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公失踪八天了。
就在刚才，刑警给我打来电话，说让我去辨认一具无名尸体。
停尸间，那具江水泡肿的躯体面目模糊，无法辨认。
我却格外确定的回答：“是他，他就是我的老公。”
01
“大哥平时不会喝那么多酒，怎么会失足坠河！”
“我不相信！嫂子，大哥肯定没死，对不对？你说句话啊！”
殡仪馆，王志强的妹妹王国梅拽着我的手腕，哭到双腿都站不稳的嘶喊着，旁边的公婆同样眼睛通红，脸色苍白，俨然是无法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我扶着王国梅到旁边休息，井井有条的处理着一切事务。
满屋的黄白菊花和金元宝堆砌着，伴随着一簇火焰，王志强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公婆身体不好，王国梅先带着他们回家，而我留下善后。
我弯腰蹲着捡起地上的杂物，忽然看到一颗珠子，应该是搬运尸体的工人不小心，扯掉了王志强手腕佩戴着的那串檀木珠子，遗落下来的。
我把它攥在掌心，咯的有些疼。
“你也别太难过了。”
背后忽然传来声音，我扭头，看到王志强生前的几个朋友站在那儿，脸上都挂着同情的看着我，“苦了你了，我们平时都说，志强能够找到你做老婆是上辈子积的福分，他何德何能啊！现在还要让你辛辛苦苦的撑起整个家，实在是……”
“没关系。”
我摇摇头，穿着一身黑衣，外面有冷风刮过，吹拂起我的头发，像是有人在抚摸我的发梢。
“你们都是最了解志强的。”
“我明天还要去警局回话，张警官问我，他平时有没有闹矛盾的同事或者朋友，还有可能有嫌疑的关系，你们有线索吗？可以告诉我。”
我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扫视。
这几个人同时低头，眼神里划过几分心虚似的，同时闭着嘴不说话。
我也没有想从他们嘴里套出什么话，只是把事情处理好，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打开房门，房间里漆黑一片。
我抬手开灯，看着空荡荡的厨房，换做往常时候，王志强应该已经系着围裙在那儿炒菜，说不定还会充满自豪的回头看着我说：“老婆，你回来了！今儿做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我慢吞吞的想要走过去，从背后抱着那道模糊的身影，却触碰到空气。
王志强的身影消散，我的眼角留了一滴泪。
是难过的，那个朋友口中的三好丈夫，对我无微不至的老公，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陈女士，您好。”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我接通，听见张警官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们怀疑王志强的死亡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谋杀。如果你能够想到任何线索，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
我回到卧室，看着床头柜的耳钉，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明天我们在警局外面的咖啡馆见一面吧，我想到了一些事情，可能会对你有帮助。”
02
这家咖啡馆，是王志强和我谈恋爱时期经常约会的地方。
我们常常选择靠窗户的位置，点两杯咖啡，听着音乐，一坐就是一下午。
看看橱窗外的行人，忙碌的店员，闻着咖啡豆的香气，我会把头靠在王志强的肩膀上，两人同时戴着耳机，听着同样节奏的音乐，偶尔说着悄悄话和八卦，然后笑到直不起腰。
我陷进回忆，站在门口迟迟都没有动弹。
直到角落里的张警官对我挥手，“陈女士，这里！”
我收回思绪，客套礼貌的点点头，坐在他的对面。
张文浩是负责这起案件的刑警，他看起来三十出头，年纪不大却屡次都破获重大案件。我在社会新闻上曾经看到过他的报道，据说思路逻辑缜密，任何罪犯都逃不过他的手心。
“要喝点儿什么？”
张文浩问我，我想了想，跟服务员要了一杯柠檬水，少冰。
“节哀。”
张文浩看到我的状态，轻声安慰，“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我向你保证，如果王志强的死亡不是意外，我肯定会帮您找到凶手，把他绳之以法的。”
“我相信你，张警官。”
我抬眼看着他，“你之前问我，他的人际关系有没有奇怪的地方。我想……我还是不应该瞒着你。”我双手紧紧握着玻璃杯，指尖苍白的没有血色，喉咙像是有块东西哽住似的，“王志强在外面有第三者，我不确定是一个还是几个，但应该是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张文浩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愣住半晌。
在他们的走访调查里，王志强绝对不会是出轨劈腿的人。
他和我是自由恋爱，从恋爱到结婚，他几乎做到完美，甚至是许多女性朋友艳羡的对象。
“可据我所知，你们结婚多年，从来都没有红过脸。”
张文浩皱起眉头的跟我确认，“您会不会是误会了？”
“我亲眼看到的，你们应该也能够查到证据，怎么会是误会？”
我拿出手机，从里面调取了几张截图和聊天记录，推到张文浩的面前。
明明加糖的柠檬水在此刻品尝起来也有些苦涩，“看到的，难道就是真相吗？”
03
我和王志强是自由恋爱，在网络上认识的。
他比我要小六岁，年龄差和种种问题让我对这段感情其实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是他一直坚定的告诉我，我们会一起走下去。
在恋爱第十二个月的时候，他抱着一束玫瑰花，来到我家，单膝跪在我的面前，用颤抖着的声音说：“老婆，你愿意嫁给我吗？我想以后的生活都和你一起度过。”
“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这点，我向来不怀疑。
就算是我最挑剔的闺蜜，也从王志强的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会准确记住我的生理期，然后给我熬煮红糖水，专门去找老中医学习按摩穴位，在我痛经的时候帮我按摩肚子和脚心；他同样会记住我随口说的每句话，会带着我去抓娃娃，偷偷买礼物给我，满足我的仪式感和虚荣心；我们好像永远都是热恋期一样，只要他有空就会来到我的公司楼下，去接我，顺便给我的同事们买一些奶茶和奶油蛋糕，收买他们，希望他们能够在我的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可是你的父母……”
他求婚那天，我看着跪着的他，犹豫再三的不敢做出决定。
王志强握着我的手，不由分说的把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父母那边，我会帮你解决的！你放心，是我以后和你结婚过日子，又不是他们。”
“他们会喜欢你的。”
他给我吃的这颗定心丸，让我终于点头同意。
王志强的父母很年轻，算起来和我差距也不算太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紧张忐忑到整晚都没有睡着，顶着两个遮不住的黑眼圈，拎着给他妈妈爸爸和妹妹买的礼物，去约好的餐厅。
包间里，王志强坐在我的身边，在桌下牵着我的手捏了捏，给我安慰和力量。
“我听志强提起过你，你现在的工作还算稳定吗？”
“如果结婚，以后打算怎么办？年纪轻轻的小情侣是不能长期分开住的。”
“你打算要多少的彩礼？”
他妈妈的态度不算客气，但说出来的话却都是摆在我们两个面前的现实问题。
我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所以并没有太难过，垂眸半晌说：“我不需要彩礼，只要他能够对我好，就已经足够了。我的工作比较自由，能够照顾家里，照顾他。”
“至于打算……我都听他的。”
我回答的完美，滴水不漏。
但这不代表着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知道他们想要听什么样的回答，给就是了。
果不其然，准公婆的脸上笑容多了几分，也开始动筷的说着：“别干坐着啊，尝尝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王志强给我夹了几个菜，满眼温柔的看着我。
我也贴心的给他扒了虾，我的余光能够感受到，他父母对我又满意了几分。
“爸妈，我是真的喜欢她。”
“你们别难为她，是我和她结婚，以后也是我们过日子，我们肯定会很幸福的。”
王志强倒是站在我的这头，表明了态度。
那顿饭吃完，这桩婚事也算是定下了一半。
当晚，我的闺蜜约我出去逛街，我们来到一家下午茶的餐厅，她是最了解我的人，听到我要结婚的消息，震惊的合不拢嘴。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们能够走到最后……”
闺蜜毫不避讳的说着，我用叉子扎起一块蛋糕放到嘴里，扬起唇角的弧度，“我也没想到。”
王志强喜欢身材好的女生，所以我自从谈恋爱以后，就一直在控制体重，健身，尽量保持着完美的身材。换作从前，这块蛋糕怎么可能会剩下？
我眼神空洞的望着被掏出一个孔的蛋糕，走神。
“喂，你是真的想好了吗？我总觉得，你在这段感情里好委屈啊！”
“你们是不是都没有吵过架？”
“你不能总是一味的包容和迁就他啊！”
闺蜜替我打抱不平，我却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迁就和包容又怎么了？只要他能够一直对我好，日子不就是这么过的么。”
“我觉得挺好的。”
闺蜜皱眉，有些不理解的反问，“那，难道你就要一辈子带着面具去过吗？”
“我都感觉不认识你了！”
“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我看着无名指上的婚戒，一瞬间大脑空白，曾经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我都忘了。
04
我以前的脾气很火爆，只要生气就会不管不顾。
可随着年龄的慢慢增长，性格似乎有所改变，王志强恰好碰到我最温柔的时期，他年纪比我小，况且……我爱他，所以我开始不自觉的包容和迎合他。
我们不是没有吵过架，只是吵不起来。
第一次吵架，好像是因为无关痛痒的小事，他对我说出“很烦”的话来。
我当时很受伤，冷静一段时间之后，还是选择跟他好好解决问题。
“我们都有错，所以能不能别再说这种伤人的话？”
王志强的态度很好，他温柔的向我道歉，“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肯定没有下次了。”
但是同样的话，在我们交往、结婚的这段时间里反复的说起。
每次都是同样的问题，我感觉自己好像陷进了游戏的bug里一样，永远无法挣脱出来。
一次次，一遍遍，最后我也心累的妥协，不再追究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以前我还纳闷，为什么他陪着你出去吃饭的时候，总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婆。”
“永远不会管他，也不会吵，不会闹，如果我是个男人，我也希望娶你回家！”
闺蜜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指着我的手机说：“你都已经出来这么久了，他连一通电话都没有，你觉得他是真的在乎你，爱你吗？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用了。”
“就这样吧，日子和谁在一起都是过，至少和一个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也开心。”
我摇摇头，拿起手机主动给王志强发了一条消息。
“我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回家。”
闺蜜看到我的举动，无法理解的摇了摇头。
“我劝你尽量搞一次突然袭击，看看王志强到底是什么人！或者是大吵一架！这样才能够看清楚对方的真面目，像你这样，以后会吃苦头的！”
我垂眸，很多事情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说到底，还是一样的结果。
就像我一直都知道，王志强在外面有很多女人的联系方式。
可能他们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和出轨，但他们的聊天却是暧昧又露骨的。
“你以前像是私家侦探那样的架势哪儿去了！”
“怎么到他这儿，就什么都可以妥协了！”
闺蜜喝醉酒，倒在我的身上，咕咕哝哝的说着，“想当初，你在我心里和FBI没什么区别了！只要你想要知道的，别管是男朋友的小号还是大号，在外面的第二个手机号，全部都能找到！有几个男朋友是因为经不起你的调查才分手的？难不成，他就能扛得住！”
“他也扛不住……”
我无奈的笑了笑。
像闺蜜说的那样，江山难改，本性难移。
我曾经偷窥过王志强的社交账号，在那里，他每天都和许多漂亮姑娘聊得火热，他们会亲昵的说一些私密话题，也会分享生活的日常。
痛吗？肯定会痛苦。
我也想过要分手，但拉扯的情绪还是让我没有办法下定决心。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所以我安慰自己，结婚就会变好的，或者……我装作不知道，这样心里或许能够舒服一些。
可我忘了，一味的纵容换来的不会是愧疚，只会是变本加厉。
