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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老张已经退休多年。他和老伴生活俭朴,儿女都出嫁后,两口子靠着微薄的退休金过日子。老张快80高龄,行动不便,我和老公常常回家看望。

这天我俩如常去老张家串门,老张开开门迎接我们进去,我看见他头发又白了几分,脸上的皱纹似乎也多了几条,不过精神头还是很好,他笑着说:“来来来,正好我做了你们爱吃的红烧排骨。”

我们一家三口坐在饭桌上,我和老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老张的老伴在厨房里忙着端菜上桌。没一会功夫,满桌子的家常佳肴摆满了,我看着老张用颤抖的双手艰难地夹起一块排骨送到嘴边,心里不免感叹光阴荏苒,老张也垂垂老矣。

就在这个时刻,老张一开口就问我:“媳妇儿,你说我这个退休金是多少啊?”

我正要开口说,老张的退休金应该是9000元。这时我的老公在一旁疯狂向我使眼色。我愣了一下,看着他的紧张表情,我立刻改口:“老张啊,你的退休金不多吧,月入3000元吧。”

老张脸上明显露出失望的表情,他慢悠悠地说:“哦,才3000啊,我还以为能有9000呢,看来以后得更节省开支了。”

这时老张的儿媳妇李芳插嘴说:“公公,你的退休金确实不多,都够我们一家子吃住的了,你和老伴过得也挺好,买些东西够用就行,不需要太多花销。”

我心中十分诧异,怎么感觉李芳好像不希望老张知道真实退休金数额?她这么快就帮着我圆谎,肯定是故意的。我决定趁机问老公个明白。

吃过饭后,我拉着老公到外面谈话,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刚才为什么要我对老张的退休金撒谎?到底怎么回事?”

老公犹豫了一下,低声对我说:“算了,你也知道了吧,其实老张的退休金是9000,但李芳不希望他知道这么多,她想让老两口尽量节省开支,希望他们能存更多钱给咱们家买房子。”

我听完很是气愤,立刻说:“这怎么行!那是老张自己的退休金,凭什么由李芳说了算?我坚决不同意这样骗老人家!”

老张奇怪地看我一眼,说:“咋了媳妇儿,这么正经?说吧有什么事儿?”

我鼓起勇气,直接对他说:“老张,我昨天误导你了,你的退休金其实有9000元。我不该听儿媳的话说假话。这是你辛苦一生的退休金,我不应该瞒着你。”

还没说完,老张的儿媳妇李芳就匆匆跑过来,怒视着我说:“姐,你怎么这样?!我让你别跟公公说的啊!”

我的老公也追过来,脸色很难看。我解释说:“我不能骗老张,这不道德,我必须说真话。”

李芳更加生气,她指着我鼻子说:“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故意来破坏我们的安排!”我和李芳争论起来,老公在中间劝架。这时我们都没注意到,老张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

最后老张抬手制止我们,转向我说:“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用意。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见老张不怪罪我,也就告辞离开了。回到家我跟老公又解释了自己的立场,坚定地说:“不论李芳的初衷如何,骗老人家就是不对的,我绝不会再帮她继续掩盖真相。”

过了两天,我接到老张的电话,他说有事单独找我谈一谈。我立刻驱车来到老张家,看见老张脸上带笑,神采奕奕的样子,我这才松了口气。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老张慢条斯理地跟我解释,原来李芳经常在他跟前说家里缺钱买房,暗示让他和老伴多存些钱。老张觉得奇怪,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这才故意问我退休金的事,想看看李芳的反应。

“我这一试探,果然发现她在搞鬼!”老张沉着脸说,“这丫头,也不想想我辛苦工作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连自己的退休金数额都不知道?她也太小看我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老张早就猜到李芳的小算盘,我还自说自话地揭穿真相,反倒他已经看得透彻。

“不过啊,我还是得谢谢你小媳妇。”老张笑着拍我的手,“要不是你说真话,我还在暗地里猜疑呢。现在我总算可以豁然开朗,大大方方地跟李芳算总账!”

我也笑了,连声说:“那是我应该的嘛!我就是看不惯李芳这样骗你们老两口。” 老张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能理解李芳,毕竟年轻人现在买房很难。但这也不是她擅自决定的理由,我的退休金我做主就行了,不需要她来操心。”

我附和道:“对对!老张你说得在理。你辛苦一辈子挣这退休金,李芳没资格过问你怎么花用,这是你的自由。”

老张叹口气说:“这世道,年轻人的生活压力太大了。李芳性子有点急,我也不能全责怪她,毕竟是一片好意。”

我看老张还是一如既往宽厚,说:“你不怪她就好,我主要还是希望你们老两口生活无拘无束的。”

“多谢你这番好意,小媳妇啊。”老张感激地看我一眼,“我打算找李芳好好谈一谈,信任要双方建立,她应该明白这一点。”

过了一个多小时,老张和李芳才出来,我惊讶地发现李芳眼眶通红,似乎刚刚落过泪。老张脸上也很严肃,我有点担心老两口之间是否产生了隔阂。

吃过晚饭,李芳主动过来和我打招呼,表情十分歉意:“姐,不好意思啊,我不该让你撒谎。我跟公公沟通后,已经明白自己的问题了。”我连忙说没关系,李芳这才露出释然的笑容。

吃完饭我拉着老公摸摸老张的额头,关切地问:“老张,你和李芳谈得怎样?她有没有得罪你什么的?”

老张笑着说:“还好还好,其实我没有责怪李芳,就是让她明白,我自己的钱自己做主就行了,不需要她操心帮我决定怎么花。”我赶紧说:“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说我们的老张最宽厚了!”

老张点头说:“年轻人难,我也理解。只是这信任问题,还得逐步培养。李芳愿意听劝,我就放心了。”

我心想,也难怪李芳会落泪,毕竟老张这么正经严肃地找她谈话,她一定感到自己的行为让老人家失望。不过我相信通过这次事件,他们的关系一定会更加融洽。

这件事后,我时常去看望老张和老伴,也经常见到李芳。李芳对老两口更加孝顺,而老张也笑呵呵的,并不介意这次的事。

一次我去老张家里,发现他正在玩一个简单的物理实验玩具,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跟孩子一样开心。我忍不住逗他:“老张,你还真是个没完没了的老吃货和玩货!”

老张哈哈大笑起来,开心地说:“吃和玩是我这把老骨头最大的乐趣了!天天开心最重要,其他都小意思!”

我被老张这种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感染,也笑开了花。我突然觉得,或许我自己比老张更缺乏轻松的心情。我向老张发自肺腑地说:“哎,老张,你这种会生活的本事我还得多向你取经啊!” 老张听我这么说,自己也笑得合不拢嘴。他招招手让我到他跟前坐下,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能不信。其实我过去一直很患得患失的,经常为了钱的事发愁。”

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我的好老张也有忧心钱的事的时候?”

老张重重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有!我告诉你,我以前自己挣的工资也不多。老婆常说咱们的日子过得太辛苦,我自己也经常为钱发愁。”

我好奇地追问:“那后来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呢?”

我一一挂在心上听老张娓娓道来。原来有一年冬天,老张突然中风倒下,在医院抢救了一星期才保住一条命。那时儿女们天天守在病房,操碎了心。老张躺在病床上,看着家人们憔悴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心中充满了愧疚。

我也忍不住红了眼圈,握住老张的手说:“老张,你说得太有道理了!生命才是最宝贵的。”

老张点点头,又恢复了往常的笑脸:“所以你看,我现在就像个没心没肺的老小孩,整天乐呵呵的。吃好,玩好,看开一切,这才是我人生的智慧!”

我禁不住爽朗大笑,并学着老张的语气玩笑道:“行行行,您老人家说得太对了!我大媳妇唯命是从,以后也要耍赖皮,整天吃吃喝喝开开心心!”

从那天后,我时常去拜访老张和老伴,也越来越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和老张在一起的时光总是那么轻松愉快,我觉得自己仿佛年龄退回到了小女孩。老张夫妻俩把我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我也把他们当作自己的长辈一样孝敬。

我的老公有时也跟我開玩笑:“怎么我一天到晚在外面打工挣钱,你倒成天跟老张混吃等死!小心哪天你跟老张跑了!”我也就跟老公嘻皮笑脸地打哈哈。

一转眼,又过了两年。这两年我和老公忙着工作,老张他们也乐呵呵地享受着退休生活。

我听到这个噩耗,顿时眼泪夺眶而出。我立刻告别老公,开车来到老张家。只见老张坐在门前,头深深地垂着,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说到这里他再也控制不住,痛哭出声。我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老张的儿女们赶到后,我们一起处理了后事。几天后的葬礼上,老张面无表情地站在棺材前,像一尊苍老的石像。

过了半个月,我再次去看望老张。打开家门,屋里一片昏暗,到处都是灰尘。我心痛极了,赶紧打开窗户通风,又打扫干净整个屋子。

我来到老张面前,拉起他的手说:“老张,我来陪您说说话,可以吗?”

老张这才恍然有神:“哦,你是媳妇儿啊,好久不见了。”

我欣慰地看着他:“您听,这不是您最爱的歌曲吗!跟着音乐摇摇头,开开心心嘛!”

老张的嘴角有了一丝弧度,我知道他的心情终于好一些了。从那以后,我开始经常去老张家照顾他,带他外出走走,吃他最爱吃的美食,和他聊天打屁。渐渐地,老张的神采又回来了,他也恢复了往日快乐的样子。

我常常跟老张开玩笑:“您可千万别跟我老公跑了啊!要不我就收拾收拾跟您去环游世界!”老张也哈哈大笑:“行!走吧走吧,咱们去全世界最好吃的地方!”然后我们俩就在一起开怀大笑,仿佛一对得意的笨蛋。

每每和老张在一起的时光,都让我感到无比快乐和满足。因为我知道,陪伴老张也让老张快乐,这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 我陪伴老张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又三年过去了。这三年里,我和老公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我也忙着带孩子,便不太常去看望老张了。

一天,我抱着女儿去老张家串门,刚推开门,就看见老张坐在摇椅上微笑着望着我:“来了来了,让我瞧瞧咱家小公主!”

我高兴地走过去,把女儿抱到老张怀里。老张忘我地逗弄女儿,女儿也咯咯笑个不停。我欣慰地看着二老和孙女亲热的画面,老张脸上洋溢的幸福感让我也感到无比温暖。

我好奇地看着老张。挂了电话后,他童心大发,激动地对我说:“我的老战友要来看我了!我们小时候是一条街串门的哥们,后来他去了别的城市,30多年没联系了!他说他退休后一直想找我,终于要来看我啦!”

我也为老张感到高兴,毕竟老友相逢一定会让他开心不少。

石头非常健谈,他和老张聊起当年的趣事,气氛热烈欢乐。就在我们兴高采烈说着笑着的时候,老张突然捂着胸口倒了下去!我和石头吓得魂飞魄散,送他去医院抢救。

我和石头长舒一口气,扶老张回了家。

石头温和地看着我,拍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你很疼老张,我也一样。放心好了,以后我会常来陪他说说话,让他开开心心的!”

我感激地看着石头离开的背影。这下我放心了,至少老张的晚年会有知心老友相伴左右,我也没那么愧疚于最近没时间陪伴他。

我望着老张窗户里的身影,希望他以后一直能像孩子般天真烂漫,吃得香,睡得香,永远活在当下,开开心心。因为,快乐永远是他最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