血找了很多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去看我妈妈。

我跑到医院里，跟里面的护士说：“求求你们去看看我妈妈，她受伤了。”

那护士看我年纪小，却满脸泪水，又浑身的血，蹲下来给我擦了眼泪，安慰我：“我们马上去救你妈妈，你先别哭了。”

我跟着救护车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门口围了很多人，还有很多警察，医生进去的时候警察正把我妈妈抬出来，我看到妈妈身上盖了白布。

后来发生什么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们说我妈妈是上吊自杀的，我知道不是这样的，我明明看见那个男人跑出来，是他害死了妈妈。

我跟警察说，可他们不相信，没人会信一个七岁小孩子的话。

或许他们也知道有隐情，但是不能说出来。

我最好的妈妈，死在我七岁那年。

2.

妈妈死之后，我被送到孤儿院里。

我在哪里都不是让人喜欢的，尽管院里孩子不多，我也没有朋友。

自从妈妈死后，我就很少说话了，总是自己发呆，院里的阿姨看见我是一副痴呆样，暗地里议论我是不是傻子。

我强迫自己一遍一遍想起那个男人的脸，我知道他是害死妈妈的凶手，如果我忘记了，就没人知道他做的坏事了。

我在孤儿院里待了一年，习惯了孤独的生活。

如果许书白没来的话，我想我会一直孤独。

院长把许书白带回来的时候，嘱咐我们要好好和他相处，许书白当时站在院长身后，小小的一个，穿着干净的白短袖，黑裤子，鞋子也是干净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那时我已经八岁了，许书白也是八岁，院里的孩子们很喜欢和他玩，他比我们懂得多，长的好看，性格也好，成了孩子王。

但是我从没跟他有过接触，大概院里的孩子也告诉他我是个古怪的人，他也没主动跟我说过话。

我坐在院子里，看着其他孩子打打闹闹，玩各种游戏，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似乎很幸福的模样。

我想我永远不会幸福了，我所有欢乐的情绪好像都跟妈妈一起走了。

妈妈忌日那晚，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星星，余光瞥见有个黑影在旁边，是许书白。

他走过来，问我：“你怎么大晚上跑出来，不怕院长罚你吗？”

我没搭理他，仍旧盯着月亮，心想着月亮真圆啊。

他坐下来，自言自语道：“你应该是不害怕的，他们都说你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突然转了话题，说到他自己身上：“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今晚出来吗？”

我终于来了点兴致，问：“你为什么出来？”

他语气突然变得悲伤，即使在夜里我也能看见他眼里有泪花，他说：“我爸爸妈妈去年这个时候车祸过世了，今年奶奶也没了。”

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进孤儿院了，原来是爹妈全死了，我对他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告诉他我妈妈也是去年这个时候死了。

我们坐在院子里看了一夜的月亮，直到天亮才回去。

两个同天失去亲人的孩子，在父母忌日这晚，看着月亮，哭了一整夜。

自从那夜之后，许书白和我亲近了很多，经常来找我说话，其他孩子很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跟我亲近，在他们看来，我古怪又孤僻，许书白温和又有趣，他们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我们俩个会搅在一起。

许书白的确懂得很多，他父母都是教授，对他的教育很好。他给我讲他去过的地方，说故宫有多么宏伟，说洱海有多清澈，他还兴致冲冲的告诉我在大草原上骑马有多好玩儿。

我羡慕他去过这么多地方，我连这个城市都没出去过。

我不排斥许书白，甚至还期待他来找我，在我看来，我们有同样的遭遇，是比别人更理解对方的。

后来，许书白来找我成了我每天最期待的事，我从他口中听到了很多故事，是我妈妈没讲过的童话故事。

他得知我从来没听过童话故事时很惊讶，义正词严的说：“周愿，童话故事是每个孩子都听的，你没听过，我把我知道的都讲给你。”

就这样，许书白每天都给我讲一个童话故事，给我讲灰姑娘，讲豌豆公主，讲青蛙王子。明明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每天都给另一个孩子讲童话故事。

后来他告诉我，当时给我讲的故事有很多是编的，他把自己知道的童话都讲给我了，发现我还是很想听，就自己编了好多。

我们九岁的时候，院里送我们去了一个小学，还是同一个班里，每天我们都一起上下学，几乎形影不离。

在他的陪伴下，我也不像以前那样孤僻，也会试着交朋友。

他成绩很好，当了班长，有很多新朋友，但是他告诉我，他最好的朋友还是我，我一点都不质疑他的话。

我最初的成绩不太好，他每天都给我补课，我知道许书白很聪明，一直都是第一名，所以很认真的听他讲。

那时候我学习的动力是为了和许书白一直在一个班。

他是个很好的老师，把我教的很好，会用最适合我的方式讲课，把所有的知识点都拆开一点一点讲给我，我觉得没有比许书白更好的老师了。

我的成绩也提升的很快，有好几次都差点把他的第一名抢走，他用笔敲了敲我脑门，说：“不行啊周愿，这样下去你都超过我了。”

他这样说着，却还是每天都给我讲课。

那时候我们都长大了，许书白长的越来越好看，有时候我看着他的脸都会走神。

许书白发现我总是看着他走神，笑的张狂：“周愿，看来哥要把你迷住了。”

我脸红的彻底，扭头就走，他追上来拽我的马尾，语气吊儿郎当：“周愿，有没有人告诉你不可以早恋。”

我不想搭理这个自恋的人，走的更快。

他晃悠悠跟在我后面：“早恋是不行的，不过成年就可以了。”

我十五岁那年生日，许书白变戏法一样的掏出一个新手机送给我。

我问他：“你哪来的钱买这个？”

我怕他的钱是做危险的事换来的。

“你别管，反正钱是干正事来的。”他把我的头发揉成了鸡窝，语气还是混不吝。

后来的日子里，许书白经常送我东西，有时候是文具，有时候是好看的裙子和发卡。

他说：“别的女生有的东西，周愿你也得有。”

他希望我漂漂亮亮的，只有我妈妈才会这样对我。

我想我重获幸福了。

初中毕业后，我和许书白凭借优异的成绩获得了明礼高中的免学费入学资格。

我想去找工作，年纪太小，没有店招未成年的暑假工，跑了很多店里也没人要我。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许书白原来一直在工地里当苦力，那些漂亮裙子和发卡，那些好吃的零食，都是他周末去工地里搬砖换来的。

我去给他送饭，看他在太阳底下汗流浃背，汗水滴到眼睛里，眼都睁不开，皮肤晒的黑黢黢的，都快成个黑人了，心疼的掉眼泪。

他看到我盯着他哭，也顾上干活了，跑过来，把手按在衣服上擦了好几下才给我擦眼泪。

他弯腰，看着我的眼睛：“哭什么，我这是在赚钱，又不是死了，把眼泪收回去。”

他在工地上干了两个月，开学前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换成新的，自己却还是用以前的旧物。

我叫他不要给我花钱，却不知道哪句话惹恼了他，好几天都没跟我说话，我给他道歉他也不理我，最后还是自己忍不住了才来找我。

“以后别说给你花钱的事，我给钱就是你的钱，给你花钱就是给我自己花钱，别心疼钱，本来也是给你赚的，听见没？”

这时候许书白比我高好多，跟我说话时都是弯腰的，我身边从来都是他，一扭头都能看见他的侧脸。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回答：“好。”

3.

变故发生在高一。

我和许书白被明理高中录取，明理不收我们学费，对我们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况且明理还是最好的高中，有最优秀的老师和资源。

我和许书白约定好考去同一所大学，他的梦想是研究天文，而我想做一个律师。

我们在一个班里，还是同桌，许书白本来对我就好，我们也一直是最亲近的。

班里人看出我们关系不寻常，渐渐有很多风言风语，不过无论是我还是徐书白，都没有在意，我们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绝对不可能因为别人几句话就生疏。

我们还是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除了上厕所的时间，几乎都在一起，他似乎不放心我一个人，做什么都要陪着我。

也因此找来了很多女生妒忌，许书白又高又帅，成绩还那么好，但是几乎不跟女生接触，除了别人找他讲题。

他身边只有我一个女孩，又对我那么好，她们接触不了许书白，自然记恨我。

我对这样被孤立的情况早就习惯了，对我而言，我的世界里只有许书白就够了，其他人都不重要。

可我没想到，陈娆也喜欢许书白。

陈娆是整个年级里都很出名的美女，家里非常有钱，还有当高官的亲戚，或许是许书白长的太好看，或许是他打篮球的时候太厉害，也或许是他作为年纪第一发言时神采奕奕，反正陈娆就是喜欢上了他。

陈娆发现自己喜欢他之后，每天都来我们班里，给许书白送各种各样的礼物，巧克力，手表，篮球，反正男孩子喜欢的她搜罗了送给许书白。

可许书白从来没收过，无论是礼物还是情书，并且十分明确的拒绝她，说不会和她在一起。

我上厕所时听到班里女生议论。

“陈娆长的那么好看，还天天送许书白东西，你说他俩什么时候在一起？”

“我觉得很快，到时候看周愿怎么办，天天装一副清高的样子，没了许书白看她怎么办。”

我并不在意她们的话，因为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许书白都不可能和我分开，他和我妈妈一样爱我，我无比确信这一点，所以不管陈娆多么高调示爱，我都没有担心过。

可是我不知道，爱而不得是会让人发疯的。

在陈娆单方面追求两个月无果后，她将不甘和嫉妒全都发泄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