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润禾没死,朕要立她为皇贵妃。”
江漪滢站在太极宫外,就听到她的夫君,当今的圣上薛或寒,要封自己的庶妹江润禾为皇贵妃。
自古以来,皇后在世,不立皇贵妃。
薛或寒是盼着自己死……
这时,休眠了十三年的系统突然出声。
“宿主,你攻略本世界的男主十三年,还是没成功。马上过年了,我们及时止损,换个现实世界去攻略其他男人吧。”
江漪滢来到这个古代世界,已经十三年了。
她的任务就是攻略薛或寒,让薛或寒喜欢上自己。
可惜,十三年了。
全天下人都知道身为皇后的她爱惨了皇上薛或寒,几乎卑微到骨子里。
她身为女子却替薛或寒披甲出征,薛或寒重病垂危,她在佛前久跪三天三夜。
可即便这样,薛或寒依旧不爱她。
江漪滢沉默了一会,终于决定放弃了。
“好,那……我什么时候走?”
“启动下个世界,需要一个月时间,我们一个月之后就离开。”
“宿主,离开时,你可以选择在本世界中任意选择三样物品带走,就当做和这个世界告别。”
说完,系统再次休眠。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江漪滢看着白雪落在手心融化,苦涩一笑。
她把给薛或寒精心准备的食盒放在台阶上,转身走进茫茫大雪中。
……
江漪滢回到凤仪宫时,宫女们都被吓了一跳。
素日里仪态万千的皇后娘娘此刻一身风雪,鬓发都湿透了。
“娘娘,您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可是陛下他又……”
大宫女珍珠欲言又止。
她是江漪滢的陪嫁,自幼跟着江漪滢。
知道江漪滢每次受挫,难过,都是因为皇上薛或寒做了伤害她的事。
“我没事,替我沐浴更衣就好。”江漪滢苍白一笑。
在雪中走了一个时辰,她虽然被冻得麻木,但也清醒了。
薛或寒心中所爱一直都是庶妹江润禾,自己攻略他十三年都失败了,她也不必纠缠。
沐浴更衣后,江漪滢身形单薄站在宫门前,看着不远处的梅林。
“珍珠,叫人把这片金钱绿萼梅砍了。”
梅花是庶妹江润禾的最爱。
之前江漪滢爱屋及乌,为了讨好薛或寒,忍着花粉过敏照料着这片梅树。
如今攻略失败,她不想讨好了。
砍树这么大的动静,很快被太极宫的薛或寒知晓。
他风雪凛凛地赶来,看着被齐腰砍断的梅林,怒火中烧。
“江漪滢!你疯了吗?”
披着珍珠白繁花氅衣的江漪滢望向他,淡然一笑。
“六郎,这么多年,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就因为我砍了这些梅树吗?”
薛或寒冷眼看着她:“别叫朕六郎,你不配。”
说完,贴身太监福公公就把江漪滢放在太极宫甘露殿外台阶上的食盒丢了出来。
食盒里分毫未动的糕点滚了一地。
那是江漪滢早起一个时辰,亲手给薛或寒做的。
“你给朕做了十三年的吃食,朕有吃过吗?你还在送,是不腻吗?”
薛或寒嘲讽。
听到这话,江漪滢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平静道。
“陛下不喜欢,臣妾以后都不会做了。”
薛或寒轻笑一声:“你要真有这么果决,朕还会高看你两眼。”
江漪滢十三年如一日照顾自己,从未变过。
突然说这种话,他怎么可能会相信?
江漪滢已经不在乎了,她眼睫微垂:“陛下,既然妹妹回来了,那臣妾请旨搬离凤仪宫,给妹妹让出位置。”
本来这凤仪宫,就是薛或寒为庶妹江润禾准备的。
只可惜,六年前,江润禾失足坠崖。
一直杳无音讯。
直到昨天,江润禾才活着回来。
薛或寒眸色微变,落下两字,“随你”便离开了。
他没想到江漪滢对自己的爱竟卑微至此,连象征皇后身份的凤仪宫都愿意拱手相让。
而江漪滢望着薛或寒的背影,心尖只剩下释然后的平静。
既然薛或寒始终不曾爱过自己,她也不必苦守这些虚名。
反正自己一个月之后就会离开。
她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第2章
三日后。
清晨,江润禾的皇贵妃封妃大典。
江漪滢简单梳妆了一下走出殿外。
只见凤仪宫都被装扮一新,四处挂满了红绸和囍字。
宫女珍珠脸色难看:“娘娘,今日封皇贵妃的阵仗,远远超过了当年您的立后大典。”
江漪滢一愣。
珍珠不提,她都快忘记当年自己的立后大典是多么寒酸。
薛或寒以守孝之名把一切从简,她甚至没有和他一起拜过祖宗天地。
洞房之夜,薛或寒在甘露殿处理了一夜的政务。
“你只是朕的皇后,不是我的妻子。”
江漪滢记得第二天一起用膳时,薛或寒十分漠然地说。
叹了口气,江漪滢摆摆手:“陛下喜欢她,隆重些无妨。”
闻言,珍珠亦叹了口气。
皇后娘娘当真是爱极了陛下。
……
皇贵妃封妃大典结束后。
按照大燕礼制,皇贵妃江润禾需要到凤仪宫拜见皇后。
时隔六年,江漪滢再见到这个庶妹,心情复杂。
因为从小到大,江润禾最爱的就是陷害自己。
同样是女人,又因自己是穿越而来,江漪滢懒得和她计较,戳穿之后就不再管她。
可她从未吸取教训,有所改变。
“漪滢阿姐,看到我回来你是不是很吃惊呀?”
江润禾娇若天成,一副弱柳扶风之态,难怪能让薛或寒爱到不能自拔。
“是有些吃惊,不过妹妹平安回来,陛下开心,本宫自然也开心。”
江漪滢平静开口。
“哼。”江润禾冷笑一声。
她这个姐姐真是一如既往地大度,一如既往地深情,一如既往的可怜可悲。
江漪滢不知道江润禾心底想法,只道。
“珍珠,把给皇贵妃的赏赐呈上来。”
珍珠去拿赏赐,而江润禾却径直来到了江漪滢的面前。
“姐姐,你想看看陛下是更在意我,还是更在意你吗?”
话落,江润禾忽然身形虚弱向后倒地。
“碰!”得一声。
她的演技实在拙劣,江漪滢已经习惯了。
可下一秒,薛或寒冲了进来,急忙扶起江润禾。
他阴沉着脸,看向江漪滢不由分说斥责:“江漪滢,六年前你派刺客害禾儿坠崖失踪,今日你当着朕的面还敢害她?”
江漪滢脑中一轰。
她六年前替仰光河征战,千里之遥,怎么害的江润禾。
不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江漪滢如今已经懒得戳破江润禾,毕竟自己还有27天就要离开。
“我没有刺杀她,刚才是她自己摔倒的。”
没有做过的事,她不认。
“你还狡辩!”薛或寒眼神冰冷。
这时,依偎在薛或寒怀里的江润禾温声开口。
“六郎,你不要怪姐姐了,是禾儿不好……”
薛或寒神色温柔:“禾儿莫哭,你怀着身孕,本不该来这晦气之地,朕带你离开。”
他一把将江润禾抱起,离开了此地。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江漪滢苦涩一笑。
她没想到江润禾都有身孕了。
既然这样,江润禾必然不是昨天才进宫的。
薛或寒真的很爱江润禾,安排好一切之后立马把她接进宫中。
江漪滢不由想起这些年自己一直没有身孕。
因为薛或寒这些年只要碰过自己,就会命人给自己灌一碗避子汤。
江漪滢记得薛或寒曾经说:“逼朕娶了你,就不要妄想有朕的子嗣。”
此后,只要是初一、十五,江漪滢都会喝一碗避子汤。
避子汤性寒,这么多年下来早就亏损了她的身体。
“唉……”江漪滢又叹了口气。
她应该早点想通,薛或寒心如磐石,是不可能攻略成功的。
白白浪费了十三年的时间。
只是江漪滢还没有走下凤位。
她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娘娘!你怎么了!”
意识模糊前江漪滢满脑子都是自己应该从这个世界带走哪三样东西。
这一夜,凤仪宫灯火通明。
第3章
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几个太医都聚在江漪滢的榻前。
他们面色凝重:“皇后娘娘这是昔年旧伤,积劳成疾,再加上避子汤,身体早就空了……”
江漪滢神色平静:“你们不妨直说,本宫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太医们面面相觑,有些为难:“拿最猛的药吊着,娘娘也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听到这话,江漪滢顿时松了口气。
幸好。
26天之后就可以跟着系统脱离本世界了。
否则,一年的病痛折磨,她可承受不住。
“各位太医用药时不必顾虑,只要能让本宫少受些疼痛,再苦本宫也能喝下去。”
江漪滢有些虚弱地对太医们说。
“是!臣等一定竭尽全力!”
这些太医都是寒门出身,几乎都是江漪滢一手提拔,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走出凤仪宫时无不抹泪。
“唉,娘娘都是为了我大燕四处征战才会落下陈伤啊。”
“是啊,皇后娘娘对大燕劳心竭力,对陛下更是无可挑剔……”
“这么好的皇后,陛下都不珍惜,偏偏去宠爱那个妖妃,真是红颜祸水!”
太医们走远。
其实江漪滢知道众人的想法,若不是为了攻略薛或寒,她何至于此?
但庆幸的是。
虽然薛或寒看不到自己的付出,但外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没有忘记她保家卫国的恩情。
送完太医回来的珍珠见躺在榻上的江漪滢,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不明白自家娘娘这么爱陛下,这么好,陛下怎么能这么铁石心肠?
……
辰时一刻,旭日初升。
江漪滢决定今天搬出凤仪宫。
她叫来凤仪宫所有的宫人,温声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本宫要搬出凤仪宫了,故而为你们每一个人安排了新的去处,都是轻松的活计,诸位,后会有期。”
江漪滢没有成功攻略薛或寒,25天后又要离开了。
她必须让这些跟了自己十三年的人有个好归宿。
然而,珍珠坚持留下来。
她本是要被流放的罪臣之女,是江漪滢救了她。
“娘娘,奴婢哪儿也不去,誓死都要跟着您,可是娘娘,您要搬去哪里呢?”
江漪滢平静道:“就去翠微宫吧。”
珍珠红了眼:“翠微宫离皇上的太极宫最远,也是宫里最偏僻、最荒凉之地,那里多年无人居住,已经破旧不堪了,而且您的身体怎么扛得住?”
“无妨,我现在只想清静清静。”江漪滢实话实说。
她实在懒得看薛或寒和江润禾卿卿我我了。
而且翠微宫偏僻,还能避免江润禾找麻烦。
珍珠却猛地掉下泪来。
娘娘真的太好了,还主动为陛下和那个妖妃腾位置。
一主一仆简单收拾了些东西,走向那座和冷宫没什么区别的翠微宫。
翠微宫果然冷清破败,到处是灰尘蛛网。
江漪滢放下包袱,不容珍珠拒绝,一起干活。
无奈她浑身发痛,只能在贵妃椅上蜷缩成一团。
“太医给的止痛药还是不大起作用啊。”
珍珠红着眼望着时日无多的江漪滢,她决心做些什么。
趁江漪滢没注意,珍珠走出翠微宫。
她要去告诉陛下,让陛下来看娘娘!
……
翠微宫。
江漪滢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上午,不见珍珠。
她想去找,却格外乏力。
直到傍晚之时,翠微宫的门才被推开。
“珍珠……”
江漪滢看过去,却是一身龙袍的薛或寒。
薛或寒满身冷意,走进来后,看着杂草丛生,破烂不堪的宫殿冷笑。
“江漪滢,皇宫这么大,你偏偏选了一个最偏僻最破烂的翠微宫来住,你是想让天下人指责朕苛待发妻吗?”
江漪滢忍着刺骨的疼痛,勉强起身。
“陛下?你怎么来了?”
薛或寒看着除了脸色苍白,没有其他异样的江漪滢。
彻底阴沉下脸:“你这次装病还装得挺像的,只是你为争宠,让你的贴身宫女在甘露殿跪了一天一夜,你觉得身为皇后,这样合适吗?”
跪一天一夜?
江漪滢虚弱道:“我没有……”
薛或寒沉声打断:“朕没有废黜你的皇后之位已是对你的宽容,你不要再玩弄心机,往后病了就宣太医,若死了,朕自会命人给你收尸!”
说完,薛或寒转身就走。
他就说曾经可是能拉得开玄铁打造的大弓的江漪滢怎么会生病!果真是装病!
江漪滢难受得紧,直到看到一瘸一拐的珍珠才反应过来。
“难怪你一夜未归……”
看了一眼薛或寒头也不回的背影,江漪滢叹气。
“珍珠,以后就算我死了,你也不必去找皇上。”
“因为我真的不爱他了。”
第4章
珍珠看着江漪滢苍白的脸色,眼泪滚滚而落。
皇后爱了陛下十三年,怎么会突然不爱了呢?
肯定是逞强。
不过,她不愿让皇后担心,点头答应:“是,皇后娘娘。”
江漪滢不知她心中所想,抬手抹去她的泪。
“傻丫头,以后要多为自己着想,知道吗?”
珍珠点头:“是。”
让珍珠早些休息后,江漪滢也躺下了。
可是直到夜半时分,她也没睡着。
“扑哧——!”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江漪滢点了烛火,才看到一只鹰叼着一块玉,停留在自己寝殿的窗户前。
“阿隼,你怎么找到我的?”
江漪滢拿起它叼的那块玉。
就看见上面还绑着一张小笺。
打开后,赫然是青梅竹马宣平王赵拂陵的字迹。
【三天后,子夜鸦啼时,我带你离开皇宫。】
赵家四世三公,赵拂陵是凭军功被先帝封的异姓王。
也是江漪滢在这个世界的好友之一。
鹰叫阿隼,是她亲自训好了送给赵拂陵的。
抚摸着阿隼油光顺滑的羽毛,江漪滢提笔写:【我在宫中很好,我不走,你不要贸然行事,以免连累王府。】
江漪滢放飞阿隼,服了安神汤后沉沉睡去。
……
三天后,申时,冬日阳光最好的时段。
江漪滢躺在贵妃榻上晒太阳。
这时,珍珠慌慌张张走了进来:“娘娘,不好了,将军府出事了!”
听到这话,江漪滢急忙起身。
两个时辰后,将军府。
江漪滢赶到之时,就见许多仆从搬着大箱子出来。
她斥道:“都住手。”
管家见她回来大喜过望:“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一身贵妃华服的江润禾从大堂走了出来,笑道:“阿姐,你来了,我来收回将军府。”
收将军府?
“将军府是阿兄和本宫的,哪儿轮得到你来收回?”江漪滢一字一句。
江漪滢在这个世界上的爹爹临走之前,把将军府留给了她和在边疆作战的阿兄。
可这时,薛或寒的声音冷冷响起:“如果是朕要收回呢?”
他也从府内走出来。
将军府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江漪滢看着薛或寒一身墨色常服,剑眉星目,华贵无比。
她还能说什么。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君让臣死,都不得不死。
何况是一个将军府。
“陛下可还记得我江家的功绩?我爹爹为守边关而亡,我兄长如今在边疆十年未归,你连他们最后的家都要收走吗?”
薛或寒对上她悲楚的目光,喉结一紧。
“朕是把将军府交给禾儿,她也是将军府的女儿,有何不可?”
听到这话,江漪滢无言以对,只觉薛或寒真是绝情,这十三年太不值。
不过,没事。
反正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会带走薛或寒最珍贵的东西。
“好,既然陛下决定了,陛下开心就好。”
江漪滢说完,转身离开。
可她的身体太虚弱了。
走出大门时踉跄了一下,幸亏珍珠扶着,不然肯定会摔倒。
薛或寒看着江漪滢单薄狼狈的背影,不禁皱眉。
什么时候,她虚弱成这样了?
“六郎,你可是对姐姐不忍心了?”一旁江润禾的声音打断了薛或寒的思绪。
薛或寒冷笑:“怎会,她这样蛇蝎心肠之人,朕对她不会心软。”
“那我离开六年来,你可曾对姐姐有所动心?”江润禾忍不住继续追问。
薛或寒没有思索。
“从未。”
第5章
江润禾这才展颜:“六郎,既然今日出宫了,我们不如去街市游玩一番?”
“好。”
薛或寒嘴上答应,可不知为何有些心不在焉。
与此同时。
江漪滢走出将军府,坐上马车,她没有回皇宫。
而是对车夫吩咐道:“去忠武将军墓。”
忠武将军是她的爹爹,今天正是他的忌日。
半晌之后,马车停下。
江漪滢掀开车帘。
远远的,她就看到一个长身玉立的背影站在爹爹的墓碑前。
江漪滢一眼看出这个背影正是自己的好友赵拂陵。
她在珍珠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阿陵,你怎么会在这儿?”
赵拂陵看到江漪滢亦是一惊,他回答道:“今天是江伯伯的忌日,我来祭拜。”
江漪滢苍白一笑:“你有心了,多谢。”
说完,她在墓碑前跪下,郑重地拜了三拜。
以后她走了,阿兄又在西北戍边,只怕更没人来看爹爹了。
想到这里,江漪滢在心中说道。
“爹爹,女儿很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以后不能来看您,请您不要怪女儿。”
“即使在另一个世界,我也依旧会为你和阿兄祈福。”
默默说完,江漪滢朝着父亲的墓碑,重重磕了三个头。
她再站起身时,只觉头晕目眩。
一旁的赵拂陵想扶住她,可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又放下了抬着的手。
“滢滢,你为何不愿意和我走?你就那么爱皇上?那么割舍不下他?”
他不懂,自己到底比薛或寒差到哪儿了,为何江漪滢不愿意和自己离开。
听到这话,江漪滢有口难言。
她不能告诉赵拂陵,自己只剩下21天了,没必要折腾来折腾去。
“阿陵,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是薛或寒的皇后,是大燕的国母,我不能走。”
赵拂陵见此不忍相逼。
“一起走走吧。”这是他最后的请求。
江漪滢没再拒绝。
两人一边闲谈一边慢慢走。
华贵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不知不觉到热闹的街市转角,两人即将分别。
“珍重。”江漪滢微笑着告别。
“你也保重,若你改变主意,随时告诉我。”赵拂陵一字一句认真道。
两人殊不知不远处的首饰摊前。
薛或寒正冷冷望着他们。
“六郎,原来阿姐偷偷出宫是要和宣平王见面,我们错怪她了。”
江润禾握着一支珠钗,娇声道。
薛或寒沉着脸望着江漪滢的背影,没有说话。
……
入夜。
睡梦中的江漪滢只觉自己被一块大石头压得喘不过气。
睁开眼。
竟是面若冰霜的薛或寒。
“陛下,你喝酒了?”江漪滢闻到浓烈的酒气,不禁蹙眉。
“别说话。”薛或寒命令。
他半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白日里不是他看错,江漪滢真的瘦得不成样子了。
薛或寒握住她纤细的腰:“瘦成这样,赵拂陵竟然还喜欢你?”
扯开中衣,他看到她左肩到胸口狰狞的疤痕。
薛或寒蹙眉:“这道疤真恶心。”
听到这话,江漪滢脑中一轰。
这道疤明明是因为薛或寒才留下的……
可没等江漪滢张口。
薛或寒猛地撕开了她最贴身的小衣。
第6章
身前一冷,江漪滢急忙拿被子挡住胸口春光。
她满眼失望地看着薛或寒。
“陛下,你不是深爱江润禾吗?”
“现在你这样,就不怕江润禾知道会伤心难过吗?”
薛或寒听闻此话,手一顿:“禾儿可没有你这么善妒。”
善妒?
江漪滢只觉可悲,她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自然不是薛或寒的对手。
她闭上眼睛:“是吗?那这样,我明日就去告诉她!看看江润禾是否有陛下说的那么大度。”
听到江漪滢一次又一次地激自己,薛或寒也不知道为何,第一次那么想得到她。
“你尽管去!”
下一秒,江漪滢只觉自己的身体被劈成两半。
她分不清到底是病痛还是这场粗暴的情爱很痛。
这场情事不知持续到什么时辰,江漪滢失去意识又被薛或寒的动作撞醒。
再次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江漪滢感觉浑身到处都痛,尤其是受过伤的左肩。
她剜了一眼睡在一旁的薛或寒。
然后披起衣服,走向一面铜镜,看向那道疤痕。
不禁回忆四年前。
自己陪着薛或寒到雪明山冬猎。
薛或寒追被一只黑熊袭击。
在那只熊冲向薛或寒时,江漪滢不要命地挡在他身前。
她被熊一掌划过左肩。
不仅骨折,还留下一条蜿蜒难看的疤痕。
“真是不值得……”江漪滢话脱口而出。
不过没关系,到下一个现实世界后她的身体就会恢复如初了。
而这时,薛或寒忽然出现在江漪滢身后。
他冷着脸:“你说什么不值得?”
江漪滢看着铜镜后薛或寒冰冷的一张脸,合起衣服:“陛下怎么醒了?”
“你站在这神神叨叨这么久,朕被你吵醒了。”薛或寒语气不善。
“那陛下不如去皇贵妃那里,她一定不会吵你。”
江漪滢平静回答。
薛或寒一怔。
从前江漪滢巴不得自己天天留在她身边,最近不仅不吵不闹,还把自己往外推。
有点过于大度了。
薛或寒审视地看着她。
“你把朕往禾儿那里推,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时,听命于江润禾的关雎宫宫女闯进来:“陛下,不好了,皇贵妃娘娘见红了!”
薛或寒顿时脸色一变:“怎么回事?不是说胎像稳固吗?”
他边问边向外走,完全把江漪滢抛之脑后。
江漪滢看着薛或寒着急忙慌的背影,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她浑身疼着呢,根本不想和他多费口舌。
叫珍珠打了水沐浴后,江漪滢重新躺到榻上休息。
这些天,她全身愈发疼了,哪怕吃再多的药,都无济于事。
……
亥时,月明星稀。
江漪滢躺在贵妃榻上小憩。
薛或寒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江漪滢,你为什么要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手?”
他目光阴鸷,语调森冷。
江漪滢缓缓睁开眼,不明所以:“我下什么手了?”
薛或寒冷笑:“禁卫军抓到一个刺客,那刺客曾是你虎威军的部下,他招供说就是你指使他刺杀禾儿,导致禾儿受惊吓小产的。”
虎威军曾经是江漪滢一手培养,后来薛或寒登上皇位,她就将其交给了兄长掌管。
江漪滢蹙眉:“我从没有派虎威军刺杀过江润禾,既然抓到了,你叫他来和我对质。”
薛或寒沉着脸:“刺客已经服毒自杀。”
听到这里,江漪滢还有什么不懂。
定然是江润禾诬陷自己。
只是江漪滢没想到她这么无所不用其极,竟然用亲生骨肉来诬陷自己。
算了算,自己还有20天就要离开。
江漪滢懒得解释,直接问道:“那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薛或寒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认罪了。
他寒声道:“即日起,皇后禁足翠微宫,非诏不得出!”
说完,薛或寒甩袖离开。
翠微宫的大门被合力关上。
江漪滢知道薛或寒为何没杀自己,因为自己在戍边的兄长还在世上!
她缓缓收回目光。
对薛或寒所作所为已经全然不在意了,因为她决定离开这个世界时。
带走的三样东西是。
传国玉玺、号令全军的虎符。
最后一个,是薛或寒最珍惜之人,江润禾。
第7章
系统之前和江漪滢说了下个世界是属于她的21世纪。
她带走江润禾。
一来可以让江润禾接受新思想的洗礼,不要再被封建思想束缚。
二来如果江润禾再做坏事,她可以让法律制裁她,而不是皇权至上,谁也管不了她。
三来,薛或寒不是深爱江润禾吗?
她想带走江润禾,让薛或寒感受一下失去心爱之人是什么滋味。
……
朱门紧闭的翠微宫,大雪飘扬。
江漪滢坐在贵妃榻上看着窗外的雪。
薛或寒有大半个月没出现了,因为他在照顾小产的江润禾。
而距离江漪滢脱离本世界只剩下最后3天。
“娘娘,喝药了。”宫女珍珠端着药轻声叫着江漪滢。
江漪滢回过神来,她微微抬眼:“太苦了,我不想喝。”
听到这话,珍珠蓦然红了眼眶:“娘娘,奴婢知道陛下这么久不来看您,您伤心,但是喝了药您身体才会好,身体好了才有机会见到陛下啊。”
江漪滢无奈摇头:“珍珠,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喝再多药也无济于事……”
还没说完,她拿手帕捂着唇狠狠咳嗽了起来。
“娘娘,你咳血了!”珍珠见到这一幕,眼底一片惊慌失措。
江漪滢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手帕。
刺目的鲜红。
“我没事。”江漪滢毫不在意,微笑着安慰珍珠。
大半个月以来她明显感觉到这副身体越来越虚弱。
幸好只剩3天了。
“娘娘……”珍珠哽咽。
这时,翠微宫的大门被打开。
“皇上驾到!”福公公尖细的嗓音远远传来。
江漪滢透过半开的窗望向宫门。
只见薛或寒的身影出现。
珍珠面露惊喜:“奴婢就知道陛下绝不会放任娘娘不管!”
她看着江漪滢认真地宽慰道:“娘娘不要伤心,陛下对娘娘还是有情意的!”
江漪滢看着她摇头苦笑。
都攻略失败了,薛或寒对她怎么会有情意呢?
此时,薛或寒走进内殿。
珍珠连忙跪下道:“奴婢参见陛下!”
紧接着她抬头:“陛下快去看看我家娘娘吧,她刚刚吐血了!”
说完,珍珠伏下身磕了几个头。
“出去。”薛或寒冷冷道。
珍珠一惊,但年轻天子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
再加上福公公在一旁看着。
她只好咬着唇,忧心忡忡地离开。
薛或寒走到贵妃榻前。
他看着江漪滢蜷缩在榻上没有一点起身的样子不禁冷笑。
“不过禁足半个月,你就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让宫女说什么吐血,你觉得朕会信吗?”
江漪滢垂下眼没说话,她实在难受得紧。
薛或寒阴沉着脸,硬邦邦道。
“江亭纪带着虎威军回京述职了,三日后的宫宴,朕要你自请废后。”
江漪滢一怔。
哥哥回来了!
江亭纪是江漪滢一母同胞的兄长,也是让西北多年平安的骠骑大将军。
虎威军更是只听她和阿兄命令调遣的一支虎狼之军。
怪不得薛或寒会突然来翠微宫,原来是想让她给江润禾让位。
而要她自愿废后,就是避免江亭纪发难。
“怎么?你舍不得皇后之位?”
薛或寒见江漪滢沉默,有些不耐烦。
“怎会,陛下所愿,臣妾都会成全。”江漪滢缓缓开口。
反正要带着江润禾一起走了,薛或寒想怎样就怎样吧。
听到这话,薛或寒的脸色才好了些。
江漪滢果然爱自己爱到了骨子里,什么要求都会答应。
“若生病了就叫太医来治,你现在还是朕的皇后,不要让别人觉得朕苛待了你。”
看着苍白的江漪滢,薛或寒忽然道。
“臣妾知道。”江漪滢点头。
“明年你便去五台山修行,朕同禾儿都不想再见到你。”薛或寒说。
“好。”江漪滢依旧点头。
薛或寒看着她如今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莫名刺眼。
但相看生厌这么多年,他对她已经无话可说。
于是,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而这一次,江漪滢没有像以前那样挽留他。
……
三日后,小年夜,宫宴在花萼相辉楼举行。
江漪滢盛装出席。
只是厚厚的脂粉依旧掩盖不了她的病气。
坐在薛或寒旁边的江润禾不禁笑道:“半个月不见,阿姐憔悴许多呀。”
江漪滢没有理会,只对座下担忧自己的江亭纪摇了摇头。
“我没事。”她无声地说。
薛或寒蹙眉:“江漪滢,既然病了,有什么话说完就回宫吧。”
他甚至已经不叫她皇后了。
这么迫不及待吗?
江漪滢望向面若冰霜的薛或寒,苦涩一笑。
她抿了一口酒,好让苍白的脸颊红润些。
紧接着,江漪滢拿出袖中的凤印,走到殿中央跪下。
“臣妾昔年在战场落下旧疾导致多年无所出,如今见陛下和妹妹两情相悦,自请废后,退居翠微宫,等冬去后,臣妾愿到五台山修行,请陛下成全。”
第8章
江漪滢所言都是薛或寒那日之言。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哗然。
“不可啊,皇后娘娘,您是先帝赐婚,而且这么多年您为陛下、为国为民呕心沥血,怎能废后出家,若仅因无所出,天下万民都是您的孩子啊!”
丞相第一个站出来说话。
“是呀,您在战场九死一生,如今落下陈伤,已是大燕对不起您……”
“我知道诸位的顾虑。”江漪滢温声打断,“只是……”
她看向依旧丰神俊朗的薛或寒:“我心意已决。”
不知为何,薛或寒被江漪滢看得心头一窒。
“请陛下成全。”江漪滢叩首。
薛或寒久久未语。
分明是他要求她自请废后,如今他忽然又犹豫了。
十三年,江漪滢替他手握红缨枪上战场杀敌,高束起长发舌战敌国使臣。
夫妻、君臣,江漪滢已经尽善尽美。
但不爱就是不爱。
此时,江润禾娇滴滴的声音响起:“阿姐都跪了这么久了,六郎……”
薛或寒和江漪滢四目相对。
“朕准了。”
听到这三个字,江漪滢和江润禾同时松了口气。
江漪滢把凤印交给福公公,转身走出殿门。
江亭纪跟了出来,他不解:“滢滢,你为何要这么做?”
“阿兄,不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是折磨。”
而且今天自己就要离开了。
江漪滢望着江亭纪。
虽然她是魂穿到这个世界做攻略任务的。1
但江亭纪一直都很爱护她。
有些叮嘱的话,江漪滢忍不住脱口而出。
“阿兄,明日你就带着虎威军回西北吧,不要再回京城了。朝廷党争曲折弯绕、深不见底,我怕你和虎威军被卷进去。”
听到这话江亭纪眉心微蹙:“那你呢?”
“我自有脱身的办法,阿兄不必担心。”
江漪滢伸手替江亭纪整理了一下衣冠:“阿兄也老大不小了,在西北若是遇到喜欢的女子就娶了吧,战场刀剑无眼,有了牵挂才有羁绊,阿兄就不会不惜命了。”
“好,我都听滢滢的。”
江亭纪虽然不懂江漪滢为何一副要诀别的样子,但还是点头答应。
“阿兄,珍重。”
说完这句话。
江漪滢慢慢走进冬夜的风雪之中。
……
翠微宫。
江漪滢坐在窗前,把一些金银细软还有地契之类的东西收拾了出来。
随后,她叫来珍珠。
“如今,我已经不是皇后了,我也知道赶你,你肯定是不走的,这些东西是我们以后在五台山傍身所需,我在西华门安排了一辆马车,你先出宫去,我过了今夜定来寻你。”
珍珠含着眼泪摇头:“我要和娘娘一起走。”
江漪滢佯装正色:“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让你先走是我的命令。”
“娘娘,奴婢不走!”不知为何,珍珠就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听话,珍珠,我从没有骗过你,对不对?”
听到这话,珍珠才勉强答应:“那奴婢在宫外等娘娘。”
江漪滢点了点头。
把珍珠送走,江漪滢捂着心口在贵妃榻上坐下。
本来她是可以带走珍珠的,可是在这个世界,珍珠还有家人。
从花萼相辉楼出来时,江漪滢已经疼得厉害。
数着时间。
一分钟,两分钟,午夜十二点的时候。
脑海中响起系统久违的声音。
“宿主,你都准备好了吗?”
江漪滢忍着痛回答:“准备好了,我要带走传国玉玺、虎符和江润禾!”
安静了几秒钟。
系统机械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正在为您脱离本世界……”
江漪滢缓缓闭上眼。
眼前出现无数道闪烁着的白光。
一时间,一种毁天灭地的剧痛涌向了江漪滢。
她疼得冒出细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漪滢身体一轻。
好似是灵魂从那个破碎不堪的身体里彻底剥离。
江漪滢感觉自己正在消失。
“薛或寒,我们死生不复相见。”
她在心底落下一句话后,身体骤然毫无生息地歪倒在榻间。
刹那,在凤仪宫内,站在铜镜前得意洋洋,头戴龙凤珠翠冠,衣绣有织金龙凤纹,准备着封后大典的江润禾。
还有放在御书房书案上的传国玉玺和虎符都消失了。
最后只剩下,一道机械的系统声。
“恭喜宿主江漪滢,脱离本世界成功!”
第9章
凤仪宫宫女兰茵最先发现江润禾不见了。
那时。
兰茵奉江润禾之命去取一支九凤朝阳攒丝垂珠钗。
回来便发现铜镜前空无一人。
“奴婢在凤仪宫找了一遍,后来又去了娘娘之前住的关雎宫,都没有找到娘娘。”
兰茵伏跪在甘露殿的长阶前瑟瑟发抖。
闻讯从花萼相辉楼赶来的薛或寒沉着脸,眼底一片冰冷。
不一会儿,福公公和禁卫军首领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因今夜小年夜宫宴,出入神武门的车马臣等都会细细盘查,直至方才,臣等都并未发现皇贵妃娘娘出宫。”
因江润禾还未正式封后,他们对她的称呼都还是皇贵妃。
“不过……”禁卫军首领抬眼看了看薛或寒的脸色,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过什么?”薛或寒厉声:“难道还要朕请你开尊口吗?”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禁卫军首领连忙跪下:“臣在西华门拦下了皇后的宫女,她带着金银细软……”
“皇后?”薛或寒蹙起眉头。
他想到在花萼相辉楼宫宴上自请废后的江漪滢。
难道她自愿废后、退居翠微宫是假,挟持江润禾才是真?
薛或寒脸色愈发阴沉了。
他看向禁卫军首领:“那宫女人呢,还不将她带上来!”1
话音刚落。
两个太监便押着一身百姓常服的女子走到殿前。
不是珍珠,又还能有谁?
只见珍珠猛地扑到薛或寒腿边,跪着止不住地磕头。
她哭喊:“陛下!求陛下去见见我们家娘娘吧,今夜娘娘实在不对劲!”
听到这话,薛或寒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还是冷冷问道。
“你所说是何意?你为何要乔装,还要带这么多金银出宫?”
珍珠抬起一张泪脸:“陛下,娘娘爱您至深至真,您怎能逼她离开您?”
“放肆!”福公公怒斥。
薛或寒却摆了摆手:“你继续说。”
珍珠擦了擦泪,仿佛豁出性命不要一般:“陛下,娘娘在您身边十三年,您难道真的没有一刻为她对您的真心动容过吗?”
“娘娘为了您,三次披甲出征,落下不知道多少伤痕,您重病时,娘娘在普度寺佛前跪了三天三夜,后来又不惜以心头血入药,这些您难道不知情吗?”
珍珠泣不成声:“今夜娘娘回到翠微宫就赶奴婢走,奴婢知道娘娘是不愿意拖累奴婢,可是陛下,您让娘娘离开您,无疑是断了娘娘生路……”
“奴婢求求您,去见见娘娘吧。”
珍珠的哭声回荡在甘露殿内。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仅仅是呼吸的须臾之间。
“你们……不曾带走皇贵妃?”
珍珠一愣,不可置信道:“皇贵妃?……难道陛下怀疑是皇后娘娘做的?”
被太监带来时她就已经听说了皇贵妃凭空消失的事。
珍珠摇头苦笑:“陛下,娘娘是出身将门,曾号令千军万马,对待我们这些当奴才的更是一视同仁,宽和御下,不论您信或不信,害皇贵妃的事,娘娘不会做,也不屑做。”
她伏首磕头:“奴婢只求陛下去见一见娘娘,娘娘的身体真的撑不住了。”
薛或寒望着珍珠,又看向翠微宫的方向。
终于道:“摆驾,翠微宫。”
风雪愈发地大了。
翠微宫内一片寂静。
薛或寒心中忽然泛起了一阵轻微的刺痛。
转瞬即逝。
他走进内殿,只见江漪滢躺在贵妃榻上。
双眼紧闭,仿佛睡着了。
薛或寒慢慢走近。
真奇怪。
平常薛或寒只要一靠近,江漪滢就会立马醒来。
而现在,他都快走到她面前了。
她还是沉沉睡着。
“江漪滢?”
第10章
贵妃榻上的江漪滢没有回应。
见状,珍珠猛地握住江漪滢垂落的掌心。
一片冰冷。
珍珠不敢置信:“娘娘?”
薛或寒弯下腰伸出手指探了探江漪滢的鼻息。
一秒,两秒……
薛或寒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江漪滢死了?
“怎会?快宣太医!”
薛或寒望着没有一丝血色,毫无生气的江漪滢大喊。
他是想让她走,但是没有想让她死。
不一会儿,太医院院使张太医赶了过来。
“陛下,皇后娘娘已经去了。”
张太医垂下眼,不忍道。
“怎么会?她不是好好的吗?”薛或寒蹙眉。
珍珠苦笑:“陛下,您忘了吗?三日之前,娘娘已经吐血了。”
薛或寒一怔。
是啊,当时他不信。
“陛下,十年前的仰光河战役已经让娘娘心脉大损,毁了根底,后来娘娘又为您、为大燕上了两次战场,再后来是为您在冬夜的佛前久跪,娘娘的身体早就亏空了。”
张太医解释。9
“不止这些,娘娘为陛下在雪明山被熊所伤,还有万寿节替您挡了一剑……”
珍珠神情悲戚。
桩桩件件,何尝不是血的控诉!
薛或寒不禁想起十年前的仰光河战役。
“陛下,请允许臣女和太子殿下出征,臣女不需要优待,当一小卒随军即可。”
大军整装待发之际,江漪滢在城楼之上向当时的皇帝请命。
“小女郎,你可知此去凶险,多半有去无回。”皇帝摸着胡须直摇头。
“臣女自幼时倾慕太子,现已十年,若能护佑太子周全,又何惧有去无回!”
江漪滢掷地有声。
“唉,朕成全你,若你们平安回来,朕让他迎你做太子妃!”皇帝承诺。
“谢陛下!”
谢完恩,江漪滢立马换了戎装,走进最末尾的大军之中。
行军七日,大军到了仰光河边界。
而薛或寒发现江漪滢随军是两军开战之后。
薛或寒记得对江漪滢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为何在此?战场危险,孤着人送你回去。”
当时他才十七岁,穿着银色盔甲,剑眉星目。
正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殿下,臣女不怕危险,也绝不会给您拖后腿,臣女想和您共进退,生死相随。”
江漪滢望着他,满眼爱慕。
“江大娘子,孤和你说过很多遍,孤已经心有所属,绝不会再爱上旁人……”
薛或寒勒着赤兔马的缰绳,眉头紧蹙。
“臣女知道!”江漪滢急忙打断:“喜欢殿下是臣女一个人的事,殿下不必有所回应。”
薛或寒沉默许久,才道:“军营中多是男人,你是女子,恐怕有诸多不便,你搬到孤旁边空着的营帐住,不要多想,孤只是感念你父亲的忠烈。”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去。
这场仗一直打到冬天。
游牧民族素来狡猾,他和江漪滢在茫茫大雪中目不能视,双双掉进天坑。
可薛或寒知道。
江漪滢是替他挡箭,所以才被敌军一箭射进天坑的。
她一遇到雨雪天就会隐隐作痛的旧伤,就是那时得来的。
仰光河一战最终以大燕军的胜利告终。
班师回朝时,当时的皇帝果然给他和江漪滢下了赐婚旨意。
为此,他大发雷霆。
拿着那纸明黄去将军府质问江漪滢。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动怒。
他丝毫不掩饰厌恶之色,语调阴沉。
“江漪滢,孤以为你是世间难得的将才,没想到你只是用军功逼孤娶你。”
他把圣旨丢向江漪滢,面庞清冷如雪。
“你的龌龊无耻让孤大开眼界,你既然敢做,孤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第11章
后来,薛或寒的确让江漪滢“生不如死”了。
他娶了她,冷落她、无视她。
他让天下人都知道江漪滢这个皇后形如虚设,名不副实。
皇后深爱着皇上,皇上却厌恶着皇后。
再后来,薛或寒寻回了江润禾。
江漪滢搬出了凤仪宫,又把皇后之位拱手相送。
她的爱,薛或寒看不到吗?
不,正是因为看到了,笃定怎么伤害她她也依然会爱着自己。
薛或寒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一如他对江漪滢,一如江润禾对他。
“陛下,娘娘其实知道您要把二娘子接进宫来……”
珍珠幽幽开口,她好似已经心如死灰。
“只是她没想到您早就找到了二娘子,对她更是没有一丝丝情意。”
珍珠苦涩一笑:“娘娘,您真是不值得!”
她不由回想起一个多月以前。
宫外给江漪滢传了消息,说江润禾马上要进宫了。
江润禾生死不明多年,忽然就回来了,还要进宫。
一听这话的珍珠立马着急起来。6
“娘娘!若放任二娘子进宫,哪还有您的立足之地?您得去劝陛下收回成命呀。”
但是江漪滢坐在窗前,绣着给薛或寒的靴子,淡淡道。
“珍珠,陛下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只要陛下开心,本宫受些委屈也无妨。”
“可是娘娘,您这么爱陛下,为他做了这么多……”
珍珠急得眼眶发红。
“本宫爱陛下是本宫自己的事,为陛下做的也不需要他知道,更不要求回报。”
江漪滢声音充满苦涩:“若无旁的事,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想自己静一静。”
珍珠只好听命离去。
合上门之前。
她分明看见江漪滢望着窗外的梅树落下泪。
“陛下,如今娘娘走了,您和皇贵妃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阻拦了,娘娘以残存之命最后成全了您一次,直到此时此刻,您也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吗?”
珍珠望向薛或寒,俨然不顾什么礼仪尊卑。
薛或寒沉默。
十三年,不是十三个月,更不是十三天。
要说没有动容,那是不可能的。
可爱,绝无可能。
“陛下,既然娘娘已去,不知娘娘会葬在何处,奴婢愿意守着娘娘,了却此生。”
珍珠再次磕头。
“你今日如此放肆……”福公公呵斥着珍珠。
谁料薛或寒突然出声打断。
“你家娘娘还想做朕的皇后吗?”
珍珠垂下眼:“娘娘今夜已经自请废后了。”
“好,朕会对外宣称皇后是病逝,衣冠葬进明陵,至于她的尸骨,朕会让司天台找一个可以眺望西北的风水宝地……下、葬。”
最后两个字不知为何说得这么艰难。
“你家娘娘从前策马如风,或许她不愿意再被深宫束缚了。”
说这句话时,薛或寒忽然感觉心口一阵闷痛。
或许他真的失去了一个最爱自己的人。
“谢主隆恩。”珍珠行了一个大礼。
薛或寒走出翠微宫。
没有再看江漪滢和珍珠一眼。
“不想当朕的皇后,就是已经不爱了,是吗?”
薛或寒望着落雪的天,不知道是在问谁。
“既然不爱了,那这是朕唯一能让她自由的办法了。”
忽然,他自嘲一笑。
“呵,这算什么?迟来的弥补吗?”
第12章
无论是不是弥补,需要弥补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不知是为了江润禾的失踪还是江漪滢的死。
这一夜,薛或寒彻夜难眠。
翌日清晨。
薛或寒下令让金吾卫秘密寻找江润禾的下落。
哪怕把京城掘地三尺也在所不惜。
至于江漪滢之死,薛或寒决定暂不发丧。
江漪滢的尸身用最好的金丝楠木装殓,暂时停在凤仪宫中。
思虑再三,薛或寒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江亭纪。
他是她的阿兄,理应送她最后一程。
“原来昨夜的叮嘱,是滢滢和我的诀别。”
江亭纪望着挂满白幡的灵堂,不由红了眼眶。
“陛下。”他向薛或寒跪下:“这十三年是滢滢的选择,臣怨不得任何人,只是她既然身死魂消,还请您写一纸休书,还滢滢真正自由。”
江亭纪看着薛或寒,慢慢道:“也不必劳烦司天台寻什么风水宝地,臣会将滢滢葬在父亲身边,有朝一日,若臣战死沙场,臣也是要埋在父亲和滢滢身边。”
他苦笑:“一家人总要团圆的。”
薛或寒一时沉默。
昨夜江漪滢自请废后时他犹豫了。
如今江亭纪替江漪滢要一纸休书时他又犹豫了。
明明摆脱江漪滢一直都是他心中所愿。
故而,他又犹豫什么呢?
其实到最后,贪心的一直是他。6
“朕和……皇后是先帝赐婚。”
这句话薛或寒说得没什么底气。
“恕臣直言。”江亭纪毫不迟疑地戳穿:“先帝赐婚又如何呢?您和滢滢连帝后成亲的仪式都不曾完成,您可知这些年滢滢因此受到多少非议?”
薛或寒脸色一白。
他知道江漪滢一直被京城中许多女子耻笑。
可他从来不曾在乎。
因为不爱。
“陛下,臣恳请您休!妻!”江亭纪掷地有声。
最终,薛或寒还是写下了那一纸休书。
再加上先前江漪滢当着群臣的面自请废后。
从江亭纪拿着休书,命人抬着金丝楠棺木从神武门走出去的那一刻。
江漪滢不再是薛或寒的妻子,也不再是薛或寒的皇后。
这看似是薛或寒给江漪滢自由。
又何尝不是江漪滢最后给薛或寒的自由?
皇后病逝,举国哀恸。
长街两侧跪满了大燕百姓。
“皇后娘娘!”
“江大娘子!”
有人不知道皇宫秘辛,依旧叫江漪滢皇后娘娘。
有人只记得当年长街马上拿着红缨枪顾盼生辉的女子,是已故大将军的长女。
“娘娘,您看见了吗?就算陛下不爱您,我、大燕子民都爱着您、记着您。”
珍珠捧着江漪滢的灵位走在前面,潸然泪下。
与此同时,21世纪。
系统给江漪滢和江润禾捏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南京梧桐巷江家的两个女儿。
今年刚好读大二。
因为带了江润禾来到这个世界。
江漪滢除了要在本世界救赎恶毒反派男配之外。
还要帮助江润禾适应21世界,并摒弃掉之前那些思想。
正式攻略之前。
江漪滢认真阅读了恶毒反派男配的资料。
男配叫程季一。
因为出生聋了一只耳朵被首富父亲丢在福利院门口。
在福利院受尽非人的虐待导致他有隐藏的反社会人格。
直到遇见了到福利院做义工的女主。
原本是救赎,只是女主喜欢的是青梅竹马。
程季一接受不了。
设计陷害男主,囚禁强制爱了女主。
“所以我要取代女主成为男配的救赎是吧?”
江漪滢问系统。
“是,另外,你还要救赎江润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