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谢苒亲手发掘了天才篮球运动员顾一瑾。
爱人如养花，她用尽全部心力培养他。
顾一瑾想要什么都给，包括她自己。
在顾一瑾意气风发地夺下全国冠军那天，谢苒转身，将他卖了一个最好的价钱。
……
帝都，hop篮球俱乐部。
“谢教练，这就是我们的训练场地，你看看。”
篮球场边，俱乐部老板陆总给谢苒介绍完，又拍拍手召集场上的队员。
年轻的男孩子们齐刷刷的跑来，排成一排站在谢苒面前，个个活力满满。
陆总笑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从NBA回来的明星教练谢苒，也是你们的新教练，从今天开始由她来带你们。”
听见这话，那些男孩子们一愣，原本看见美女的欣赏眼神瞬间转变成质疑。
“女教练？”
“陆总，你是不是搞错了，把拉拉队成员带过来了?”
更有甚者嗤笑：“陆总这么信任我们的水平，是觉得我们已经不需要教练了吗？”
谢苒嘴角噙着笑意，神色平静。
这是华国最顶尖的篮球俱乐部，在来之前，她对这样的境况早有预料。
陆总皱眉：“别胡说，谢教练要不是因为家里的原因回国发展，你们可没这个福气……”
谢苒上前打断：“陆总，不用介绍这么多，履历可以作假，运动场上，用实力说话。”
那些队员一愣。
突然，一道清越中带着嘲讽的声音从谢苒身后传来。
“什么人都能当教练了？陆总，您招人之前都不做背调的吗？”
谢苒身形一僵，心都漏跳了一拍。
她缓缓转过身，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顾一瑾。”她轻声低喃。
三年不见，这人已经褪去少年模样，轮廓带上越发锋利的锐气。
“顾一瑾，怎么说话呢？”
陆总冲正拿着球走来的挺拔青年呵斥，又有些尴尬地转向谢苒。
“谢苒，你别介意啊，这是我们球队的主力球员，他年纪小，又有天赋，被惯坏了。”
谢苒松开紧攥的手，笑了笑：“没关系，我不介意。”
她说着往前几步，朝着顾一瑾伸手。
“阿瑾，好久不见。”
顾一瑾眸子里尽是冰冷：“好久不见？我和谢教练很熟吗？”
谢苒的心脏猛地一刺，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是因为顾一瑾选择的这里。
即便早已经预料到重逢后顾一瑾的态度，可此刻，四周的空气仍是铺天盖地挤压而来，逼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顾一瑾拍了拍球，似笑非笑，眼眸却冷得像凝了冰渣。
“不知道谢教练这个‘明星教练’的称号，有多少真才实学在里面？”
谢苒看着他挑衅模样，压下微微颤抖的手。
她和顾一瑾相识，说起来也算戏剧。
一个因为车祸错过高考的孤儿篮球体育生，一个因为爱好开了个篮球俱乐部的富二代女老板。
顾一瑾走进她的篮球俱乐部那天，外面下着雨。
“这里招人吗？管吃管住就行。”
他头发湿漉漉的垂下，仍掩不住那张好看到有些凌厉的脸。
谢苒承认，一开始招顾一瑾进来的确是因为美色所迷。
可谁知道，当花瓶招的，实力却是个核弹。
她收了心，一心一意培养他。
顾一瑾也争气，将谢苒的俱乐部从B级带上A级。
一年后，十九岁的顾一瑾在全国篮球新秀上夺冠，高调向谢苒表白。
“我能走到这一步，是因为我的姐姐，也是我的爱人！”
同一时刻，谢苒在他的转让合同签了字，转身出国……
从回忆中抽身，谢苒缓了缓呼吸。
“顾一瑾，我三年前就是你的教练，有多少真才实学，你应该很清楚。”
顾一瑾停下了拍球的动作。
“是吗？可我不记得谢教练教过我什么？”
说完，他想起什么似的一顿。
“哦，也是有的，教会了我什么是职场性骚扰。”
谢苒呼吸一滞。
她看着顾一瑾松了手中的球，一步一步走近，好听的声音却像淬了毒。
“三年过去，不知道谢教练有没有改掉性骚扰球员的毛病？”
第2章
顾一瑾的声音不小，清晰的落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陆总看向谢苒，眼中带着探究，那几个前面嘲讽的队员更是扬起意味不明的笑。
谢苒僵硬的站在原地，只觉得如芒在背。
三年前，她父亲的体育公司破产。
就在顾一瑾拿下全国冠军那天，父亲从谢氏顶楼跳下成了植物人。
为了拿到资金救父亲，她在抢救室门口签下了俱乐部的转让合同。
从衣食无忧的大小姐到背负巨额债务的穷光蛋，她别无选择。
谢苒攥紧了手，指甲嵌进肉里，一阵痛意从掌心传来：“阿瑾！”
顾一瑾眉眼冷冽，声音不悦：“请你连名带姓叫我！”
谢苒只觉得眼眶酸涩难当，可她却仍强撑着扯出一个笑。
“顾一瑾，如果你是因为三年前的事情报复我，大可不必。”
“我扪心自问，从你到我手上，再到你转会，每一步我都问心无愧。”
若是跟着当初的她，顾一瑾只会昙花一现，又怎么会成为今日耀眼的篮坛新星。
顾一瑾眼皮一跳，像是在压抑着怒意，末了，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为我找了个好买家？”
对上那双黑沉的眼睛，谢苒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揪住。
她的唇瓣不受控制的轻轻颤了颤，说话的声音也带上沙哑：“我想，我们有些误会需要……”
“误会？”顾一瑾冷笑着打断，“我们之间没什么误会。”
“陆总，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这个俱乐部有她，没我。”
说完，顾一瑾走向场边拿过外套：“在谢苒消失之前，我不会再参加训练。”
陆总看看那道桀骜不驯的背影，又看向脸色苍白的谢苒，眉头拧成一团。
虽说谢苒是他花重金从国外请来的不假，可顾一瑾更是hop俱乐部的摇钱树。
谢苒压下心尖痛意，轻轻吐出一口气，又恢复成完美无缺的笑容。
“陆总，我会亲自找顾一瑾聊，如果他还是不接受我，我不会让您为难，毕竟球员才是俱乐部的根本。”
陆总闻言松了口气：“顾一瑾是个好孩子，谢教练你好好跟他聊。”
谢苒垂眸掩去眼底雾气，哑声开口：“我知道。”
没人比她更知道，顾一瑾有多好。
为了帮她俱乐部评上A级，他可以日夜不休训练。
他平生第一个赛事的奖金，他可以全部用来买一条她随口说过喜欢的项链。
她带队比赛被对方球队瞧不起，一片嘘声时，是顾一瑾冲上去为她出头……
等谢苒走出球队时，已经看不见顾一瑾的身影。
她打开微信翻出陆总之前发给她的球员通讯录，想要找到顾一瑾的联系方式，却在看到那个烂熟于心的手机号时骤然一顿。
顾一瑾没有换号码。
这三年，谢苒无数次想要拨通这个电话，问一声他过得好不好，却又每每在最后一刻逼着自己挂断。
这是她第一次能正大光明拨通这个号码。
电话响了许久，都没人接听，可谢苒耐心十足，隔十分钟拨一次。
直到夜色渐深时，对面终于在一片嘈杂喧闹声中接起电话。
“顾一瑾，你在哪？”
可传来的却不是顾一瑾的声音，而是一道着急的男生：“是谢教练吗？阿瑾在酒吧跟人打起来了。”
谢苒心脏猛然一跳：“把地址给我，我马上过来。”
谢苒赶到酒吧的时候，顾一瑾懒洋洋倚在吧台旁，在他身旁的几个男生正是球队队员。
一走近，谢苒便看见了他脸上的伤，她蹙起眉下意识抬手：“阿瑾，你怎么样？”
顾一瑾偏头避开她的触碰，嘴角弯出一抹尖锐的冷笑：“少假惺惺。”
谢苒动作一顿，看向他身旁的人：“怎么回事？”
几个人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谢苒顿感不安时，身后响起火气十足的声音。
“这小子当着我面亲我女朋友，给我戴绿帽，今儿不打断他的手，这事儿没完。”
第3章
谢苒愕然地转头看去，却发现一个酒瓶往顾一瑾的方向飞来。
她下意识扑过去抱住顾一瑾。
砰——
随着一声闷响，后背传来剧烈疼痛。
两边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眼看战火又要一触即发，谢苒强忍痛意厉声道：“我已经报警了，都给我住手。”
对面动作一顿，迟疑不定。
趁此间隙，谢苒看向顾一瑾，轻声问：“他说是真的吗？”
顾一瑾目光落在地上酒瓶的玻璃碎片上，嘴角弧度比冰雪更凉。
“是真的又如何？”
谢苒闭了闭眼，心口的痛几乎要将她淹没，可她还是极力的隐忍着。
“你先离开，我给你处理。”
“你给我处理？”顾一瑾想起什么似的笑，“对，我忘了，谢教练最擅长的就是道歉。”
谢苒蓦地回想起三年前，她登上飞往纽约的飞机前给顾一瑾发的最后一条信息，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她假装出的冷静自持几乎就要一瞬破功，眼角有水汽氤氲，也不知是后背的痛还是心口的痛。
耳边已经有窃窃私语声响起：“那个是hop的顾一瑾吗？”
谢苒定了定神，拿过顾一瑾旁边的酒转身走向动手的人。
在那男人身后，一个身材高挑，眼睛大大的女孩眼角挂着泪，想来这就是他口中的女朋友。
谢苒看清那女孩时却是一愣，只因那双眼睛像极了自己。
她顿了顿，若无其事收回目光：“如果我现在去验伤，再加上这里的监控，你十五天刑事拘留少不了。”
后背一片濡湿又刺痛，谢苒不用看也知道，是酒混着血。
对面的青年一愣，冷了脸：“你在威胁我？”
谢苒摇摇头：“我不想闹大，今天的酒我请。”
她说着举起手中还剩下半瓶的威士忌酒：“还有，这酒就当是赔罪。”
说完，她扬起脖子将瓶口凑近唇边。
烈酒入喉，烧灼感立刻涌上来。
可她没有停，一直到那酒见底，耳边响起众人起哄尖叫的欢呼声。
谢苒放下酒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腹中像是刀子在搅动。
她用手扶着桌子，看向对面的人：“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满，说，我都接着。”
青年一愣：“他是你什么人，你这么拼？”
谢苒侧头看去，昏暗灯光下，顾一瑾的脸色依旧淡漠，好似对他所引起的这一场混乱，毫不关心。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我的……弟弟。”
“好，就欣赏姐姐这脾气，冲姐姐面子，今天这事就算了。”
谢苒走回去，看向顾一瑾：“走吧，回球队。”
顾一瑾眼眸冷沉如霜：“谢苒，我最讨厌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酒吧里的烟味与腹中烧灼的酒挑拨着谢苒本就拉扯到极致的神经。
她抬着发红的眼眸望过去：“好，我不管你，你继续像个混混一样喝酒，打架，滥交。”
“你都不在乎你的前途，我在乎什么？”
说完，她兀自转身往外走去。
一打开门，外面冷风袭来，谢苒闷痛的脑子恢复了一丝清明。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下一秒，顾一瑾目不斜视越过她走远。
谢苒心下一松，追出来的队员问她：“谢教练，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经过这事，他们看谢苒的目光已经不再如白天那样充满不屑与敌意。
谢苒摇摇头，喉咙因灼烧而有些嘶哑：“不用，你们看好顾一瑾。”
那几人一走远，谢苒再也忍不住，捂着胃呕吐起来。
胃里就像是有一只大手将她所有肠子攥在一起，痛得她眼前都模糊起来。
她从包里拿出几粒胃药吃下去，缓了缓后，自己打车去了医院处理伤口。
翌日一早，谢苒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刚一接通，对面便传来俱乐部老板陆总的怒吼声。
“谢苒，你就是这么跟顾一瑾聊的？”
谢苒蹙眉怔愣时，手机叮一声弹出一条新闻——
【顾一瑾酒吧争风吃醋，当众大打出手】
第4章
屏幕上的热搜让谢苒猛地起身，后背伤口扯动的痛意传到大脑，她瞬间清醒。
点开微博，上面有几人扭打在一起的模糊照片，可偏偏顾一瑾的脸正对镜头。
谢苒往下一划，评论区已经乌烟瘴气。
【我在现场，听说是顾一瑾先勾搭有夫之妇，然后才被人打了】
【之前还各种营销颜值和球技，啧，真恶心！】
【顾一瑾的女教练还威胁要把别人送进局子，真就篮坛太子爷是吧？】
尽管有不少粉丝为顾一瑾说话，但很快都淹没在铺天盖地的谩骂中。
对面陆总还在大发雷霆：“谢苒，我招你进来，是希望你为球队做贡献，这才第一天就发生这种事，你要能干就干，不能干就尽早走人。”
谢苒紧攥着手机，用力到指节发白：“陆总抱歉，您放心，我一定尽快处理。”
她匆匆起身，一边联系公关团队和社交平台，又开车去到昨晚的酒吧找负责人要监控。
监控显示，的确是对面的人先动手，谢苒拷贝结束后，不知想到什么：“能再往前面拉一下吗？”
随着视频往前一划，谢苒看见顾一瑾坐在角落里，昨晚的那个眼睛与她极相似的女孩主动上前与顾一瑾碰杯。
几杯下去后，顾一瑾放下杯子想要走，那个女孩却拉住他倾身吻上去。
顾一瑾没有躲开。
谢苒眼眸一刺，心脏泛起一丝密密麻麻的痛意，又蔓延到身体各处。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窒息的闷痛，看向负责人：“麻烦您把这一段视频删除，价钱您开。”
可忙碌了一上午，【顾一瑾酒吧打人】的词条热度依旧只增不减。
回到俱乐部，陆总对着谢苒再次劈头盖脸一顿骂。
“谢苒，这就是你处理的结果？”
谢苒面色惨白，紧紧的掐着自己的手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这件事的背后应该是有推手，我今天下午会召开发布会，用新的事件压下热度。”
陆总冷哼一声，昨天的客气已经荡然无存，眼中流露的都是商人的精明世故。
“那我就等着看，提醒谢教练一句，如果顾一瑾的商业价值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你不仅要滚蛋，还要按合同赔偿我。”
从陆总的办公室出来，谢苒拿出手机打了一个跨国电话。
很快，一份《NBA新星篮球职业联赛》的邀请函发到了她的邮箱。
谢苒来到训练场的时候，球队的队员们正在训练。
唯有顾一瑾坐在一旁，看着场中的篮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苒拍了拍手，将人召集起来：“大家暂停训练，我宣布一件事！”
有人拍着球嘲讽：“谢教练，我们的训练不用你操心，你的能力我们都领教到了，阿瑾的新闻现在还挂在热搜第一。”
谢苒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白。
一个昨晚在酒吧的队员小声道：“这也不关教练的事，再说，教练昨晚还为阿瑾挡下了一个酒瓶。”
开口嘲讽的那人脸色微变，没再说话。
谢苒看向顾一瑾：“NBA新星篮球职业联赛，我已经给球队报名了。”
众队员闻言顿时大哗：“真的假的？”
“那个联赛的参赛要求不是很严格吗？”
谢苒举起手机：“当然是真的，预赛邀请函现在就在我邮箱里。”
“今天下午我就会举行记者发布会公开宣布这件事，另外，也澄清一下昨天的事。”
众人脸上都扬起喜色：“那我们岂不是第一个参加NBA职业赛的华国球队……”
顾一瑾倏然看向谢苒，眼神暗的让人看不分明。
他没参与进队员们欢天喜地的讨论中，而是默默走向休息室。
谢苒心中一急，上前抓住他：“阿瑾，你要干什么？”
顾一瑾嘴角扬起嘲讽笑意：“我能干什么，谢教练人脉通天全都安排好了，我当然是等着你的发布会。”
下午四点。
谢苒带着顾一瑾等人出现在镜头前。
“各位媒体朋友下午好，我是HOP俱乐部的主教练谢苒，今天召开这个记者会，主要是两件事。”
“第一件事，昨天的新闻纯属有心之人恶意造谣，我们球队俱乐部已经发布完整视频，此次事关是因双方醉酒而引起的误会，且两方已当场和解，对于网上谣言我们会诉诸法律。”
“第二件事，我们球队会参与今年的NBA新星篮球职业联赛，希望大家能够更多关注球员们在赛场上的表现，离球员的私生活远一点……”
还不等谢苒说完，坐在她身边的顾一瑾猝不及防将话筒拿了过去。
谢苒错愕地看向他，心中升起不安。
下一秒，顾一瑾面无表情开口。
“以上内容仅代表谢教练个人，我本人因旧伤复发，不会参与此次联赛！”
第5章
说完那句话后，顾一瑾不顾众人脸色，起身离席。
记者们面面相觑，就连顾一瑾的队友们都有些措手不及。
每个想要进NBA职业队的球星，都一定会经过新星赛。
NBA现在的几个当家球星当年都是在新星赛上崭露头角，才被知名俱乐部收入麾下。
可现在，顾一瑾竟然拒绝了这样好的机会，谁都意想不到。
谢苒压下微微发抖的手，紧急安抚记者，说了一通似是而非的官话后匆匆结束发布会。
可等她下了台，早已看不见顾一瑾的踪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拨打顾一瑾的电话，却发现对面传来一阵忙音。
谢苒苦笑一声，看样子，顾一瑾将她拉黑了。
手机不停震动，微信俱乐部的群早就炸开了锅。
【本来我们就跟NBA球队有差距，现在阿瑾不参加，我们上有什么用啊？还不如趁早退赛少丢人。】
【可是这种机会，错过这次我们以后未必能遇上，阿瑾是跟谢教练有矛盾，换个教练得了呗】
……
谢苒看着那些消息，苦涩在她心中蔓延开来。
她不是没被人排挤过，刚到美国时，她因华人身份处处受歧视，可没有一次如顾一瑾般，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足够重伤她。
谢苒深呼吸了一口气，陡然想起，三年前俱乐部评级上升以后，她为了奖励顾一瑾买下了一套公寓送给他。
尽管现在的顾一瑾早已经能够自己买下更大更好的房子，可她还是准备去那里碰碰运气。
站在公寓楼下，看着十六楼窗户那昏黄的灯光，谢苒的心微微一动——还有人住！
当年她买下这房子时，球队成员纷纷调笑：“苒姐偏心，这房子这么好，就只有阿瑾有啊？”
“开玩笑，阿瑾可是我的摇钱树，等你们也出息了，一人买一套！”
那时，顾一瑾轻轻握住她的手，眼睛发亮：“我会永远是你的第一名。”
想起过往，谢苒的心又传来一阵闷闷的痛感。
来到十六楼，她轻轻按下门铃。
等了半晌，门被打开，出来的却是一个穿着家居服，长相娇软可爱的长发女生。
女生年纪不大，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的样子，青春逼人。
看到谢苒，她愣了一瞬：“你找谁？”
谢苒扫视了一眼屋内，里面的装潢还是从前的样子，些微的凌乱却不掩温馨。
墙上挂着顾一瑾和女生的合照，两人站在一起，十分般配。
谢苒只觉得喉咙艰涩：“顾一瑾……在吗？”
女生转头对着房内喊道：“阿瑾，有人找！”
一边说她还一边冲谢苒礼貌邀请：“要不你进来等？”
谢苒还没来得及拒绝，顾一瑾已经出现在门后。
看见谢苒，他的脸色一瞬变冷，只是冲那个女生说话的语气依旧温柔：“这是俱乐部的人，我出去一趟，不用等我吃晚饭。”
谢苒心尖蓦地一涩，她连被介绍名字的资格都没有。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出楼道，在小区下面的花园停下。
顾一瑾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又掏出一根姿势熟练的点燃，火光照亮他的脸。
谢苒只觉心脏像被他手中的火焰灼烧一般疼。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跟你无关，有什么话直说，说完以后别再来打扰我。”
谢苒一滞，想问那个女生是谁，想要恭喜他这些年获得的成就，想抱住他说一声，我很想你。
可千言万语的话到嘴边却只能化作一句：“你之前的肌腱损伤早就治好了，根本不影响你参加比赛，阿瑾，那个比赛真的对你很重要。”
毕竟面前这个人，当年手腕骨折都能强撑着打满全场，最后单人夺下32分。
那是‘断腕耀京城’的天才顾一瑾。
顾一瑾抬眸看她：“NBA的入场券，听起来可真牛啊，你这次回国就是为了向我炫耀，你在外面混得有多好？”
谢苒摇头想要否认，可顾一瑾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心沉入冰冷的海底。
“可是我不稀罕，谢苒，跟你有关的一切，我都觉得恶心。”
第6章
谢苒的脸瞬间褪去血色，她颤抖着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顾一瑾侧过脸瞥她一眼，唇边牵一丝冷笑：“收起你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对我没用。”
他说完抿灭烟头，大步离开。
谢苒下意识要追上去，一只粗壮大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还真是你啊，谢苒，我在新闻上看到的时候，还以为看错了。”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谢苒耳畔响起，她的心骤然一沉。
谢苒转过头，对上两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是父亲曾经的债主。
“你们想干什么？”
那两人对视一眼，狞笑着晃了晃手上的借条。
“干什么？当然是讨债啊！”
谢苒挣脱男人的手，皱眉道：“所有的钱我都已经还完了，你们还讨什么债？”
即便是谢苒在国外这三年，这些讨债的人也是不遗余力的骚扰她。
为了将钱还清，她除了当教练，各行各业能赚钱的都要去试一试，吃了不少亏，可也总算是将父亲留下的债务还清，不然她也不会回国。
男人嗤笑一声：“千金小姐就是千金小姐，不懂行情，你爸借的可是高利贷。”
说着，他的手在谢苒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你还完的只是本钱，利息，你还没还呢。”
手上传来令人作呕的味道，谢苒猛地别开脸，将那只手拍下去。
“你们放高利贷本来就是犯法，我可以报警的！”
男人脸色一变，随即看向顾一瑾离开的方向，又咧开嘴露出发黄的牙齿。
“你报吧，老子进去了，外面可还有不少兄弟。”
他意有所指地说：“你好像很在意那个球员，你要是不还钱，我们可没法保证，他下半辈子还能不能站上球场。”
谢苒背脊一寒，眼眸迸出惊人戾气：“你们敢动他，我跟你们不死不休。”
“这就要看你怎么做了，半个月时间还清五百万，对曾经的谢大小姐来说不算难吧？”
……
疗养院里。
谢苒看着浑身插满了呼吸管道，毫无反应的父亲，眼眸一点一点泛红，酝出水光。
她蜷缩在小小的沙发上，哽咽出声：“爸，我好累。”
除了爸爸这里，她不知道还能找谁诉说。
“我原以为这次回来后，一切都能重新开始，可现在却好像陷入了又一个泥潭中爬不出来。”
“爸，我该怎么办？那些人贪得无厌，丧失人性，我没办法拿顾一瑾冒险。”
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父亲留下的烂摊子，她却无法责怪。
毕竟在没破产前，父亲给了她大多数人终其一生无法企及的，二十多年的肆意人生。
怔然许久，谢苒猛地一抹眼睛，水雾散去。
“对不起爸爸，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我一个人活着，太孤单了！”
直到天快亮，谢苒才从疗养院离开回到宿舍。
她洗漱完又换了身衣服，将自己收拾妥当后走进陆总办公室。
“陆总，我有事跟您说，我想……提前预支一年的工资。”
陆总正在抽烟，听见这话，长叹一声：“谢教练啊，顾一瑾今天也来找我了，说你不走，他就退出球队。”
谢苒心脏骤然一缩，像溺水的人般，有些无法呼吸。
“我肯定不会放弃顾一瑾，所以只能委屈谢教练另谋高就了。”
陆总拿出她的合同，烟雾缭绕中露出一个虚伪的笑：“看在你为我们拿到NBA新秀入场券的份上，违约金我就不收了！”
谢苒安静地听完，没再跟谢总纠缠，直接来到顾一瑾的球员休息室。
“阿瑾。”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顾一瑾沉默着，谢苒还是察觉到他身上的冷意。
一切好像跟四年前顾一瑾走进谢苒的俱乐部时那样重演，少年故作冷漠地询问，能不能得到一份工作。
那时的谢苒听出他声音中的忐忑，微挑眉梢，嘴角勾起：“当然可以！”
现在时过境迁，两人的身份如戏剧一般荒谬对调。
谢苒弯下腰，掩藏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意：“顾一瑾，求你，高抬贵手！”
第7章
良久，顾一瑾起身，薄唇一张一合，就将她打入了地狱。
“你没工作，跟我有什么关系？”
谢苒只觉得自己耳畔嗡嗡作响，周遭的一切事物好像都没了声音。
她抬眸看去，面前的男人每一寸轮廓都透着锋利冷漠。
顾一瑾已经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停住脚步微微侧过头，那张脸隐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
“当初你放弃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
这一刻，谢苒终于明了，顾一瑾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了。
谢苒从俱乐部出来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硕大的雨滴砸在她身上，也像砸在了她心上，疼得让人发颤。
……
从HOP离开已经整整一周，谢苒发出去的每一份简历都了无音讯。
体育新闻上，HOP球队备战NBA的新闻又跳出来。
刚点进去，电话却突然响起。
她接通，对面是一个曾经和她有交情的网球俱乐部老板。
“谢苒，我今天跟朋友吃饭，听说你在到处投简历。”
谢苒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叹了口气：“顾一瑾已经放话了，有你在的地方没他，不少俱乐部都打算挖他，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你当初带他也是尽心尽力，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电话挂了。
谢苒的手机界面停留在HOP的新闻上，配图是顾一瑾流汗的特写，那双看向镜头的眼睛冷漠得直刺人心。
谢苒怔怔看着，前所未有的酸楚和难过缠绕在她心头。
当年的评级赛，他们客场作战，所有人都不看好她的俱乐部，赛前无数嘘声。
“笑话，一个女人懂什么篮球！”
“你看看她那些队员，这女老板是为了给自己开后宫吧。”
听见这些话，顾一瑾不顾阻拦带伤上场，最终大比分获胜。
赛后，他看向场上观众，扬起骨折的手腕放在耳边，嘴角带出一抹嚣张的笑：“你们再骂啊？”
那是谢苒第一次失态，不顾旁人的眼光扑进他的怀中。
顾一瑾用一只手搂紧她，一字一句许下诺言：“谢苒你记住，以后有我在的地方，没人能欺负你。”
此刻，脑海中那些回忆和冷漠的顾一瑾交织着出现，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谢苒束缚在其中，让她连喘气都艰难。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再次响起。
“是谢小姐吗？您父亲该缴费了。”
谢苒想到自己的账户余额，艰涩道：“好的，医生，我一定尽快。”
可对面却没有挂断，反而是沉默了一瞬，轻声道：“谢小姐，您父亲这个情况已经三年了，现在他身体的各个器官开始衰竭……您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谢苒攥紧手机，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几乎是有些无措地开口：“不管多少钱，我都交，医生，求您不要放弃。”
挂断电话后，谢苒又来到顾一瑾的公寓楼下。
可就在即将踏进楼道时，她眼眸一瞥，却看见之前向她追债的那两个男人。
对上她的视线，那两人却不躲，反而是咧嘴一笑。
这笑容让谢苒汗毛直立，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骤然变冷。
这些人在盯着顾一瑾。
她来到楼上敲响房门，很快，便有人来开门。
顾一瑾一身休闲装，神色冷冰淡漠：“你又想干什么？”
仅仅是时隔几天没见，谢苒却觉得好像过了好多年。
她看了眼顾一瑾身后，空无一人，上次那个女孩不在。
地上摆了一堆衣服，顾一瑾似乎在收拾行李。
谢苒想起自己给HOP定的计划表，明天就是NBA新星预选赛了。
痛意在血管里叫嚣着，谢苒扯了扯唇，极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可她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顾一瑾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却被谢苒笑着打断。
“顾一瑾，既然不想跟我扯上任何关系，那我买的房子是不是也该还给我？”
第8章
这话一出，顾一瑾定定看了谢苒许久。
久到他眼眸中的冷漠渐渐化作鄙夷。
久到谢苒差点支撑不住，满身的血液几乎要化作眼泪滚落出眼眶。
顾一瑾终于开口：“连脸都不要了，看来网上的新闻都是真的。”
谢苒一愣，哑声问：“什么新闻？”
那声音因带着浓重的鼻音而显得滑稽。
顾一瑾嗤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回到客厅继续收衣服。
谢苒下意识跟在他身后想要追问，却猛地瞥到顾一瑾放在沙发上的ipad。
上面硕大的标题映入眼帘——#归国美女篮球教练谢苒资历被爆造假，身负巨债！#
谢苒慌乱地往下划去，就看见一张她穿着侍应生的衣服，在一家餐厅端盘子的照片。
再下面，又变成了她跟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站在纽约股票交易所的大屏幕前。
新闻描写的绘声绘色。
【谢苒早就因为跟知名球员乱搞被开除出NBA教练团，四处打工为生，在一家高级餐厅结识了一名股票经纪人后，又跟人合伙诈骗，后被人举报欠下巨债才狼狈回国……】
谢苒倏然看向顾一瑾，声音发颤：“这不是真的，我没有跟人乱搞被开除，也没有骗过人。”1
那时候父亲的老朋友将她介绍进NBA教练团当助理，工资不高，她闲暇时的确四处打工，可是成为正式教练后，她便一心都在篮球上。
炒股也确有其事，不过她是被人骗的那个，那一天她抛弃所有体面像个疯子一样跟人撕打，只为将钱要回来……
还未理清纷乱思绪，顾一瑾从她手中抽走平板，似笑非笑睨她：“那就是欠下巨债是真的。”
谢苒半张的唇瓣缓缓合上，她紧咬着下唇，直到唇瓣都被她咬出血。
好半晌，她闭上眼，嘶声笑道：“对，所以我要把这房子卖了还债，赶紧带着你女朋友走。”
顾一瑾瞳孔一缩，片刻后，他回神冷笑：“这破地方我早就待够了，现在还给你，我们两清！”
他说完摘下房子中间和那个女孩的合照放进行李箱就要走，快要走出门时，他回头看向谢苒。
谢苒回来后，他眼眸里总是淡漠冰冷的，现在却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带上了恨意。
“谢苒，有时候我真的宁愿你永远别回来，也好过现在，让我知道你烂得这么彻底。”
顾一瑾走了。
谢苒看着那道关上的门，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般瘫软在地。
她环顾四周，目光却蓦地定在墙边的玻璃展柜上。
那里，她陪着顾一瑾拿下的第一个冠军奖杯摆在正中间。
尽管后来他拿了那么多更重要的奖杯，可那个普通的，甚至做工有些粗糙的奖杯依旧摆在那里。
谢苒只觉得心底像是有刀在割，连呼吸都是痛的。
顾一瑾明明什么都没带走，却又像是带走了一切。
三年前，谢苒父亲公司破产，一无所有时她没哭。
被追债的追到无处可逃，用刀抵上脖子她没哭。
在纽约被人歧视，从球场上推倒导致手臂骨折时，她也没哭。
可这一刻，在这空无一人的房子里，谢苒却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一天后。
HOP球队顺利通过NBA新星预选赛，同一时刻，谢苒将那所房子挂上了房屋交易网。
刚将房子挂上去，谢苒便收到了疗养院的电话。
“医生您放心，最多两天，我一定来缴费。”
房子这几年涨了不少价，就算折价买，还完那些人，也最少能为父亲续上一年费用。
对面顿了一下，声音带上几分叹息的怜悯。
“谢小姐，您父亲心脏骤停，您赶紧来医院……见他最后一面吧！”
第9章
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谢苒的心上，疼得她浑身发颤。
谢苒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可等她到达时，却只看到了父亲被蒙上白布从抢救室内推出来的场景。
好像电影里的升格镜头，一切都变得无比缓慢。
医生走上前：“谢小姐，节哀。”
谢苒只觉得自己的耳边一片轰鸣，好像有什么东西笼罩了她的听觉，震惊过后是麻木的恍惚。
她不可置信抓着自己的头发：“我爸爸怎么，怎么会死呢？明明他之前，都已经撑了那么久……”
这时，谢苒猛地想到网上有人说过，植物人除了不能动不能说话，其实什么都懂。
那是不是说明，她那天在爸爸病床前说的话，爸爸都听到了。
沉闷的一声响。
谢苒重重跪倒在地，抓住那双冰冷的手，近乎急切地开口：“爸爸，我错了，我那天不该在你面前说那些话，对不起，求你不要离开我……”
“欠的钱我都已经还掉了，爸，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要篮球，不要顾一瑾，我只要你醒过来，我带你去美国我们重新开始……”
医生和护士拉住她：“谢小姐，你不要太激动自责，植物人没有意识，是听不见你说话的。”
可谢苒仿佛听不见，只死命攥紧那只已经没有温度的大手，眼泪大滴大滴砸在地上。
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让见惯了生死的医生也忍不住动容。
“谢小姐，这对谢老先生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谢苒的动作戛然而止，一直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断裂。
这一刻，谢苒无比憎恨自己。
恨自己的弱小和无能，恨自己自命不凡到头来却什么也留不住。1
她的手一根根松开，整个人像被抽空般跪在地上，看着父亲被一点一点推远，眼里的最后一丝光也泯灭。
世界，好像陷入了永夜，永远不会再迎来天明。
……
几天后，墓园。
谢苒父亲的葬礼这天，阴雨连绵。
前来吊唁的只有谢父的几个老朋友，众人纷纷劝慰。
“小苒，节哀！”
“你还年轻，以后人生还长，没什么过不去。”
其中一个蹙眉感慨：“你爸当初也是糊涂，人活着才有机会，他一走了之，留下你……”
话未说完，被旁人的人拉了一下，他这才惊觉失言：“小苒啊，林叔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的。”谢苒眼眶红肿，却神色平静地一个个鞠躬还礼，“谢谢各位叔伯来送我爸最后一程。”
能这样轻松地指教别人的人生，是因为身在局外，可她和父亲都被困在了其中。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谢苒缓缓在墓碑前坐下，将头倚靠在墓碑上，好像小时候窝在父亲怀里撒娇那样。
照片上的人嘴角挂着慈爱的笑意。
谢苒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痛，眼眶酸涩，明明很想哭，却干涸得一滴泪都流不出。
“爸……”
谢苒缓缓开口，可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她闭了闭眼，真切的意识到，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孤身一人了。
离开墓园的时候，谢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像是顾一瑾。
可只是一瞬，那背影又消失无踪。
她自嘲一笑。
怎么可能会是顾一瑾，顾一瑾现在应该在赛场上。
而且就算没有比赛，那个人，应该也不会想再看到她了。
一回到公寓楼下，那些追债的人凑上前，神色狠戾：“谢苒，别以为你爸死了，债就消了。”
谢苒神色平静：“我知道，这房子我已经卖出去了，钱很快就会到账。”
走进楼道，谢苒没有坐电梯，而是一层楼一层楼往上爬。
路过十六楼，她没有停下。
一直到了顶楼，她轻声呢喃：“三十层，540个台阶。”
天台的风很大，将她的发丝吹得凌乱。
谢苒打开自己的微博账号，最新一条动态还停留在她回国任职HOP主教练。
那时候的她，踌躇满志，真的以为一切能重新开始。
现在，动态下面尽是无数让她滚出CBA，远离顾一瑾的评论。
谢苒按下了直播键，很快便涌进了许多网友。
谢苒忽略那些那些恶毒的谩骂，自顾自开口。
“很抱歉，这么久才出现，今天开直播，是为了给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一个交代。”
第10章
此刻，帝都五棵松，华国最大的篮球场馆内。
顾一瑾穿着球服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前老板张总站在窗户边和人打电话。
当初虽然转会过程不太愉快，但张总对他还算不错。
顾一瑾刚要上前打招呼，却在听见他嘴里的话后脚步一顿。
“谢苒啊，是有些可惜，当初她家里要不是出了那种事，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你不知道吗？她爸爸公司破产，当初追债的都拿刀追上门了……她来找我时整个人都丢了魂一样，为了凑钱还债才把顾一瑾转到我球队。”
“害，小姑娘年纪轻轻，已经很不错了，要不是还想挖顾一瑾，我肯定招她。”
顾一瑾放在身侧的手轻颤着，他转身就想往外走。
可身后出来的队员却将手搭在他肩上：“阿瑾，比赛要开始了，你要去哪儿？”
“你最近动不动消失，陆总可嘱咐我盯紧你，不然他心脏受不了。”
顾一瑾背脊一僵，沉默许久，收回了脚步，转身走向球场……
而网络上，谢苒的直播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镜头前，谢苒平静地放出自己跟NBA教练团和平解除合同的截图，时间是她回国的一周前。
“篮球对我很重要，是我曾经走投无路也没有放弃的事业，我不想被任何人误解。”
“身负巨债这件事是真的，三年前我父亲的体育公司破产，不过所有债务已经在今年三月还清，我不希望网络上再出现任何侮辱我父亲的言辞。”
提到父亲，她眼睛一点点红了，喉咙也变得哽咽。
“我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9
鼻尖的酸涩涌入大脑，谢苒缓了好半晌，才继续开口。
“至于诈骗……”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脑海中闪过顾一瑾的脸，“我这辈子只骗过一个人，但与金钱无关，很快，我就会将欠他的还清。”
“今天开这场直播，是为了澄清，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干干净净的落幕。”
谢苒眨了眨眼，将雾气压下，缓缓攒出一个笑来。
“即日起，我会永久终止自己的篮球教练生涯。”
“祝各位，一生顺遂。”
直播戛然而止。
谢苒站在顶楼的边缘往下望去，突然想起自己被那个股票经纪人骗的那一天。
她拼尽全力也只拿回了一半的钱，绝望无助之际，她甚至站在了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门口。
那时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赢了钱，债务一笔勾销，输了，就从最高的楼跳下去，身死债消。
可她后来想到了父亲，想到了顾一瑾，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兜兜转转，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但这一次，她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谢苒拨通报警电话：“我叫谢苒，被一个高利贷集团威胁敲诈，所有的录音截图证据都在我的手机中……”
她数过了，三十楼，足够将自己和那些人一起送入地狱。
电话还没挂断，谢苒就张开手，坠落在风中。
……
NBA新星男子篮球联赛决赛现场。
计时器一分一秒归零，最后一秒，顾一瑾投进最后一个三分球。
哨声响起，HOP的分数定格在104。
全场山呼海啸般的喊声响起，HOP以104比78的大比分，拿下了这场比赛的冠军。
而顾一瑾是全场当之无愧的MVP。
他刚从球场上下来，无数记者便围上去。
“顾一瑾，这是NBA第一次将新星赛放在华国举行，而你成功拿下了整个赛季的MVP，接下来会选择去NBA发展吗？”
“顾一瑾，你原本不打算参加这次的比赛，后面又是什么促使你的想法改变？”
“顾一瑾，谢苒刚才开直播，澄清了之前的所有新闻，她不仅是你的出道教练，这次更为了你进NBA铺平道路，你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顾一瑾被镁光灯刺得眼睛有些疼，他下意识闭上眼，耳边响起刚才比赛前听到的话。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铺天盖地而来的窒息感将他淹没。
他迫不及待想要见谢苒，想问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顾一瑾喉咙动了动，刚要说话。
不远处却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只见一个记者举着手机，神情恍惚。
“刚发过来的消息，谢苒直播结束后……跳楼自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