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9月23日，对于浙江金华义乌市荷叶塘乡（1997年荷叶塘乡改为建制镇，称荷叶塘镇）新厅村的陈谊友夫妇来说，是个黑暗的日子，灾祸来得突然而惨烈，活蹦乱跳的儿女一夜间就没了。

23日早上5时，陈谊友、虞荷仙夫妇按惯例去叫女儿起床来吃早点上学，但在楼下喊了几声，无人应答，上楼一看，儿子陈俊波（男，13岁）、外甥陈水红（男，11岁）被人杀死在床上，女儿陈俊萍（女，15岁）被杀死在桌子上，现场惨不忍睹，虞荷仙当场晕倒在地。

不久，市公安局指挥中心接到报案。值班的任祖喜政委和金盛副局长立即调集刑侦大队、苏溪派出所民警火速赶赴现场。市委常委、市政法委朱书记、公安局长柳至多、副局长方世友、王如银等人闻讯后也先后赶到现场组织指挥侦破。省厅、金华市公安局刑侦业务部门也由领导亲自带队火速赶来增援。“9·23”专案指挥部设在现场附近的民房中，为了联系方便，荷叶塘乡领导主动同有关部门联系，临时安装了一部电话。

突然发生连杀3人的特大案件，犯罪嫌疑人魔手伸向的又是无辜的小孩。此案瞬间成了全市63万人民关注的焦点。面对悲痛欲绝的被害者家属和3具血淋淋的幼小尸体，民警暗下决心，即使花再大的心血也要侦破此案。

经勘查，3名被害人均被犯罪嫌疑人用沉重而锋利的刀具猛砍颈部致死，整个现场无翻动痕迹，比较符合报复杀人的特征。

那么，是何人置法律和道德于脑后而滥施屠戮呢？

初步调查，被害人的父亲陈谊友平时性格较躁，在村中对立面较多，尤其是他承包的石塘矛盾很大。1992年，陈谊友以每年1万余元的价格承包了本村石达山的石塘开采，随后，他又将部分石塘转包给同村的陈雄允和叔叔陈章琴共同开采。

1995年10月26日，陈谊友发现自己石塘里打好的5只石狮及碑全被敲碎，损失万余元。陈谊友怀疑是本村人为争生意所为。为此，陈谊友和本村陈志斌等人关系紧张，时有摩擦。

1996年1月，陈谊友和陈志斌之妻为石塘转包费争吵。不久，陈谊友的摩托车突然被人从石塘顶部推到石塘底下摔毁。为此，陈谊友将陈志斌的妻子头部敲伤，花去医药费1万余元。事后，陈志斌在公共场所扬言要杀死陈谊友的儿子，陈谊友夫妇害怕起来，就将儿子和女儿安排到福州去读书。经过一段时间，此案经苏溪法庭调解，陈谊友赔偿了13000元钱。他想事已了结，危险已消除，就将儿女接了回来，没想到才过了一个多月，外甥也刚住进家中不久就一起被害。显然，陈志斌及其周围人员具备作案的思想基础。

在初步调查的基础上，破案指挥部决定：以石塘承包为主的受经济利益驱动所引发的矛盾为主线，对陈志斌等几名主要对象进行重点调查。同时，充分考虑其他原因引发的矛盾和外来流窜人员在本村作案的可能性，继续组织开展排查走访。

荷叶塘乡党委、政府则积极协助公安机关做好后勤保障和面上的宣传工作，通过深入发动群众积极提供线索。

中年丧子是人生最大的不幸。案发后，虽然陈谊友忙着料理子女的后事，没有流露出过激行为的倾向，但如果此案拖久了，难免他会盲目生疑。因此，尽快证实或排除陈志斌等人的嫌疑，不仅是对法律负责，对被害人负责，也是对有关当事人负责。为此，广大民警深入到农村厂矿进行排查，荷叶塘乡乡干部则多次召开村二委会和党员大会进行发动，一批线索迅速摸了上来。

据陈志斌的妻子陈述，案发前二天，陈志斌去了江苏淮阴，联系经商摊位的事情。是果真没有作案时间还是故意掩人耳目？

虞向荣教导员带领侦查员连夜兼程赶到淮阴，查实陈志斌在案发时确实呆在淮阴，他本人没有作案条件。

调查中发现，陈志斌有个妹妹社会交往人员复杂，此案是否与她有联系？重点查证组的同志围绕他们的交往人员逐个进行调查，也一一作了排除。

重点人员谢华武体貌特征同刻画的犯罪嫌疑人相像：案发当天他曾在操场出现，但当侦查人员上门调查时，他却不见了。民警们在其家中发现一件刚刚洗过的牛仔衣，上面依稀可辨一些红色的小斑点。负责调查他的民警们立即四处寻找，终于和本人见了面，查实他在22日晚上案发时正在一户人家玩耍，有多人可以证明，嫌疑可以排除。

……

一个又一个的重点人员列入调查名单，又一一作了否定，参战民警走访了数千名群众，但还是没有取得重大进展。面对困难，自始至终和民警们战斗在第一线的朱书记强调：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有准备的案件，犯罪嫌疑人对被害人家中情况熟悉，对于已经作出的（仇杀的）分析判断不要轻易动摇。调查中要多动脑筋，多分析问题，力争发现新的情况并一查到底。

23日中午，刑侦大队侦查员陈信标在走访时，发现了一个重要情况。新厅村陈豪琴的妻子反映：今天上午陈豪琴到塘里查看时发现一双新的解放鞋在塘边的水里。

陈信标和宋连庆立即赶到塘边将鞋子提取，经技术鉴定，同现场遗留的痕迹一致，判断是犯罪嫌疑人遗弃。指挥部的领导闻讯，赶到塘边果断决定抽干塘里的水以便发现更多的东西。荷叶塘乡乡干部和新厅村二委积极设法借来3台抽水机开始工作，但到了夜晚，塘中的水还有齐腰深。为了尽可能早的发现线索，苏溪派出所的民警在所领导的带领下三番五次的下水搜寻可疑物品。中秋的塘水冷冰冰的，民警们在水中冷得发抖，但没人叫一声苦。最后共捞到一只纸袋及二套衣服、一条毛巾、一支牙膏、一把牙刷。

从衣服的档次和带有牙膏、牙刷判断，实施作案的是外来打工人员。但他们为何要对几个弱小的孩子下此毒手呢？是仇？是抢？还是受本地人雇佣所为？他们又来自何方？案情进一步复杂了。

案件的严重性和复杂性，引起了市委、市府的高度重视，9月23日晚，市委、市府主要领导专门听取了柳至多局长的案情汇报，指示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侦破此案。

领导的关注，群众的期盼，使破案总指挥柳至多深感责任重大。虽然市委、市府领导没有限期破案，但柳局长在9月25日的案情分析会上还是给自己提出了一个期限——全力以赴，力争在国庆节前破案。时间只有5天了，全体参战民警只能背水一战。

作为一名优秀的侦查员，刑侦大队长陈兴邦喜欢在纷繁复杂的线索中捕捉一丝灵感，这种灵感是来自于平时对大量犯罪分子作案规律的科学总结。在仔细地研究了犯罪嫌疑人遗留下的衣物之后，陈兴邦就有一个直觉——此案是贵州人所为，因为贵州人普遍较矮，有不穿短裤的习惯，作案时下手毒辣，与刻画的犯罪嫌疑人特征一致。

25日傍晚，已二天二夜没有好好休息的陈兴邦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信步来到有贵州人打工的石塘走访。这里有两个贵州人，一个叫罗小友、一个叫陈福全，其衣着打扮同塘中捞起的衣服均十分相似。

陈福全提供：曾到义乌打工的老乡有程明惠等10多人，他们均已在1995年10月回老家。另外还有自己的小舅子毛文章在廿三里镇李塘村汽水厂打工，今年以来，没有再看到过程明惠等人。

李塘村离现场仅三四里，犯罪嫌疑人会不会到毛文章处落脚？

鲍文林、楼望昕两侦查员立即前去调查。果然毛文章提供，大约在7天前，有两个同乡“阿建”（程明惠）和“祝平”（杨万金）来住过两天，后就不知去向了。

进一步调查表明：现场遗留的部分物证正是程明惠和杨万金随身所带。至此，初步可以认定程明惠和杨万金就是本案的凶手，案件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9月25日晚，破案指挥部召开了各科所队长紧急会议布置全市大清查。同时在火车站、出租车停放点进行布控；通过上级公安机关向各地发出通缉令并直接同贵州方面联系，通报案情请求协助。

一份份通缉令通过电波迅速传到各地。同时，陈兴邦率领4名民警连夜驱车赶到上海，乘飞机赶到贵阳开展追捕。

9月25日21时许，贵州省惠水县公安局接到了义乌方面的通报后非常重视，副局长董文益亲自带领刑大和大龙乡派出所的民警迅速而隐蔽地包围了程明惠家。上午才跑回家的程明惠没想到民警来得如此之快，顿时成了瓮中之鳖。杨万金起初抓捕时不在家中，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民警们就在犯罪嫌疑人的必经之路上进行守候，

26日凌晨3时许，杨万金哼着小曲往家走时，被伏击民警一拥而上拷住了罪恶的双手。

26日下午，陈兴邦带领民警赶到了惠水，立即连夜对犯罪嫌疑人进行审讯。在事实面前，两人对杀人经过供认不讳：

1996年9月15日，臭味相投的程明惠和杨万金事先合谋来到义乌抢劫，17日到达义乌后两人在街上买了两把厚重的菜刀，先到稠城镇某彩印厂准备抢劫，因狗叫得厉害他们接连去了两次都未能进入厂内。于是就转而到以前因琐事同程明惠有意见的陈谊友家报复。两人在李塘汽水厂毛文章处住了两个晚上后，9月22日晚，趁陈家无人之机携刀潜入躲藏起来。

不久3个小孩回到家中，坐在床上唱歌，有一张纸片飘落在地，陈俊萍俯身去捡时发现了藏在床底下的程明惠。程见事已败露，即和杨万金冲出并残忍地将3人杀死。

9月27日是中秋节，陈兴邦和他的战友们押解着犯罪嫌疑人行进在归途中……29日凌晨，经过38小时的长途跋涉，犯罪嫌疑人顺利地押解回义乌。

市委宋副书记、政法委朱书记、公安局的主要领导都到火车站迎接。宋书记紧紧地握住陈队长的手，代表全市63万人民对此案的侦破表示感谢和祝贺。

几个月后，程明惠和杨万金被判处死刑，押赴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