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的口述：
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的日子会这么凄惨。别看我现在有房有车，但是我里面的苦就是苦渡。我有一个失能的母亲，又有一个智力不高的儿子。这次过年我就将母亲送到了养老院。
我是一个电工。我上面有一个哥哥，有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妹妹。
我在一个比较大的公司里当电工，工作比较自由，因为电力维修不是每天都有的事情。但是这个岗位又不得不存在，并且还不止一个电工，我们有五个电工的。
我们一个月的工资也就6000块钱，但是胜在时间自由，下班的时候可以接些私活挣点外快。就是给别人家修个电表，修个风扇，修个空调。修一次空调也有100来块钱。
这样我一个月的收入差不多也达到一万来块钱了。
我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比儿子大15岁。女儿已经大学毕业了，在幼儿园里当一位老师，业余做些自媒体，自给自足，还没出嫁。
而我的儿子已经七岁了，是二胎放开后要的孩子。小时候没有看出来，三岁的时候才发现他智力低于别人。他都七岁了，还不知道大小便，不会说话。勉强说出来的话，好像是风里漏出来的话一样，前言不搭后语，你不理解他的意思，他也不理解你的意思。
儿子是放在丈母娘家带的。没办法，丈母娘家附近有一所特殊教育学校，丈母娘来接送儿子的。
而我还有一个失能的母亲，也就是老年痴呆症的母亲。
母亲老年痴呆症有十年了。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的智力就越来越下降了。降到了不到三岁孩子的智力，甚至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那时我的条件还是不错的。我的收入还是不错的，我一个月差不多也有一万块钱的收入。所以我就愿意每个月拿出2000块钱给在家里种田的大哥帮忙照顾母亲。
当时我也买了城里的房子，也有房贷，有车，车是全款的。儿子刚刚出生，一切都是非常美好的，充满了憧憬。
我觉得母亲是老年痴呆也是正常的。周围也有老人老年痴呆的。
但是没有想到大哥有一次晚上去寻找跑出去的母亲的时候，掉到沟里去世了。
大嫂就改嫁了，带走了侄子侄女。如果她不带走侄子侄女，也没有人帮忙照顾侄子侄女啊。
姐姐和妹妹拒绝照顾母亲。她们说不想跟着大哥的路一起走。她们说她们是嫁出去的女儿无能为力。
但是我在外面打工，怎么照顾到母亲呢？我们也都有房贷啊，我们还有一个儿子要养啊。老婆也不能辞职啊。
我只好带着母亲出来了。我跟公司反馈了我的情况，公司就给我安排了在一楼的两间宿舍。本来像我们电工，宿舍是一个房间是2人的。公司却为我们安排了两间宿舍。
我和母亲，还有老婆一起住在了宿舍里。母亲单独一个人，一个宿舍。宿舍里的电视撤掉了，空调也撤掉了。里面只有一张大床，一把椅子，还有一个卫生间。里面任何尖锐的东西都没有了。
我和老婆的宿舍是和母亲的宿舍是挨着的。我和老婆是双职工。当时我的儿子是丈母娘带着，还只有2岁，女儿一个人在老家上高中的。
母亲在宿舍里，其实也是很痛苦的，很寂寞的，她不疯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睡觉。疯的时候她会大吵大叫，乱撞人，乱砸东西。宿舍楼这边的保安过来好几次。
每天的马桶都会堵住，母亲都用衣服给它塞住。我每天都要去通马桶。每天她的房间都是从外面锁的。
我下班不累的时候，我就会和老婆一起带她出去逛公园。下班累的时候。我就不管她，门外面一锁，管她在里面哭也好，叫也好，我自己也累死了。
每次过年我开车回老家的时候，老婆都会按着母亲的手，一直到家里才放下。好在回老家也就八个小时的路程。
这个时候姐姐妹妹都会过来，姐姐和妹妹会一前一后在那里守着母亲，让母亲不至于跑出去。
老婆可以安安心心地去做一顿饭吃。我可以安安心心地带着儿子出去跑跑。
一晃五年过去了。这五年真的是心酸啊，尤其得知儿子的智力太低了，我都感觉天塌下来了一样。母亲老年痴呆症，我觉得她是老人，垂暮之年了，但是儿子智力低下，这是把我的梦想都破了。
我都不敢面对儿子。儿子他也是控制不住，也是乱跑，自己在厕所里喝尿，将屎糊的满墙都是。大冬天地对着自来水喝水。他没有一点常识。也不知道冷暖。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
跟母亲一模一样的痴呆。母亲没有让我绝望，儿子却让我崩溃。
寒假里都是女儿带儿子的。我觉得愧对儿子啊，也愧对女儿。
我也是自私的，我觉得我要挣钱，我要上班。我只有挣钱，只有上班才觉得这个身心是自己的，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丈母娘给我说了好多次，说我儿子越来越大了。他们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了，他们也看管不了我儿子多少年了，要我们自己早点做打算，早点辞职带儿子。
但是我不能辞职啊。我老婆都不能辞职啊，辞职了我们拿什么来吃喝啊？这样我好歹可以给儿子一个好的环境，可以照顾母亲。
我只能每年过年的时候给丈母娘拿上两万块钱做为辛苦费。这是我能做出来的唯一表示了。
然而我还是越来越累。那次感觉胸口很不舒服的时候。我就去医院里看病，结果在排队的时候突发心梗。
好在是在医院里突发的，抢救及时，但是我不能喝酒了，也不能吸烟了，而烟酒往往能让我的心情解忧。
我再也不想当一个孝子了。虽然公司里还照顾我。但是我觉得自己没有脸面让公司因为母亲而不断地照顾我。
很多人劝我自己开一个维修店，生意会好点，收入更高点。但我不敢辞职，是因为职工医保报销的要多一点，像我得过一次心梗的人，这个医保很重要的。
这次春节回家。我把母亲送回家了，我把母亲的宿舍退掉了。我把母亲送到了养老院。
我跟姐姐妹妹说，大哥已经走了，我不能走在母亲前面，我们就掏些钱，给母亲住养老院吧，母亲就听天由命吧。
这五年，我还应该庆幸母亲乱吃乱喝乱弄，还没有让自己受到伤害，还没有让她自己得到其他病。
但是我怕我撑不下去了。我要有一个好的身体才可以成为母亲的支撑。
人生苦短，唯有自渡。活着，就该逢山开路，遇水架桥，遇雪铲路，放过自己，人生除了生死，一切都是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