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飞雪

1.

早听说山东老太太都偏心老大，和罗涛结婚后，我真是体会到了。

那天，罗涛进门就蹙着眉头。

我举着锅铲子出来，捏了一个虾，往他嘴里塞：“你是被哪个小妖精缠上了，还是咋的，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他推开我的手，将电脑包往沙发上一放，一屁股重重地坐了下去，双手抱着头，半晌才支支吾吾说：“我妈想让大哥小舅子来城里上班，还是住咱家。”

“门都没有，他们把这当旅馆了，啥时候想来啥时候来，我坚决不同意。”一股怒火冲上来，我将锅铲都撂了。

“没用了，还有十分钟都到家了。”罗涛面色苍白，一脸无奈。

婆婆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先斩后奏，她心里笃定我们不敢反抗。

2.

刚和罗涛结婚时，婆婆在婚礼上就让我们给大伯哥敬酒，说什么长兄如父，还说我们过好了，一定不能忘了帮衬大哥。

还没等我问罗涛咋回事，婆婆在饭桌上就开始喋喋不休。说大伯哥小时候为了救落水的罗涛，自己踩到河里的玻璃渣子，脚发炎，没及时看，落下了残疾；又说大伯哥为了罗涛能上学，他甘愿退学打工供罗涛。

看着大伯哥脸一阵发红，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因为什么。

罗涛闷着头，不说话，任凭婆婆拉着我的手秃噜：“小燕，你不会阻拦罗涛帮衬大哥吧。”

知恩图报是应该的，我哪可能阻拦呢，再说罗涛发自内心的感激，我想阻拦也阻拦不了呀！

只是，婚后，好多次帮衬大哥，我看着都是婆婆逼着罗涛做的，他本人没有太大热情，更是不会主动。

3.

比如，我们刚搬新家，婆婆就让罗涛给大哥找工作，还坚持让大哥住我家，口口声声说，如果没有大哥就没有罗涛的今天。

罗涛不善言语，更不会讨好人说话，他都是闷头搞技术，所以认识的朋友并不多。我看他为大哥工作的事犯愁，就伸了把手，把大哥介绍到我前男友的公司做保安。

工作介绍好了，婆婆每天晚上都打视频过来，名义上问我们吃饭了没有，实际上看我们有没有怠慢大哥。

干了大半年，早晚两顿大哥都在我家吃，洗漱用品也是我买，他从没说过买一回菜或者出点伙食费啥的，罗涛不吭声，我也不好张嘴说什么。

一个大伯哥在我家就够麻烦的了，婆婆又找事说，大伯哥正旺年，不能夫妻两地分居，让我们再给大嫂找个工作，带着老二也来城里。

罗涛气得脸铁黑，他饭都没吃就睡了。晚上，他做梦还哭泣，我还笑话他，一个大男人还委屈得不行，哭那么凶。

我还没想好怎么拒绝婆婆，她已经带着大嫂和两个侄子，扛着大包小包的来到小区楼下。

老大上初中，一住就是三年，大哥家一家四口人，占了我们两个卧室，俩孩子又把大厅占了，我和罗涛下班只能蜷曲在卧室里。

三年后，老大连个三星级高中都没考上，只能去外地上了中专。我和罗涛终于松了口气，大哥他们家终于可以回去了。

4.

没想到，他们还没走，大哥又在婆婆那里煽风，说让他小舅子在这边找工作还住我家。

大哥拉着小舅子就像这是他的房子似的：“老弟，这是自己家，想吃啥尽管说，可别客气。”

毕竟是年轻小伙子，在这住了三个月，看和我们住到一起不是太方便，他自己提出搬回公司宿舍了。

中秋节前几天，婆婆来城里，问我们单位有没有发月饼，大哥想吃城里的月饼。罗涛闷闷地将茶几下面的两盒月饼拿出来。

她又像搜罗什么似的，这屋里转悠那屋里晃。

晚上，我刚想说婆婆真偏心，啥都只想着大哥。只见罗涛腾地跳下床，到处翻找，说我给他买的U型枕头哪去了。

是的，罗涛颈椎不好，天天不舒服，我刚让朋友带回来的U型枕头，罗涛睡了几夜感觉脖子舒服多了。

找了一圈，罗涛黑着脸拨打电话，是婆婆接到：“哦，那枕头我看还挺稀罕，就装包里带来给你大哥了，这你还打电话，至于吗？”

罗涛默默挂完电话，我气归气，也没太放心上，一个枕头又不贵，大不了明天再去买个。

谁知，半夜我又被罗涛的哭泣声惊醒。

我有点毛骨悚然，一个大男人经常夜里哭醒，不会有什么病吧。

5.

我抱着罗涛的后背，抚摸着他的头，像哄孩子似的拍着他。他哭得更凶了。我按亮了灯，拿餐巾纸给他擦泪。

他眼睛都红肿了，哽咽着给我说了很多。

大哥的脚是他自己河里摸鱼扎伤的，他当时怕婆婆骂他，就说是救落水的罗涛，尽管罗涛一直争辩说不是，可是婆婆不信他。

大哥也不是为了罗涛才退学，而是他在学校里打架斗殴被开除的。婆婆为了护着大哥，都说成罗涛欠大哥的。

从他记事起，每次婆婆做荷包蛋，哪个圆哪个盛给大哥，烂的那个总是给罗涛。

罗涛从来没穿过新衣服，都是穿大哥穿过的，就连袜子都是。

罗涛还说，每次去田里，他心疼婆婆走路，就拉着板车让婆婆上去，他撅着屁股拼命拉，而婆婆这时都会招呼大哥也上车。那时，罗涛都是泪水和汗水混到一起流的，大哥比罗涛重三十多斤，再加上婆婆，那板车把罗涛的肩膀都勒肿了。

罗涛以为，长大后，婆婆就不会那么偏心了，没想到婆婆还是婆婆。

听了罗涛的哭诉，我心里隐隐作痛，罗涛够苦的了，我还相信婆婆说的话，一直让他迁就大哥，原来罗涛才是最需要爱的那一个。

6.

知道了罗涛童年的遭遇，我安慰他，我们换个好的席梦思，让你不再做噩梦。

我花了一万多买个新床垫。刚铺上那天，婆婆和大哥一家又来了。

晚上没走，大嫂眼尖看到我们换了床垫，就叫唤婆婆去看。大哥刚洗完澡，穿着大裤衩直接躺了上去，嘴里叽叽咕咕，说这么贵也没见得多舒服。

我气冲冲走过去，让他下来。婆婆拉住我：“满足他，随他折腾去，你别介意。”

我狠狠地甩开了婆婆的手：“因为你偏心，让罗涛有多心痛，你知道吗？你越惯大哥，大哥越觉得罗涛欠他的，都是你生的，就因为罗涛老实，不会讨好你，你就这样对他？”

大哥看我真生气了，就下了床。

不管婆婆以前对罗涛咋样，以后，我一定不会让她再这样对罗涛，罗涛不欠谁的。

正如阿德勒所说，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余生，我一定陪在罗涛身边，把他从婆婆那里缺失的爱一点点给他。我答应罗涛，不管我们以后就生几个孩子，我们都要一碗水端平，不让任何一个孩子受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