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表妹闪亮登场
“你也是来替我暖床的?”
男子声音低沉冷冽。
极尽暧昧的一句话,偏偏让人听出了怒意。
昏暗的房间里,少女一身白裙衬得柔弱无骨,她拎着食盒,一双明眸怔怔地看着坐在床榻上的男子,未施粉黛的小脸上尽是不知所措。
今天是子书岁以表小姐的身份进入武宁侯府的第一天。
白日里没见到这位世子表哥,晚上便借口送糕点来瞧瞧,只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却不料,甫一进门,就被他当成是来爬床的。
她迟迟不说话,男子面色阴沉地再度开口,“哑巴?”
听闻男子笃定的言语,子书岁牢记自己柔弱小白兔的形象。
为了将白莲花扮演到极致,她小脸惨白,犹如被侮辱了一般,整个人摇摇欲坠,“表哥,我,我不是来给你暖床的。”
她抬起头,看见了男子刀削般深邃的脸庞,他的眉间带着如豹般的狠绝,那一双眼睛如暗夜深渊,冷冽而直接,让人难以直视。
子书岁“唰”地一下低下了头,如受惊之兔般不敢看他,提了提手中食盒,补充道:“我是来给你糕点的。”
男子听见称呼,嗤笑一声,“表妹?我怎不知有你这个表妹?”
子书岁顶着那道压迫性的目光,缓缓抬眸,“我娘是武宁侯的堂妹,我叫戚岁,从小在平亭长大,表哥没见过我,但应该是听说过我的名字的。”
说话时,她嘴唇都微微颤抖,好似有些害怕,却又极力要说明自己的身份。
原因无他,只因武宁侯府最多疑的,便是面前这位武宁侯府的世子,萧必安。
子书岁想要彻底顶替戚岁的身份,趁机接近萧必安,就必须让萧必安承认她的身份。
可她言语一出,却听见床榻上传来窸窣的衣料声,而后便见男子起身,朝自己走来。
她似害怕地低下脑袋,听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眼帘中出现了他的黑靴和玄色衣角,鼻尖仿佛嗅到了晚间露水的清新气味,周遭都透着秋日里的寒意。
耳旁响起的声音,却比寒气更冰凉刺骨。
“原来是戚家的表妹,可我记得一月前,平亭被谢氏叛军攻陷,表姑与姑父都殉了国,表妹是如何活下来的?”
子书岁仿佛是没有听出他的怀疑一般,老实巴交地回答,“叛军入城前,爹娘将我藏在了暗室里,嘱托我不要出来,后来尘埃落定,我才逃了出来。”
自戚岁之父被贬谪为平亭县令起,就没有回过京,武宁侯府众人皆未见过戚岁,这才给了子书岁可乘之机。
所以只要子书岁一口咬定,便无人指正。
不料,毫无停顿的解释,却更加深了萧必安的怀疑,“那谢贼与我武宁侯府有旧怨,谢贼找不到你,能放弃?”
听着他凉薄的声音,子书岁单薄的肩膀轻微抖动。
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
她垂着眸,仿佛这会儿才听出了怀疑之音,语气伤心而悲忿,“原来表哥是疑心我啊,我不远千里来到燕京,路上吃尽了苦头,本以为来了燕京就可以不用担惊受怕,没想到还要被自家表哥怀疑。”
萧必安见她这无辜的模样,偏偏毫无动容,冷笑道——
“谁给你的胆量,冒充我的表妹?”
子书岁闻声抬头,眸中含泪,虽柔弱却又带着些倔强,“难不成,只有我也死了,表哥才能相信我吗?”
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里头写满了难过和屈辱,眼眶里的泪珠欲落不落。
看似孱弱的身子轻晃了晃,子书岁手中的食盒“哐”地落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见她一副受尽屈辱之态,萧必安有些不耐烦——
“好好说话,你哭什么!”
连哭都不让。
少女带泪的眸光望他一眼,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下,她尽力不发出声,却忍不住那抽泣,肩膀一抽一抽的,
“表哥真是好没道理!”
萧必安慢条斯理地问道,“难不成,表妹是靠这柔弱的身子和娇贵的眼泪,让谢贼动了恻隐之心,唯独放了表妹?”
什么柔弱的身子、娇贵的眼泪?
子书岁真的怀疑他在羞辱人。
她望着他,“我爹与城内镖局有私交,我是拜托了他们,躲在押送的箱子里,才出来的。”
语毕,只听萧必安突然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让人寒意顿生。
“既是如此简单,表妹为何还要上京?莫不是忘了,陇川萧氏才是你的亲舅父家,表妹放着亲舅父不投靠,却来投靠表舅父,是何道理?”
戚岁的亲舅在陇川,戚岁有什么道理来投靠身为表舅的武宁侯?
还说不是假冒?
萧必安更是笃定了她身份造假,眼神也没有丝毫温度,如同在看死人,“难不成你是谢贼派来的奸细?”
此地虽不是大牢,而被问话的子书岁却仿佛身处大牢。
不过,她听见萧必安的冷厉问话,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心虚和胆怯,反而脸颊上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绯红。
疑似羞涩。
子书岁微微抬头,瞅了眼愠怒中皱着眉的萧必安,突然扭捏了起来,“我,我今年,已经十七了……”
话到这里,她就不好意思地住了口。
萧必安尚不知她为何这般扭捏,便见她羞赧地低头,而后说道——
“半年前,我娘就来信拜托舅母为我相看一户京城的好人家……”
一语落,房内蓦然陷入沉寂。
萧必安嗤笑一声。
“收拾好自己,滚回你的院里,”萧必安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沉声道,“若再进我房门,打断你的腿!”
子书岁明白了他是怕自己哭着跑出去,徒增误会。
他既能放她走,那应是解除怀疑了。
就在子书岁松下口气,转身要开门时,便听身后的声音变得淡漠疏离——
“正好前几日陇川来信,陇川的萧二郎不日便要上京,想来表妹的嫡亲表哥定能为表妹证明身份。”
语毕,子书岁犹如被惊雷劈中一般,躲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垂眸时眼中的惊诧与冷意一闪而过。
萧必安还是不信她。
但不管是戚岁的哪个表哥来,她的身份,都绝不能暴露。
子书岁要在武宁侯府长住下来,如此,才能名正言顺地——
接近萧必安。
子书岁在萧必安的视线下,欲言又止地回过头。
“表哥,可以不要讨厌我吗?”
犹如在交代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的脸色凝重,又带着期许。
第2章 表哥太多疑了怎么办?
庶日清晨。
幽兰苑中。
少女半梦半醒之际,便听闻门外的丫鬟云秀不太客气的声音——
“表小姐倒是嗜睡,来了侯府也不知去孝敬夫人,到底小门小户出来的,不懂一点规矩。”
一墙之隔,门外丫鬟的声音根本隔不住。
“云秀姐姐,表小姐好歹是主子,您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这道老实的声音属于另个丫鬟银杏。
云秀冷哼,好似十分不屑,“银杏,咱们这位表小姐厉害着呢,父母皆死于叛军之手,偏偏她能捡回一条命,还孤身一人上京,如今世道不太平,谁知道经历了些什么,正经人家的千金早就一根绳上吊死了!”
银杏弱弱道:“可是听起来,表小姐好可怜啊。”
“你可怜可怜你自己吧,”云秀又对银杏阴阳怪气,“人家不去陇川偏来咱侯府,还不是图咱侯府的显赫门第,也就是夫人慈悲心肠,瞧着吧,世子可不会有好脸色惯着她!”
说话之人压根不怕卧房内的“主子”听见,声音响亮,毫不避讳。
这轻视不满的语气,听得出,这个云秀对自己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
子书岁爬起身,收拾好自己,便朝着武宁侯夫人崔氏的院落而去。
如今,萧必安还不信她,她需要崔氏这尊大佛的信任。
崔氏比萧必安,那可好说话太多了!
子书岁到崔氏院落时,崔氏正从佛堂走出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突然听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舅母虔诚,所求之事必能心想事成。”
闻言,崔氏露出笑颜,朝着少女看去。
子书岁一袭雪白色的长裙,衬得整个人更显柔弱几分,显得纯洁又美好。
崔氏牵着子书岁走入厅堂,一边道:“我只盼着你表哥能早日娶妻生子,我此生便无憾了。”
燕京谁人不知,武宁侯府世子二十有六,却至今未婚。
说来还很离谱,武宁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武宁侯的妹妹又是当今皇后,武宁侯世子作为皇后侄子,年纪轻轻便是京畿卫的指挥使,就这条件……竟然没有成婚!
离谱至极呢。
子书岁装作一脸单纯好奇地明知故问,“舅母,表哥为何不娶妻呢?”
崔氏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门当户对的闺阁千金,谁不怕他呀,我都给他说三门亲了,可那些姑娘一听他这名声哪有不惧怕的?倒是有个不怕的,但你表哥又不愿意。”
随着崔氏的担心,子书岁也很配合得叹了声气。
但实际,子书岁并不担忧,不仅不担忧,她还很庆幸他没有娶妻呢!
她假冒戚岁的身份,来到武宁侯府,就是为了勾引萧必安。
至于他为什么二十六都不愿意成亲,那还不是因为心底有人了。
恐怕连崔氏都想象不到,如此冷漠、手段狠厉的儿子会喜欢上姑父的贵妃。
虽得不到,却为那个坏女人守身如玉至今。
简直好笑。
回到幽兰苑时,云秀又不知跑去了哪儿。
不过这般也好,省的在子书岁眼前乱窜,看着心烦。
武宁侯府如今住着两房,大房便是武宁侯一脉,二房是武宁侯庶弟一脉。
武宁侯这房人口简单,没有妾室,只有妻子崔氏和独子萧必安。
二房稍微复杂些,不过二房老爷是个庸才,依附武宁侯府才能有些脸面。
子书岁被安排在了幽兰苑,虽偏僻倒也安静。
午后。
银杏敲响了房门,“表小姐,管家将新做的成衣送来了。”
子书岁将门打开,望见外头庭院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你一个人做的?”
银杏羞涩一笑,捧着一堆艳丽的成衣放在卧房内的桌上,“表小姐空了可以试试,若是不合身还来得及修改。”
桌上那艳丽到耀眼的衣服,闪的人眼睛都花了。
子书岁皱了皱眉,低声细语道:“府内不做白色的衣裙吗?”
银杏一愣,“侯府内的主子们都不喜欢这个颜色,表小姐喜欢白色吗?若是如此,下回便吩咐管家定些白色的。”
“嗯,我独爱白色。”子书岁点了点头。
但却在心中暗暗否定银杏的话。
府中的主子们并非都不喜欢白色,萧必安就喜欢穿白裙的女人,若非如此,子书岁也不会准备了好几套白色衣裙了。
记忆中,那个女人就是独爱白色。
一身白裙,惹得京中权贵为其折腰,更是让九五之尊都封她为贵妃。
“奴婢记下了。”银杏完了弯唇,准备退下。
“等等,”子书岁忽问,“云秀为何不干活?你能忍?”
此言一出,便见银杏脸上一阵青白交加,“表小姐,虽然您是表小姐,但尽量不要与云秀姐姐发生冲突。”
不要发生冲突?
子书岁听了都觉得好笑,这府中的主仆难不成是颠倒的?
正奇怪着,便听银杏轻声道:“云秀姐姐的娘亲,是大夫人身边得力的柳嬷嬷,云秀姐姐突然被调到表小姐身边,心里有些气也是正常的。”
子书岁温柔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子书岁仍是穿着一身白裙走出了卧房。
出院落时,正好听见不远处云秀边吐葡萄皮便道:“你瞧,她是个闲不住的,不知又要去哪里献殷勤。”
子书岁顾自往前走去,她确实闲不住。
她入府又不是真的来避难的,她要迎难而上,继续勾引“表哥”去了。
即便被怀疑又如何?
正是因为怀疑,他的视线更要放在她身上了。
武宁侯父子的书房,建造得很独特,且不在前院。
一座二层高的书房位于湖心亭的中央,书房四面临湖,只有一条弯曲又冗长的桥面廊道可通往。
若是有贼人,根本无处可躲,八成只能往水里跳下去。
目前府里没有别的贼人,只有子书岁这个贼人。
她甫一踏上桥面,还未走一步,直觉便预感到周围散发出来的危险。
此处看似只有她一人,此时却让她感觉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仿佛再往前一步,便要被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似的。
也对,书房重地哪会无人把手,不过都在暗处,况且这书房的地理位置如此,万没有误入的道理。
虽然这对贼人并不友好,但——
说不准在书房之中,萧必安便看见了桥廊上“鬼鬼祟祟”的她。
子书岁既没有立刻抬头观察周围,也没有再往前或是后退。
她站在原地,下一瞬,她侧身面朝湖水,左手抬起伸进怀中,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方鼓鼓的帕子。
然后伸出手,确保各个方位的侍卫能看见,在“众人”聚精会神之际,她将手中那方帕子展开,里头赫然是隔夜的糕点。
随后,子书岁将糕点碾碎,撒了些许到湖里。
湖面有了动静,那湖中各色的锦鲤争先游了过来,一个个都砸吧着嘴。
“饿坏了吧?都有都有,别抢别抢。”
少女声音清脆,她低头看着湖里的鱼,在“众人”的视线下,借着喂鱼的借口,悄然向着书房的方向移动两步。
一边移动步子,一边朝着那头没迟到糕点的锦鲤说着,“你们也有,来来来。”
仿佛只是为了给那头的鱼儿喂食,才往书房那边移动的。
湖心亭的书房二楼开着窗。
侍卫阿远望着不远处的白裙少女,泛起了难。
眼见着少女接连朝书房处靠近了好几步,他终是犹豫地扭头,看向案首处的男子,询问道——
“世子,表小姐过来了,属下要去赶走吗?”
闻言,案首前的萧必安这才抬首,从窗边往下望了一眼,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重新垂首之时,声音淡漠响起,“射一箭,让她长长记性。”
第3章 表哥竟要置我于死地?
“啊?”
阿远惊讶了两瞬,犹疑出声,“可那是毕竟是表小姐,表小姐看着单纯,只是喂鱼之举。”
萧必安没抬头,嗤笑一声,“你比她单纯。”
与此同时,正在廊道上喂鱼的子书岁,忽感危险倍增。
她喂鱼的动作并未停下,只是没有再借机移步。
当短箭从上空发出,“嗖”的一声十分轻巧,周遭的空气似被影响,子书岁感知到耳边轻微的变化,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
若是要躲,她是可以躲开的。
只是,子书岁能躲掉,戚岁却躲不掉这突如其来的一箭。
索性对方没有杀意,她便一动未动,当那支箭即将从面前穿过时,刻意佯装看鱼而向前倾了倾。
“不好!”
阿远惊心动魄地看着少女动作,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要是一箭把表小姐射死了,那问题可大了!
原本只是从面前飞过的短箭,因子书岁的动作,凌厉地擦过她的鼻尖。
起初是没有感觉的,随后慢慢地,才有了丝丝疼痛之感。
而听见阿远的惊呼,萧必安再次抬头望去,只听桥廊上的少女惨叫了一声,随后跌落在地,仿若受惊之兔一般。
少女先是拍了拍胸脯,而后扭头寻找起罪魁祸首。
也只有现在,子书岁才有了正大光明扫视书房的理由,她的目光朝着发箭处望去——
书房二楼的窗边,一道身影迅速闪躲开。
而那正襟危坐,一动未动的身影,便成了子书岁的目光聚焦之处。
与此同时,萧必安也正在观察着她。
他目光冷漠中还带着几分嘲弄,总之是没有怜惜的。
而少女神色却与他的不同,少女的神情中带着几分后怕,和忧伤,如同刚遭受什么迫害一般,委屈又伤心,盯着他许久也不移开目光。
望着少女那副模样,萧必安皱了皱眉,收回目光朝着下属吩咐,“把她送走,碍眼。”
阿远此时有些心虚,点头正要下去,往窗边一瞥,忽然不会说话了,"世子,表,表小姐她跑过来了!"
于是,萧必安又朝那处看去,不过这么一会儿,上一眼还被少女坐着的那处已是空无一物。
他目光移动,便看见了少女在廊道上小跑着,纯白色的裙摆随风而动。
虽然跑得不快,但还是来不及阻止了。
此时过来还能干什么,无非是讨要个说法。
萧必安心想,这人可真是不长记性,还敢过来。
对于此时的子书岁来说,讨要说法,不过是个送上门的接近萧必安的理由罢了。
她面上虽是委屈至极,心里却带着奸计得逞的喜悦。
甫一推开书房的门,两柄大刀便蓦然横在她的面前,阻止了她再往前进的步伐。
于是,子书岁看见了门内,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铁面侍卫。
旁人家侍卫都是守门口的,武宁侯府倒好,守里头的。
虽不能前进,但好歹书房的门时敞开了的,子书岁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朝里头扫了一圈。
因为被那一箭“吓到”,她这会儿仿佛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平日里的柔弱都削弱了几分。
而后朝着上首大喊——
“表哥!”
声音中还带着气性,闻声者都能听出她强烈的不满,多半是为了那一箭。
楼梯口,萧必安一袭乌黑如墨的锦衣,细腻的云锦上,衣领和袖口镶了金线。
与清晨时飞鱼服的肃杀之气不同,眼下的萧必安更显沉稳和神秘矜贵。
他倒是淡定从容地一语不发。
子书岁一见到他人,便一副“忍不住气”的模样,控诉道:“我视表哥为兄长,表哥竟要置我于死地?我何错之有?”
借着这股子因被刺伤而来的勇气,子书岁不顾在场侍卫的眼光,强忍着眼泪,一副誓死要捍卫尊严的模样,字字清晰地说道——
“表哥不就是怀疑我投奔侯府的用心吗?”
“刚才舅母也替我作证了,我投奔侯府就是为了寻门京中的好亲事。”
“我爹只是个七品小县令,眼下我爹娘去了,我去哪个舅舅家都是外人,都是要寄人篱下的,我就是想来侯府,希望能背靠侯府嫁个高门大户,将来谁也不能欺负我去。”
“女子婚嫁之事,我本难以启齿,如今我说完了,表哥对这个回答可还满意?”
“若在表哥眼中,这也是别有用心的话,那当初母亲将我藏在暗室中时,我不如跑出去在谢贼面前自戕好了,还落个忠烈的名声!好过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家人的箭下!”
仿佛是自我羞辱完了,子书岁眼中既是倔强,又是耻辱,却直直地看着走近的萧必安。
她的肩膀微微起伏,带着小跑后的轻喘。
她心中想着,这副模样,应该是更是我见优怜吧。
萧必安不就是喜欢这样柔弱又故作坚强的女人吗?
萧必安望着她,尚不知她内心想法。
他面色平静地望着这个不平静的少女,“无人告诉你,书房不可来吗?”
子书岁摇头,好像刚才的火焰一下子消了下去,又变成了老实巴交的模样,“云秀姐姐顾不上我,我也不敢劳烦她什么,如何能知道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
说完,只见萧必安轻皱眉头。
而后站在一旁的侍卫阿远,立马道:“云秀是夫人身边的丫鬟,是柳嬷嬷的女儿。”
原来皱眉是因为不认识云秀啊。
闻言,子书岁点点头并给予肯定,“对的。”
萧必安明白了,眉头舒展开,“你故意跟我告状,是觉得我能帮你?”
他仿佛在说一件很好笑的事,说完,自己都冷笑了一声。
子书岁发现,这个男人是能鉴茶的。
既如此,他为什么还是喜欢啊?
子书岁瞪大眼睛,很无辜,“是表哥问我的!”
又见萧必安笑而不语,她只好低头,语气也弱了几分,“舅母对我很好,但是云秀姐姐是柳嬷嬷的女儿,我寄人篱下不敢得罪柳嬷嬷的。”
又是示弱。
萧必安却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他声色沉沉,出言讥讽,“连丫鬟都教训不了,还想嫁入高门大户,委实是痴人说梦。”
子书岁一噎,吸了吸气,“是!如今我毁了容貌,便难上加难。”
说着,她伸手,摸了摸鼻尖冒出的血,“但我会努力的,不论是用表哥说的柔弱的身子,或是娇贵的眼泪!”
仿佛是故意呛他似的,萧必安觉得她是在阴阳怪气,但见少女一脸无辜,又好像是他想错了。
当目光触及少女鼻尖那道浅淡的红痕,萧必安更是无语。
那伤口极浅,恐怕不出两日便看不出来了。
这也叫毁容?
就这,方才还伤心成那样了?一副要死要活被羞辱的样子。
也不知如此娇气,是怎么活着上京的。
“回去吧,以后莫要来此。”
萧必安说完,便要转身再次上楼。
又听少女声音发颤,似乎害怕又期待——
“表哥,我可以来这里看书吗?我其实,还挺喜欢看书的。”
转过身的男人,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明明刚才还说了莫要来此,她便问出这般得寸进尺的话,很难不让人思考她的用心。
第4章 表小姐会发光!
萧必安的脸色,子书岁看不见,不代表完全感受不出他散发的气场。
但子书岁佯装不知,在这片刻的沉寂中,细语道——
“《女德》和《内训》中的一些内容,我有些忘了,想再巩固巩固,听说燕京的贵妇千金们最在意的就是这个。”
子书岁的目光都带着期许,她此刻倒真的越来越像遵循女德的闺阁千金了。
总之,在旁人眼中,她越柔弱乖巧越好。
她看似越没有危险,那么危险离她,也越远。
闻言的萧必安已经想把她踹出门去。
阿远哈哈一笑,“书房没有这种书,表小姐要是需要,可以去夫人那里看看。”
“哦。”
子书岁有些“失望”。
“阿远,送她回去!”
阴沉又带着几分愠怒的声音适时响起。
阿远点头,恭恭敬敬地上前,走到子书岁身边,“请吧,表小姐。”
子书岁“恋恋不舍”地回头一眼,见萧必安已经不耐烦地上了楼,她抿抿唇,声音清脆,不算响也不轻,好似很不放心地叮嘱道——
“表哥,如果,你要帮我换丫头的话,可千万千万不要和舅母说是我说的哦!”
好了,这下可以走了,这趟也算有所收获。
两人走出门去。
二楼传出一声冷笑。
萧必安坐在案牍前,蹙眉看着桥面上离去的人,他何时说过要帮了?
这戚家的姑父,当官无能便罢了,怎的还教出这样的女儿?
柔弱无能便罢了,还会自作多情。
那厢。
与阿远共同离去的子书岁,忍不住试探道:“表哥他一直都这样……凶吗?”
听见少女柔柔地问话,阿远组织一下语言后道:“表小姐莫要误会,世子他对谁都是这样的,对二房的二小姐也是如此,书房平日里只有侯爷和世子可以踏足。”
语毕,阿远见少女轻点了点头,一副深怕被人不喜欢的忧愁模样,叫人看了都要心碎。
想想表小姐也够可怜的,突然间没了爹娘,如今寄人篱下又深怕被舅父舅母、表哥不喜,甚至连个丫鬟都不敢开罪。
阿远心生恻隐,想着便补充了一句,“表小姐不用担忧,其实世子挺好相处的。”
子书岁也听出了他言语中的迟疑。
她十分诧异地看向阿远,“好相处?”
是认真的?
就萧必安那恶鬼投胎似的性子,怎么也跟好相处挂不上钩吧?
能让萧必安温柔相待的,恐怕只有宫里那个贵妃了吧?
呵,要不是因为……子书岁敛去情绪,反正若是从前,她打死也不可能愿意接近这种人,根本不是个好人。
被质疑后,阿远讪笑一声,有些尴尬,“额,其实不相处的时候,还挺好的。”
“其实府内的夫人小姐都挺心善好说话,表小姐不用过于担心。”
阿远说这话时,两人已走至幽兰苑外,阿远礼貌止步。
这头话音刚落,幽兰苑内就传出嘈杂的争吵声,仿佛是和阿远对着干似的,陌生凶悍的女声从里头传出——
“这秋日新装本就是给我们二小姐做的,也是按照二小姐的身段量的,凭何要给表小姐?”
这女声凌厉,光是听声音便有高高在上之感。
随后,银杏那老实又不服气的声音响起,“秋菊姐姐,这是管家送来的,您和二小姐若有疑问当去问夫人,为何要来幽兰苑抢东西?”
秋菊听见顶撞,气不打一处来,“表小姐才来了几天,你是不是忘了这府中谁才是主子?!”
说完,两人好似争夺了起来,而后,院内响起一片绸缎撕裂的声音,伴随着秋菊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这小蹄子,扯坏了二小姐的新衣,看回头二小姐怎么收拾你!”
幽兰苑外,子书岁静静地站着,听见了里头吵闹的声音,原来管家送来的华丽衣裙原本该是给二房那位二小姐的。
子书岁却不打算进去,只等着里头闹完了再进去。
想起阿远刚才的安慰之语,她朝着阿远投去了不失礼貌的微笑。
阿远这么快便被打脸了,有些尴尬地站着。
也是这时,幽兰苑里头又响起了云秀那不耐烦的声音,“银杏,你方才拦她做什么?得罪了二小姐可没有好果子吃,你这般为表小姐,表小姐可护不住你。”
下一瞬,幽兰苑内便跑出个满脸不爽的丫鬟,想来就是那秋菊。
只见秋菊忽地顿住脚步,仿佛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窘迫,她的目光并不在子书岁身上,而是落在子书岁身侧的阿远身上——
“远侍卫?怎么在此?”
子书岁笑而不语,看来这位阿远侍卫在府中也是有些威严的。
如此正好,如今有了阿远作证,她这如浮萍般的处境,倒是更真实了。
看吧,她真的很可怜吧!
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萧必安心生恻隐,哪怕一点点。
于是,在阿远开口之前,子书岁便柔声开嗓,“你是二表姐身边的秋菊吗?二表姐若喜欢那两身衣裳,同我说声便是,左右不过身外之物,我让人送去就是,何苦劳烦秋菊姐姐跑一趟。”
秋菊嘴巴动了动,在阿远的注视下,方才在庭院内的那股凌厉劲儿没了。
却还是听不得子书岁这茶言茶语,秋菊反驳时气势弱了些,“这,这本就是二小姐的东西!怎么也轮不到表小姐来做好人!”
子书岁面色白了白,声音轻了下去,“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那你替我给二表姐赔个不是吧。”
“你!”秋菊皱眉。
“够了!”阿远打断,“尊卑有别,请注意态度。”
众人皆知阿远是世子萧必安的下属,秋菊哪里敢顶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不服气地道了歉,“表小姐恕罪,是奴婢不懂规矩。”
秋菊离去后,子书岁朝阿远道谢,“多谢远侍卫解围。”
阿远看着她时,眼中带着几分复杂,“表小姐,属下便回去了,倘若有难处,您可以去找夫人的。”
子书岁点点头,望着阿远离去的背影,心道,萧必安身边竟能有这样心善单纯的下属,也是难得。
幽兰苑中,银杏正在收拾被撕裂了后散落在地的成衣,听见又有脚步声传来立即抬头,在看见那雪白的裙角时一愣,“表小姐,这个成衣恐是穿不成了。”
在她抬起头时,子书岁清楚地看见了银杏脸上红彤彤的巴掌印。
这是出乎子书岁意料的。
原以为,这院中的丫鬟都没将她这位表小姐放在心上,却意外的发现一位憨厚又忠心的小丫鬟。
“你随我进来。”子书岁率先走入卧房中。
银杏不明所以,跟着进去时还抱着那堆烂衣。
子书岁从床下的药箱中取出雪灵膏,示意银杏坐下,银杏见状连连摆手,“表小姐,奴婢皮糙肉厚,这点伤不碍事的,您的药物贵重,还是留着……”
话头忽然停住,“自己用吧”这几个字被银杏用吃回了肚子里。
只因觉得这般说话不太礼貌,表小姐好歹是千金小姐,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受伤呢。
可……
“表小姐,你怎么受伤了?”银杏见她鼻尖一点鲜血,担忧地问道。
“我刚才不小心磕碰了,无事。”
子书岁白皙的面上流露出温婉的笑容,“这只是膏药而已,你是为我受伤,我怎能放任你不管呢?以后不必为了身外之物去拼,俗物没了便没了,况且,那本也是二表姐的东西,若没有我,便没有今日这出,是我对不住你。”
这样的子书岁,除了柔弱,还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善解人意。
银杏看着这般善解人意的表小姐,心中似有什么被温暖融化。
她从小就是下人,还是头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表小姐,你真是个好人!”
闻言,子书岁温婉的笑意又加深了一分,她,是个好人吗?
是吧,应该是的。
子书岁抬起手腕,动作轻柔地替银杏拂去凌乱的碎发,“你也是好姑娘。”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举动,让银杏身子僵住,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这几天的相处,从未有哪一刻,觉得少女生的如此好看。
在银杏心中,表小姐不仅性子柔弱,身子也虚弱,连带着面色也像是时时刻刻都在示弱,还经常低下头仿佛很怕得罪人。
可如今,表小姐直视着她,那双原本该是秋波流转的湿润眸子,此刻却泉水清亮。
那眼底仿佛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魅力缓缓流淌,凝视着她时,更像璀璨星辰。
熠熠生辉,让人心生向往。
第5章 将军府的亲血脉找回来了!
第5章将军府的亲血脉找回来了!
“小,小姐,我自己来吧!”银杏见子书岁好像要为自己上药,赶紧说道。
子书岁也没有要执着地替她上药,闻声便将膏药递给了她。
银杏一脸惶恐,好像又还有些雀跃的羞涩,手中捂着药膏就想出门去,另一只手还未触上房门,忽地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道——
“其实二小姐本不至于为一件衣物就让秋菊姐姐来闹的,今晨小姐去夫人那里时,奴婢几个闲聊间得知了些事情,奴婢猜想,二小姐今日的行为就是因为那事。”
银杏抿了抿唇,犹豫再三还是觉得应该告诉子书岁,让她有所戒备,总比一直被瞒在鼓里好。
子书岁听银杏的话头,便知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有个贴心的丫鬟真的能省不少事,还能打探消息。
于是子书岁问道:“何事?”
银杏原本踏远的步子,又朝着子书岁靠近了些,“二小姐本与镇国将军府的公子有婚约,婚期就定在年底,可三日前突生变故,据说那侯府世子身份是假。”
“镇国将军是泥腿子出身,当初将军夫人生产时,镇国将军还只是一个副将,将军夫人和一位富商夫人一同生产,不料孩子抱错了。”
“得知真相后,镇国将军便开始想方设法寻找亲生血脉,苦苦找寻了好几个月,终于在三日前找到了。”
“真公子归来,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好多家在看热闹呢,私下还说镇国将军果然是泥腿子一个,连孩子都能搞错了!”
“而二小姐与将军府公子的婚约,现在却不知该如何了结,二小姐不愿意嫁给假公子,可那真公子又放话称不愿娶个不认识的女人。”
“现在二房的老爷夫人都头疼着呢,府里的人都知道,只是表小姐这才刚来不到一日,不清楚这些。”
银杏说了一堆。
子书岁听明白了,这真假公子的戏码倒是既离谱,又不失戏剧性。
只是——
“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子书岁有些莫名其妙。
银杏咬咬牙,“重点在于,那真公子的养父母,辗转多地经商,其中便有平亭,在平亭时,与您的父亲戚大人打过不少交道,府内还有传言说您和那位真公子是青梅竹马呢!”
青梅竹马?
饶是子书岁再冷静,也忍不住皱起眉来。
怎的又冒出个青梅竹马了?
此人岂不是与真正的戚岁十分熟稔?
那她被发现身份的危险,不就又多了一重?
“要不说巧了呢,这传言刚出,您本人就来了,所以二小姐才如此针对您,”银杏也有些八卦地问,“所以,那传言是真的吗?”
子书岁轻咳两声,“我父亲打交道的人多了,连个名讳都不说,我哪能知道是谁。”
银杏认同地点点头。
虽不确定,但子书岁仍是有些担忧。
明日,她便想办法出府联络线人,打探一下戚岁同那个劳什子真公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得到答案之前,子书岁绝不能与那真公子碰面。
庶日清晨。
冷风从屋顶灌入屋内,子书岁被生生冻醒。
她睁开眼的一瞬间,亦感受到了脖颈处无法忽视的触感。
一只大手正扼制住她的脖颈!
子书岁睁眸的同时,她的两只手都覆在了脖颈间那只危险的大手上,试图让男子松手。
随后,她忿忿的目光对上了男子隽秀的脸,男子那双本该含情脉脉的丹凤眼却透着几分攻击性。
这会儿,男子一袭深蓝色云锦华服,腰间玉带上还挂着阴阳佩,他坐在床榻边,似笑非笑地俯视着她。
“妹妹做的什么梦,说给我听听?”
少女身披薄被、香肩半露的模样落入眼中,他除了揶揄,却并无欲色。
子书岁怒瞪男子一眼,强硬地掰开了他触碰自己的手,坐起身来,毫无征兆地突然喊道:“来人啊!有登徒子——”
“子”字话音未落,那只指节分明的大掌便蓦然覆在了她的粉唇之上。
男子方才还饶有兴致的面色顷刻变得郁闷无比,将少女压在床沿边,恶狠狠道:“你找死?”
子书岁安静下来,不急不恼地等他的手掌移开后,她轻哼一声——
“谢厌,我如今是武宁侯府的表小姐,你作为燕国人人喊打的反贼之子,竟敢赫然出现在侯府,你说究竟是谁找死呢?”
谢氏一族拥兵自重,早在十多年前便造反,于定阳起事,谢厌之父谢笺更是自立为定阳王。
而子书岁眼前的男子,便是谢厌。
他自年少便戴着面具领兵出战,这些年接连替父攻下燕国几座城池,其统帅之才非常人能比,谢氏父子一直是燕国皇帝的心头大患。
谢厌一时没说话,子书岁又轻轻催促道,“我的反贼哥哥,你说话啊。”
子书岁提醒他的反贼身份,本意是想告诉他燕京危险,倘若被人发现身份,他必有来无回。
不料,谢厌理解的却是另一层意思。
只见谢厌突然恼了起来,咬牙切齿道——
“我就知道,你对我父王不是忠心的!如今都敢威胁起我来了,你可别忘了,当年若非我父王救下你,你现在坟头草都有三丈高了!”
他一副被背叛的模样,仿佛下一瞬就要回定阳向谢笺告状,让子书岁吃不了兜着走!
谢厌自小便看不上子书岁,子书岁倒也习惯了。
自从子书岁认定阳王为义父起,谢厌便害怕她分走属于他的父亲的疼爱。
他的敌意,子书岁心知肚明。
谢厌见她半晌不开口,还以为是默认了,于是冷笑道:“如今是翅膀硬了,连辩驳都不会了吗?还是你真觉得武宁侯府能当靠山了?”
闻言,子书岁回过神,她看向谢厌,声音虽轻却十分坚定,“义父于我,恩同再造,我对义父的忠心,天地可鉴。”
“最好如此,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侯府的人若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会第一个杀了你。”
谢厌阴阳怪气的同时,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半块阴阳佩。
其实根本不用谢厌说,子书岁心里也十分清楚这点。
武宁侯父子,都不是什么心软的人,倘若知道她不是戚岁,必然有很多办法让她死在各种角落里。
“你今日来,不会就是为了同我说话吧?”
子书岁看向他。
谢厌笑了,“我是来提醒你,监督你,别忘了进侯府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哦。
倒是没忘,但也还没执行。
“你该不会……”谢厌眉间微蹙,忽地凑近几分,“我不管你和京城这些人有什么恩怨,但我警告你,你入府只需要偷盗尚方宝剑,可别自作主张,做些别的事!”
“我自有计划。”子书岁偏开头,不理会他的警告。
“子、书、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自她耳旁响起,“为了你能顺利入府,我费力攻下平亭,你要是敢背叛我……父王,你就等着挫骨扬灰吧!但你死前,也得给我把剑偷到手了,听见没?”
说完,他坐直了身子,不再看她一眼。
子书岁瞅了瞅他冷硬的侧颜,语气凉凉,“眼下我有暴露身份的危险,你帮我查一下,镇国将军那位真公子与戚岁到底是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谢厌扭头。
他微眯着眼,冷声道,“你在命令我做事?”
“这是为了义父的大计,你也不想我在偷盗剑之前就身先死了吧?”子书岁严肃的口吻说着。
谢厌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好啊,镇国将军的公子,我帮你查——”
话音未落,外头便传来银杏的声音——
“小姐,该起了,前院来了客人,世子让您过去。”
这会儿,子书岁倒比谢厌更害怕他被人发现,朝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朝外头问道:“什么客人?”
“好像是镇国将军夫人携带两位公子上门了。”银杏道。
听闻,子书岁唇瓣紧抿。
谢厌压低嗓音,“完了,不用我查了。”
他嘴上说完了,那眼尾却是勾着,很难不让子书岁怀疑,他在幸灾乐祸。
第6章 他到底是谁的青梅竹马呀?
“今晨起来,有些头疼,许是病了,你去回了前院吧。”
子书岁冷眼看着眼前人的幸灾乐祸,淡定地回复。
这厢,银杏应声离去。
房内。
子书岁不顾床榻边饶有兴致的男人,顾自掀开被褥,一双白皙的小脚未着鞋袜落,准备去衣柜处寻套衣裳。
因她突如其来又无所顾忌的举动,谢厌的目光不小心地看见了她穿着亵衣却依然凹凸有致的身段,也是同一时刻,他转过了头去。
方才俯身望着少女香肩也没有半分欲色的谢厌,竟突然羞恼了起来——
“你能不能顾及我些?好歹是定阳王义女,待我父王登基必封你为公主,男女大防还是要注意些的!”
子书岁正打开柜门,听闻这疑似画大饼般的言语,手微微一顿,“你若是在意这些,为何还偷摸着进我闺房?我还以为你是不在意的。”
“你!”谢厌语塞,蹙着眉很不高兴。
待子书岁找出一套纯白色的衣裙,再回到床榻边时,已不见谢厌身影。
她默默抬头,只见那漏着风的屋顶处,一块砖瓦正默默地移回原地,出风口总算是堵上了。
换了衣裳的子书岁也不准备在卧房内坐以待毙。
那将军夫人来府上与她何干?
萧必安差人来请,必然也是听了传闻,想试探一二,看看那将军真公子能否做实她的身份。
他竟是怀疑到,连萧二郎都等不得了。
眼下她虽拒绝了,可萧必安却不是那样好对付的人,只怕还是会想办法让他们见面。
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拆穿身份,她真的可能会被挫骨扬灰。
所以,子书岁准备跑了。
先躲几个时辰,就说出去散步了,待侯府的人离去了,她再回来。
花园内。
有一处假山。
高大的假山内似暗藏玄机,外侧一个洞口,里头黑漆漆的,躲下一个人问题不大。
子书岁决定在此苟着,弯腰正欲进入洞中,身后便有一道冷冽的男音传入她耳中——
“喂。”
仅仅一个字,满满的不耐烦。
很耳熟。
这声音仿佛在身后,又仿佛在头顶。
子书岁心头不妙,她退出洞口,转身一眼望去,啥也没有。
而后微微抬头,便看见假山之上,坐着个人。
他那双丹凤眼中尽是嚣张,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
要命!
谢厌怎么还没走啊!
他疯了吗?
子书岁见到谢厌的同时,下意识地朝着周围扫了一圈,见无人在此,才微微松了口气,语气却并未放松——
“你疯了?你真当这武宁侯府没有危险是不是?”
谢厌如同没听见她的话,没察觉她的怒气似的,从假山上一跃而下,落在子书岁的面前,“给你送样东西。”
送东西?
“刚刚怎么不给?”
子书岁蹙着眉,没有谢厌那般自在,“谢厌,做人切莫太自大了,这些年外头夸你是武学奇才,马上战神,你是不是当真以为自己所向披靡,什么都不惧怕了?”
这说教的口吻,不仅没让谢厌烦躁,反而眼底的嚣张更甚了,“你承认了啊。”
“什么?”子书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谢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我是武学奇才、是战神,我才是将来可以执掌王印的人。”
听闻他似挑衅似炫耀自己天赋的语气,子书岁当真是无语至极。
平日里挑衅就算了,眼下可是在虎穴啊,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东西给我,你快走。”子书岁伸手。
谢厌笑意未消,从怀里取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籍,在少女郁闷的眼神下,稳稳当当地放在她手中。
子书岁望着手中这书面上赫然呈现着的“女德”二字,一时间陷入沉默。
这书看着与市面上的《女德》无异,但除非是谢厌的恶作剧,否则,怎么可能送《女德》给她?
子书岁将书面翻开,果然。
里面满页都记载着燕京世族间的关系。
她默默收下这本“女德”,抬头却见谢厌朝着她的身后望了一眼,子书岁害怕有人瞧见,下意识又想环顾一圈。
可她还未转头,便见谢厌收敛了笑容,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忽地抬起,清冽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旁徘徊——
“妹妹,你好像对偷剑不太上心。”
闻言,子书岁抬头望他,却撞进了那双深邃的眸子。
从不曾对她有过善意的眼睛,明明眼中无甚情意,却因那天生的丹凤眼变得漂亮极了,眼尾微微勾起,都像是透着温情。
他声音很轻,又带着几分恶意,“我需要给你点小警告。”
子书岁直觉不妙,不止是他的眼神,还有他的话。
什么警告?
他想做什么?
就在谢厌的指腹即将碰到子书岁的面颊时,方才谢厌所望的位置,忽地响来阴沉愠怒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