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朗京,我们以后每年都这样好不好?

孤晴评小说 2024-04-12 01: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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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似有故人之姿

一开始,她叫他齐公子,后来是齐朗京,再后来“齐先生,您放过我吧。我吃罪了您,如今也遭了报应。”

文/慕梓凉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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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冬

一月初的北城,风霜寒重,天冷的格外冻人,却没有飘一片雪花。

这是卿瑶在北城的第二个年头。从南方来到北方,她也无缘见一场满地苍茫的大雪。

天已经黑了,风呜呜地刮。A大樱园宿舍门口,几个漂亮姑娘光着腿,脸上化浓艳夺目的妆容,互相打趣着各自藏在大衣外套下的性感内搭裙。

卿瑶站在一旁,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忍不住低头呼了口气,太冷。

“卿瑶,走吧。你确定、就穿这个?”李潇潇收起补妆镜,迟疑地打量卿瑶。

淡妆素裹的白净小脸,宽大羽绒服下一副三好学生穿搭。白色板鞋配紧身牛仔裤。上面隐隐约约露出矮高领的毛衣,她吝啬的连脖子都不肯露。

“嗯。”卿瑶点点头,脸上是带有礼貌淡淡的笑。

“走吧走吧,再晚就不好了。”

“快走快走。”

几个姑娘拢起大衣,并肩抵着寒风走出校门。

帝都俱乐部

纸醉金迷的大楼在北城的冬日里格外晃眼,卿瑶抬头仰望眼前恢弘建筑上鲜明亮灯的几个纯金大字。

她随她们进去。

一进门,几个小姐妹熟练的跟应侍生打招呼。

A大舞蹈系的女孩子,个顶个的漂亮。跟京城里那些纨绔公子哥有交集也不奇怪。

卿瑶是中文系的,分配宿舍时班里女生多出一个,恰好跟李潇潇在一处。

她抱着今晚试一试的态度,赚不到钱就算,也不必把自己弄的太难堪。

应侍生引她们往六楼的包厢去。

包厢外是金碧辉煌的走廊装饰,包厢内是卿瑶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浮生若梦。

但她没有露怯,不属于她的东西,她眼里也没有钦羡,只是淡漠的一汪春水。

只是她这人不爱强求,却没想到奢侈的想要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卿瑶第一次见齐朗京,就是在帝都俱乐部。那时他在她眼里,同那些公子哥没有任何分别。

也许一直都没有。

她们一行人进了屋子,那些传闻中酒色绯迷的画面就现场显现在卿瑶面前。

她眼睁睁看同行的几个女孩熟练的脱下外套去找各自的熟人。

脸上是谄媚的笑,声音是娇滴滴的动人。

裙摆下白皙的嫩肉露出搁在男人的大腿上。

平日里一个个光鲜靓丽高傲的女孩子丢下身段,俯小做底地靠在几个公子哥怀里献殷勤。

卿瑶现在知道为什么她们要浓妆,要性感。在灯红酒绿之下,她脸上的妆惨淡的跟素颜一样。尤其是那土包子式还舍不得脱下的羽绒服,叫现场没人多看她一眼。

她找了个空角落坐下,细细观摩。

看着眼前的淫靡,卿瑶只有一个想法。这地方她只来一次,再高贵她也是不爱来了。

一个个在家里被宠着,在外头被捧上天的女孩子,在这里,不过是一群酒色之徒的掌上玩物。

现场的不堪入目令人发指,卿瑶怀疑再过一会儿,这包厢里就要上演一场大杂烩的活春宫。

一个小眼睛大脸盘子的男人不经意间对上她的视线,她竟一下子想吐。

有些钱,就该别人挣。

李潇潇正躺在一个男人怀里娇喘微微,眼看刚才那男人就要过来,卿瑶没来得及跟李潇潇打招呼,发了条简讯就起身。

“嘛去?”齐朗京推门而入。

他进门的那一刻,像是自习课无人教室突然来了老师检查,包厢里头的一个个吓得停下手中的动作。

这时间很短,随即又恢复平常。

“齐公子,您今儿雅兴?”一个长相偏谄媚的男人笑眯眯放开怀中的妞主动上前去搭话,这男人叫李树明,卿瑶后来在苏城见过他。

“少贫。”齐朗京豁然推开男人的肩膀,视线落在卿瑶身上。

她一直愣在边上。

直到齐朗京悠哉悠哉坐到沙发上,她才想起要走。

人姑娘没理他。

齐朗京看卿瑶裹她的土老帽大棉袄走出去,盯她的背影笑。

“这姑娘谁找来的?”

这包厢里只有三种人,公子哥,服务员,流水的女人。她没穿制服,想来是第三种。

李潇潇从男人怀里坐起,一下子愣住。

她在这圈里混了有一阵,早听说齐朗京这么个人物,却从来没见过。

好容易见着,还被质问上。她以为自己惹了麻烦,吓得直哆嗦。

“还没进去呢,抖什么?”男人色情地拍一把她的臀。

李潇潇脸色难看的笑笑。

后来齐朗京没找她麻烦,他坐一会儿就走了,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卿瑶从口袋里伸出手戴上羽绒服帽子,低头抵着寒风走在夜里。

学校距离帝都俱乐部有一段距离,她准备徒步去地铁站。

北城的天是干冷,她受不住这风。

路过缓坡桥,一个骑三轮车卖废品的老伯卖力的往上拖车。老伯的手捏在生锈的车架上,干裂枯槁的手冻得通红。卿瑶原地蹦跶两下跑过去悄么声从背后出一把力,帮他推上去。

“谢谢你啊姑娘。”老伯回头朝她笑。

卿瑶微笑了笑。

寒风吹的白嫩的小脸发红。卿瑶拿出手机,看着通讯录里的电话,迟迟没有拨出。

这个号码的上一通电话,是一年多前。

她考上大学的那一年,父亲给她打电话,言辞敷衍地祝她考上好学校。

父亲给她的入学礼物,就是一句沉重的父爱问候。手机是外公外婆送的。

只是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在她上大学的两年里双双去世。

母亲这两年憔悴不少。

她敛眸,将手机揣回兜里。再困难,也不能打给他。

风只吹一会儿,手指头冻的发红。

卿瑶加快脚步。

到地铁站的时候,那里已经关门。卿瑶懊恼的看一眼时间,无奈折回。

这里离学校有好一段距离,打车回去最起码要五十块,她舍不得。

夜里风越冷了,干燥夹杂锋利疼的如同钝刀刮在脸上,卿瑶陷入纠结。

“要搭车?”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身边,车窗降了下来。

卿瑶警惕的后退一步。

看清车内人,她内心慌张的摇摇头。

齐朗京生的好看,即便是有过一面之缘,她也记得。

昏黄的灯光打下来,男人坐在车里,上半张脸被阴影笼罩,眸子在黑暗里深不可测。下半张脸由灯光打亮,嘴角带着一点年少轻狂的张扬。

他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气质,闲散,慵懒,叫人沉醉。

初次见面,卿瑶只把他同那些公子哥混为一谈。再次相见,她觉得他是有所图谋。这么晚会好心只让她搭车?她要是上了这车,恐怕车费昂贵的要她用一辈子去付。

卿瑶像是见到强奸犯一样,先是后退两步,然后发了疯一样往前跑,隐匿在前方的拐角。

齐朗京淡淡点起一支烟,半眯着眼浅笑看她的背影。

似有故人之姿。

第2章 桀骜不驯的妹妹

那天晚上,卿瑶到底是忍痛打了车。

因为这事儿,她还饿了两天没多吃饭。

那阵子用钱的时候实在多,她也没料到,要用钱的还在后头。

即便她周末里空闲都会去兼职,可到底只是个普通学生。

齐朗京在卿瑶的世界里出现,只是个普通的意外。普通到每个人每天都会遇见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但一辈子也就这么一面,也许还会有下一面,都是藏进人海里再也找不出来的。

齐朗京的与众不同在于,他本身就不普通。

卿瑶没想过,这纨绔多情的公子哥,会跟她有什么后续。

后来卿瑶才明白,这场相遇是意外,可意外背后却是处心积虑的占有。

她比从前接的工作更多。

那时正处期末,她成绩好,应付考试没什么问题。她不是舞蹈系的,身段却好,那天之后跟着李潇潇那几个小姐妹去做礼仪小姐。

商贸中心大厦六楼今天召开一场商品发布会。

这场发布会受业界重视,领导也来了。

出席的每个嘉宾身旁配备一位礼仪小姐。

会场很隆重,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央一个半圆形舞台,发布会开始前各家媒体都想抢占先机拿到最好的位置。

嘉宾席一排盏金的名牌摆在红色绒布桌面上。

“齐朗京”被摆在中间。

卿瑶站在中间位置的右后方,恭恭敬敬,眼睛没有向任何地方乱看。

直到领导们纷纷过来入座,卿瑶都没有斜睨一眼,她跟前的是哪一个。

所谓目不斜视,卿瑶算做到了极致。

她只大概知道,面前的这一位与旁人不同。气质极佳,身材高大,宽肩窄腰,身上一股悠悠的沉香气味。

卿瑶后来总说,你这人表里不一。身上的味道倒是稳重,人却轻浮的很。

整场发布会开的乏味,卿瑶没敢懈怠。

齐朗京坐的有些放松,仪态竟丝毫不差。

这会儿子又是无趣的歌舞表演,他没这雅兴,只拿起桌上那一瓶价值几百的玻璃矿泉水在手里把玩。

他倪眼一瞧,姑娘一副正义的要入党的模样站在他身后。估计连他掉头看她也没望见。

他难得耐心的等到中午场的发布会结束,姑娘从头到尾没正眼瞧他,直接下了场。

齐朗京气的都笑了。

发布会还有晚场,礼仪小姐们就在后台用餐,大家围在一桌吃饭。这排面大的就是不一样,盒饭都是五星级厨子做的装成精致小碟。

卿瑶同她们坐在一起,明明穿一样的衣服,化差不多的妆容,长得也是清一色的好看,却独独像是被那一桌分割开来的一块。

几个姑娘在餐桌上聊八卦。

“诶,你看见那男的没有?”

“那就是齐公子啊,从来没见过。从侧面看倒是不错,可惜没见着正面。”

“我见着了!真他妈极品。”

“真的假的,你这眼光,难说。”

“背影杀手也说不准。”

“你说他怎么屈尊来参加这种发布会?”

“这不是给了你机会,晚场结束让人家搭你一程。”

“这话可不能乱说。听说他……”说话的女孩子突然拉长尾音故作深沉的瞧了一眼四周。

“他什么呀?吊人胃口可没意思了。”

“就是就是。”

卿瑶正默不作声吃饭,那女孩子突然朝她挑了挑下巴。

“卿瑶,齐公子在你跟前,你离他最近,你觉得,他怎么样,帅不帅?”

“不知道。”卿瑶摇摇头。

“我没看。”眼见着饭桌上安静下来,卿瑶又补充一句。

几个女孩子愣了一下,许是瞧不惯她这正经样,又扎堆聊天去了。

卿瑶只笑笑。

下午,几个姑娘在化妆间休息。这里待遇好,还有茶点。

只不过姑娘们都为保持身材,几乎没动。

门口一阵动静,男人们的谈话笑声入耳,是领导来做抚慰。

姑娘们在圈子里是摸爬滚打过的,能笑着应对。

方才出席的都来了,独独没见卿瑶的那一位。

“这位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几岁的男人目光落在卿瑶身上。她话少,安静,默默站在一角。

卿瑶到底是没经历过这一场,愣了愣,说不出话来。

“领导,她叫卿瑶。这两天天冷感冒了,嗓子说不出话来。”最后是跟李潇潇关系最好的那个陈清替她解了围。

那事不是错觉。

慰问结束,卿瑶收到那位领导的私人名片,说是有空找她。

找她干什么?显而易见。

卿瑶独自躲在阳台的小隔间,心里一阵不舒服。

没想到来这,还能遇见帝都俱乐部那档子事儿。

“哟,这不是桀骜不驯的妹妹么。”齐朗京冷不丁出现在她身旁。他慵懒的靠在墙边,眉眼带着玩世不恭的笑。

他这人不笑时看着冷清,叫人不敢接近。一笑,便是一副欠揍样儿。

齐朗京方才在席间穿的银灰色西装已然褪去,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身下是灰色西裤,高定手工皮鞋擦的锃亮。

卿瑶记得他。

这会儿才算是正经看见正脸,她现在可以回一句,挺帅的。

他的轮廓很凌厉,天然雕塑的好看。五官也是硬朗深邃,卿瑶还记得那一抹灯光下他冰冷又带些许温度的唇线。

蓦然回过神,才发现她竟盯着他的唇出了神。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缱绻的恋人想要吻他。

卿瑶没搭话,不觉垂下头,突然手上一空。

抬头,方才指尖的名片落在他手中。

名片上的人也不知他认不认识,他只说

“他们的钱,好挣。一群老家伙也没什么能耐。”齐朗京说这话时依旧是混不吝的笑。

卿瑶听了很生气。只觉得他这人没正形,轻浮。

她当即就要走。

齐朗京也没拦她,只在后面问

“晚上一起吃个饭?”

卿瑶定住脚步回头看他一眼

“没空。”

“约好了?”齐朗京单手抄兜倚在墙上朝她晃晃手里的名片。

“你别胡说。”瞧见他玩弄的笑,卿瑶气的耳根有些发红。

齐朗京饶有兴趣地凝她。

他的眼睛很深情,明明是第一次搭上话,他却像在看许久不见的爱人。叫人沦陷。

卿瑶看愣了。

“颁奖典礼还有晚场。”

她只交代这一句,折返上前把他手里的名片抽回,踩着高跟鞋回去休息室。

第3章 卿卿我我的卿

姑娘身形纤纤,看上去风吹一阵就会跑。

可该有的丰盈也不少。

尤其是那比在座舞蹈生还纤的腰,跟臀部的丰盈形成了极致的对比。在青花瓷旗袍的勾勒下,齐朗京竟有些冲动。

那是他头一次明目张胆觊觎一个女人的身体,却没有上手。

一月末,北城飘起了大雪。

商贸大楼在风雪飘摇中,巍然屹立。

快到傍晚,天色蒙上一层灰,姑娘们在化妆间接到消息。发布会晚场取消,可以回去了。

大家一个个怨声载道。妆都补好了,现在又取消?

“欢姐,那工资……”陈清忍不住带头发问。

“放心,工资不减。”

一人一个大红包,摸起来比之前谈好的还厚。

事半工资倍,姑娘们也不恼了。下半场没了,她们约着晚上一块去喝酒。

卿瑶一个人在后头走,她准备回学校,把剩下几门期末复习的资料整合整合。

两辆出租车坐满,卿瑶一个人落单。

“要不要带你一程?”陈清探出窗口。挤挤也能再坐一个。

“不顺路,就不麻烦了,我再等等。”卿瑶摆摆手,淡淡的笑。

出租车一前一后驶离,卿瑶裹着棉服站在马路边上。

她秀丽的长发用一支白玉簪盘起,清秀的小脸上化略微浓艳的妆容。

棉服里依旧是朴素的毛衣和牛仔裤。

天快黑了,这会儿子没工夫欣赏什么雪景,卿瑶踩着小白鞋踮脚向远处看。

这出租车像绝迹了。

一辆宾利出现在面前,卿瑶后退两步。

车窗缓缓降下,男人俊朗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现在有空了?”

那一刻卿瑶心里下意识的反应。

这男人在一帮领导里年纪不大,位分却最高。

晚场的取消,该不会是他干的?

卿瑶眸色浓郁的凝望车里的男人。

雪越下越大,还夹杂着雨点,落在人身上凉飕飕的。

一滴水从头顶滑落,她赶忙戴上帽子。

“上车。”齐朗京将车门一推。

卿瑶左右看看,还是没出租车,便坐了进去。

车子里暖气很足。

齐朗京依旧穿那件白衬衫,灰色西装搭在边上。

卿瑶刚坐进去没一会儿,脸就升温的发红。

倒也不难堪,是白里透红的那种。

她皮肤很白皙,像是温润的玉里由内散发出的一点粉晕。

齐朗京倪眼瞧她。

“热?”

卿瑶一怔

“还好。”她的脸,一半是暖气吹红的,另一半,是齐朗京盯红的。

姑娘轻声细语,他险些没听见她说什么。

只这一句,车程再没有多余的话。

齐朗京单手撑额头靠在窗边上瞧她,姑娘长相清秀,典型的江南美人。

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上嵌着精巧微翘的鼻,一弯柳叶眉下天生含着阴郁的桃花眼。

这么一看,又不像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

司机开出三环,下了高架驶入小路。

这时天已经半黑,上头一层蓝黑色,道上隔断路灯闪的卿瑶心慌。

她戒备地昂起头打量四周,那表情生怕是齐朗京要把她拐卖了。

姑娘背挺得笔直,白皙修长的脖颈线条一览无遗。宽大的羽绒服后面凸起一个空鼓包,半个小时过去,她愣是没贴上椅背。齐朗京看着都累,他只笑笑,没说话。

是一个中式院落的私房菜。

门口挂的两盏红灯笼已经点起,两座石狮子杵在门口,头上顶一捧雪花,像个白发。墙垣上缀着常青藤蔓,在萧条的冬日生机勃勃。

这地方看样子少有宾客来。

应侍生引他们到包房去,卿瑶略显拘谨的坐在齐朗京对面。

姑娘是江南人,却偏好吃辣。

也许她这样的温和性子,也有偏执强硬的一面。

齐朗京对卿瑶的第一印象就是,安静,话少。

等菜的功夫,他喝一口面前的普洱茶

“叫什么?”

“卿瑶。”她敛眸答。

姑娘声音清细的好听,也是考验耳力。

“是亲我的亲,还是卿卿我我的卿?”齐朗京手扶茶盏微转,眸凝她,嘴角是调戏的笑。

这么一问,她干脆不说话了。在包里翻弄着,学生证往他跟前一丢。

齐朗京眉头簇动,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离开茶盏伸过去拿。

他的手很好看。一节节的分明白皙,像玉骨。没有温度。

齐朗京拿着蓝色皮革的学生证,端详了好一会儿,看看学生证,又看看她。

卿瑶被他盯的有一种当老师面被批改试卷的窘迫

他最后来一句

“p的不像。”

她气的哑然。

一顿饭吃的并不和谐。齐朗京吃饭不多,卿瑶又意不在此。

晚饭结束,两人并肩走在红木廊庭,卿瑶问

“你为什么…?”

她只问了这问句的一半,齐朗京却心知肚明

“缘分吧。”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场所谓的缘分,意外,不过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就像那场严格控制的发布会,李潇潇都没进得去,她能进去,也是因为他。

回程,车子停在宿舍楼下

“小姑娘戒备心这么强?”齐朗京好笑的看她。

晚饭吃过了,连个电话都不肯给。

“齐公子,想必以后也再不会有交集,电话,就不必留了。”

她心里明镜似的。只是面对诱惑,竟没有一丝被勾引的嫌疑,能坦然说出这样的话,小瞧她了。

卿瑶下车。

她没有立即走,敲了敲司机的车窗

“麻烦您了,车费。”

她手里握两张叠起的百元大钞递到窗口。

司机明显愣了一下,转头看齐朗京的神色。

卿瑶没有逗留,将钞票塞进司机手里,走了。

司机无措地将钱递给齐朗京。

他接过来,这钱还是热乎的。寻常的钞票味儿之外还夹杂一丝护手霜的清甜。也不知道被姑娘握在手里多久,都掐上指甲印了。

那是卿瑶忍痛从刚发的工资红包里抽出来的两张。是她一个星期的生活费。

卿瑶回到宿舍时,宿舍里没有人。

她们是两人寝,一个人不在,另一个独享空间。

卿瑶将红包里的钱数了数,分成两叠,收好。

在每天相遇只一面之缘的千万人中,齐朗京算是特别的那个。他们一起吃了一顿价格昂贵的饭。

年底的时候,宿舍楼几乎都空了。

卿瑶干完最后一份兼职,坐车回老家。

那事之后,她便没再见过齐朗京。

到底他也是个公子哥儿,一两下追不到便没了兴致。

下了火车到家,正是除夕的前一天。

卿瑶的家在苏城景塘的一条弄堂里。

是外公外婆的房子。

母亲跟父亲闹掰后,母女俩就一直住在外公外婆家。前两年外公外婆都去世,卿瑶在北城上学,家里只剩母亲一个人。

第4章 去哪?我送送你

卿瑶拎着沉重的行李箱,里面有从北城带回来的特产小吃。她跟周边的邻居一路腼腆低头寒暄,走到弄堂深处,推开家的小木门。

到家的时候是傍晚,夕阳无限光辉。

金黄色的余光照在弄堂的青瓦屋墙,十分柔和。

“瑶瑶回来了。”

母亲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替她接过行李箱。

其实母女俩互相感情挺深,但实在算不上熟络,相处起来,倒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卿瑶话不多,不仅对外人,对亲人也是。

“妈,我带了点年货回来……”她翻弄着箱子,找出那几包真空压缩食品。都是北城的特产小吃。去年回来的时候,手上没有余钱,什么也没带。

“你放那吧。”母亲淡淡点头,继续去厨房做饭。

“哦。”卿瑶看着手上的几个袋子,默默拿去柜子下放好。

饭桌上没有太多话聊,简单吃了一顿家常饭,便各自休息。

晚上在客厅看电视,卿瑶接到高中同学聚会的消息。

她看到在群里十分活跃的那个男人,没想去。

“瑶瑶!我想死你了,陪我去吧。”

林间瑜的私聊消息弹出。

卿瑶拢眉,母亲凑近看了一眼只说

“去吧,别老一个人待着,跟别人多交流。”

卿瑶沉默片刻,点点头。

她简单化个妆,依旧穿她的棉服前往。她不是不会打扮,只是那事之后,她也不想总委屈自己。

聚会在久安楼,三楼的包间里。

卿瑶到场的时候,聚会已经开始。包厢里烟酒味环绕,夹杂饭菜气息。空调开着,一个个只穿了件单薄的内搭。

她走进去,有些格格不入。

里面多少有些社会气息,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太过单纯。

“瑶瑶!坐这来!”林间瑜站起身来激动的朝卿瑶招手。

她在席间坐了有一会儿,小脸红扑扑的喜庆。

卿瑶朝她浅笑,低头走过去,没有多看别处。

林间瑜性子外向,跟卿瑶许久不见,还是拉着她有说有笑。

有时卿瑶真羡慕她这样的性格,到哪都不冷场。

席间最张扬的那个男人正同身旁人喝酒。男人依旧潇洒风流,多了些社会流氓的意味。

酒过几巡,几个男人喝的面红耳赤,还在不停的划拳拼酒。

卿瑶在家吃过饭,加之今晚是酒场,她闻着不太舒服,席还未散,她便要走。

林间瑜玩嗨了,便也随她去。

刚出走廊,一个浑身烟酒气的男人压过来。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郑松宇靠在墙边,从脖子红到脸,半耷拉着眼,语气算不上柔和。

卿瑶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准备绕过他出去。

郑松宇往外跨一步,拦住她

“你别不知好歹,老子没功夫哄你。”他自以为帅气的举起手上的劣质啤酒又喝了一口,还打声饱嗝。

卿瑶不动声色地屏气,手插在棉服口袋里,缓缓抬头看他。

郑松宇个子挺高,有一米八五,只是体态不佳,总佝偻着背,在她身边看起来也就没那么高了。

卿瑶透过走廊明晃晃的灯光去看郑松宇,他们有过一段,三年,未被公开认同的不平等关系。

她看着眼前这张从前爱的要死的脸,不过也就一般般,甚至不是她喜欢的那种。也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加上专心加持罢了。

想到她喜欢的那种,她眼前竟浮现出齐朗京的面孔。

他闲散玩世不恭的笑,他待任何事都处之泰然波澜不惊的态度。

思绪很快被压下,卿瑶敛眸

“郑松宇,你喝多了,也想多了,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她跟他吵过闹过,也许一开始有那么点感情,但是三年,一点点浪子的感情早被瓜分的丝毫不剩。

那时候也不知在执着什么。

现在想来,也不过玩笑一场。

“瑶瑶,你还没走呐?

你们俩……”

林间瑜的毛衣袖口撸到胳膊肘,手里揣几张纸看样子是要去洗手间。

卿瑶读懂她那八卦的眼神

“他喝多了。找个人把他领回去吧。”

她随口胡诌一句,便离开。

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现在结束了,更没必要有知情者。

那天见到齐朗京是个意外。

卿瑶从楼上下来之后走出大堂,在久安楼门口站定,想着走回去还是打车。

她一边思考,一边慢慢踱步到门口边上。

隐匿在黑暗中一个男人穿深灰色衬衫,手上一点橘红色星火。

卿瑶起初没看见他。

“你看,我就说有缘吧。”

齐朗京从暗黑的巷子里走出来,悄然站定在她背后。

卿瑶没想到那地方有人,吓得浑身一哆嗦。

齐朗京从没见过这样安静的人,连猛然被吓竟一句尖叫也出不来。

他真想笑,她像是个小哑巴。

卿瑶的目光悠悠落定,看清眼前人。

她心里一颤。为着刚刚才想到她喜欢的,是齐朗京这样的长相,她竟有些羞愧。

“去哪?我送送你。”齐朗京将手里的烟一掐,随手丢进门口的垃圾桶里。

卿瑶心想,还是个有素质的公子哥儿。这一地的烟头,没多他手上那一个。

“不用了,谢谢。”她摆摆手,走了。

刚走出没多远一段路,一辆橙色路虎停在她身旁打双闪。

面对陌生车辆靠近,卿瑶总是下意识躲让。

齐朗京常换车,她又不认得车。以至于后来,每次他去接她,不降车窗,她总像躲人贩子似的避开。

说来也奇怪,苏城鲜少下雪,可偏偏这时候飘起小雪。

卿瑶想起那次在商贸中心大门口,也是这样的场景。

齐朗京仍在耐心等。车窗开着,他只穿了一件衬衫。

也许,真是缘分吧。

卿瑶犹豫再三,打开车门坐进去。

那天卿瑶走后没多久,聚会也散了。

三三两两的老同学抱在一起天南地北的唱歌,看卿瑶上了一辆豪车。

其中,就有郑松宇。

卿瑶坐在副驾,忍不住皱眉。这车里好浓一阵香水味。

齐朗京斜眼倪她,打开排风扇。

卿瑶心里想,这车一定刚载过女人。

空旷的大路上,后面两辆小破车突然出现,还不断朝他闪大灯。

齐朗京一眼就识破,是追车。他那些哥们儿总喜欢在五环外飙车,他从前也玩儿,这几年没再碰。

他朝着后视镜吹口哨,示意卿瑶看一眼。

“干嘛?”卿瑶偏头看他。

有时候齐朗京真觉得她反应迟钝,人也慢悠悠的,像个小树懒。

“不认识?”

“不认识。”卿瑶目光黯淡的从后视镜去看。她认识那个车牌号。

只是那个人,她不想再认识。

齐朗京也没多问,一脚踩下油门。

“拿瓶水。”他瞥一眼卿瑶前面的挡板。

卿瑶刚想拒绝,听齐朗京轻咳嗽两声,才发现是他自己要喝。

她拉开挡板,一件粉色丝绸物裹一个东西掉了出来,滑溜溜的从她腿上淌下去。

第5章 这车我哥们儿的

卿瑶迟钝两秒,弯腰捡起来。

那是女人的情趣内衣,还有一盒橡胶避孕套。

她顿时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齐朗京偏头看过去,恰好盯上两个字———“超薄”。

“这车是我哥们儿……”

他波荡了半秒不到的心绪镇定下来,鲜少的解释。也的确是实话。

可人姑娘不信。

卿瑶再往里看,哪来的水,挡板里全是清一色的小玩具和情欲光碟。

她气羞地捡起那东西塞进挡板里合上不再理他。

齐朗京暗自紧握方向盘闷闷地瞥向窗外。他好心送姑娘回家,难得没起什么坏心思,还被这样误解。

卿瑶只让齐朗京送她到弄堂门口。

“这么防我?”车停下来,齐朗京的语气带着三分和解。

她没答,摸摸索索从口袋里又要掏什么东西。

齐朗京知道,大概又是红票子。

猜错了,这回是绿的。后来卿瑶说,这路程短,绿的就够了。大过年的没让他找零,算是辛苦费。

2013的新年里,卿瑶在医院度过。

她下了车一个人走进小巷,街坊邻里还都亮着灯,给夜路增添亮光。

一家家传出热热闹闹的欢笑声,整个弄堂里,只有深里处一家安静的紧。

寒风窜过小巷子毫不留情的剥削她,她不禁低头往羽绒服里躲,双手环抱自己。

不知道有多少个寂静疲累的夜晚,母亲一个人悄然度过。在阖家团圆的时候,一个人孤苦伶仃守着一碗冷盏。

卿瑶鼻子冻的麻木,一阵酸意上头,视线模糊。

又是一年。

距离她曾有过美满家庭,已经过去十好几年了。

她加快脚步往家门口去。推开小木门,回应她的是吱呀响声,接着是一片长久的沉静。

她踩着院子里薄薄的一层积雪,在门口跺跺脚,进了客厅。

“妈?”卿瑶掀下帽子。

母亲倒在沙发上,她以为是睡着了,拿起一旁的毛毯替母亲盖上。

转而想回房间,觉得不对劲。

“妈?”她试探性又叫一声。

母亲怎么叫也叫不醒。

“卿瑶妈,晚上麻将来不来啊。”隔壁邻居大婶笑呵呵走进来。

“诶哟,怎么了这是?”

“王婶,我妈好像晕倒了。”卿瑶急的不行。

邻居帮忙叫车把母亲送进医院。

卿瑶一个人在医院忙里忙外一整天。

除夕尽,新年至的那一刻,卿瑶坐在医院走廊上,只希望母亲能平安。

自从外公外婆去世后,母亲的状况就不太好。

夏天里才查出乳腺有问题,现在又经常头痛。

这一年的开头并不完美,甚至惨淡。

可这一年的开头,也有巨大转变。

年初一,卿瑶在医院药房拿药,看见等候区坐着一个格格不入的男人。

男人气度非凡,套一件简约却看上去价值不菲的黑色羊绒大衣,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微咳嗽。

卿瑶想,这男人要是放在学校里,大概也是她会暗恋的那种。

他一抬头,撞上卿瑶的眼神。

卿瑶默默低头避开视线拿药走。

“生病了?”齐朗京已经追上来。

他发誓,在苏城的所有相遇都是偶然。缘分天定,也不过如此。

他这话问的很柔,甚至有点暧昧。也听得出来,他是真生病。

“不是我。”

卿瑶细细开口。

她走在前面先行上楼梯,齐朗京在后头跟着。

医生做完最后诊断通知病情。

卿瑶的母亲有脑肿瘤,现在是早期,可以做手术挽救。

卿瑶那一刻下意识的心弦紧绷。

即便她往常再镇静,如今也看得出为难。

手术费用加上住院康复前前后后最起码要三万。

她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

她犹豫了许久,人命关天的大事,最后打电话给那个人。

那头是阖家欢乐的笑,一声一声漾开划在卿瑶的心房。她默默良久,开口

“您能不能,借我点钱?”

“你可真是孝顺女儿,你妈把你送去上大学就这个学成不懂事的样?”对面的男人一开口就是一顿教训。

接着,刺耳的女声传来

“干什么?又要钱?隔壁张婶家女儿今年22孩子都会跑了,上什么大学赔钱,让她也嫁人算了……”

刻薄的话她没再听,面如死灰挂断电话。早知道会是这个下场,她偏不信邪,结果又是劈头盖脸一顿训。

她折回走廊,忧愁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个戴厚玻璃眼镜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在病房门口,朝齐朗京客气地打招呼,两人不知在说什么。

卿瑶走过去,只听见

“卿小姐母亲的手术,用心安排。”

“您放心,一定办好。”男人恭恭敬敬打下包票。

卿瑶望见那男人胸前的名牌,是院长。

她早知齐朗京身份不一般,却不知他在哪里都吃得开。

齐朗京随意一挥手,男人点头哈腰地退下。

中年权威对一个小辈俯首,那样子实在叫她哑然。

“钱,我会还给你的……”她踱步到他身旁,声音压的极低。

那是自尊受挫破碎又无可奈何的声音。

齐朗京忍不住拢眉。姑娘这无法拒绝被迫感激的模样,当真可怜到他心里去了。

“每年往慈善基金里投不少钱,也不知用哪儿去了,这一回透明流程。”齐朗京漫不经心地笑。

他这话让人很舒服,不会尴尬。

卿瑶仍旧低头抿唇。

“那就还个人情,陪我吃顿午饭。”齐朗京看出她过意不去。

卿瑶缓缓抬头看他,答应下。

不过要先去看看母亲。

齐朗京耐心等。

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两个经验老道的护工来照顾。

卿瑶放心的走出病房。

“今天谢谢你。”她终于主动开口。

“怎么谢我?”

卿瑶不说话了。

“自己存上。”齐朗京递去手机。

卿瑶木讷地接过,没动。

“医院有什么事好联系。”他又补了一句。

这样半推半就,卿瑶的手机号码存在了齐朗京的通讯录里。

他当即给她打了个电话,这样她也有他的了。

卿瑶心里是感激的。

他们一同走出医院大楼,去停车场。

期间的话极少。可在这万家灯火阑珊的春节,有这么一个陌生人陪着,也比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一切要幸运的多。

吃饭的地儿是齐朗京找的。也是同上次一样私密安静的地方。

穿过迂回长廊,一路可观赏苏式园林院落的假山流水。

天冷,没有在亭台用餐。

包厢南面做了一扇落地窗,能看到外头的风景,清静娴雅。

齐朗京吃东西总是不多,她又吃的慢。两回跟他吃饭,没一回肚子是饱的。

“齐公子……”

“谈过恋爱吗?”

齐朗京拨弄手机,冷不丁跳出一句。

卿瑶眸子一敛,偶有兴致跟他掰扯起来

“你换个法子问。”

“什么?”齐朗京一怔。

他脸上少有这种茫然。

卿瑶知道他要说什么,便直截了当给出答案。

“这辈子总不至于连续两次感情经历都摆不上台面。”

她这话,算是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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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夜拥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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