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在幼儿园捡到一个娃娃。
一个会眨眼睛的布娃娃。
女儿很喜欢这个新玩具，每晚都抱着睡觉。
但我总觉得，那个娃娃怪怪的，仿佛一直在盯着我......
1
一年前，我和丈夫离了婚，独自照顾六岁的女儿。
丈夫离婚后就离开了这座城市，我们也断了联系。
我的女儿很乖很懂事，每天都会站在幼儿园门口，等我下班去接她。
这天如往常一样，我匆匆赶到幼儿园接女儿，一边想着晚上要做什么菜。
却没有看到本该在幼儿园门口等我的女儿。
脑子中闪过无数可能，我连忙跑去问老师。
“老师，西西呢？”
“西西妈妈来啦，西西在花园里玩，我带她过来。”
听到这话，我松了一口气。
“麻烦你了老师。”
西西很快就被老师牵着手带了出来，脸上脏乎乎的，像是刚玩完泥巴。
“妈妈！”
西西朝我跑过来，扑进我的怀里，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好像一个玩偶。
我抱住西西，接过老师手里的小书包。
“想不想妈妈？”
“想！”
牵着西西和老师道了别，我这才发现西西手里拿的，是一个洋娃娃。
一个很可爱的洋娃娃，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一件粉色的小裙子，这打扮，有点像......
我看了一下西西的粉色裙子，有点像西西啊！
“西西，娃娃哪里来的？”
西西很高兴地举起手里的娃娃给我看。
“妈妈你看，这是我在花园里找到的，好可爱的娃娃。”
猝不及防对上娃娃大大的眼睛，我的心里有些异样，眨了眨眼再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应该是哪个小朋友带去的，丢在花园忘了拿走。
娃娃衣角上的商标都还是崭新的，娃娃脸上和西西一样，沾了些许泥土。
“妈妈，你看她还会睡觉。”
西西将面前的娃娃被放平，长长的睫毛随着动作缓缓下移，闭上了眼睛。
我感觉还是有些怪异，人类似乎对这种过于仿生的东西都有一些恐惧感。
我本想让西西丢掉这个娃娃，但是西西很喜欢。
我只好劝自己，小孩子比较单纯，大人想得比较多，不就是一个娃娃吗。
可是，这种诡异感，从这天开始便挥之不去......
2
喉咙的干涩，让我在半夜醒了过来。
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两点二十五分，我打了个哈欠。
打开床头的灯，我端着水杯向客厅走去。
我没有开全部的灯，只开了一排黄色的暖光灯，正好照亮餐桌的位置。
我走过去接了一壶水，烧开。
倚着餐桌等待热水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身后有些发凉，似乎是有一阵风吹过。
可是我睡觉前已经把所有的门窗都关上了，难道是没关好？
我没想太多，转过身疑惑地看着黑暗中的窗户，仔细的挨个看过去。
到底是哪一个窗户没关紧呢......
啊......！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在那声惊叫刚出口时闷在了手心里，眼前的场景让我有些不寒而栗。
就在客厅最左侧的半扇窗户下面，十公分的窗台上，坐着一个影子。
为什么说是坐着，因为那个小小的影子靠在窗边上，两条腿顺着窗台耷拉下来。
外面似乎过了一辆车，车灯反射过来我隐约看清了那个影子。
是那个娃娃！
那双大眼睛正对着我所在的方向，透漏着浓浓的诡异气息。
我有些不寒而栗，西西这几天不都抱着娃娃睡的吗，这娃娃怎么在这儿？
水烧开了，我倒了一杯水，走向女儿的卧室。
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
昏黄的小夜灯照在女儿的脸上，女儿安静地睡在床上，嘴角还有一滴口水。
我有些想笑，这肯定的又梦到鸡腿了。
再看向她的怀里，果然空空如也。
我不知为什么，松了口气。
应该是西西忘记了吧......
第二天一早，我走进女儿的卧室，戳着她的脸蛋。
“西西，起床了，要迟到咯。”
西西懒洋洋地扯过小被子翻了个身钻进被窝里。
我的目光更柔和了许多，离婚之后，女儿是我唯一的慰藉了。
闹了一会，西西终于揉着眼睛慢吞吞地自己穿衣服。
我催促她快一些，然后先去餐厅倒热牛奶。
“妈妈。”
刚走到门口，西西喊住了我，我以为西西又在赖床，没等我转过身说话，西西又说道。
“我梦到爸爸了。”
身子一顿，我盯着墙壁的眼睛有些酸涩，有些发红，握着门把手的手指也不自觉用力。
深吸了一口气，我笑着转过身。
“西西，你梦到爸爸什么了？”
“爸爸给西西买鸡腿吃。”
好吧......果然还是鸡腿，我不知为什么松了口气，许是如果西西想爸爸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放学妈妈带着鸡腿去接你好不好？”
西西兴奋地点头，穿衣服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这么一耽搁，西西真的要迟到了，还好我家离幼儿园很近，五分钟就走到了幼儿园后面的小花园。
花园左侧的向日葵长得很好，非常健康，另一侧的有些蔫头耷脑的，应该是阳光不太好。
我送西西到了学校门口，西西的老师把她接了进去，我冲着西西摆了摆手。
“妈妈，记得给我带鸡腿！”
“好。”
下班后，我履行承诺，带了她最爱的鸡腿去接她，西西高兴地跟我分享着今天的见闻。
今天的工作有些多，我给西西洗了澡让她去睡觉，就打开笔记本忙碌起来。
再次合上电脑已经是一点多钟，我伸了一个懒腰，去检查西西的被子有没有盖好。
小心翼翼地推开西西的房门。
西西的床头依然开着那盏蘑菇小夜灯，暖黄色的灯照在床上。
西西抱着粉裙子的娃娃缩在被窝里，俨然是已经甜甜的睡熟了。
床边放着一些小梳子，小皮筋什么的，应该是玩累了，就睡着了。
我走过去把这些收起来，放在她的小书桌上，给她掖了掖被角，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准备离开。
刚离开床边两步，我突然怔住了，一股毛骨悚然充斥着我的感官，后背都冒出细细的冷汗。
那个娃娃，刚刚，好像睁着眼睛......
3
我能感受到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停回想着进屋后的画面。
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那个娃娃身上，一时有些混乱，想不起来刚刚到底是闭着还是睁着。
鬼使神差的，我缓缓转过身。
女儿圆润的小脸旁边，躺着那个娃娃，是闭着眼睛的。
我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最近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伸手小心地把娃娃从女儿手臂下拿出来，让娃娃微微立起来，再平放。
娃娃的眼睛依然是立起来就睁开，平放就闭上，没有问题。
我怀疑自己看错了，重复几遍后都没有问题，才放下心来。
应该是我看错了，忙花了眼，不过这个娃娃，属实让我有些不适感。
我没有把它放回女儿的身边，而是带出了女儿的房间。
早晨，我照常做完早晨去叫女儿起床。
西西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模糊不清地问道：“妈妈， 贝贝呢？”
“贝贝？”
“昨天我记得是抱着贝贝一起睡得，可是我起来没看到她。”
原来，是女儿给娃娃起的名字。
“可能是掉到哪里了吧，回来再找。”我把她的小被子叠好，然后摸了摸她的头，“快起床咯，要迟到了。”
西西懂事的答应了，连忙跑去刷牙。
晚上，我煮了粥，炒了一盘虾仁炒蛋，然后喊西西来吃饭。
喊了两声，西西没有应，我奇怪的擦了擦手走出厨房。
客厅没有人，西西卧室的门关着，我有些奇怪，一般这个时候西西会在客厅画画，今天是怎么了？
看了一眼空白的画板，我走向西西的房间，敲了敲门。
“西西，你在做什么呢？”
西西很快就应了。
“快出来吃饭咯。”
“来了，妈妈。”
我听到里面的脚步声，转身回了厨房。
我把碗筷摆好，给西西盛了一碗粥。
“妈妈，今天有虾虾诶。”
听到西西高兴地声音，我笑着抬头看她，没等说话，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西西抱着一个粉色裙子的娃娃一路小跑过来，笨拙地爬到椅子上坐好，盯着那盘虾仁炒蛋咽口水。
看到那个熟悉的精致娃娃脸，我的手一抖，险些没拿稳。
那个娃娃依然是可爱的模样，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无神的眼睛正看着前方。
我把碗放下，压下心头的怪异，笑的有些僵硬。
“西西，你在哪里找到的？”
我不是已经扔掉了吗？
“妈妈，我在门口找到的。”西西晃着两条小腿，含着一口粥回道。
门口？
“哪个门口？”
西西胖胖的小手一指：“换鞋鞋那里。”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是玄关那里，可是——我明明已经......
我不敢再想下去，多看了两眼女儿放在旁边凳子上的娃娃。
难道，是我早上提垃圾的时候掉出来了？
我换鞋的时候确实把垃圾袋先放在了一旁，但是，怎么会那么巧，只掉下来一个娃娃。
而且，我先进门换鞋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啊。
想到西西今天异常的举动，我突然抬头。
“西西，你刚刚在房间做什么呢？”
“给贝贝梳头。”
我看向那个娃娃，这才注意到，原本的两个羊角辫，被拆开编了两个粗糙的麻花辫。
“怎么了妈妈？”
我回过神来，给她夹了一个虾仁：“没什么，吃完饭要去做作业哦。”
“好~”
这顿饭吃得我格外异样，娃娃那空洞无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她的眼睛眨了一下……
4
这个娃娃太诡异了，必须丢掉它。
我坚定了这个念头，不然再这么下去，我迟早会神经衰弱。
可西西很宝贝这个娃娃，从上次“丢了”之后，每天都带着它，形影不离。
甚至去上幼儿园，都装在她的小书包里，说要带贝贝一起去。
【嗡——】
开了震动的手机在桌面上有规律的震动着。
是一串陌生的电话，最近这种广告营销电话特别多，我习惯性地按了挂断。
过了一会儿，电话再次响了。
我只好停下手上的工作接了起来。
“我不需要谢谢。”
正要挂断电话，对方的话让我愣在原地。
“秦女士，你好，这里是罗江市公安局。”
我很快回过神来，对方自称是公安局的李警官，说我的丈夫失踪了，需要我配合调查。
已经到了要接女儿的时间，我打了个电话给女儿的老师，拜托她帮我看一下女儿后便匆匆出了门。
「审讯室内」
李警官正襟危坐，手里不断记录着什么，抬起头缓缓开口：
“你和你的丈夫离婚了是吗？”
我坦然自若地点了点头：“是，一年前就离婚了。”
李警官继续问道：“你们上一次联系在什么时候？”
“一年前。”
“离婚后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
... ...
日常的审讯结束后，我离开了公安局。
赶到幼儿园的时候，门口已经没有人，问了保安大叔，就去了女儿的教室。
教室里只有老师和三个小朋友，应该都是家长有事要晚些来的孩子。
“巧巧老师，麻烦您了，我来接西西。”
老师连连摆手，笑着让西西过来：“不麻烦，西西很乖的。”
“妈妈！”西西看到我，一下子抱住了我的大腿，“西西画了画。”
“好，妈妈看看。”
西西展开手中的画纸，兴奋地和我分享。
小孩子的画工属实有限，彩色的油画棒胡乱的涂在纸上，大概能分清楚是画了一个房子，画了她自己，还有我，还有——贝贝？
我拉着西西的手已经走到了走廊上，此刻走廊上空无一人，我犹豫了一下，指着画上粉色裙子的小人。
“西西，这画的是贝贝吗？”
西西认真地看了一眼，回答：“是爸爸。”
5
再次坐到公安局的审讯室，面对着李警官的询问，我有些恍惚。
李警官拍了拍桌子，我被迫回了神。
“秦女士，我们查了你的信息，你并没有离婚。”
我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垂眸看着交叉相握的两只手。
“你为什么要撒谎？”
“你丈夫到底在哪里？”
“为什么一年了你都没有找过他？”
“秦女士，请你配合！”
我沉默了许久，抬起头，看向一脸严肃的李警官。
“我不知道。”
李警官走过来，双手撑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
“你没有离婚，你为什么要撒谎？”
面对李警官压迫的眼神，我狠狠的闭上了眼，叹了口气。
“是，我没有离婚，但我们是打算离婚的。”
我的丈夫是个烂人，赌博、酗酒、家暴。
我忍了七年，直到去年加班回家后，看到沙发上睡着打着呼噜的丈夫，和缩在墙角倒在血泊里的西西，我的世界崩塌了。
我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
把女儿送到医院后，第二天，我再次向丈夫提出了离婚。
和以往不一样的是，这次他同意了。
我难以相信他竟然会同意，然后他说了一个条件。
他要西西。
我气得眼都红了，想跟他拼命，我不愿意把西西给他。
西西对他这种烂人来说，只是一个拖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西西。
他很坦白。
“老子花钱养了他六年，现在他老子没钱花了。”
他要把西西卖给他的债主。
那是他的亲生女儿！
我们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之后，他照常出去喝酒，赌钱，我习惯了他不回家，也没有在意。
结果那天晚上出去，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要债的人第二天上门，把值钱的东西全都搬走了，我还以为他跑了，带着西西搬了家。
“你为什么不报警？”
李警官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我为什么要报警？”
我直直地看着李警官的眼睛。
“这种烂人，我报警找他回来卖女儿吗？”
李警官沉默了。
审讯室外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声，门被一把推开。
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官，费力地控制着两个朴素的老人，老人泪流满面，眼中充满了恨意。
“秦茹，就是因为你我儿子才会失踪！”
“秦茹你这贱人，余浩呢！”
我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我丈夫的父母。
很快他们就被带走了，李警官看着重新关上的审讯室门，转回头看向我。
“抱歉，他们在隔壁，应该是看到你情绪有些激动。”
我摇了摇头，并不在意。
“结束了吗？我女儿放学了。”
“你可以走了。”李警官点了点头，旁边的警告整理着手中的记录。
我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秦女士。”
我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你想你丈夫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