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兄相依为命。
一朝入宫,阿兄就变成了人彘。
浑身是血地死在了我的面前。
我悲痛不已,誓要为阿兄报仇。
却只听到贵妃毫不在意的一句。
「本宫为何要记住一个蝼蚁?」
贵妃视平民性命为蝼蚁,却被蝼蚁反咬致死
阿兄是远近闻名的木匠,经他手做出来的东西就仿佛有了灵魂。
皇帝为了哄美人高兴,豪掷千金请阿兄进宫。
但他却被做成了人彘抬回来。
十年后,我装作哑女入宫。
将贵妃的手指一根根地掰断。
像极了阿兄的手。
「你瞧瞧,多好看啊。」
1
选秀日当天,美人在生气。
原本大喜的日子,所有秀女都跪在地上。
「选秀是太后下的令,朕也是听命行事,爱妃就原谅朕这一次吧!」
在秀女们面前不远的龙椅上,是红着眼眶的美人温允。
她是皇帝奕承近年来的专宠。
就连皇后娘娘都比不上。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过很久,却不承想太后横插一脚,举行了选秀。
专宠被打断。
新人进宫,温允动气。
「陛下要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我,我可就再也不要理陛下了。」
秀女们两两相视,眼里全是绝望。
并非她们想要进这深宫中。
而是国师不知从何断言,近期凤女降世,入住后宫便会国泰民安。
因此,太后广招天下适龄女子进宫选秀。
就在这时,我突然身形不稳,摔倒在最前面。
奕承的眼神只是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引来了温允的不满。
「陛下,这人我要了好不好?」
美人开口,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就这样,我并未参加选秀,而是直接被温允带回到她的宫中,做一个奴婢。
接近她,这正是我想要的。
进殿当天,温允先是甩了我一巴掌,抬眼打量着我。
「你叫什么名字?」
我慌乱地跪在地上,手指比划了半天。
她先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而后大笑。
「原来是个哑巴。」
那一刻,我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不屑和鄙夷。
原以为我是一个争宠的主,没承想连个下人都不如。
带我们进宫的嬷嬷告诉温允,我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那你以后就叫哑娘。」她像看戏一样看着我。
闻言我使劲儿地磕头表示感谢,直到额头泛红。
温允看起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行了,以后你就负责本宫院子里的杂役。」
此后的日子里,无论温允说什么我都听,比她养的畜生都听话。
旁人自是比不上我。
为此,她也越来越依赖我。
短短两个月,我便从一个杂役奴婢,成了温允身边的贴身婢女。
但她估计永远都不会想到,我这样一个逆来顺受的奴婢竟然敢骗她。
我有名字,叫十鸢。
十全十美,鱼跃鸢飞。
而我阿兄十鱼,便是十年前死在她手里的那个木匠。
2
在那个遍地都是重男轻女的时代,我的出生却得到了一家人的宠爱。
尤其是阿兄。
他会把这世间万物最好的东西都摆在我面前。
旁人羡慕劝解:「一个女娃,赔钱货,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又何必对她这么好?」
但阿兄从不改变。
父母过世后,阿兄一人费尽辛苦牵扯我长大。
他会教我读书识字,给我买漂亮的裙子穿。
会在旁人对我说三道四时捂住我的耳朵。
我至今还记得阿兄对我说的那些话。
「人生来是平等的,不分男女,尊卑贵贱。没有人会比谁高人一等。」
可阿兄还是死在了权贵的手里。
那是一年夏季。
阿兄带我一同出去贩卖木雕赚钱。
皇帝带着美人微服出巡到此,一眼就看中了阿兄做的木雕。
为博美人一笑,皇帝奕承豪掷千金请阿兄去宫中,为温允雕刻一座画像。
阿兄一心想让我过上好日子,便答应了。
临走时,他嘱咐我要乖乖等他回家。
可我等啊等,等来的却是一群人彘!
后来我听旁人说起此事,阿兄的死竟仅仅是因为温允不满意做出来的人像。
她问阿兄,最珍视的东西是什么?
那个时候,阿兄就已经预料到自己活不下去了。
他说手和眼睛。
所以,阿兄被做成人彘时手脚尽断,连眼睛都被挖去了。
殊不知,阿兄这辈子最珍视的人就是我。
那时候温允说了什么,她说:「这木雕果然还是要活人做出来才好看。」
「扔出去吧!一个下三滥的人,在宫中晦气。」
温允向来受宠,在这宫中更是无法无天。
奕承什么都依着她,别说一个木匠了,就是再多来几个木匠惨死在宫中,他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只要美人开心,什么都行。
但今天温允又在发脾气了。
她原本在院子里吃着下午茶,一个小宫女不知上前说了些什么,就看到她猛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在了地上。
「又是皇后,她不是已经失宠了吗?凭什么还拿那么多好东西?」
温允表情狰狞。
原来美人也有不美的时候。
我愣了片刻,抬头对上温允狠厉的眼神后,连忙跪在地上为她处理伤口。
「伺候主子也能失神,哑娘,是不是最近本宫对你太好了?」
碎片扎进我的膝盖,我一声不发,连连摇头。
因为我知道,只有待在她身边才有可能有复仇的机会。
一旦远离了乾合殿,便再难靠近。
更别说复仇一事。
她像是来了兴致一般,将我的手狠狠地踩在脚下,任由碎片碴子划伤。
「哑娘,本宫今天心情不好,你在这碎片上滚上一圈逗本宫开心如何?」
虽是一个问句,但温允开口,岂有不执行的道理。
我像一个畜生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
耳边全是温允尖锐的笑声。
身旁的其他宫女都见不得这血腥的场面,只有温允一人,笑得极其开心。
直到我浑身血淋淋,她才作罢。
「下去吧!」
我行了礼,默默地退下。
浑身钻心地疼。
往外走的那一瞬间,我仿佛出现了幻觉,看到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阿兄上前心疼地抱住我。
「阿鸢,你去哪里搞的浑身都是伤的?疼不疼?哥哥给你吹吹。」
可惜,再也没有人问我疼不疼了。
3
奕承听闻此事便立马就赶了过来,和我擦肩而过时,看到浑身是伤的我,停留了一瞬,却也没多说什么。
之后我便听到温允娇弱的声音,似能勾魂。
「怕是皇上心里都没有我了,这些天不是去皇后哪里,就是去新进宫的妃子那里。让人好生伤心。」
说着说着眼角还掉下一滴眼泪。
美人哭泣,梨花带雨,怎能不心疼?
「阿允别生了,朕这不是在给你赔不是了吗?那都是太后的意思,朕也无可奈何。」
「不过阿允放心,朕的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人。」
俗话说甜言蜜语最能俘获人心。
温允也不例外。
再加上早些时候脾气都发到了我身上,现如今又被皇帝这样一哄。
满屋子都是嬉笑声。
我就像是一个小丑一样,偷偷聆听着别人的幸福。
不过在这深宫当中,越是得宠的人就越遭人恨。
温允跋扈的性子就是被皇帝宠出来的。
这就苦了那些新进宫的妃子。
稍有不慎就会被温允找各种理由打入冷宫。
而皇后娘娘生性软弱,对于这些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有一天,一个妃子终于忍不住了。
那日温允在后花园晒太阳,她突然拿着一把短刃冲了过去。
嘴里还念念有词。
「你这个妖女,妖言惑众。我不过是得了一次圣上的恩宠而已,你竟蛊惑圣上说我家有逆反之心。」
「我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命,惨遭杀害。今日,我要你跟我一同去死。」
可惜,她没能成功。
因为我替温允挡了那致命的一刃。
现场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在检查温允是否受伤,却没有一个人管我的死活。
等到所有人散去后,我才撑不住倒在了路边。
这次意外让奕承勃然大怒。
那个行刺的妃子被当场处死,就连温允身边其他的宫女也没能幸免。
唯独我一人。
等我再次醒来时,身边已然多了几个宫女。
「主子您也算是因祸得福了,陛下说你救驾有功,封您为贵人了,您以后都不用再伺候温嫔了。」
我心一惊。
难道苦心蛰伏了这么久,却要因为这件事功亏一篑吗?
我顾不得自己还在发烧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赶回温允的宫中。
进门一句话不说,便使劲磕头。
整个殿中都是清脆的响声。
温允闻声,半晌都没有说话。
我知道她这是心里有气。
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婢罢了,又何德何能入皇上的眼?
可我又觉得好笑。
明明我什么都没做。
皇帝的一句话却能惹这么大的麻烦。
直至额头上渗出血迹来,温允才作罢,她让我抬起头来看着她。
「本宫听说,陛下封了你位分?」
我连连摇头,不顾她诧异的眼光,从旁边拿出笔墨来。
「奴婢永远是奴婢,只想留在您身边伺候主子。」
看到这几个字,她先是笑了。
而后又开口:「算你识趣,谅你也不敢翻身做主子。以后就留在本宫身边好好照顾本宫吧!」
「若是再有其他的想法,本宫先杀了你。」
对于温允和我的决定,奕承也不再多说什么。
毕竟他后宫妃子众多,也不差我这一个。
日子仿佛回到了以前。
奕承和温允整天如胶似漆,而我默默在门外等待主子的传唤。
自从上次皇帝封我分位过后,温允便刻意刁难我。
他们亲昵时,便让我在门外听着。
我知道这是她再给我一个下马威。
奴婢永远是奴婢。
就算被皇帝看上一眼,也不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心思也不在这里。
复仇才是大事。
可我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去复仇。
4
转机来得也快。
那日宫中传来了一个喜讯。
皇后怀孕了。
这是偌大的后宫当中,皇帝的第一个子嗣。
即便是皇帝再怎么宠温允,对这个孩子也是极其重视。
一连好几天,皇帝都是留在皇后的寝宫当中。
皇后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几次三番出现在温允面前,提起孩子来刺激她。
甚至有时候临走前还会留下一句:「长得好看又怎么样?不下蛋的母鸡终究是上不了台面。」
皇后走后,温允勃然大怒。
「奕承明明许诺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现在居然让别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凭什么?」
可温允如此大发脾气,也没能让皇帝移驾到她的殿中。
这就苦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她把所有的气都发在我们身上,其中我尤为突出。
她将我踹倒在地上,用脚掌踩着我的脸。
「贱人,都是贱人。」
「本宫才是陛下最爱的人,只有本宫的孩子才配做这皇宫中的嫡长子。」
在这个过程中我始终没有表现出痛苦的样子,反而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脚,生怕温允会受到什么伤害。
这也极大地取悦了她。
「哑娘,你说本宫该用什么法子让那孩子胎死腹中?」
我闻言浑身一颤。
那还是个未出世的孩子。
我内心鄙夷,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心思恶毒的人,始终是丑陋的。
可我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拿着纸笔写下了一长串话。
「奴婢有法子可以帮到主子。」
那一刻,我从温允的脸上看到了贪婪。
她一脸欣喜地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哑娘,你快说,有什么法子?」
我用纸笔写下:「奴婢家乡有一个偏方,能在空气当中,无影无形的传播,神不知鬼不觉地使人滑胎。」
她连连称赞我,一口气赏赐了我好多东西。
「哑娘,你不愧是本宫身边最好的奴婢,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如若办不好,下场你是知道的。」
明明上一秒还对我笑脸相迎的人,这一边又是言语威胁。
温允就是这样一个歹毒的人。
就这样,我被送去了皇后的宫中做事。
同我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个宫女。
温允自然是不放心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由我一人去做。
说是相互有个照应,无非是监视我罢了。
5
我在皇后的宫中待了两个月有余,也没能寻到机会靠近她。
这期间温允时不时还会将我带回去折磨。
她总觉得是我在故意拖延时间,等胎儿稳了再想滑落的机会就不大了。
我只是告诉她,时机还未到。
直到那天晚上,皇后孕吐得厉害,半夜叫人服侍,身边的几个宫女都没有什么反应。
我斗胆上前去照顾她。
「这是青橘皮,可以缓解恶心,娘娘您闻闻。」
胃里实在是难受,让皇后也没心思去想那么多,缓和了一点过后她才抬头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只是一瞬,脖颈间便多了一把短刃。
「说,谁让你来的?」
利刃划过脖梗,渗出丝丝血迹。
皇后是武将之女,功夫自然了得。
当初在选秀大殿之上,温允开口将我要走之事依然是在宫中传了个遍。
现如今又过去了那么久,谁还不知我就是温允身边的一只狗。
而皇后和温允又向来就不对付。
我的出现,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语,反而凑上前直直地抵着刀刃,眼里满是坚定和恨意。
皇后愣了片刻,见我没有什么其他的动静后便收回了刀。
我后退一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娘娘喜欢吃酸杏,虽说能够抑制腹中恶心,但不宜多吃。」
「更不宜在喝了饭后吃。」
皇后坐在榻上的身形顿了顿:「为何?」
「温嫔让奴婢在娘娘的吃食中放了东西。」
刹那间,短刃再次抵住我的脖颈。
「你给本宫下毒,可知这是死罪?」
我连忙解释:「不是毒,是安胎药,奴婢早已将东西换了。」
「你是温嫔身边的人,为何要告诉本宫此事?本宫又如何能相信你?」
「因为…」
「敌人的敌人,便是友人。」
那晚,皇后娘娘同我坐了许久。
她起初并不信我。
可当我讲完当年发生的所有事后,皇后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向我。
临走前,她似是想起什么一般看着我:「本宫记得你不会说话。」
我只是看着她,皇后便明白了。
是的,我会说话。
但我明白祸从口出这个道理。
因此,从进宫那天起,我就把自己当成一个哑巴!
毕竟,越是弱势群体,越容易被忽略。
如今和皇后娘娘表露自己的秘密,不过是表示诚意的投名状罢了。
6
半个月后,我按照计划给温允传信说时机已经成熟。
她主动去找了皇后。
「听说姐姐有了身孕,前段时间我身体不适,没能来拜访,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但是。」温允故意停顿了一下。
「龙嗣毕竟是大事,马虎不得。」
「所以,我特意请了太医来为姐姐诊断,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皇后只是看着她,余光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我。
我默默地退出屋内,隔着门在外面偷听。
随后,屋内传来一阵争吵声。
「姐姐,这是意下如何?若真是有身孕,为何不能让太医检查?」
「不劳烦妹妹费心。」
温允冷哼一声,眼中全是不屑。
「姐姐这般紧张,怕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
「既然如此,那就更要让太医也好好瞧瞧了。」
「哑娘,去叫太医。」
听到温允的声音后,我连忙推开门,身旁早已站好了几个太医。
事关皇嗣,皇帝听闻此事也连忙赶了过来。
一见到奕承,温允整个人就粘了上去。
「陛下,臣妾好心为姐姐叫来太医诊脉,她却不领情,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
温允声音哀婉,是谁看的都是一副替皇后着想的样子。
皇帝本就因为孩子这段时间对她心里有愧。
如今听她这样撒娇,自然就是什么都依她了。
「皇后,温嫔也是一片好心,也没什么大事,那让太医好好瞧瞧。」
天子开口,不得不从。
半晌过后。
「朕的皇子如何?」
太医额头上全是冷汗,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发抖。
「启,启禀,皇后娘娘并无……」
「无什么?」温允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激动。
「无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