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这是《红楼梦》中袭人的判词。温柔和顺原是假象,似桂如兰也只是幻觉。如果她一直安守本分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不被妒火蚀心,不投靠王夫人,专心伺候宝玉于朝暮,大概判词就换了一个境界,改为:束己温柔和顺,扶云似桂如兰。素雅优伶无过,红尘公子有缘。黛玉和宝玉有一段仙缘,袭人和宝玉何妨续一曲尘缘呢。
可是,她终究被自己的欲望所害,白立了贤淑大旗。这份善妒又不同于黛玉的小性子,她的妒充满了占有欲,并且持续升温,因妒生出许多出格言行。她觉得自己是未雨绸缪,谁知是在作茧自缚。黛玉和宝玉三天好、两天坏,层层交心,导致感情迅速升温。袭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在第六回,袭人和宝玉初试云雨,自那以后,她对自己的定位就有了质的转变,开始患得患失。看姊妹们的眼神,充满了意味深长。
袭人和宝玉 剧照
宝玉哪里还有在家的功夫在第二十一回,袭人不止吃了黛玉的醋,还有湘云的。湘云在潇湘馆里和黛玉同住,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在,宝玉魂不守舍。晚上赖在潇湘馆不走,袭人苦口婆心劝回。早上起来不梳洗又直奔潇湘馆。好言好语让湘云帮他绾头发,把袭人一早需要尽职的事情全托付给潇湘馆。
一股怨气爬上袭人的心头。宝钗例行过怡红院这边来,问宝兄弟哪儿去了。袭人反说,宝玉哪里还有在家的功夫?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俨然是家长对孩子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宝钗不免对袭人刮目相看,认为袭人不简单,是个有远大抱负的女子。从此就对袭人关注颇多。
宝玉发现袭人不对,问她怎么动了真气。袭人说横竖有人服侍你,我仍去伺候老太太算了。连续几日不搭理宝玉,早上又提醒宝玉,要去潇湘馆那边梳洗了,迟了别赶不上。酸意十足。别人能偷懒就偷懒,她却怕服侍宝玉不到位,让别人占去便宜。不但吃黛玉的醋,对湘云的醋也是先干为敬。
宝玉和湘云 剧照
请王夫人让宝玉搬出大观园大年初一,阖家去清虚观打醮。张道士给宝玉送来一堆道友们的礼物。其中有一件赤金点翠的麒麟,宝玉本想拒绝,说起史湘云也有一个,便欣然收了起来。黛玉看到宝玉对麒麟爱不释手的样子,十分生气。回去后不仅吐了解暑汤,还找个机会把宝玉的扇套子给铰了。一个娇嗔、一个疯魔。
这对欢喜冤家没法不入袭人的眼。躲还来不及,魔怔中的宝玉又火上浇油,误把袭人当作黛玉,一番死也相随的大胆表白,衷肠尽诉,就怕黛玉不懂自己的一片痴心。宝玉说得越动情,袭人越心碎,直呼老天爷你为什么坑我。只好拿这家伙是中邪了的谎话来欺骗自己。
这轮醋喝得不好消化,没多久,袭人决定付诸行动。她斗胆劝王夫人,以后让宝玉搬出大观园。理由是园子里的姑娘们,林姑娘宝姑娘等等,都大了,到底男女有别,日夜在一起太不方便了。难免哪天做错了一点半点,一生的名誉就毁了。袭人借担忧宝玉名节,把自己的妒意语重心长地表达出来,王夫人感激涕零,马上笼络她为自己人。这样一来,黛玉,宝钗都可以离宝玉远些了。
宝钗和袭人 剧照
就只不是咱们家的人第六十二回,宝玉、宝琴、平儿、岫烟一天过生日。大家围坐在一起,谈论府里众人的生日缘分,有三人一天生日的,也有两人一天生日的,几乎月月都有人过生日,唯独二月没人。袭人忙接话道:二月十二日是林姑娘生日,就只不是咱家的人。见大家竟然不知道黛玉的生日,袭人说出了心里话,黛玉不是咱家的人。
袭人俨然已经把自己定义为宝玉家的了,妥妥的姨娘附体。老太太的亲外孙女都不是咱贾府的人,我却是。记住黛玉生日也是她情非得已,恰好自己和黛玉同一天,以前宝玉只为自己私下里庆祝生日,现在倒要盼星星盼月亮,无比虔诚地为黛玉庆生了,这滔天妒意,袭人只能默默消化。
黛玉和宝玉 剧照
宴罢自由活动时,众人三三两两各自娱乐,只有黛玉和宝玉躲在远处一簇花下嘀嘀咕咕,说个没完。怎么都像是热恋中的小情人在卿卿我我。袭人盯了他俩好久,这个不是咱们家的人,怎么总是和咱家公子搅合在一起呢?迫于丫鬟的身份,袭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见他俩还没说完,就倒了两杯茶,端过来。
能拆散一秒是一秒。没等袭人走到位置,黛玉先去找宝姐姐了。袭人只好咽下醋意,中途折返已经不现实,于是请宝玉喝了一杯,又继续去请黛玉和宝钗分享茶水。并被黛玉授予“有心人”称号,这让她无言以对。没人理解她的煎熬。
黛玉和宝玉
她比黛玉更在乎宝玉。在黛玉把宝玉当作知音,构想一生相伴可能的时候,袭人已经把宝玉当作准老公了。本来宝玉也对她另眼相看,偏偏这份特别,让她因爱生妒,还想索取全部,僭越本分,坐镇中宫。并且使起手段来,完全忘记了善意的初心。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怪不得宝玉疏远了她。
原创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