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老人，是一件特别耗损孝心和耐心的事

这几天买菜，连续遇到老同事妍姐，每见面匆匆忙忙聊几句，她都是一脸无奈的苦笑，一肚子侍奉一双八九十岁老父母的苦水。

妍说她母亲89岁，父亲95了。她说“老头子好照顾”，因为她父亲吃喝不挑，管饱就行，关键是心态好，生活能自理，每天上下午还能拄着拐棍独立在小区转圈圈，自己找老人们聊天——不挑三拣四，怨天尤人。

妍说“妈妈就不一样了，她是个负能量库”。每天都在唉声叹气怨七怨八中度过。“我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哪受得了她每天这样不歇气地向我排放负能量”。妍说。

妍说她妈妈不知足，有她这个姑娘屎尿耐烦地伺候还成天作天作地，如果只有儿子，“鬼管她！”儿子怎会像这样天天拴在爹妈身边照顾。妍的两个孙子都是她带大的，她是个能干人，两老两小都要照顾的日子不知她怎么熬过来的。

妍本来还有个妹妹，但现在居住在外地，这几年每次父母生了大病住院了她才通知妹妹，妹妹每次回来都是提前买好返程机票，回来陪住几天，到点就离开，常常是老人还没出院就走人了。她爸还好，她妈总在妹妹离开后絮絮叨叨，骂妹妹没良心；妍听得烦，总是怼她妈：妹妹在时你不敢提要求，走了以后你背后骂，这不是加重我的坏心情吗。

妍说妹妹不管父母是理直气壮的，因为她大学毕业就去了外地，说妍一直和爸妈生活在一起，享了他们的很多福——帮忙带过孩子做过家务贴补了家用，现在她反哺照顾是天经地义的。

妍的想法却不一样：父母那时退休在家，是因为特别怜爱妍的儿子，自己非要跟她生活在一起的，她是叫他们不要做家务但他们非要做，拦都拦不住，“没有他们做，难道我自己就做不来吗，用这种理由推脱现在的奉养义务，是没有道理的，我只是不想跟妹妹较真罢了。”

妍说她其实是理解妹妹难处的，毕竟已经成家立业在外地生活了几十年，难不成现在让她丢下自己一家三代的小家，回来住着陪侍老父老母不成，毕竟自己一直在身边，又长期和爸妈生活在一起，了解他们的脾性——只是有些话听得叫人不舒服。

妍的母亲现在本来腿脚是能动，生活基本可以自理的，但不知为什么她每天就要呆在她那间卧室里不出门叫妍照顾，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还不要保姆伺候。打个喷嚏都要大呼小叫喊妍去给她测体温；你端去小米粥她说要喝酸奶，你煨了鸡汤她偏说要喝排骨藕汤，你包了饺子她准说想吃油条……总之就是叫你不消停，不知先前那个一套一套大道理劝喻别人的明白老妈哪去了。

妍说她不同意“老小老小，人老了变成小孩了”的说法；她说小孩子多天真单纯，想要什么就闹个什么，满足了他们就没事了，哪会像老人玩心眼子声东击西？90岁的老妈不只吃我对老爹的醋，还和我孙子争宠，而且出口伤人，说的都是诛心的话，哪里最疼她往哪儿戳……你说叫人怎么可能像爱小孩子那样去爱老的？

妍还说，她母亲是被她父亲年轻时给宠坏了，她特别反感“富养妻”的说法，说父亲把老妈宠坏了，是在给儿女添麻烦。

听了这些，我更加感念我的父亲母亲。昨晚梦里，我在给一个班的学生讲授《记念刘和珍君》之前，开场白竟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我母亲。这应该是我的肺腑之言，母亲活了85岁，没给子女找半点麻烦，留给我们无尽的愧疚和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