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书中第四十和四十一回中,写了史太君两宴大观园,贾母带着刘姥姥到院子里又玩又逛,让她见识见识富贵人家的生活。
他们到了黛玉的潇湘馆时,刘姥姥是什么样的反应呢?书中写道:
刘姥姥因见窗下案上设着笔砚,又见书架上垒着满满的书,刘姥姥道:“这必定是那位哥儿的书房了。”贾母笑指黛玉道:“这是我这外孙女儿的屋子。”刘姥姥留神打量了黛玉一番,方笑道:“这那像个小姐的绣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
刘姥姥将黛玉的屋子当成是上等的书房,可知林家的书香之家名不虚传,黛玉不但满腹才华,就连房间都是书香的气息。在贾府,读书人是受人敬重的,贾政和林如海都是爱读书之人,所以他们惺惺相惜,贾政对黛玉这个外甥女的才情也是极为欣赏的。
从贾母笑着说“这是我这外孙女儿的屋子”,就可看出贾母对黛玉及她的摆设是满心喜欢的,也是感到骄傲和自豪的,黛玉给她长脸了。
对于在哪里摆饭,贾母觉得在探春那里好,因此贾母带着刘姥姥等人到了探春那里用餐和参观。
探春的屋子布置得大气端庄,和探春的抱负很相配。对于探春的房中,原文描述如下:
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
这番装饰竟颇有贾政的风范。贾母等人在此其乐融融,刘姥姥也配合着贾母,热闹又开心。
而后面刘姥姥喝多了,一个人去解手,结果糊里糊涂的闯入了怡红院宝玉的房间。她在里面大睡了一场,袭人寻到后,才将刘姥姥唤醒。
又与他两碗茶吃,方觉酒醒了,因问道:“这是那个小姐的绣房,这样精致?我就像到了天宫里的一样。”袭人微微笑道:“这个么,是宝二爷的卧室。”
刘姥姥醒来,将宝玉的房间误认为是小姐的绣房。
黛玉的房间像哥儿的书房,宝玉的房间反倒像小姐的绣房,可知宝玉不爱读书。这虽然有点颠倒,但这两个房间的布置都是上等的,刘姥姥见了也是极为赞赏的。
不过刘姥姥到宝钗的蘅芜苑时,却完全不是这样的反应了。
他们一行人还没走进蘅芜苑,便“觉得阴森透骨,两滩上衰草残菱,更助秋情。”
进了蘅芜苑,只觉异香扑鼻。那些奇草仙藤愈冷逾苍翠......及进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
看到这样的环境,刘姥姥心中肯定挺疑惑的,贾府这样的富贵人家,怎么有一处这样的所在。这里阴冷透骨,各种少见的奇花异草,雪洞似的房间,完全没有一点生气,都不像是活人住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其实很让人忌讳。
不过刘姥姥是客人,她心中有想法也不会说出来。
但刘姥姥不敢说,贾母则不留情面的将心中的不满说了出来。
贾母摇头说:“使不得。虽然他省事,倘或来一个亲戚,看着不像,二则年轻的姑娘-们,房里这样素净,也忌讳。我们这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有现成的东西,为什么不摆?若很爱素净,少几样倒使得......如今让我替你收拾,包管又大方又素净。”
贾母这番话有两个意思,一是宝钗的做法让贾府在亲戚面前丢了脸,二是她的屋子过度素净让人忌讳。
贾母说了这样的话,刘姥姥并没有搭话,这也体现了刘姥姥的精明,她懂得察言观色。
贾母的话自然没有错,但刘姥姥不能跟着表态认可,有些话贾母可以说,但刘姥姥不能说。
贾母是贾府的最高领导者,她说什么都没有人敢反驳,但刘姥姥若出声附和则会得罪很多人,比如王夫人和薛家人。而刘姥姥若不认可贾母的话,那更加不可能,她又不傻。别说贾母的话没错,就算真有问题谁又会当场指出呢,别说刘姥姥,贾母身边的所有人都不会傻到去否认贾母的话。
刘姥姥虽然是个乡下老妇,但她也是个人精,她看得出贾母对宝钗的不喜欢,所以此时不该说的话她可不会多说,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顺着贾母的话拍马屁不妥,说蘅芜苑不错更不妥,这种环境下说多错多,所以她干脆一言不发。这正是刘姥姥的智慧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