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招魂铃

笔尖的话 2022-07-14 16:31:50

十八岁之前,王秋月的生活可谓是小富即安。

父母靠着做生意积攒了一笔不小的财富,自己也即将出嫁。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她与父母在一次返乡过程中遇到了山贼。王秋月虽然侥幸逃脱,父母却惨遭毒手。

千辛万苦跑回家后,她除了操持父母的丧事,还要面对家中那些贪婪的亲戚。

王秋月尚未成亲,没有婆家,家中也没有男丁主事。

所有人都看她是个柔弱的姑娘,好欺负,于是便将家产瓜分一空,只留给她一座破宅子。

祸不单行,原本定好的婚约,也因男方家看到王家的衰败而单方面取消。

好在,王秋月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女性。她并没有怨天尤人,而是将宅子卖了,换了一笔路费之后,踏上了前往容州的路。

八年前,王秋月的姐姐王春荷嫁给了一个叫做于昌成的商人。

最开始几年,王春荷还会往家中寄信,隔三差五回家看看。

但从她生下孩子后至今为止,和家里已经数年没有联系了,寄出的信也是石沉大海。

王秋月决定趁此机会去看看姐姐和外甥女,也决定换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于是她带着仅剩的盘缠上路了。

从桦州到容州有不小的距离,比起独自走充满危险的山路,通过坐船走水路不仅更安全,也能缩短行程。

王秋月走到码头边,刚好有一艘船要前往容州,她便上去了。

就在船即将离岸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灰色衣服的老者突然赶了上来,说自己也要上船。

然而当船夫要他掏钱时,他一摸口袋,却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说自己忘了带,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船夫当即沉了脸,挥手如同赶苍蝇一般要将老者赶下船。

老者苦苦哀求,说自己去容州有要事处理,去晚了可能会有人遭遇不测。下一趟船不知何时能到,他实在等不起。

这蹩脚的理由着实将船夫逗笑了。此时船舱里的一些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吆喝着让船夫赶紧走。

船夫也烦了,对老伯下手也重了起来。

王秋月看不下去,娇呵一声“住手”,接着上前替老伯付了钱,这才免去了一场风波。

老伯对王秋月道了谢,接着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与她闲聊起来。

王秋月闲着也是闲着,便和他攀谈起来。在船舱里待腻了,她就出了船舱,来到了船头。

这时王秋月才发现,船行驶的方向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

王秋月在姐姐成亲时曾和父母一起坐船前往容州,她清楚地记得当时船行驶的方向并不是这样的。

于是,她疑惑地上前询问船夫。船夫则不耐烦地回答说,这里是他寻得的一条近路。

当王秋月又要具体追问时,船夫干脆闭口不答了。

此时周围的人又开始指责王秋月絮叨,认为她一个姑娘家,哪里来的脸去质疑常年在河上讨生活的人。

王秋月有些不甘心地咬着嘴唇,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出言反驳,只是默默地回到了船舱内。

而这一切,都被灰衣老伯看在眼里。

船在河面上航行了好几个时辰,周围的景色也都被看腻了。

到了下午,不少人都开始昏昏欲睡,有人选择回到房间,也有人干脆就地打盹。

王秋月的眼皮本来也快要合上了,却被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打断。

她睁眼一看,原来是那位老伯,突然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周围的好事者也立刻围了上去,但无一人施救,或许是不敢,也或许是不懂。

王秋月也围了上去,她看出老伯似乎是急性心梗,于是拨开人群,上去解开了他的衣带,又用手放在他的胸口进行有规律的按压。

围观的妇人们纷纷“哎呦”地叫了出来,避嫌似的用袖子遮住眼睛,但又忍不住去看,衣服偷偷摸摸的样子。

有汉子质问王秋月,“看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你这是在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

王秋月头都不抬,回道:“救人要紧,又关男女什么事?我看诸位好汉方才也不像有要出手救人的意思,现在倒是全都跳出来了。”

她这话也有赌气的成分,毕竟此前才被“教育”过,一口气憋在心里,现在才终于全都发泄了出来。

听她这样说,周围的人也不好再大声说什么了,谁也不想被扣上“冷血”“见死不救”的帽子。

眼见着按压没什么作用,王秋月又招呼人找来了一截芦管,掐头去尾之后,将一段塞入了老伯的耳朵里,自己则对着另一端不断吹气。

她曾经看见过,医馆里的一个大夫,就是这样救治一个自缢之人的,只是此时自己动手,不知有几分能成。

不知吹了多少下之后,老伯终于重重地咳嗽一声,醒了过来。

王秋月也长舒一口气,瘫坐在了地上。

老伯醒来后,对着救命恩人王秋月又是千恩万谢。王秋月摆摆手,说自己救人不图感谢,只图心安。

老伯听了这话,大笑着说:“好一个‘只图心安’,若是这世上的人都能如姑娘这样想,想必世间能太平很多。”

说着,老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银制的铃铛,递给王秋月,说这是给她的谢礼。

王秋月摇头,拒绝收下看起来如此贵重的礼物。

老伯笑着道:“姑娘有所不知,此物乃‘招魂铃’,也许在关键时刻可以派上用场,姑娘还是收下吧。”

王秋月听了这个奇怪的名字,心下好奇,手不自觉地收过去接下了铃铛。

此时老伯又仿佛自言自语道:“原本,这事儿我并不想管。不过正如姑娘所言,我这样做,大概也是图个心安吧。”

王秋月正低头把玩着铃铛,听了老伯的声音,下意识抬头询问,却发现此时船舱里竟是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老伯竟凭空消失了!

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了门。

心还如擂鼓一般跳动着,那老人家到底是何方神圣?是神仙?是妖怪?还是鬼魂?

这时,王秋月手中铃铛的声响拉回了她的思绪。

叮铃——叮铃——

她晃了晃脑袋,准备先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然而王秋月没能好好地睡上一觉。半夜,床身晃得厉害,生生地将她晃醒了。

但奇怪的是四周都静悄悄的,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感受到了剧烈的波动。

她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子,漆黑的河面上风平浪静,方才剧烈的波动似乎只是她的幻觉。

目前她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了,就想着去船头坐一会儿。

然而就在她往船头走时,却发现过道上站了几个男人,是船夫和几个乘船的船客。

这么晚了,他们还在聊天?王秋月毕竟是个女子,她拢了下衣领就想回到房间,却突然因为他们的对话止住了脚步。

“都办妥了吗?”

“办妥了,迷烟顺着门吹进去,他们现在全都睡得和死猪一样。”

“行,动手的时候记住稳准狠,别再像上次那样,搞得一屋子血,费老鼻子劲儿才能收拾干净。”

“大哥,你放心吧。”

王秋月越听越害怕,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无意中发出了“咔嚓”的声响。

“什么人?!”

眼见着那些人就往这边找来,王秋月慌不择路地往前跑去。

但她又能逃到哪儿去呢?很快,她就被那些人捉住,被钳住了胳膊。

船夫见是个姑娘,骂了一声,奇怪于她为什么能抗住迷烟。

王秋月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很明显,那些人并不是真的想要个答案。他们一路压着王秋月来到了船头,手起刀落就要解决她。

王秋月拼命挣扎尖叫,然而她的求救声只有天空的月亮能听得到。

眼见着白晃晃的刀子就要捅进自己的身体,王秋月满眼泪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间,船体突然像是遭到了撞击一样,剧烈摇晃了起来。

船夫一行人也因突如其来的晃动摔得东倒西歪。还没等他们站起身,就看见船沿上多出了很多湿漉漉的,苍白的手。

紧接着,许多湿漉漉的人扒着船沿,爬到了甲板上站了起来。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浑身都湿漉漉的,面色憔悴苍白,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的样子。

而王秋月惊恐地发现,他们中很多人要么是脖子被割开,要么是胸口有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总之,他们不可能是活着的人。

船夫等人被吓傻了,反应过来之后,呜呜啊啊地就举着刀往前冲,结果那些湿漉漉的“人”根本不怕被砍被捅。

反倒是船夫一行人,像是被无形的手拎到了半空中,被迅速掐断了脖子。

王秋月见到这一幕,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次日,她是被人喊醒的。第一个新来的船客,在船头发现了昏迷的王秋月,和一地被拧断脖子的尸体。

王秋月看着甲板上湿漉漉的水迹和水藻,终于确定了昨晚不是在做梦。

她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其他人都吃了一惊,有人率先闯入了船夫的屋子,果然发现了迷药和沾血的刀。

看来,船夫和他的同伙,就是要将他们带上错误的航线,然后等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再动手杀了他们。

众人都非常后怕,他们将尸体堆到了一处,拿布盖了起来。接下来的行程中,再没人敢到船头去。

等船靠岸后,他们就报了官。官府来人一查,船夫他们果然是河盗,此前曾在别处作案,杀了一船人后带着财物跑了。

等到在检查死因时,官府却迷惑了,他们全都是被单手掐死,船上根本没人有这样的能力。

至于唯一的目击者王秋月,她所说的“鬼魂杀人”,更是天方夜谭,官府只认为她是受到了刺激。

王秋月却非常笃定,自己那晚看见的绝不是幻象。只是她也不明白,那些鬼魂为何会突然出现。

这时,她突然想到了老伯给自己的那个铃铛,他曾说那叫“招魂铃”。

而在那些鬼魂出现之前,王秋月恰好摇过铃铛。

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她本以为所谓的“招魂”,不过是无稽之谈,但现在她却不得不开始重新思考,这也许确有其事。

不过,眼下她都暂时将这些事儿抛在了脑后,因为当她赶到于家之后,才得知了一个如惊雷一样的消息。

她的姐姐王春荷,居然当年在生下外甥女的时候,就难产死了!

这件事居然一直被于家压着,王家根本一点苗头没收到。

在王春荷死后,于家还找人模仿过王春荷的笔迹,又陆续寄回去过几封信,后来才渐渐断了联系。

王秋月听了气得直掉眼泪,然而眼下她自己不过一介孤女,早没人能替自己做主了,也只能忍气吞声,质问姐夫,姐姐的墓在哪里,她要去祭拜。

姐夫名叫于昌成,他的父亲和王秋月的父亲是好友,这才给孩子定了亲。

然而于昌成本就不是个安分的性格。

虽然王春荷长得美,但无奈性格太闷了,于昌成根本不喜欢,不过是看在父亲的面子和她嫁妆的份上才装装样子。

以至于在于父死后,于昌成干脆不装了,小妾一个接一个往家抬。

王春荷性子软弱,对此敢怒不敢言,一直都默默忍受。

在于昌成的诸多小妾中,他尤其偏爱一个叫乔曼儿的。

此人原来是一个舞姬,在风月场所待久了,钓男人的话术一套一套的,再加上长得美,自然很得宠。

面对王春荷这个正房太太,乔曼儿表面恭敬,背地里却说了她不少坏话,挑唆着下人与她离了心。

甚至连王春荷产后大出血而亡,其中都有她的手笔。

而这一切,王秋月却是不知道的,她现在想的是,姐姐去世了,她也不必在于家多待,看过了外甥女之后就离开吧。

不过,在见到外甥女于小枝时,王秋月立刻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六岁的于小枝,身体孱弱瘦小得如同三四岁的样子,脸色也很惨淡,甚至还不如下人面色红润。

王秋月被气了个半死,她也不是没见过那些富人家的后院有多少阴私,但对孩子至少也都是尽心尽力的。

她也不顾什么脸面了,直接将于昌成骂了一通。对方不知是愧疚还是心里有鬼,也不还嘴。

倒是乔曼儿出言反驳,话里话外都说她这个小姑子管得太多。

王秋月也不再忍让,直言乔曼儿就是个能被随意发卖的妾,于昌成也没将她抬做继室,这里哪里有她说话的份?

一番话下来,气得乔曼儿差点上手去挠王秋月,好在于昌成叫下人将两人拉开了。

王秋月暂时不走了,她说要留在于家照顾外甥女一阵子。

至于钱财方面,除了剩下的盘缠,她还找了个绣娘的活计,供她和于小枝吃喝不是问题。

乔曼儿就算想赶人,都找不到话茬。

每日,王秋月都会做不同的菜给于小枝吃,看着她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默默流泪。

“姨母,你别哭啦。”这个时候,于小枝都会反过来安慰她。

虽然只有七岁,但于小枝很早就学会了看人眼色。

毕竟没有母亲护着,她只有凭借着察言观色的技能,才能吃上一口饭菜,哪怕是凉的。

王秋月听了更加伤心,暗骂那些仆人也如他们的主子一样,没有良心,踩低捧高,连孩子都欺负。

更气于昌成明明知道这一切却充耳不闻,只知道扎在美人堆温柔乡里,呸!

她还询问于小枝有没有受到别的欺负,于小枝也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于家在容州毕竟还有些脸面,所以无论背地里做什么,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哪怕乔曼儿折腾、打骂于小枝,也不敢真的下手弄死她。

她最常见的折腾于小枝的方法,就是让她给自己按摩,轻了重了都要被掐。

但乔曼儿很聪明,掐于小枝都挑隐秘的部位下手。于小枝一开始还会向于昌成告状,但又不能直接展示那些部位的伤痕。

而检查她伤痕的丫鬟,也早就被乔曼儿买通了,一个个睁眼说瞎话,于昌成也懒得查证,劈头盖脸就将于小枝骂了一顿。

后来,于小枝就知道了,别的孩子被欺负了可以找爹找娘,她就只能默默忍受。

再后来,乔曼儿生了个儿子,于昌成很高兴。虽然没抬她做继室,但给的待遇也差不多了。

那之后,于小枝就开始负责给乔曼儿带孩子。

尤其是晚上,乔曼儿干脆让她睡在房间的地上。

孩子一哭,于小枝就要爬起来抱着弟弟哄,稍晚一点,就要被乔曼儿又掐又打。

于小枝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里没有苦大仇深,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添油加醋。

但就是这样真实的描述,反而让王秋月感到揪心。

王秋月这一住就是两个多月,虽然在这段日子里,她并没有与乔曼儿起过什么冲突,但是乔曼儿还是希望于昌成能早点将王秋月赶走。

当她给于昌成吹枕边风的时候,后者却罕见地没有正面回应。

于昌成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原来,她见到王秋月年轻貌美又有点小性格的时候,就起了将她娶了,作为继室的念头。

相比王春荷,王秋月不会沉默无趣得像一块木头,而且她也有管理内宅的能力。

如今她又没了娘家,孤身一人,以后也好拿捏,再加上还有于小枝,于昌成不怕她不同意。

不过,他所不知道的是,王秋月已经起了将于小枝带走的心思。

所以当于昌成夜里来到王秋月房间,说起自己心思的时候,就被王秋月一口回绝了。

且不说于昌成与乔曼儿蛇鼠一窝,哪有男子会在老婆死后就要求娶小姑子的?

王秋月厉声回绝两位于昌成,不过好歹此刻她还没有和他撕破脸。

然而,于昌成这个从小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什么,从未被拒绝过的人,却因为被拒绝而感到了莫大的耻辱。

雪上加霜的是,王秋月并没有看出他的神情变化,接着说出了自己想要带走于小枝的意愿。

“……如今你也有了儿子,对小枝是什么态度,你也心里有数。既如此,我也不愿外甥女成为你的拖油瓶,不如就让我带她走,你也乐得清静,家里也少张吃饭的嘴——”

王秋月的话还未说完,于昌成就朝她扑了过来,上手就要撕扯她的衣服,一副指望生米做成熟饭的样子。

王秋月惊叫一声,逃开了。然而通往门口的路被于昌成堵住,她只能无助地往床上缩。

这时,她一眼看见了自己摆在床头的招魂铃,飞扑过去摇响了它。

叮铃——叮铃——

清脆空灵的声音在屋内如水面的波纹一样一圈圈散开。

谁知,这清脆的声音让于昌成更加暴躁,他随手抄起烛台,对着王秋月的后脑重重砸了下去。

待于昌成回过神来,王秋月已经瞪着眼睛,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于昌成吓得丢掉了烛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去探鼻息,王秋月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叫来自己的心腹,处理了现场,将王秋月的尸体连夜扔到了后山的乱坟岗中,又把血迹清理干净,把她带来的东西全部扔掉。

只是那个曾被王秋月摇响的铃铛,却不见了。于昌成找了一圈没找到,只得作罢。

次日,于小枝四处找王秋月都找不到人,只能硬着头皮来问于昌成。

于昌成语气冷淡地应付她,说王秋月昨夜已经离开了。

于小枝不信王秋月会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偷偷离开,执意要问个清楚。

于昌成脸色一沉,让下人将她关进了柴房中。一旁的乔曼儿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察觉到了一点什么。

很快,从下人的口中,她了解到昨夜于昌成命令下人们将一具尸体搬去了后山。

不过乔曼儿并没有告发于昌成的意思,反而很高兴自己手里也有了于昌成的把柄。

她以此为要挟,让于昌成抬自己做了继室,后者也只好同意。

且说于小枝那边,被关了半个月后,她终于被记起并放了出来。

虽然心里不愿相信王秋月的不告而别,但她心里依旧非常难过,她在房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床边突然多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铃铛。

于小枝伸出手,摇响了它。

叮铃——叮铃——

在这一声声的铃声之中,于小枝挂着泪痕又睡着了。

就这样又过了数月,于小枝在于家恢复了以往的生活,似乎王秋月从未出现过一般。

每当想起她,于小枝就会在夜里偷偷摇响铃铛。

这日,于小枝被乔曼儿使唤着去照顾弟弟,因为太困了,她抱着弟弟跨过门槛的时候,重重摔了一跤。

于小枝虽然下意识地保护了弟弟,但对方还是被吓得哭了出来。

乔曼儿见了,上来就夺过儿子,给了于小枝一个大耳光。

“长没长眼啊,你这个赔钱货?你弟弟这么娇贵的身子,摔坏了怎么办?”

乔曼儿甚至在于昌成面前颠倒黑白,说于小枝是故意要摔弟弟的,小小年纪就心思狠毒,以后还得了?

于昌成听了,也没多问什么,直接取消了于小枝的晚饭。

自从杀害了王秋月之后,于昌成就再也无法直面于小枝了。但他也做不到下手处理掉她,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于小枝被摔得浑身疼,又没有东西吃,只能偷偷到厨房里捡了半个馒头回屋。

在临睡前,她又一次摇响了铃铛,希望王秋月能伴随着铃铛声进入她的梦里,给她一丝安慰。

入夜,月光渐渐被乌云所遮蔽,一阵阵阴风刮得于府的门窗嘎吱作响。

于昌成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方才他在梦里,竟是梦到了王秋月,质问他为何要杀死自己。

而更令他惊骇的是,他一睁眼,就看见王秋月的脸庞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只是此时的她,那张姣好的脸蛋上不断流淌着血迹,脸色也是一片惨白,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格外骇人。

“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死了吗!”于昌成大叫一声,惊醒了身旁的乔曼儿。

乔曼儿一见王秋月,也是失声尖叫了起来。但两人的叫喊声没有引来任何人。

王秋月阴仄仄地笑着,用如鞋底摩擦砖石一样沙哑粗粝的声音说:“于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被你杀死了,自然要回来找你要个公道呀。”

说着,她竟然直接摘下了自己的头!

她将它掉了个个儿,让于昌成能看清自己后脑处那个泊泊冒血的窟窿。

于昌成和乔曼儿此刻只恨不得自己能晕死过去,但他们偏偏非常清醒。

王秋月将头安回了脖子上,又看向了乔曼儿,笑眯眯地道:“对了,还有你,我也带了个人前来见你呢。”

话音刚落,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也在虚空中慢慢浮现,她的长相与王秋月有六七分相似,赫然就是王春荷!

乔曼儿再也扛不住了,尖叫着在床上跪了下来,不断给王春荷磕头,求她放过自己。

原来当年,乔曼儿眼看着王春荷要生下孩子,担心自己会失宠的她买通了丫鬟,在安胎药里下毒,这才导致了王春荷产后大出血。

“我拼了命才生下的孩子,被你们如此虐待,这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说着,两行血泪从王春荷的眼眶里流出。

她生前懦弱,死后又发现自己的女儿被肆意打骂欺负,泥人尚有三分脾气,她又如何能做到无动于衷?

“姐姐,乔曼儿可以交给你,不过这于昌成,你可要留给我。”王秋月冷冷说道。

“当然,好妹妹,你可要好好‘招待’你的姐夫。”

在于昌成一声比一声绝望的嘶吼声中,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到了半空中。

咔嚓——

随着清脆的骨头崩裂声,于昌成的脑袋软软地,以常人无法做到的程度,耷拉了下去。

王春荷看向乔曼儿,“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绝望的尖叫声在屋内久久回荡着,然而却无一人听见。

于小枝是被吵醒的,她听到屋外有很多人在喊着救火,也赶忙拿着铃铛跑了出去。

在四处奔跑求救的下人中间,她看见了坐在地上大哭的弟弟,跑过去抱起了他。

火势迅速蔓延,于小枝也眼见着要被浓烟吞没。就在这时,一双女子的手轻柔地拉住了她。

“小枝,闭上眼睛。”于小枝听出了这是王秋月的声音,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她就感到火光离她远去了。她睁眼一看,自己正站在一条街外的一个小巷子中。

弟弟在她怀中熟睡,而她面前出现了两个女子的身影,一个是王秋月,另一个则和王秋月有几分相似。

“……娘亲?”于小枝迟疑地喊了一声,王春荷听了立刻泪流满面。

“天要亮了,我们要走了,小枝,好好照顾自己……”

随着天边泛起白边,两人的身影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不见。

于小枝抱着弟弟出了巷子,发现不远处的于府还在冒着滚滚浓烟。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他,是一个白发灰衣的老伯。老伯一看她手上的铃铛,就叹气说自己还是来迟了。

“不过万幸的是,你还活着,我想王秋月姑娘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

“你认识我姨母?”于小枝对这个老伯的戒心少了许多。

老伯慈祥地笑了,“小姑娘,你若无处可去,不如与我一同上路吧。”

于小枝仔细思考了一下,说:“可以,但我要带上我的弟弟。”

“当然。”

老伯笑着牵过她的手,一老两少向着远方走去,消失在逐渐清晰的霞光中。

只留下清脆的铃铛声,在空中盘旋。

叮铃——叮铃——

声明:本故事为虚构传奇小故事,多来自于坊间奇闻、传说、志怪小说、戏曲、传奇等,作者本意是为了传承中国民间文化,切勿相信真实性,也不要封建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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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的话

简介:一支笔,几句话,穷尽天下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